文英是癌症吗(文他还年轻癌症对他并不公平)
文英是癌症吗(文他还年轻癌症对他并不公平)“没开玩笑,我算是解放了,你知道我对生活一直是什么态度吧,我也总跟你说,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怕死,我怕病。疾病会夺走一个人全部的尊严,我最怕这个,我真的没什么办法……”“别逗了,说真的……”我看着他,脸上确实是不正常的蜡黄,也比之前我见他时瘦了好多……“你看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吗?对,你应该看过,还是我借给你的书呢。”“是。”我感觉有些不妙。“得病了,癌,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他笑着望着我。
朋友突然过来找我,那时我正在上课,他从教室门口一晃,我还以为眼花了。下午是公休,我拉着他去图书馆下面的咖啡屋,还好,里面人不算多。他一直微笑着看着我问东问西,简单地回答我几个字,直到在咖啡屋的角落坐下,一人点了一杯美式咖啡。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跟学校请假了?”我迫不及待地问,朋友在北方上大学,他和我从小学就是同学,直到大学才分开。
“我休学了。”他泯了一口咖啡。
“啊?怎么了?”
“你看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吗?对,你应该看过,还是我借给你的书呢。”
“是。”我感觉有些不妙。
“得病了,癌,没多长时间可活了。”他笑着望着我。
“别逗了,说真的……”我看着他,脸上确实是不正常的蜡黄,也比之前我见他时瘦了好多……
“没开玩笑,我算是解放了,你知道我对生活一直是什么态度吧,我也总跟你说,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怕死,我怕病。疾病会夺走一个人全部的尊严,我最怕这个,我真的没什么办法……”
“怎么回事?你爸妈都知道吗?”
“那肯定的,要不怎么说休学就休学了。现在已经花了不少钱了,恐怕我死的那一天,我爸妈就得去要饭了。”
“医保呢?水滴筹也行啊,晚上回去我给你转钱!”
“都知道,用着呢。不要给我转钱了,没太大意义,你以后有空来看看我就行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放下杯子,瘫向坐着的沙发椅,一股清新的洗衣粉香味在我身边弥漫开来,我长出一口气。
“跟你们告别,趁着还能动,然后可能会去旅行一段儿时间,你知道我一直想去西藏,想去亲眼看看。”他学着我的样子,也慢慢地靠在沙发椅上。
一时之间,我竟有种在梦中的感觉,我只希望自己赶快醒来,或是他赶快醒来,“那你怎么治病?”我继续问。
“放心吧,治病不会耽误的,我爸妈也同意了。”他转头看向窗外拿着书正路过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们,“你觉得美好吗,你的生活,一直以来。”他问我,仍看向窗外。
“我的答案恐怕跟你差不多,但我比你乐观。”
“哈,你都算乐观了!看来我是够变态的。”他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也把视线从窗外散发着青春魅力与美好的同学们的身上移到他的脸上,“日子总归会变好的,不信这个,怎么活?而且我确实相信,因为即便是现在,我要的少一些,马上就会快乐起来。如果你能像我这样想,恐怕就不会得病了。”我声音有些沙哑。
“不会的,我就是我。有的人不适合打篮球,所以他只能去修车;有的人不适合唱歌,所以他只能去当厨师;有的人不适合活着,所以他只能去自杀;有些人不适合自杀,所以他只能等死……大学生活我还没过完呢,但我不留恋它,我更不留恋我的青春,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从一降生,我过了几年没有脑子的日子,就跟石头、动物、猪狗一样,靠本能活着,饿了知道吃,困了知道睡,父母下地干活去了知道一边哭一边找;后来稍微有了一点脑子,就发现为什么总有人说童年最美好了——一方面是时间让人忘却痛苦,另一方面是没有脑子的人才能获得本能的安稳与快乐,我却偏偏早早地抛弃了它们,我缺少忘却痛苦的能力,总是不自觉地将它们从已经长满庄稼的地里翻出来,而又十分可笑地自认为有脑子。无论别人怎么看,你应该明白,这就是一个人,他可以变,也永远不会变。后来的人生,出来上学、写作业、考试、屁股坐出茧、眼睛近视、心理扭曲,又有什么?大学,本来我会像外面那群人一样的,没错,我确实也轻松了两年,然后呢?又是想到未来,又是背叛现在,我又得重新上路:考研、考公、考证……我有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吗?还是有的,比如我经常不能自律,任由自己被兴趣爱好吸引:玩游戏、自媒体、写作、阅读、创造……然后就是回不去的焦虑——我不能在这些状态下轻松切换,而生活就像是开向死亡的列车——不,现在应该是高铁了,不会等你喘口气的。”
“这个我知道,高中时候晚上只要稍微一拖,作业就不能写完,留到第二天早上写,而早上又有新的卷子和任务,便也完不成,就要拖到中午,中午不能午睡,下午就会上课打盹,然后晚上作业就更写不完了!有一次早上我的自行车坏了,这一个小异常,竟然导致那一周周末我需要多补四张卷子和三章笔记!”我接过他的话,回忆起我们一起上高中时候的事情。
“一环扣一环嘛!”他哈哈大笑,“可笑可笑,我们能讨论的只是这些,书上还说青春有篮球、白衬衫、女孩、恶作剧呢!”
“我们没有青春,虽然青春不等于那些。不过这些再怎么想也改变不了,总是拿出来说,徒增烦恼罢了。”我又喝了一口咖啡,感觉不到一点儿苦。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就不应该找你!你跟那群人有什么分别!”他突然激动起来,狠狠地盯着我。我并未手足无措,平静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哈哈哈,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啊!”他又笑了起来,对面另一个坐在角落的女生回过头来瞪了我俩一眼。
他接着又说道:“大学时期、这个人生,你看不到吗?也是这样,我们都活该如此,放松两年,将会用更多的东西去弥补,因为你脱节了。”
“我知道,我知道,往好了看,生活给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很多的,一个事做不成,还可以做另一个事,一个爱好不能进行,你还可以有另一个爱好。”我说道。
“可是总归有人不适合这列高铁。你记得高中时咱们班有些女生可以从早上六点一直做题做到晚上九点吗?适者生存,她们就是适者。我喜欢探讨、创造、系统化,而讨厌听老师指挥、刷题,这就是不对!我喜欢这样说话,这就是不对!我喜欢这样想,这就是不对!人是要适应生活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不适应。不不不!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这些只是愚蠢的言论……”
“没关系,你也知道,当你看透生活本质后仍然热爱生活,这才是智者。你不该如此。”
“可是上天已经帮我做出了选择,不是吗?”他终于还是流露出了悲怆。
“……”窗外是初夏湛蓝的天和被上帝画出的草与树。
后来我去医院看他时,他已经没了头发,身上插着各种管线和尿袋。他见我来,露出了一个很温暖的笑。我眼眶发热,可能是暖气温度太高了。“你看我还有尊严吗?”他第一句话就问,声音已经很虚弱。“有!”我握着他的手。“不要握着,早上尿到手上了”他缓缓地说。我对他笑了笑,仍是握着手。“我室友说的对,你们能记住我,以后时不时会想起来有我这个人,这就算可以了。谢了,光哥。”他转过头,不再看我,哽咽着又说“你知道吗,我想起了我姥。”
再后来,我参加葬礼时,他的母亲给我看了他死前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视频:瘦弱如枯枝一般的男人,光着身子,爬下了床,爬到窗台边,试了好几次,最终才上了窗台,窗户被打开,可以看到窗外蚂蚁般走动着的行人和医院门口卖煎饼果子的摊位,他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儿,仰头看了看太阳,似乎还笑了一下,然后,滑了下去。他的母亲跟我说,这个医院,就这间病房的防盗网在维修,他刚住进来就选了这间。
那天葬礼结束,我来到医院,回忆推测着找到他大概落下的地方,那里已经恢复如初。医院总是忙碌不停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肃杀,与这冬日正午的阳光很不搭配。我走到似乎还有朋友血肉的水泥地砖处,也抬头看了看太阳,慢慢躺了上去。冬日的午风渐起,几片枯黄的枫树叶不约而同地飞到了我脸上,我只看到一片暗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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