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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一部分乐队先富起来:允许一部分乐队先富起来

允许一部分乐队先富起来:允许一部分乐队先富起来1997 年,高虎来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北京,随身携带的只有一把吉他和一个军用背包,后者装着他在深圳打工赚来的钱,车子最终停在了荒凉的五环外——北京迷笛音乐学校。来这个学费 1000 元(比当时北京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而且国家不承认学历的学校,高虎说自己是为了音乐。 摇滚乐的巅峰、对乐队本身的讨论似乎都被尘封在 90 年代,而《乐队的夏天》的热播让这一切发生了改变。在豆瓣,2 万多人给这档综艺打出 8.2 的高分。 长久以来,摇滚乐常和贫穷、叛逆甚至疯癫联系在一起。自 1986 年崔健在工体吼出《一无所有》开始,围绕乐队商业化的讨论就没停止过。到今天,最初玩音乐的那帮人已经老去,是时候正视他们的贫穷和富有、以及艰难的商业化历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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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配图|《乐队的夏天》剧照

文|风马牛 (冯仑风马牛)

中国摇滚乐很久没有新故事了。

摇滚乐的巅峰、对乐队本身的讨论似乎都被尘封在 90 年代,而《乐队的夏天》的热播让这一切发生了改变。在豆瓣,2 万多人给这档综艺打出 8.2 的高分。

长久以来,摇滚乐常和贫穷、叛逆甚至疯癫联系在一起。自 1986 年崔健在工体吼出《一无所有》开始,围绕乐队商业化的讨论就没停止过。到今天,最初玩音乐的那帮人已经老去,是时候正视他们的贫穷和富有、以及艰难的商业化历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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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 年,高虎来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北京,随身携带的只有一把吉他和一个军用背包,后者装着他在深圳打工赚来的钱,车子最终停在了荒凉的五环外——北京迷笛音乐学校。来这个学费 1000 元(比当时北京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而且国家不承认学历的学校,高虎说自己是为了音乐。

在《无地自容》传唱大街小巷的 90 年代,「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这种讽刺现实虚伪的歌词击中了青年高虎。他迷上了摇滚,买吉他练习弹唱,跑到南京市去买黑豹、唐朝等乐队的唱片。那时,北京在他眼里就像自己喜欢读的古龙小说一样,快意恩仇,不羁而自由。

他很快失望。

彼时距离魔岩三杰在红磡演唱会上大放异彩不过三年,但摇滚乐的衰败来得远比人们想象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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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红磡演唱会上的窦唯

那场座无虚席、四大天王和王菲皆作为观众的演唱会似乎用完了这一代摇滚人所有的好运气,接下来,坏事一件接一件。

唐朝乐队的灵魂人物张炬因车祸离世,何勇因当众调侃李素丽被禁演,推出具有民乐色彩的《艳阳天》的窦唯,选择「叛变」。而张楚的第二张专辑《造飞机的工厂》则反应平平,后者一度离开北京,躲进自己的世界里。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另一个釜底抽薪的背景是,一手打造出魔岩三杰的张培仁在 1995 年撤离大陆,他后来承认用类似的思维方式在台湾打造了伍佰等歌手。

这在窦唯看来是一场阴谋——「从接下来这 10 年的发展来看,并不像他们当时所说的,扶植内地的原创音乐啊、新音乐的春天啊,这都是他们(台湾音乐制作人)的幌子。他们用这种东西来开发内地市场,占领内地市场。淘金之后回去发展他们自己。周杰伦也好蔡依林也好,近些年的主流是些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这里面绝对有……说轻点叫欺骗,说重点叫欺诈。」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以至于台湾音乐人马世芳来北京时,被特意告知,和面孔乐队接触时,不要说自己是台湾人。

有人愤怒,有人觉醒。即使不擅长,音乐人也被迫开始自己做起生意来。

1997 年,清醒乐队的主唱沈黎晖成立摩登天空唱片公司,后者成立的初衷就是为自己的乐队出专辑服务。经过 20 多年的发展,进行过5轮公开融资的摩登天空,估值早已经超过 10 亿元,成为中国最大规模的新音乐独立唱片公司。

高晓松则比沈黎晖更快一步,1996 年,他和从美国回来的珠宝商人宋柯一合计,一家叫麦田的唱片公司在亚运村成立。两人现在已经是音乐行业重量级的人物。

不过,这世上没有时光穿梭机,回到 90 年代,这帮搞音乐的人依然很穷。

窦唯前女友姜昕,在自传性质的小说《长发飞扬的日子》里写过,在窦唯到处走穴的日子里,两人曾因太饥饿,为了一个馒头吵架。黑豹乐队的李彤也曾因为面盛的太少而和店家急眼。

没钱让他们逃不脱最原始的生命需求。尽管他们精神上是富足的。

电影《北京的乐与路》里有这样一个场景,在摇晃拥挤的巡演车上,男主角平路恶狠狠地咒骂饭菜难吃,吴彦祖扮演的米高在这时问平路,北京摇滚的特色是狠吗?「才不是,北京摇滚的特色是穷。」

贫穷似乎是摇滚的基因,被一代代继承下去,高虎从迷笛音乐学校毕业后,选择了学校附近的树村,只因后者的房租只要 15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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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夏天》最近一次热议是由高虎引起的,围绕他改编王菲的《我愿意》分成两派,喜欢并能听出他半音处理的说这首歌是铁汉柔情,反之则觉得它松散平庸。而乐评人关于乐队应该适应竞赛的点评,则被指责为向下趋同的媚俗。舆论争论很快指向那个古老的话题,音乐的商业化和纯粹之间的矛盾。

1992 年,地段繁华的王府半岛酒店内开了中国大陆第一家LV专卖店,做活动找的就是张楚和超载乐队主唱高旗,张楚没有答应,「我们离商业特别近,但我们不去做。」

这样的选择并不少见,痛苦滋生灵感,商业破坏纯粹,搞音乐的人对商业化总是慎之又慎。

迷笛音乐节创办近 20 年,创办人张帆坚持不用冠名商、全国只办4场,在他看来,一旦盲目扩张是无法保障质量的,创办者应该有自己的「霸道」。

除了从业者自己的坚持,市场化环境也对这个年轻的行业露出残忍的一面。

很多年后,那些听打口CD来获得最初音乐素养的人才明白,曾经滋养他们的也会侵蚀他们。简单来说就是,盗版的横行,让很多唱片公司赚不到钱,乐队自然也会受到波及。

在工业不成熟的蛮荒时代,是没有诚信可言的。内容上,小商小贩卖盗版,渠道上,发行商则瞒报销售数字。

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也与此有关。

主角就是《乐队的夏天》的元老级乐队面孔。在「斯斯与帆」出现和被淘汰期间,这个乐队表现出溢出屏幕的父爱,乐队主唱陈辉,一遍又一遍的感叹这两个女孩「特别让人心疼,太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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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夏天》|面孔乐队在录制后台

你很难将这样的他们和开车围堵「打劫」联系在一起。1996 年,面孔乐队第一张专辑《火的本能》推出,老板是一个叫方无行的台湾人,后者告诉面孔卖了20 万张,但乐队认为不止这个数。

谈判无果后,面孔决定用江湖的手段解决,他们在北京的三环上追堵方无行的车,等到后者没油被逼停后,又劫持他去家里拿了值钱的东西。

这事后来被乐队贝斯手欧洋证实是真的。「这事听起来是挺严重,但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已经没事了,后来我还跟小方合作过瘦人的专辑,大家也还有来往。」

另一方面,从 1994 年中国接入第一根 64 K的国际专线开始,互联网就以它的方式在改变和冲击着各行各业。

2000 年,第一首网络歌曲《失火的天堂》通过电邮和 BBS 传播,两年后,百度上线 MP3 频道上线,用户可以自己建立曲库,版权变得一文不值。很快,大街小巷人手一个MP3成为当时听歌的标配。在盗版和互联网的冲击下,唱片彻底卖不动了。

创立 6 年的摩登天空也在那时迎来了自己最艰难的三年。「当时唱片确实卖不出去,现场演出也没有任何气色,没有人看演出。票价可能是 20 块钱,一个乐队最后就挣了一打车费回家了,那时候我们做演出纯粹为了宣传,我们没有营业额。」沈黎晖说道。

但文化并不是经济的附属,在大环境不好的情况下,依然有很多优秀的乐队出现。

2003 年,失控体在北京成立,鼓手更换为石璐之后,乐队正式改名为刺猬。重塑雕像的权利也在这一年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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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像水,唱片是粮食,中国摇滚乐完全靠理想坚持下去,我觉得是不公平的。」2006 年,崔健在摇滚纪录片《摇滚多多》里,呼吁多给乐队演出的机会。

多演出才能赚大钱早已经被国外的同行证实。2018 年,《福布斯》公布了全球收入最高音乐人榜单,U2 乐队以 1.18 亿美元名列第一 而这份天价收入中,将近 96% 来自巡演票房。

另一方面,作为乐队的演出的重要载体,国内的音乐节一直在摸索中前行。

不同于国外早在 1969 年就有伍德斯托克,中国第一届音乐节诞生在北京迷笛音乐学校的礼堂里。当时的氛围更像是一个包容的乌托邦,充满自由和力量,据校长张帆回忆,演出者全是迷笛自己的学生乐队,观众则结构复杂,农民工、愤青、诗人聚在一起,谁都不把谁当作一回事,啤酒免费喝,一场下来也就花了七八万。

大概每一个做音乐的人都有一种伍德斯托克情结。2006 年,摩登天空账上有了 100 多万盈余,一直对音乐节念念不忘的沈黎晖决定办音乐节,这个决定让负责宣传的主管直接当场辞职,因为摩登没有举办这种规模活动的经验。

热情没有被阻挡,但现实也给了沈黎晖一记耳光。等到 2017 年 10 月,party 终于开场的时候,现场接二连三的出现状况—— 100 多张演出证被人当众抢走、暴雨、压轴艺人迟迟不肯上场……

事后复盘,这届音乐节一共赔了 100 万元,但在激动哽咽的沈黎晖看来,「不管赔多少钱,这事终于给干成了!」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这届音乐节的参演嘉宾还有当年快乐男声冠军陈楚生。两年前李宇春时代的《超级女声》火爆全国,在短信投票的时代,有李宇春的玉米花费 50 万元买 1 万张手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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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届超级女生合影

电视选秀让大陆造星时代来临,偶像歌星成为主流。周杰伦、陈奕迅、蔡依林等成为一代 80 后、90 后的偶像。

但进入新世纪,无新歌可唱的摇滚开始祛魅,何勇曾在 2004 年组织了一个红磡 10 年纪念歌会,响应者寥寥无几。6 年后,有人动用所有的关系,几乎将影响整个中国摇滚发展史的人物都聚在一起,崔健,黑豹,唐朝等皆在其中。每个人都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作品,但这场名为「怒放摇滚英雄演唱会」的演出没能复制往日的光辉。

时代在逼着乐队转型。当窦唯的女儿窦靖童说自己「没有叛逆过,也没什么烦恼」时,就揭示了这是一个没有敌人的新一代,当她受欢迎,那么属于摇滚乐的愤怒和嘶吼也就变得不合时宜。

「以前我们是个 punk 乐队,后来我们成了 disco 乐团,现在我们是本土摇滚乐队。」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曾调侃道,为了生活,他还执导了 2006 年的神曲《QQ爱》。

几乎同时,以愤怒出名的痛仰乐队也在 2007 年遇到瓶颈。乐队元老贝斯手张静离开,谈了 8 年的女朋友也分手了。

心情抑郁的高虎选择搭车上路,陪伴他的是颠簸,沙暴、连绵的山河与无尽孤独。

3 天 4 夜后,高虎回到了自己出生地方新疆,距离他 10 岁时离开,已经过去 23 年,他随后又独自去了尼泊尔和云南。没人知道他在路上得到了什么,但等到 2008 年《不要停止我的音乐》推出时,原先封面上怒目而视的哪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低眉闭眼、双手合十的哪吒。

那一年高虎 34 岁,同青春一起逝去的还有愤怒。这张专辑的音乐风格也从叛逆摇滚转向抒情民谣。

04

2013 年,《中国好声音》的热播让人看到音乐行业的能量,但困扰音乐人多年的版权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直到 2015 年 7 月史称最严版权令颁布,一夜之间各个音乐平台总共下架 220 万首未经授权的作品,打击盗版的同时,利用版权建立音乐内容壁垒至此成为行业共识。

闻着钱的味道,资本入场。阿里整合天天动听和虾米音乐,腾讯则将酷狗酷我并入QQ音乐,各大音乐平台,几乎都形成了以「包月会员 数字专辑」为基础的商业架构。这些都是利好消息,简单来说,就是随着行业的规范,池子里钱的增多,音乐人的曝光和收入都有了基础。

那些坚持下来的乐队也迎来自己的「黄金时代」。

2015 年 4 月,痛仰乐队发微博称,「很荣幸,我们成为身价最高的国内乐队……很不幸,我们成为身价最贵的乐队。」那一年,摩登天空用上千万元签下痛仰乐队成为摇滚圈的轰动事件。

3 个月后,痛仰乐队曾经的梦想被实现,他们乘坐摩登天空斥巨资专属定制的巡演大巴,在哈尔滨、长春等12个城市进行剧场巡演,这事9年前他们也干过,不一样的是,当时租用的金杯车塞满了乐器和杂物,连脚都放不下。

兜兜转转的新裤子乐队也在今年 3 月开了工体演唱会。刺猬乐队的回归之作《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也终于通过《乐队的夏天》被广泛关注。熊猫眼和果味VC乐队的演出也因节目的曝光而售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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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夏天》|刺猬乐队

不过流量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摇滚乐的夏天能否真的到来,还要看是不是有好的作品。

正如沈黎晖所说,「最伟大的音乐就应该是最卖钱的音乐,就应该是最商业的音乐,真正好的内容它就是应该带来好的价值。」

不过,好作品也需要机遇。

当乐队九连真人「横空出世」时,另一个乐队被人们频频说起,那就是林生祥当主唱的交工乐队,一样的客家话、一样的唢呐和对白形式,甚至一样的主题。不同的是《莫欺少年穷》里的阿民登上了更大的舞台,而《菊花夜行军》里的阿成,因为交工乐队的解散,停留在了 2003 年。

值得高兴的是,林生祥近年的作品依然保持高水准,他为电影《大佛普拉斯》创作的《有无》,获得第 29 届台湾金曲奖最佳单曲制作人奖。

对于拿奖林生祥并不陌生,2002 年,交工乐队打败四分卫、五月天等乐队拿下金曲奖最佳乐团奖,上台领奖时他说:

「我想罗大佑跟崔健的音乐影响了我们,使我们走上一个就是在地摇滚的路线,所以我们用传统的器乐,来搞这个本土的摇滚,那陈达的音乐告诉我们,音乐应该要走入社会。所以交工乐队如果是一支麦克风的话,我们的麦克风还是会递到工人或农民的面前,把我们看到的事情,听到的故事,把它讲出来。」

传承不断,允许一部分乐队先富起来。

参考资料:

1.《张楚:我不是自闭,我只是一个懒得发言的人》 南方都市报

2.《迷笛是个「大玩具」——充满想象力、创造力和热情》 钟瑜婷 南方人物周刊

3.《摩登帝国沈黎晖》 董露茜 音乐财经

4.《独家专访沈黎晖:草莓音乐节商业史大起底!》i黑马

5.《高虎,一直在路上》 韵子 三联生活周刊

6.《窦唯:我总希望结善缘得善果》南方人物周刊

7.《北京摇滚圈绝密档案解封》南方都市报

图片来自网络

本篇作者|黍风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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