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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地理的杂志摘抄,地理智慧文学性表达的集束呈现

有关地理的杂志摘抄,地理智慧文学性表达的集束呈现对浪涛肃然起敬,源自十三年前。也就是2006年《中国国家地理●景观大道》的合作。当时他和他的团队对中国的大江大河、大山大湖进行了类似选美般的透视,然后以文学和地理高强度融和之后的视野,作了全面深入的地理智慧及其文化根基的梳理,并让那部厚重的增刊成为地理旅游文化的经典,并由此并掀起了中国地理与文学融合的热潮,且无人能超越。当时这个具有非常强大的事件性举动,无疑让人对谦逊、低调、沉稳且充满睿智的浪涛刮目相看。后来,我们又在国家地理新媒体板块有了不短时间的合作,直到他创办地理公社专注于旅行推荐及图书出版。2015年,我又成为他《大横断:寻找川滇藏》项目最早的合作者之一,并在选题和行走路线上都给我作了详尽而充分的安排,我也作好了时间上和写作上的准备。后因突发变故没能践行成为遗憾。然而,就在这三年里,浪涛咬定青山不放松,克服种种困难,自2015年3月开始集约全国六十多位户外摄影师,邀约一批重头地理文


——《大横断:寻找川滇藏》解读

杜鸿/文


有关地理的杂志摘抄,地理智慧文学性表达的集束呈现(1)


对浪涛肃然起敬,源自十三年前。也就是2006年《中国国家地理●景观大道》的合作。当时他和他的团队对中国的大江大河、大山大湖进行了类似选美般的透视,然后以文学和地理高强度融和之后的视野,作了全面深入的地理智慧及其文化根基的梳理,并让那部厚重的增刊成为地理旅游文化的经典,并由此并掀起了中国地理与文学融合的热潮,且无人能超越。当时这个具有非常强大的事件性举动,无疑让人对谦逊、低调、沉稳且充满睿智的浪涛刮目相看。后来,我们又在国家地理新媒体板块有了不短时间的合作,直到他创办地理公社专注于旅行推荐及图书出版。2015年,我又成为他《大横断:寻找川滇藏》项目最早的合作者之一,并在选题和行走路线上都给我作了详尽而充分的安排,我也作好了时间上和写作上的准备。后因突发变故没能践行成为遗憾。然而,就在这三年里,浪涛咬定青山不放松,克服种种困难,自2015年3月开始集约全国六十多位户外摄影师,邀约一批重头地理文学作家,历时三年完成了大横断区域的地理大发现任务,并将这部带着新鲜墨香的《大横断:寻找川滇藏》于猪年春节前夕捧献给世人。抚摸着如此生猛厚重的书,阅读里面海量精美精良的文字与图片,心里对浪涛及其团队油然而生更加深切的敬佩之情。

有关地理的杂志摘抄,地理智慧文学性表达的集束呈现(2)

自然原来就是一个生命共同体。打开《大横断:寻找川滇藏》,里面的青山绿水,就是横断山繁复而多样的生命载体,并且以最生动、最震撼、最直抵骨髓的方式将我征服。她分全景、序篇、视点、景观、侧影、怒江怒江、横断天路、印象等八个部分,以最大化文学性表达地理智慧的可能性,将记叙文、散文、诗歌、绘画、摄影、地图、备忘录、采访笔记及视频等多种形式融合在一起,开创了一种跨界文本和新出版样式,并以这部书为契机,首次披露了许多重大地理发现,首次利用无人机对该区域进行了系统航拍,勘探出了中国首条国家步道,进而“横断山脉给予户外人那些深刻的体验与感悟,均以详实的文图汇集到这本书中,将大横断以完整清晰的面貌展示于世人”,并赢得中外专家的赞誉。

在《大横断》的书封硬撑上,凹刻着黄灿然的手迹《山》。诗里,最快落入视线且最生动的名词“细节”。然后是“丰富”。最后,是一个锁定性的概念“一无所知”。但是,就在这首极简主义文风笼罩下的书扉小诗,以跨界式的不可能性和地理智慧文学性表达的可能性,把读者导入了大横断的浩瀚和深邃之中。横断山脉研究会(日本)会长中村保先生说:“我非常钦佩编辑组的努力,能够将横断山的历史、山岳以及动植物编辑成册,大横断一定会不断吸引世界各地的登山家以及登山爱好者前往。”《户外探险》杂志执行主编王鹏则说:“透过文字和图片,大横断的壮美画卷徐徐展开。你能从中读到多种民族文化的传承,也能看到如天堂遗落的色彩,更能感受到镜头后的深沉热爱。”《山野》杂志执行主编谢漪珊说:“这是一部中国户外人双脚踏查写就的横断山脉历史。发现、探索、思考、解读、呈现,本书将带领读者了解大横断的前世与今生。”《华夏地理》主编买天让说:“大横断摄影师的血液里涌动着人类探索的气息。”星球研究所创始人耿华军说:“三年探索才有此书。这些情怀不灭之人,这些勇敢探路之人,这些‘偏跟山过不去’的人,让我们有机会重新认识横断山。”探路者联合创始人王静说:“地理大发现之后,勇气和想象力支撑着人类不断开拓探险的疆界,但任何时候我们都需要怀有敬畏之心。”班夫中国创始人钱海英则说:“横断天路,是中国首条与世界接轨的国家步道,也是大十字步道构想的开篇之作。当大十字梦想最终照进现实,中国必将成为世界瞩目的徒步天堂。”

读《大横断:寻找川滇藏》,需要调动多重阅读经验。纵观本书创作者,无论是摄影家,还是作家,都怀着一种深厚的双重艺术表达的诉求。一则是对大横断自然与文化的神性抵达,一则是对大横断文学性表达的最大化。因此,当我在欣赏他们美仑美奂的图片、思想、感悟、路线和文字的同时,更像在阅读一部文学巨著一样,无处不流放着自我的审美觉受,奔驰于作者或精心或任性或自然呈现出来的如锦帛铺就的文学原野之上,贪婪而如逢甘霖般地吸取大横断的野性、自然和原初的事象裹挟而来的思考和情感。那种原生态与生俱来的天然芬芳在一瞬间灭掉了另一些文学品所带来的冰冷、平庸、堕落和荒芜。

《全景》篇是整部书里惟一以图片呈现的部分。在这里,大横断航拍小组以上帝的视角,“凭空飞升五百米,跃上葱笼四百旋”,俯瞰横断标志性景观,俘获了一个又一个撼人心魄的瞬间定格。《阿色丹霞》仅由蓝天白云、丹霞地貌和绿植构成了山体原创性的冲击效果,尤其是由皱折叠置而成的丹霞,如同山河袈裟铺垫在画面的C位之上。而蓝天之中的白云如过隙白驹,山峦如绿毯漫织,定是大横断披在地球婴儿身上的锦衣、绿纱和帛被。《年保玉五则仙女湖》则是一个由宝石化成实景的传说。茫茫湖区诺大无比,镜头里则是一个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琥珀玉、环、坠、线、块,依然是绿毯众星捧月,与湖的故事构成了心的形状,而且俨然就是比心之举。《嘉容十八谷》是一袭石头的火焰燃烧后的尘垢,覆盖着横断山身体内部抑制不住的情欲。《泸沽湖草海》则是地质构造意义上的荷塘月色,是秋荷与秀水交媾之后的油画,经由天地混合沌之后形成的厚重板块,并置身于企图撕裂种种欲望与抗争留下的绝美迹象。《夏日贡巴》则是怒江在横断山麓里的九曲回肠。无须披盔戴甲,惟有一身绿色的锦被和刀削的山峦宛延弥漫,便构成了雄浑的气慨和柔情满怀的依恋。《三色湖之黄湖》讲述了雪峰下的翡翠、湖里支楞着冰块似的磐石,与伸进湖心黄绒一般的岸,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峰峦上的积雪如同一个人工造型的绒帽,既板块式覆盖着大地,又有随着山体皱折千变万化,从山尖上一直延展到山脚下,而山脚那排镶嵌绒边的折皱,把绒帽的质地又升华到高贵的层面。当然,那些大面积的褐黄色山体,牢牢地把翡翠湖拥在怀里,雪峰无法以一已之力构成真正的侵犯。而《惠远寺》,就在阳光下的土地中央,拱卫着人们的精神圣殿;《五明佛学院》大面积的棕色屋顶遍布山峦,佛学院则成了整个色彩板块的策源地。《日吾措》的左半边是冰雪覆盖的漫山,右边是雾气氤氲的褐色大地,而湖的蓝,则蓝得让人心疼。《来古冰川》里的冰雪之原与山漫下的湖泊,在落日烁金的观照下,构成强烈的审美冲击,凌乱的冰线与绿得遥远而深邃的湖水,在大手笔涂摸的金黄之下动人心魂。《巴松措》直接就是关于翡翠湖的传奇。彼岸天蓝云白之下,积雪的峰峦叠嶂生烟,黄色的山尖戴着深绿的植被,直接斜插进翡翠湖里。此岸则是黄色的田块与深绿的树簇拥着,构成了湖的精致与岸的辽阔。而人家就散布在岸右的内端,自带着人文的诗意遗落在整个宏大的版图里。《雅康高速》则是关于穿越的传奇。源自深山峡谷,跨越一溪一河,穿过巍峨的山体,最终钻进入怒江峡谷的隧道,消失在峡壁的险峻里。《大研古镇》无疑是一部关于天井的辞典。上帝的视角之下,如同建筑之眼的天井,简直让人目不遐接。而画面中那个大天井一定是寺庙的的眼睛。因为阳光下的黛瓦红墙,绝对有一种栖息灵魂所特有的静穆。

在《序篇》里,文字作为主导,翩然出场。首当其冲的,是浪涛的《横断西东》,满怀深情且大气磅礴地书写大横断这个“长久以来的梦想”付诸行动的历程,“正如《舌尖上的中国》开启了国内纪录片的新模式,我们希望大横断也能在出版行业开拓一片新领域:大投入、新发现、重实采,做到可延续性。因此大横断项目不仅仅是一本书,同时也是一项工程。它不仅会以纸质的形式表现深度内容,同时也会产生相关数据,持续发展,并且依托核心用户共同开发新的支线。”正是基于深信这一件事情付诸现实的价值“就等于你目前和以后所要付出的代价。”浪涛和他的团队直以一种高度的自觉,在落实大横断选题的过程中苛严地遵循既定的法则:最先确定大横断的范围,并在此基础上划分了 20 个区域。这些区域大部分以雪山为中心,其余以湖泊和河流作为核心,然后地毯式列出所有具有价值的点位并根据确定的重点,分批实地采集,最终形成独立的篇章。

不仅如此,团队的每个进入,每个细节,浪涛都做到了然于心。他怀揣着“大横断项目所有参与者的探索热情——他们不曾为生活泯灭理想,血液里仍然涌动着蛮荒的气息”,从“90 后”摄影师舒小简进入那曲地区比如县羊秀乡发现的萨普雪山,“其完美的金字塔造型给他以极大的震撼”,到知悉守静笃16 年“每年只走一条线路,走过的线路后来都成了经典”“他在青海玉树围绕保梭色雪山进行了 8 天的徒步,将横断山脉北端这座鲜为人知的山峰带入了公众的视野”,进而到追寻内心深处与大横断的关联时,几乎是以神性的笔触,道出撼人心魂的话语——“当我们在地图上看到标示为“未经探索”的地理空白区时,塞壬那天籁般的歌声,便会在我们耳边回荡”“在大横断整个项目的运行过程中,无论是摄影师还是撰稿人,都饱含着巨大的热忱,在峡谷密林,在雪山冰川,他们风餐露宿,他们竭尽体力和心智,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只为将未知的景观和美好的事物带给读者。”最终,他们如愿以偿——“历时近三年的怒江空白江段探索尘埃落定,虽然火山地貌未能确认,但却证实了古米大峡谷的存在,发现了种青冰川、亚尼海子群、冲各措等地理景观,填补了怒江 300 余公里的地理空白。”

当然,在《序篇》里,同样不乏像《从前有座山》这样文学性直接介入的文本。作者胥涛开篇即以顾城的诗“灵魂有一个孤寂的住所,在那里,它注视山下的暖风”注解自我与山的关联,并以诗的语言锁定了山与人的关系,“无论尘世如何喧哗,总有一座属于你的山,在生命的拐弯处,静默地等你”“最美丽的女神,总是住在深山。最荡人心魄的艳遇,也在山里。最美的家园,还是在山里。最神秘、最豁达的隐士,也在深山”。

《景观》和《怒江怒江》的篇章,呈现的是摄影师、作家一次次向大横断进入的视觉、身影和发现的大集合。一方面,他们以命相搏,走进大横断隐秘的真相。另一方面在镜头之余,他们以一种真诚而朴实的语语,向读者讲述了心中近乎神性的一切,并且流露出超凡脱俗的文学性表达。阿色丹霞是“四川省内品质第一,青藏高原上景观最好,国内顶级,具备冲击世界品牌潜质的丹霞地貌”。作者以宏大叙事的视野和深入人心的细节,捕捉到物我二元景致的人生感悟。税晓洁的《风从丹霞来》,一出手就以近乎直面洪荒的镜像,发出如同海誓山盟一样预言,“那一刻,我深知,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会停止对未知的探索”。到了李惠民的《背叛公路》,则是“忽然发现,每漂完一天之后,我对坚实的陆地都充满了渴望,想亲吻每一根小草”。在一大一小两种不同的视野里,流淌在心底的情愫则是那种跃然纸上、对未知和生命前所未有的敬畏。同样的情绪,在张涛的《猛董漫行记》里,则以黑色的死亡基调予在渲染开来,“更让我们震撼的是山顶上大片烧死的枯树,这片密集的树林,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以死一般的黑色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人性是文学书写永远的核心命题。邓平模在对横断山的叙写里,始终将人性的作为扣动主题的弦脉。在《揭谛揭谛,年宝玉则揭谛》里,“最令人心动的还是次日凌晨,掀开帐篷,万籁俱寂,无风无声,无尘无云,一弯细细的月牙悬在清朗的石头山上,阿尔加措水平如镜,镜面上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仿佛一个禅定的高僧,那气场打动一介俗人,我在湖边静立良久,独自感受着个中的宁静和无尽禅意”,人性的载体最终落在一位高僧身上。而“两个蓝莹莹的海子静静依偎,温婉动人,威武雄壮的群山环围着双湖,从远处一直延伸到我们脚下,尤其是东侧的十几座尖峰,如挺拔的士兵般整齐列阵,气势非凡。这一幕从垭口后面突然冒出来,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惊艳之美。或者像李辉说黄永玉:一个人一直活在大时代的阴影下,还能晒自己的阳光”,则落在士兵的列阵和黄永玉的真性言说上。在《九顶山上》里,“台地上,草色青青,正是繁花时节。黄色的报春花一开就是一面山坡。当浓雾散开,阳光洒下,蓝天、青山、铺满繁花的山坡,似欢笑着、追逐打闹着的各色美女……又仿佛进入了某个武侠小说的场景之中”,邓平模将报春花的浪漫与美女的嬉戏融成一副绝色画面,并引入武侠小说的文学领域,一步步深化了心中的人性诗意。即便是纯写景的地方,比如“大雾从山下扑上来,林间陷入神秘的白雾之中,时而又雾霭散开,阳光洒入林间,像无数光刀刺下,林间斑斑驳驳。松萝飘摇,雾气在光柱中流动,完全进入到原始丛林的感觉”,邓平模依然会让人性元素深入其中,“如果不是上坡路让人气喘如牛,这样的景观一定让人心旷神怡。”无论多么绝美的景物,人或者人性始终是作者对大横断深情咏叹的柔软主题。当然,在邓平模笔下,人性的物象不尽然全部是人,有时也会以拟人化的方式呈现出来。如“万花重又展开笑颜,小鸟啾鸣,牦牛妈妈打着响鼻呼唤着小牛。牦牛海静静地躺在台地中央的洼地里,与牛棚背后的瀑布毫不相干,任你云起雾落,倒影万千,却也只是千帆过眼,我心依然止水一片。”在这里,人性的光斑无疑落在牦牛和小牛身上,而个中的“牦牛妈妈”“心依然止水一片”,显然是作者借牦牛抒发自己的心境罢了。

邓平模还是写自然的高手。常规的地理文学文本,多会与地理专家进行文本互动。他在《揭谛揭谛,年宝玉则揭谛》里,将笔触伸入到每个细部,并与格萨尔王的历史互文,“迷雾笼罩四野,一夜之间,碧绿甜美的草原就变成了苍茫旷远的神秘之地,仿佛穿越回了格萨尔王的国度—果洛部落的家园”。而他在《大凉山中的光阴故事》里,却非常巧妙地与海子的诗进行了互文,“目击客旅消失的古道上野花一片!走出坪坝场镇街口,看见水泥路尽头的空旷古道时,我脑海里就冒出了海子的诗: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诗名《九月》,现在恰好也是九月”。这种诗文互动,本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却做得波澜不惊。邓平模将九月的空旷古道,与九月花团景簇的草原进行互文叙事,一种由日常到经典的诗意近乎从海平面突然而立,构成了其文本弥足珍贵的立体叙事意境。

当然,像这样的惯用手法,在邓平模的文字里随处可见。比如“这样令人胆寒的峡谷传奇让我想起四川作家艾芜《南行记》中的名篇《山峡中》……恶霸、土匪、游侠、落魄书生、穷苦浪人、野性少女、懵懂少年……共同演绎了一个个乱世故事”。作者巧妙地将民国作家艾芜沿着古道一步步向南知道行走的文化印记,与笔下的古道进行了事半功倍的叠加。继而“上千年来,无数的马蹄、人足前赴后继,共同将古道青石打磨得光滑圆润,仿佛覆盖了厚厚的岁月包浆。踏足上面,我的脚印仿佛与古人叠合,有一种穿越时光的交流感”,从而将意境拓展得深远辽阔,尤如《阿凡达》里的情景再现,让人进入作者营造的以人为主观视觉的境界——“混沌、迷茫、虚空。随着自己的移动,树木、村庄、土地、彝族人……进入视野,淡入、清晰、淡出,仿佛一张底片慢慢显影,又因显影过度而慢慢消失。”

作家守静笃对地理智慧的文学性表达到了近乎圆满的地步。横断山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经由他的文字予以铺排渲染,无不是云动山摇,鸢飞草长,生气动动,一切都到了点石成金的极致。比如《天堂遗落的色彩》,他把念青东的色彩书写得如同张艺谋镜头下巨大板块的色彩斑斓。“清晨,山谷里雾气氤氲,在阳光下翻滚升腾。雾气浸入山林,草木枝叶仿佛被水洗了一遍,闪耀着炫目光彩,清亮的露珠从枝头悠悠滚落,林深处鸟鸣遽然而起。小路在山腰逶迤,进了松林曲径幽深,阳光穿透树冠缝隙,光斑洒落地面,星星点点地跳动。”在这里,色彩就是松林星星点点跳动的精灵。“念青东的雪山脚下,有无数静谧如初的海子,那是大地的精灵,在蓝色天幕下起舞。霞光笼罩山野,湖水的颜色呈现神秘的孔雀蓝,像是刚出炉的彩釉,美轮美奂。”在这里,彩色就是蓝色基调里孔雀在雪山脚下的翩然起舞。“眼前突兀跳出一个大湖。纯粹剔透的翡翠色一股脑涌入眼帘,令人窒息,没有任何语言能还原当时那种令人心颤的震撼。仙境一样的通透色彩在山谷里流动,清新的草木芳香,湿润的土腥味儿,伴随着袅袅缥缈的薄雾在草地上飘荡。天地变幻如斯,我怔怔站在溪岸边,目瞪口呆。越往山里走,秋色越浓烈,山谷像打翻了调色盘,火红、鹅黄、鎏金、深绿……以极致的饱满在高高低低的枝叶间绽放。”在这里,充满灵性的土地被色彩斑斓的深秋点燃,让人如在天堂。而天堂的颜色早就从作者的笔下遗落进了念青东。在细节处理上,作者就像一位织锦高手,以近乎超真实的艺术手法,进行了生动描绘,先是湖——“冻措湖畔怪石嶙峋,巨树成荫,岸边的桦树已黄透,树叶璀璨耀眼,飘落下来,湖边小路铺满一层金黄,踏步其中,簌簌作响。乳白色的湖水透着沁蓝,卷裹金黄树叶,一浪一浪拍打湖岸。”进而是天——“天空湛蓝如玉,阳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大地晶莹剔透。踏着阳光行走雪坡,雪后的世界有些空灵,天地间寂寥无声,仿佛停止了运转。爬上山坡,眼前豁然开朗,错左巴碧绿的湖水跳入眼帘,只一个照面,就掳取了整个山谷的神韵。我喜欢这种诗意般的宁静,脚步放得很轻,不愿惊扰此刻的静谧。伙伴们的背包罩很扎眼,红色、黄色、橘色点缀在雪原上,平添几分灵动。”最后是人——“行走在荒野,远离尘嚣,身心在大自然中彻底放松下来,细微的感受被无限放大,欲求变得特别简单。幸福似乎唾手可得,一杯热茶,一声灰山雀长声悠悠的鸣叫,一段午后阳光下的微醺,都令人如此心满意足。”至此,无论是横断山的心魂以及作者的心灵,还是文学性表达,都构成了一种圆满的境界。

范菁的文笔也相当优美。她的《众神聚会的山谷》,抒写了自己的人生观并以此展露神性笔触,“在当地藏族人的心目中,神才是大地的主人。众生都是匆匆过客,在这大地上借住一世而已。生命轮回,众生都是平等的”“金黄的落叶松林倒影在湖水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冷得要羽化成仙了”。《岷山深处》则释放了自己的情怀,“蓝天白云,红叶秋林杂陈黄色的色块,整个世界就是一个丰富和变化无穷的魔毯。策马其间,魔毯展开,变化无穷。”《荒野追海》则放飞了自己的想象,“石块中明丽清新的嫩草绿,伴随着湖水典雅柔美的雀羽绿与冰灰蓝的天空,使得这片高原的容貌瞬间变幻,只觉高贵无比,沁人肺腑,直让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仔细看这片海子,形如一只深邃的绿色猫眼,神秘而诱人,清澈的眼神让人真想醉倒其中。”进而,她对海子的蓝作出了精准的梳理和辩识,“海子上空的云层被撕裂了一道口子,蓝天由线到面变得越来越大,而且变成了一颗心形模样,海子水面也亮了起来。太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挤了进来,海子西南面的山头被一片一片地提亮了起来。整个海子呈现出了让人心醉的蓝色,群青、普蓝、钴蓝、湖蓝、靛蓝、碧蓝、蔚蓝、宝蓝、藏蓝、黛蓝、孔雀蓝、天蓝、深蓝、淡蓝、瓦蓝、冰蓝……这辈子你能想到的所有的蓝色,都倾倒在了这片海子中”。最终“站在山头的我,望着广阔的天地和巨大的山群,胸中涌起一股股热流。海子的心是蓝色的,我的心也是。”

《侧影》篇里出现了我非常喜欢的叙事性散文实验。所以我把它从第三部里单独拿出来言说。散文随笔的叙事张力一直处于弱化的地位,特别是风景散文创作,更是对作者的叙事能力的一种挑战和考验。有评论家曾经非常直接地说过,小说家因其某种叙事和思维惯性,写出来的散文自然会超过太多散文家。我也一直主张将小说笔法融入散文创作。在《怒江怒江》篇里,周伟的《大峡谷的时空蒙太奇》就表现出极强的叙事能力。“人未坐定,一杯清澈的烈酒已经递到我的面前。我的周围是一群皮肤黝黑、穿着杂乱、不修边幅的男女。唯有正对面的中年女人与众不同——她端坐在一把年纪与她相仿的老藤椅上,神色傲然,叼着根一尺长的烟斗,猛抽几口,再把烟嘴在藤椅扶手上敲打敲打,以除却灰烬。”在我看来,这里几乎就是当下最流行的小说描写技法,它由此也奠定了文本的全部调性,并让其随着人物一步步走向深入。“一瞬间,烟雾遮挡了她的脸,散去时,我看到了她,黝黑粗糙而且消瘦,而她也正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和善又神秘。她的一系列动作中,两侧耳垂上挂着的银饰发出轻且脆的声响,拨开周遭的嘈杂,让我印象深刻。她头戴青灰色的旧布帽,红黑搭配的褂子缀着花边,模样与神态宛若山寨里的女大王,庄重、淡定,透着些许威严。”至此,一个“女大王”活脱而出。然而,作者更是夹带干货的高手。他将笔峰一转,“酒的清澈,却是个假象。端起来,混浊的酒糟味冲上来,一口下去,烧灼感从口腔立即充斥胸腔直到腹腔。”这里入木三分的描写,让有过经验的读者,完全达到了如酒在喉的效果。“哦!一拉咻……人群见一个陌生的外乡人一口干尽了他们递上的第一杯酒,顿时涌起兴奋的骚动—‘一拉咻’是傈僳语‘一口闷’的意思。女大王又给我满上。立刻,身旁一位中年男子举起杯向我示意,眼神迷离,羞涩又胆怯,我猜想他是要敬我酒。这时有人嚷道:‘喝个同心酒嘛!’众人的鼓噪壮了中年男人的胆,他不由分说将我拉起,一手搂住我的肩,把他的脸紧贴着我的脸,另一只手举起酒杯压在我俩的唇上,慢慢倒下……”一场关于酒及酒风的浓烈场景,在“女大王”这个神性人物的主持下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不得不佩服作者挂羊头卖狗肉的高超技艺。

无独有偶,守静笃却把叙事性压进景物内部,让它不遗余漏地服务文本,达到了近乎酣畅淋漓的表达效果。在他的《云深不知处》里,“阳光融化了云朵,欢悦地洒进山谷,杉树金黄的树叶泛着炫彩。艳阳从树枝间透射下来,清风掠过树梢,地面上变幻出深深浅浅的光晕,盎然秋意淌满河谷,放眼望去仿佛仙境一般。连续六天的阴雨天气,我们就像从小泡在苦水里的少年,猛然坐到饕餮盛宴的桌子旁,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伸了。在这个雪后的高原晴天面前,恍若置身于天庭仙境,被折腾得神魂颠倒,如饮醇醪。”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不仅清新自然地跃脱而出,而且将天赐美景当成饕餮盛宴,似饮醇醪,以至整个人如醉如痴,从而达到景内叙事的神笔效果。紧接着,作者又以人心书写天地之心,营造出美妙到无语的境地而告终。“我立在湖岸,心里涌起奇异的感动,那种感觉,似悲似喜,是一种天地悠悠之念。湛蓝的湖水望不到尽头,天地间静谧无声,却又什么声音都听得到。水与水的碰撞,咕咕的踏雪声,冷风低吻枝梢……这些声音充盈在荒野,仿佛触手可及。世界如此美妙,欢喜随意而至,心境安谧至极,不着一语,胜千言万语,这样刚刚好。”

当然,守静笃还会借助同伴或山人进行精准叙事。“队友浪花突然打破寂静:我很幸福。他盯着跳动的篝火 声音低沉,如同呓语。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吸引了大伙儿的目光,但没有人接话茬,似乎这太正常不过了。进了伯舒拉岭,我心里满是幸福,这种幸福我从来没有感觉过。我要把它写下来,把它留住,把它讲给别人听。浪花提高嗓音,自顾自地说下去,深深的叹息从肺腑间涌出,眼瞳放着光”。继而,“伯舒拉岭把他内心的壳敲得粉碎,一层一层抽丝剥茧,露出了最柔软的部分。遥望如洗的星空,那些艽野荒谷的藏家风情,风雪弥漫的雪山垭口,深远的怒江峡谷,美丽的山谷牧场……一个个美好瞬间,充盈了心胸,所有的记忆都流泻着温馨。”这分明就是赵树理小说《小二黑结婚》的侧面描写吧。不过,在地理文学上,它不仅比《小二黑结婚》的技巧高超多少倍,更重要的是作者浇释了心中关于艽野荒谷的无限热爱之情。

文本进入《横断天路》板块,思辩性的文学元素相对就浓厚起来。韩宪平在《横断天路国家步道构想的意义》里,呈述了“荒野并不是作为权宜之计逃避城市的去处。逃避主义无处可逃,荒野是解救人类精神与发展困境的希望所在。”半木在《横断天路会成为中国第一条国家步道吗?》里,定义了“国家步道包含的可能元素特征有长距离性、人文丰富性、景观可观性、原生态自然性、连贯性等。横断天路拥有距离足够长、生态完整、连贯的南北走向等特点,横断天路,纵跨云南、四川、甘肃三省。加上民间在横断山区开辟了大量的户外资源,将已经开辟的经典路线串联起来,为我国第一条国家步道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国家步道按照美国的规范划分为国家景观步道、国家历史步道、国家休闲步道以及连接步道,因此横断天路可归于国家景观步道的范畴。”“横断天路要成为我国的长距离国家步道,最终还是要让这条路属于国家管理,才能最大程度让它避免沦为商业行为,因此在横断天路的开发中应该以国家为主导,通过民众自下而上推动的方式,保持山野的荒野性”。这些论调,都让我想起浪涛《序章》里的话,“大横断之后,我们还将启动喜马拉雅和大昆仑的采集计划,它们将共同组成《荒野中国》三部曲。横断天路之后,我们将完成太行天路勘线,随后启动秦岭、大兴安岭、高黎贡山、昆仑山、大别山的探索计划,力图奠定中国国家步道的“大十字”框架。当然,我们的最终计划是将旅行信息叠加在地图上,完成旅行地图的应用,让未来的旅行者在选择目的地时能够信手拈来,事在人为。”  

由此,我坚信,这些直抒脆臆的愿境,在浪涛和他的团队的面前,一定会变成文学视角里看似荒诞的现实主义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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