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状元挑孩子的句子(迎春花开的时候)
高考状元挑孩子的句子(迎春花开的时候)二儿子是在经过两次高考后才终得所偿,才有今日的情景的。二屋里的柴油灯光下,这家的当家主人二儿子,正一连几天接待着三三两两的贺客:这贺客多是他的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有白日里不便进门的郭姓邻居、李姓邻家,有热情亢奋的本家兄长嫂子,有与母亲几十年交往甚笃的婶婶大娘,还有几里外风闻此讯的邻村父执。他们前来贺访的中心话题,是这家的二儿子在年前的夏季,荣幸地考上了“大学”,被一所省重点中专录取,将于几日后远赴五百里之遥的省城学校就读,从而成为这一带、这几个偏僻山村的一大新闻,成为几乎家喻户晓议论猜度的话题,也成为二儿子的这些同学朋友集聚来访的原因,更成为亲戚和众邻居关心重视的大事。似乎,那些来贺者的热度比这家主人还要高;又似乎,这家人在纷纷攘攘的蔟围与道贺中,并没有那许多热度与愉悦:就像迎春花在寒风中瑟瑟摇曳、勉强招展一样。
一
日子刚挨过正月,村西远处岭岩上的迎春花就绽放开了。
那迎春花开在山岩上,点点片片,泼泼洒洒,澄黄澄黄,艳得发白;在漫山遍野仍是一片褐颜萧索的氛围里,显得那么绝美招展,那么高凌势孤,那么引人侧目。
坐落在小村庄后边的一处院落里,五间没有“小楼”的土坯房子,一连几天的晚间,柴油灯光从窗户里透出(灯光显得有些微弱昏黄),照射着屋子门前一绺石板铺就的院中行道,照见院子四壁斑驳嶙峋的土墙、一盘经年有代的石碾、一丛堆放凌乱的石块,照见了院子东边那间破败不堪的平顶小厨房,照亮了那扇素面透风的简易院门,也照清了一个个影影绰绰来家里贺客的身影。
屋里的柴油灯光下,这家的当家主人二儿子,正一连几天接待着三三两两的贺客:这贺客多是他的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有白日里不便进门的郭姓邻居、李姓邻家,有热情亢奋的本家兄长嫂子,有与母亲几十年交往甚笃的婶婶大娘,还有几里外风闻此讯的邻村父执。
他们前来贺访的中心话题,是这家的二儿子在年前的夏季,荣幸地考上了“大学”,被一所省重点中专录取,将于几日后远赴五百里之遥的省城学校就读,从而成为这一带、这几个偏僻山村的一大新闻,成为几乎家喻户晓议论猜度的话题,也成为二儿子的这些同学朋友集聚来访的原因,更成为亲戚和众邻居关心重视的大事。
似乎,那些来贺者的热度比这家主人还要高;又似乎,这家人在纷纷攘攘的蔟围与道贺中,并没有那许多热度与愉悦:就像迎春花在寒风中瑟瑟摇曳、勉强招展一样。
二
二儿子是在经过两次高考后才终得所偿,才有今日的情景的。
第一次全国高考时,他刚刚失去父亲:父亲是在两次大病后离开人世的。家中失去男主人后,令这个家黯然失色,境况凄然,百般萧索,至今亦如。但突如其来的这次国考盛举,这让许多莘莘学子等待太久的国选盛典,让他意识到这是一次关乎到国运、个人命运的大事,虽身陷窘困而不靡,竟抱定一腔热血,激起满胸壮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这一洪流中去。
他迅速搜寻到了几本高中和初中的残旧课本,利用农活间隙和夜晚,重拾学生时的苦读功夫,开始了迎接高考的准备:那些数学课本,他只找到了其中不连贯的两册,将就着如饥似渴地复习吧;他把一年来订阅的人民日报的剪报汇集整理,进行时事政治学习,模仿语文作文练习;而对地理和历史的复习,只能靠以前记忆进行回忆,抄写成册,不断拼补,大致地概略地有个轮廓而已;对理化课干脆不予理会,弃之不问。如此匆匆,草率应对,所谓的高考,对他意味着何种结果,可预而知。
那一年,不出意料地,他高考没有如愿(考了262分,分数线为245分,不知何因未被录取)。
经过这场高考,他领教了高考的内容、难度、场景,甚至技巧等,他没有灰心丧气,相反对自己更加充满信心。第二年,他又找到生产队长请假,要求在家专心复习,重新参加高考。那位魁梧身板高高个子的队长,似乎永远一脸惆傲,又似乎心存宽厚,冷冷横横地对他说“你到底能考上考不上?如若考不上,你请几天假就扣你几天工(分)!”他面对那双充满怀疑和不屑的居高临下的眼睛,毫无胆怯地回答:“我一定能考上。如果考不上你想咋咋!”(实际上他心里知道,即便考不上,队长也不敢扣工,因为这是国家政策规定,队长充其量只是说说而已)。
他回家里一心一意开始复习。在三十七天的时间里,他打破白天与黑夜的界限,没明没夜地学习:每天除了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和用餐外,所有丁点时间,都压在了学习上。在麦收季节,无法抗拒队长的命令,间断复习,用七天时间参加“三夏抢收”,以防别人“说”自己不顾全集体大局,留下什么政治把柄。为了熟练地背会政治、历史、地理等课程的那些概念、结论、要点等,他像一个演员似的,口中抑扬顿挫地不停地囔囔语诵,手持复习资料,在房檐下东西来回踱步,三十多天下来,原本萱软的屋檐下,被生生“走出了”一条路,走成了一道光光硬硬的“场”;复习头一天,他蹲坐在屋前看到的、那株刚刚从地下钻出、探出地表只有寸许的小桐树苗,在复习结束时,竟然长成了碗口粗两丈余的阔冠大树,翠绿的树荫掩咉了半个屋堂黛顶。
这三十七天的“刻苦”,终于不负黄天,终于得偿所愿,终于以296分的高分通过这场“国考”而被录取!
高考既甫定,他如同从战场撤下来的战士一般,完全像换了个人:整个人似乎“脱了形”,行走踉跄,面色苍白,头发蓬长,暴瘦十斤,大睡两天。
大热的天,如释重负的他,却奇异地感到阵阵寒意袭身。宛若今日初春时那山上的迎春花,瘦瘦弱弱,茎细枝窕,艳不惊人,微香沉郁,却是穿过寒冬后的第一缕风景。
三
二儿子考上了大学,给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带来了一丝春风快意,冲击了一秋一冬的聊赖氛围,成为这一带村民工余饭后热议的主体:
与他家关系和睦的,会在人前人后也骄傲地竖起大拇指,口上再不无钦佩地说:“瞧人间二孩,不哈不哼,不声不张就出息了,谁也不要把谁看死,天无绝人之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引得周围纷纷点头称道,说者也似乎觉得分外光鲜。
与他家素来有隙的,看到听到对二孩赞扬的声音,似乎也少却了许多往常的那些狰狞、那些不屑、那些高傲,行为面貌也似乎绵软了许多。世上没有立地成佛的奇迹,但他们分明柔性了一些、规矩了一些。
二孩在贫弱逆境中考上学这件事,在这几个偏僻连片的山村里,已然成为一个经典范例,成为许多家庭和老师教育、敦促后来少年学童上进的“故事”。他们常常会说:“你看人家***是咋样学习的,你们咋学习的?”言里言外,二孩的简单事迹和结果,引领了一片风气;颇像那初春的迎春花,给这一带注入了些许新颖的气象。
二孩收到入学通知书后,上面明确告知要到年后才能赴校就读:学校是“文革”后重新经办,百废待兴,百科待举,校舍要修缮,教室需整饬,图书馆要清理,甚至教师也需各方召唤重组,等等,故当年学生不能马上入学。二孩仍然要继续在家乡干活儿,“稍安勿躁”几个月。
生产队长对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先是见面没有了那样的粗声粗气,那样居高临下的姿态,那样不可违忤的颐指气使,舞台剧似的变得会平声和气的说话了,会以商量的口吻与二孩说话了!已接秋冬时节。那一天,二孩去找队长“要活儿”,队长想了想对他说:“你家困难,大队要修建氨水库,你去哪里干活儿吧,活儿不累,还管饭。”队长说这话时,一脸的平静,一双鹰眼时不时地瞟上二孩几眼:他的话总是不多,总是简要得数着字数说,好像生怕说多了就会在人前失去什么似的。但,这次他说的已经够多够细了,真像长冬后山岩上稀稀落落开放的迎春花一样,稀罕又温馨。
二孩神情愉悦地推着架子车,到村东半里外的大队氨水库去干活。真是啊,在这儿,一天只用推六车土——虽然是逆坡而上推运,也没有人拉,还是比较吃力——但仍然是比较轻松的,每推运一车,可以坐在库旁踏实地休息一会儿,喝一口面汤,而不会有人催命似的督促;重要的是,早上与中午,在工地有大锅饭,免费供应这十来个人的饭食:早上是大白馍配粉条豆腐白菜随便吃,中午是打卤面条随便吃;隔几天,还会买几斤肉让大家开开荤,“改善改善”,真像过年似的福分惬意!
二孩在工地是除队干外的中心人物。大伙儿不断询问他考上的学校是学什么的,何时报道何时走,末了总要加上一句:“以后当官了,可别忘了咱们伙计啊?!”
开饭时,轮到给二孩盛饭时,那位不善言辞的年长厨师,总会将那勺子经意地歪一歪旋一旋,以便多一些的捞点肉块给二孩,也不抬头看一眼。细心敏感的二孩,端起饭碗离开时,总会充满感激地看上一眼厨师,心里一阵酸热!
二孩深切体会到了,在人生转机的节骨眼上,人情冷暖的世情表露,恰似迎春花,是多么的分明,多么的突兀,多么的令人感慨百结!
四
真正到了离开家乡赶赴学校报到的日子了。
那几日,二孩除了迎来送往一拨一拨的亲友到访致贺外,他特意与几位密切的发小好友,到县城照相馆照了分别纪念像;与尚在家里继续复习的儿时伙伴告别,交流复习学习的经验和窍门,鼓励他们继续加油努力。专门去经常请教的舅舅那里,向慈祥的舅舅倾诉走后的担心与不舍,与舅舅商量家里一些生活余事的处理处置办法。
二孩的心里,还有一个从不示人的秘密:他骑车驰去离家十里远的一块田里,找见那位面若红梅、声若羞怯、眼会说话的姑娘,直面告诉了自己高考上榜、即将离家上学的喜讯,像是在展耀自己的成功,又像是一次向她求得什么:她与他是高中同班同学,他是生活委员,她是学习委员,两年半的高中学习生活,他对她有不错的朦朦胧胧的好感,她质朴纯粹,言语不多,不善张扬,学习优秀;每每临窗看见她那玉树临风般的婀娜身姿,他心里都会生出一种不可轻易袒露的倾慕!此时此地,站在这位姑娘面前,说实话,显得有些唐突有些张狂,甚而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你怎么就会这样呢,怎么就知道人家对你会有好感呢,怎么就知道人家还是闺门未开呢,怎么知道人家心里花无别主呢!但他就这样“勇敢地”去见了她。而她在静静的听完他的叙述后,只是面带微笑地轻轻地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祝贺你”,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了,就像初春里的迎春花那样,薄薄淡淡的美艳,稀稀飘飘的香馨!
二孩对男子怀春的故事早有阅闻,在即将离开家乡的当儿,他心里依然割舍不开一些日常积累起来的念想。他对世间充斥着阶层利益观念的男女情事,没有多少底气,甚至充满怯懦,但他又欲罢不能,心有不甘。于是他给那位心仪已久的姑娘打去电话:姑娘在某工厂上班,他告诉她自己考上学了,要离开家乡了。心里想着对方可能会接着自己的话说些什么,幻想会出现某种“欢呼雀跃”的情景,但那头却是意外的平静与寥落,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可谈,两头顿时陷于一片尴尬的落寂。
他心灰意冷地放下电话,眼睛迷茫地张望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以寄托的心物:那点考上学的喜悦与亢奋,顿时被浇灭大半,被冲刷许多!多像那高挂在山崖上的迎春花,在冽冽冷风中,孤傲独芳,顽强绽放,却挡不住戚戚楚楚的袭击,依然裹挟在冬的氛围里不能拔脱。
五
明天就要离家了。
从没有出过远门的二孩,母亲为他缝制了崭新的被褥,将只有在春节才可以穿的一条已三年的的卡裤子放入包裹里,把父亲曾经穿过的一件“华达呢”料黑色上衣,改裁成挺挺瘦瘦的他穿的身材,将父亲未及穿用一双“两任穿” 砍山棉鞋塞进他的包裹里,又将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做成馍干,装在那个黄色军用小挎包里,让二孩饥饿时作零食。最后,母亲把家里仅有的全部积蓄四十元钱,一股脑儿塞进二孩的上衣兜内,她要竭尽全力让自己出远门的二儿子尽量有所保障,哪怕她们在家里淡水煮菜,稀饭月亮,粗糠度日。
兄长送来了二十八斤全国粮票,是少见的、可以全国通用的珍贵证券,是到县城粜了家里的粮食才换得的。
姐姐给二弟重新织了一件红色对襟毛衣,让弟弟出门在外不致受寒挨冻。
那位长得敦实的堂嫂随花两口,将家里不多的白面篜了四个大盈一扎的白馍,连夜送给二孩,聊表一片心意。——能拿出那样的白馍,在粮食短缺、尤其是细粮无比珍惜的年代,是只有在隆重的年节里,在礼敬至亲时才会那样做的,是需要相当的仗义心肠才会“舍得”的举动!四个大白馍,在农家是不舍得吃的稀有美馔,是二孩半生难以忘怀的恩情。
那天,同学几人将二孩送到长途汽车站,他们依依不舍地围在车窗前,说来一些惜别的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嘱咐着在外生活的注意事项……汽车开动了,那位最要好的发小儿伴同学,追着汽车向前跑动,二孩分明看到他在冲他喊着什么,分明看到他用手拭泪的永远定格的经典动作!
二孩平生第一次坐在公共汽车上,随着车轮愈来愈远的飞驰向前,随着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开阔壮美,心里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叫五味杂陈,什么叫离苦别愁,什么是友谊真情。像一颗孤立独放的小小迎春花,依偎在初春的干枝索林间,开放在寒风依然凌冽的山涧岭岩上,少有人欣赏,却充满了希冀与远大!
——这是一九七八年的秋冬和一九七九年的初春时节:时代背景里,斯人若我,我是中人!
作者简介:原太吉,河南省安阳市人,退职公务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选刊》下半月原创版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