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陵发现巨型人俑(在秦始皇奶奶的墓中)
秦始皇陵发现巨型人俑(在秦始皇奶奶的墓中)2004年,为了配合西安财经学院的新校区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发掘了西安神禾塬秦陵。陵墓陪葬坑中发现了大量动物骨骼,其中就有君子帝国长臂猿。不过很可惜,新种长臂猿刚刚被人类知晓就已经灭绝了,空留一副骨架给后人。对于这一发现,中国灵长类学会理事、长臂猿研究专家范朋飞(未参与研究)评论认为:“它再次证实了全新世以来,甚至是华夏文明以来,长臂猿经历了分布区的明显退缩、种群的大规模下降,并且导致了一个甚至多个未知物种灭绝。” ● ● ●“君子为猿为鹤,小人为沙为虫。”在晋代著作《抱朴子》的传说中,君子的身体会蜕变成长臂猿。假如传说是真,那么我们恐怕要反思当代的君子是不是有点少,因为长臂猿在中国已经是珍稀动物了。尤其是海南黑冠长臂猿,全世界只剩下最后20余只。在长臂猿种群不断衰减的同时,人类仍在发现新的长臂猿种类——它们大多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然而我们从未想到的是:有一天,生物学家会在坟墓里发
►北宋画家易元吉作品《乔柯猿挂》局部。来源:https://www.npm.gov.tw/dm/album/selection/d069.htm
撰文 | 刘騻(中山大学人类学系)
责编 | 惠家明(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知识分子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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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为猿为鹤,小人为沙为虫。”在晋代著作《抱朴子》的传说中,君子的身体会蜕变成长臂猿。假如传说是真,那么我们恐怕要反思当代的君子是不是有点少,因为长臂猿在中国已经是珍稀动物了。尤其是海南黑冠长臂猿,全世界只剩下最后20余只。
在长臂猿种群不断衰减的同时,人类仍在发现新的长臂猿种类——它们大多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然而我们从未想到的是:有一天,生物学家会在坟墓里发现一种全新的长臂猿,而墓主人居然是秦始皇的奶奶。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是伦敦动物研究所与陕西考古院等机构的最新发现。就在今天,他们的合作论文发表在了Science杂志上,并宣布将这一新属新种命名为“君子属帝国种长臂猿”[1]。
不过很可惜,新种长臂猿刚刚被人类知晓就已经灭绝了,空留一副骨架给后人。对于这一发现,中国灵长类学会理事、长臂猿研究专家范朋飞(未参与研究)评论认为:“它再次证实了全新世以来,甚至是华夏文明以来,长臂猿经历了分布区的明显退缩、种群的大规模下降,并且导致了一个甚至多个未知物种灭绝。”
一个灭绝的新属新种2004年,为了配合西安财经学院的新校区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发掘了西安神禾塬秦陵。陵墓陪葬坑中发现了大量动物骨骼,其中就有君子帝国长臂猿。
我们知道长臂猿是珍稀动物,但长臂猿的骨骼遗存比活体还要稀有。自更新世以降,260万年的时光只留下了屈指可数的长臂猿骨骼,且多为零星的牙齿与肢骨。此前,国内最为明确的长臂猿骨骼遗存还是90年前在重庆采集的[2]。所以说,此次出土的骨骼相当珍贵。发掘人员显然意识到了这些骨头的重要性,并与伦敦动物研究所、伦敦大学学院等机构展开合作,尝试鉴定这具长臂猿骨架究竟来自哪个种属。
►君子属帝国种长臂猿头骨。图片来源:Science
要想通过骨骼来鉴定动物的种属,目前常用的办法有两种:古DNA测序 以及形态学测量。
古DNA研究当下非常时兴,但是会破坏骨骼,并且实验失败的风险也不小。考虑到这件长臂猿样本独特的考古价值,科学家并没有进行破坏性取样,而是选择里几何形态测量分析的办法。
借助三维扫描技术,研究者复原了长臂猿颅骨的3D形态。在建立了16处标志点(landmark,在研究形态时被用于建立对比的标准)之后,他们将样本与数百只现生长臂猿骨骼进行了比较,这其中包括了白眉猿属、长臂猿属、黑冠长臂猿属,以及合趾猿属。
从面部比较结果来看,墓葬中发现的这只长臂猿与现生的任何种属都不一样。主要的差异体现在,这只长臂猿的颅骨前上部更宽大,具有更高的前额后缘。同时,它的眉部与眼眶上缘向下移,而颧骨的上颌缝则变短。这导致了颧骨变窄,臼齿更加宽松地聚集起来,而所有牙齿在面部的位置也都更靠近下端。
牙齿咬合面的特征也同样能说明问题。该长臂猿臼齿的咬合面积与各个现生属显著不同,上前牙间角度、齿冠轮廓、牙齿表面各小尖的形态非常独特,超出了现生长臂猿的正常变异范围。
这一切都说明,陵墓中发现的长臂猿个体不能被归入任何现生种属,它应当来自一个无人知晓的、已经灭绝的长臂猿新属新种。为此,研究人员给它起了一个富有象征意味的新名字:君子属帝国种长臂猿(Junzi imperialis)。
发现之地为秦始皇奶奶之墓?作为君子帝国长臂猿的发现地,神禾塬墓的建造年代被推定在战国至秦汉时期。基于墓葬形制、出土器物风格,研究者认为墓主人应当是秦始皇祖母夏太后。此外,也有个别学者猜测墓主可能是秦二世胡亥、周赧王、汉惠帝张皇后或是某个不知名的秦皇子[3-4]。
►神禾塬秦陵鸟瞰。图片来源: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网站
无论如何,这座墓葬的主人地位极其高贵,就连号称“天子六驾”的马匹也出现在墓中。不仅如此,陵寝还有专门安放动物的“第十二号陪葬坑”,集中出土了如金钱豹、猞猁、黑熊、鹤一类的珍奇动物。而殉葬的君子帝国长臂猿,就是其中一员。
可是,在古代墓葬中出现长臂猿是极其罕见的现象。君子帝国长臂猿为什么会出现在秦始皇祖母的墓中?它是从而何来?又为什么彻底灭绝了呢?新的发现带来了一连串疑问。
►被称为“天子六驾”的马匹遗骸。图片来源: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网站
昔时猿声啼不住首先我们相信,古人对长臂猿并不陌生。“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描写的可能就是一群唐朝的长臂猿。前文也提到,《抱朴子》把长臂猿比喻为君子,可见它深受文人雅士喜爱,地位非常高。
尽管古人熟知长臂猿,但是要知道,今天的关中地区是不存在长臂猿的。那么,它为何殉葬于西安的陵墓中?古人又是在哪里将它抓获的?一种观点认为:古长安是权力中心,而长臂猿可能被作为商品或贡品,从外地运送而来。但实际上,陪葬坑里的动物遗存可能都是本地物种,长臂猿或许也不例外。汉学家高罗佩在《长臂猿考》中提到,一直至公元10世纪,长安附近都有人捕捉长臂猿。根据记录,18世纪的陕西境内也仍有长臂猿分布。所以说,昔日的关中地区是长臂猿栖息地,也可能是君子帝国长臂猿的“老家”。
至于为什么要抓长臂猿做陪葬,人们恐怕很难知晓真正的缘由。参见考古记录可见,先秦时期北方墓葬存在不少墓内置牲、牺牲的现象(牺牲与置牺区别在于,牺牲与祭祀有关,置牲只是简单的放置行为),秦始皇陵中也有出土过珍禽坑。这可能是为了镇墓、祭祀,也可能是用来模仿生前的皇家园林,或是让墓主在阴间有个作伴的宠物。此外,先秦两汉时期存在一种风俗,把难以捕获的野物当做“祥瑞”。或许,这种长臂猿也被当做了“吉祥物”。
遗憾的是,君子帝国长臂猿自身的命运并不吉祥,它和许多不知名的同类都灭绝了。范朋飞告诉《知识分子》:“我曾经和论文的第一作者讨论过,中国可能有多种长臂猿已经灭绝。北宋画家易元吉善于画长臂猿,栩栩如生。但是他画的长臂猿和已知的任何长臂猿都明显不同,意味着画中的物种可能也灭绝了。”
同样的,美国科罗拉多大学波尔得分校教授乔安娜·兰伯特(Joanna Lambert)谈到:“这一发现说明,长臂猿逐步灭绝的历史比预想的要长得多。”作为一名生态与进化生物学家,她在接受《知识分子》采访时表示,君子属帝国长臂猿的发现让我们进一步了解到了长臂猿种类分化的多样性,但这也显示出它在环境中的脆弱处境。
今天,亚洲73%的灵长类正面临危险。在中国,白掌长臂猿与白颊长臂猿已然绝迹。而海南长臂猿可能已经名列世界上最稀少的动物之一,其物种数量只有区区26只!根据估算,一万年来全球已有约11.1种灵长类灭绝,而猿类的灭绝概率已达到了惊人的57%。
动物的灭绝,可能是自然因素所致,也有可能受人类活动影响。不过,在君子帝国长臂猿生活的时期,气候环境相对稳定,所以人类更可能是罪魁祸首。古长安经历了大范围、深程度的森林砍伐,这直接导致了长臂猿栖息地的减少。论文作者分析,长臂猿被迫向不太适宜其生存的高海拔地区转移,其中一些物种则走向灭绝。既有的研究也表明,中国境内长臂猿种群的灭绝总是紧随在人口扩张之后[5]。
►海南长臂猿算得上是最孤独的灵长类,全世界仅剩20余只,图片来源:erdekesvilag.hu
君子属帝国种长臂猿是个惊奇的发现,同时也是令人警醒的故事。今天的我们,只能在古人的画作和骨骼遗存中一窥已灭绝长臂猿的面貌。那么将来,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也只有看到视频才知道,这世上本有一种叫长臂猿的动物?范朋飞最后说道:“我衷心希望这个发现能引起更多人关注中国长臂猿的保护,不要让这些美丽的动物彻底从中国消失。”
参考文献:
[1] ST. Turvey K Bruun et al. New genus of extinct Holocene gibbon associated with humans in Imperial China[J].Science 2018.
[2] A Ortiz V Pilbrow et al. The Taxonomic and Phylogenetic Affinities of Bunopithecus sericus a Fossil Hylobatid from the Pleistocene of China[J].PLOS ONE 2015.
[3] 段清波. 关于神禾原大墓墓主及相关问题的讨论[J]. 考古与文物 2009.
[4] 张天恩,侯宁彬,丁岩. 陕西长安发现战国秦陵园遗址[N]. 中国文物报 2006.
[5]ST. Turvey JJ. Crees et al. Historical data as a baseline for conservation: reconstructing long-term faunal extinction dynamics in Late Imperial–modern China[J].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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