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故事(都说宁王身患恶疾缠绵)
宁王故事(都说宁王身患恶疾缠绵)身中剧毒,药石无灵,即便她想尽办法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却还是要日夜忍受着锥心刺骨的剧痛。想到此处,秦浅的心便又是一阵猛烈的绞痛。可是,她还不能死!手不自觉覆在平坦的小腹上,仿佛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缓缓传递到掌心。鼻头忽的一酸,眼角滑下一行晶莹的泪珠,然后便泛滥成灾,怎么都止不住。她可怜的孩子呀,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爹爹就已经不要你了。
邺城的冬天比其它地方都要更冷一些,狂风卷着暴雪狠狠拍打着窗棂,发出呼呼的声响,却仍扰不乱满室的旖旎。
隔壁房间里,秦浅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声音源源不断传入耳中,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趁着她重病在床,她的妹妹和她的夫君勾搭在了一起。
她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故意以这种方式来气她 恨不得她早点病死。
可是,她还不能死!
手不自觉覆在平坦的小腹上,仿佛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缓缓传递到掌心。鼻头忽的一酸,眼角滑下一行晶莹的泪珠,然后便泛滥成灾,怎么都止不住。
她可怜的孩子呀,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爹爹就已经不要你了。
想到此处,秦浅的心便又是一阵猛烈的绞痛。
身中剧毒,药石无灵,即便她想尽办法吊着这最后一口气,却还是要日夜忍受着锥心刺骨的剧痛。
“小姐,将军请您立即去书房!”
隔壁响起丫鬟的敲门声,房间里羞臊的动静终于停了。
不多会儿,房里的人便出了门。
秦浅无力地闭上双眼,这片刻的安宁来之不易,她只想好好休息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吱呀”一声轻响,房门从外面打开,呼呼的冷风涌灌而入,冷得秦浅连忙蜷缩起身子。单薄的布被完全不足以御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秦浅才刚睁开眼,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老婆子拉扯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秦浅害怕地挣扎着,却是被两人强行拖着往外走。
心头生出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秦浅死死抓着门框不肯出去。
“姐姐这是作甚,她们不过是想帮你梳洗装扮,然后美美地出嫁呀。”头顶响起一道柔媚的声音,让秦浅瞬间怔住。
来人正是她的妹妹,秦雨菡。
只见秦雨菡轻轻一挥手,两个老婆子便不再强迫秦浅,直接将她扔在了地上。膝盖落地,压碎了青石板上积的冰层,刺骨的寒凉顺着膝盖瞬间传遍全身,她用尽了气力也没能站起来。
秦浅保持着这屈辱的姿势抬起头,便见到秦雨菡被一众人簇拥着,居高临下睥着她。
浑身被狐皮大氅包裹着,只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两颊绯红,眉眼弯弯,嘴角明明挂着淡淡的笑意,却让秦浅觉得比她身后的冰天雪地还要冷。
“你说什么?”秦浅张开破裂的嘴唇,虚弱地问。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已嫁做人妇,怎么还会出嫁?
“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封妙手神医七月莲为宁王妃,即刻赴京完婚……”
秦浅几乎什么都没有听清,只看到一道明晃晃的圣旨扔到了她眼前。
“都知道宁王是个病秧子,姐姐嫁过去之后,只要等到宁王一死,整个宁王府就都是姐姐一个人的了,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妹妹在这里先恭喜姐姐了。”秦雨菡脸上堆着盈盈的笑意,装模作样的欠身向她道喜。
秦浅颓然坐在地面上,心里一阵阵发寒。
据说宁王府风水不好,不仅宁王缠绵病榻多载,送进宁王府冲喜的女人,更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她若是真的被送进宁王府,注定死路一条。
可她不能死,她要保护她腹中的孩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她究竟该怎么办?
秦浅绞尽脑汁想办法,慌乱的目光无意看到那烫金的圣旨上,“妙手神医七月莲”一行字。
秦浅猛地惊醒。
“我不会嫁的!”秦浅突然抬头,双眸含着恨意,坚定不移地望着秦雨菡,一字一句说道。
“整个邺城都知道,妙手神医七月莲是你秦雨菡。当初是你非要冒充七月莲的身份,如今这赐婚的圣旨,也该你自己接。你抢走了妙手神医的美誉,如今遇到了祸事就想让我来抗。我告诉你,你休想!”
铿锵有力的字眼震得人耳膜轻颤,秦雨菡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呵斥着老婆子将秦浅拖走。
“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这桩婚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秦浅挣扎着拒绝,却是被她们拖着在雪上滑行,沾满了雪水的衣料很快结冰,一双腿几乎快和地上的积雪凝固在一起了。
“秦雨菡,你这样做,会害了整个将军府的!这是欺君大罪,爹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秦浅声嘶力竭呐喊,奢望着能唤醒她。
回应她的,却是秦雨菡变本加厉地怒骂。
“将军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了!我告诉你,这正是爹爹的意思。爹爹说,宁王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竟然要他把亲女儿推到火坑里去。既然皇上不仁,我们也没必要有义。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是该你为将军府做点贡献的时候了……
“更何况,妙手神医七月莲本就是你,你嫁到宁王府,天经地义!你好好看清楚了,圣旨上只写了妙手神医七月莲,可没有写我秦雨菡的名字!”
秦雨菡有理有据的说着,秦浅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虽然她只是将军的养女,将军府上下没一个正眼瞧她,秦雨菡更是从小就争抢她的东西,将军赏赐的美玉,妙手神医的头衔,甚至包括她的夫君……
可在这将军府中,爹爹是真心疼着他的呀。
像亲生女儿那般疼爱着她!
她不信这些话是爹爹说出来的,她挣扎着要去问个明白,却一回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2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徐徐向这方走来,绣着仙鹤戏水的衣袂随风飞舞,恍如初见那日,桃花林中的谪仙。
来人是她多日未见的夫君,顾长卿。
而他却径自走到了秦雨菡身边,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伸手扣住她的腰,亲昵地揽她入怀。
“不是说片刻便回吗?怎得让我等了这么久?”顾长卿不满的怨道,秦雨菡脸颊上瞬即爬上两坨娇羞的红晕。
看着眼前不知羞耻的两人,秦浅的眼眶不自觉变得通红。
“长卿,他们要把我送到宁王府去……可是,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我不能去,不能去呀……”
秦浅哽咽着朝顾长卿伸手求助,期许着他能够念在孩子的份上,救她一回。
顾长卿万年如沐春风般的笑脸果真出现了裂缝,秦浅眼也不眨地望着他,心扑通扑通都快跳了出来。
“怀了孩子呀,果然是麻烦……”顾长卿皱眉呢喃,搂着秦雨菡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秦浅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眶盈满了感动的泪水。
却忽地又听顾长卿冷冷说道:“那就打掉吧,多么简单的事!”
而后云淡风轻的挥袖,转身离开。
望着那个决绝的背影,秦浅仿佛看到自己的心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早知他的无情凉薄,却没想到他竟能绝情至斯。
绝情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肯要!
“都听见没有,还不快去准备堕胎药!”秦雨菡感觉如释重负,以胜利者的姿态灿烂地笑着,催促着下人赶紧办事。
“为什么?”秦浅任由她们拖着前行,满心不甘地朝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追问,“你既然从未对我有意,当初为何要接近我?又何必,娶我……”
似是被秦浅提醒,忆起了他的初衷,那道颀长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而后转身,一步步走到秦浅身前。
顾长卿蹲下来,挑起瘦削的下颌,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七月莲,只要你告诉我七月莲的秘密,我便带你走,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顾长卿淡淡说完,如神坻般居高临下睥睨着秦浅,仿如这是他给她的恩赐,等待着她卑微的点头谢恩。
可他等来的,却只是秦浅一阵阵的瘆人的冷笑。
原来,这就是他接近她的目的呀!
“呵呵……”
七月莲,又是七月莲!
坊间传说,妙手神医七月莲,能解百毒,医万症,起死回生,甚至让人长生不老……一切皆因她手中的一味神药,七月莲。
身为医者,她潜心钻研医书,救死扶伤无数,而世人却宁可相信这荒谬的谣言,都不肯信她的医术。
这是多么的可笑啊!
若她真有这种神药,何至于落到这般苟延残喘的地步?
若她真知晓什么秘密,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儿,她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呀!
“咳咳……”
秦浅笑着笑着便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得满口鲜血也不停,就像疯了一般。
顾长卿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又这般猖狂地笑着,心头冒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似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顾长卿愤然起身离去。
顾长卿才刚迈开一步,秦浅却突然就不笑了,死死抓着他的衣袍下摆,不让他离开。
“求求你,救我的孩子……我求你了……只要你救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秦浅苦苦求着顾长卿。
一旦他离开,秦雨菡便会害死她的孩子,把她送到宁王府去。
“顾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还死缠着他做什么?”秦雨菡生怕他一时不忍答应了,连忙命人上前把秦浅拉开。
“我只要七月莲!”顾长卿对秦浅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冷冷道。
秦浅仿佛完全没听到他说什么,仍旧一个劲儿的求着顾长卿,抓着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手。几个老婆子费了好大一番气力,才把秦浅的手分开。
纠缠之中,一块玉佩从顾长卿身上掉了下来。
本是鸳鸯戏水的造型,许是拉扯得太过用力,掉下来之后却成了两半。
秦浅紧紧抓着玉佩,怔愣出神。
这玉佩,原是他们定情的信物。
他怕是不记得缘由了,才会忘记取下来吧。
“小姐,堕胎药好了。”丫鬟尖细的嗓音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秦雨菡连忙命人给秦浅灌下去,生怕晚了半刻。
滚烫的药汁被人强行灌到嘴里,秦浅呛得剧烈的咳嗽,咳出来不少黑漆漆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血还是药。
秦雨菡见状,又命人同时踢打秦浅的肚子,不亲眼看着孩子流掉,决不罢休。
虚弱的秦浅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不管多么拼命的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她们拳打脚踢。许是因为身体早已在冰雪中冻得麻木,她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直直盯着远方,漫天风雪中,那道挺立的身影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落下一个又一个稳健的脚印。
就在他身后,他的妻儿,正被人残暴的毒打,奄奄一息。
而他,却没有半分迟疑的痕迹。
她张嘴想要呐喊,想要喊他回头,嗓子却好像被烫哑了,怎么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小腹有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往外涌,争先恐后一般,她怎么都拦不住。
“出来了,总算出来了……”
“去把她收拾一下了扔到花轿里去,连夜抬走!”
耳边嗡嗡的响着恼人的声响,她却是什么都听不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像是惨杂着迷药似的,熏得她昏昏欲睡。
3秦浅在迷迷糊糊中醒来,只觉周围吵闹极了,吵得她头疼。
刀剑喑哑触碰的声响,痛苦凄惨的嘶喊声,还有寒风烈烈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什么人在打架似的。
秦浅睁开眼欲探个究竟,入眼却是满脸的懵逼。
封闭的四周是古色古香的木制构造,还一摇一晃的很不舒服。头顶不知压着什么,沉甸甸的让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艳红而繁复的衣裳让她根本不敢站起来。
头又开始痛起来了,一幕幕陌生的画面仿佛连续剧般在脑海中扫过,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十六年的记忆。
看完她临死的画面,眼角已不自觉的滑下了泪珠。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前世里,她也是这般被老公和闺蜜害死,同样的悲惨遭遇,同样医术高超,应是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上的原因。
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次为人的机会,她定要好好珍惜,酣畅淋漓活一生,再不让自己受渣男贱女的欺辱。
“咚!”
耳边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像是被什么袭击了一般,秦浅跟着花轿猛地外一边倒去,她下意识的握紧一旁的窗棂,每个毛孔都散发着紧张。
下一秒,一个手握利剑的男人突然闯进花轿,出现在秦浅眼前。
剑刃上仍染着鲜红的血液,幽深的双瞳中杀气未散,泛着墨青的异光。
秦浅的尖叫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人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沉浑厚的声音简短的说:“跟我走!”
望着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有种一出去就会被他灭口的错觉,秦浅哪里敢跟他走,一个劲儿拼命挣扎着要躲开。
两人纠缠拉扯之际,羽箭如流雨般“咻咻”射进来。
男人瞬即敏捷的躲闪,秦浅却不知怎的突然用力拉了他一下,硬是让利箭直挺挺射进了男人身体里。
两道嗜血的寒光陡然从墨青异瞳中射出,俨然一只暴怒的猛虎。
秦浅吓得心惊肉跳,连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我只是,只是……”
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只有她自个儿心里清楚!
男子看着她这副吓得不轻的模样,终是隐忍不发。阴沉着一张脸,反手摸到背后掰断了箭身。动作一气呵成,连眼皮儿都没颤一下。
花轿中的气氛尴尬而又诡异,男子率先开口打破。
“在下三皇子楚云峥,奉皇上之命,代大皇兄宁王前来迎亲。”
秦浅挑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依旧不动声色。
一身玄黑的夜行衣,手中握着剑,剑上还沾着杀人的血。
恕她孤陋寡闻,从未见过这般迎亲的阵仗!
楚云峥又从怀中掏出代表身份的令牌,待秦浅认可了身份后,便再次拉起她的手,迅速将她带出轿外。
无边无际的白雪上,尸体满地横陈,顺着鲜血流淌的方向蜿蜒了一路。秦浅见到这血腥的场面,只觉胃中江海翻腾,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没给秦浅任何消化的时间,楚云峥拦腰抱起她,翻身上马。
“驾”!
骏马在漫天风雪中竭力驰骋,溅起数丈高的残雪,皆是血红色。
“头儿,救她的人好像是三皇子。”
“说什么胡话呢,三皇子怎么可能到这里来,明明就是同党。还不快追,上面说了,绝不能让她活着到盛京!”
秦浅是面对着楚云峥坐在他身前,能够清晰的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追了上来,流箭如暴雨般向他们袭来,不留一点儿活路。
即便楚云峥身手矫健,但护着她这么个累赘,难免少了些灵动。眼看着又是一箭避不可避,秦浅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伸手抱住楚云峥的头部,硬生生替他挡了一箭。
毕竟眼下的情况,只有保全了楚云峥,她才有一线生机。
就当是,一箭还一箭吧!
可当箭镞深深射进左肩血肉里,秦浅当即就后悔了,疼得眼泪直流。
懊恼之际,楚云峥突兀的勒住缰绳,骏马一双前蹄高高扬起,秦浅重重的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
秦浅一回头,整个人愣住。
他们,竟然被逼到了悬崖边!
4断崖在前,追兵在后!
几乎没做任何考虑,楚云峥毫无犹豫拦腰抱起秦浅,纵身跃下。
呼啸而过的寒风近在耳畔,整张脸和身体被吹得僵硬,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秦浅睁眼看去,入眼只有一片虚茫,完全看不到底,就好像此刻他们未知的命运。
所幸上天还是眷顾她的,他们最终“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都没有再受伤。
担心再被追杀的人找到,两人沿着河岸上山,徒步在风雪中跋涉了好远,才找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山洞。
坐下来休息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被体温烘了个半干。之前一直在走路没感觉,现在突然停下来,顿时觉得四肢冰冷,浑身忍不住的发抖。伤口也是疼得厉害,稍微动一下就感觉皮肉要撕裂了一般。
“嗞——真疼啊!”
楚云峥寻完干草枯枝回来,正好看到秦浅在撕扯着左肩伤口处的衣裳,龇牙咧嘴的叫唤着。
楚云峥眸色暗了暗,径自到一边生起了火。
火苗旺盛的往上飞窜,阵阵暖意袭来,秦浅便很是自觉的往火堆那边凑。
伤口处的布料虽都撕开了,但要把箭拔出来,她手臂够不着,只得向一旁的楚云峥求助。
“喂,麻烦过来搭把手!”十分自然顺口的语气,就像是在使唤自家小弟。
楚云峥抬头扫了她一眼,眸色变得更黯了,没有半分要过去的迹象。
秦浅无奈,只得咬牙忍着伤口的疼痛,先去帮他处理后背的伤口。
“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咋还这么矫情呢?”秦浅熟稔的撕扯开楚云峥后背的衣裳,嘴里还不忘嘀咕。
楚云峥一个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怎么可能矫情,但突然被一个小姑娘当众扒衣服,他倒是真的不自在起来了。
刚要躲开身子站起来,就又被秦浅强硬的按住了。
“别动!”秦浅的语气很严肃,“箭上有毒,不想死就老实点儿!”
楚云峥当真不再动了,任由秦浅折腾。墨青的瞳孔在暗夜里闪着幽光,唇角浅浅上翘。
将军府里出来的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扒完楚云峥的衣服,秦浅便看到了他后背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箭伤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整个后背几乎被血染满了,完全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虽然早已在手术台上看惯了这样的画面,但蓦地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秦浅还是不由觉得心惊。
心中那一丢丢的小愧疚,也不觉加深了一点儿。
“怕了?刚才不是还挺能的吗?”感受到身后的停顿,楚云峥忍不住出言调侃。
他还真以为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呢!
“呵呵!”秦浅冷笑出声。
竟然还有力气嘲笑她,一会儿有他好看的。
原本残留在外的箭杆早已没有了,只剩箭镞嵌在肉里,若要取出来,便要把周围的皮肉全划开。
没有手术工具,秦浅便用发簪代替。
被火苗烧的炙热的簪尾猝的伸进伤口里,发出轻微的“嗞嗞”的声响。秦浅顺着箭镞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将周围的血肉拨开。
听着楚云峥强忍着发出的闷哼声,方才郁结在心口那口气,总算舒缓了一些,手中的动作也更利索了。
这般好一番折腾之后,才终于将深嵌着的箭镞取了出来。
箭镞“叮”的一声掉在地上,秦浅长长舒了一口气。
楚云峥递给秦浅几个药瓶,给他后背的伤口上完药之后,没多大会儿,他便神色正常,好似无事人一般。
“来吧,帮我拔出来。”秦浅将左肩伤口处断了一半的箭杆对向楚云峥,示意他动手。
楚云峥挑眸,便见到秦浅咬紧牙关,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煞是可爱。
也不再为难她,楚云峥握紧箭杆,手掌蓄满力量,猛地一下拔了出来。
似是不想让楚云峥瞧不起似的,秦浅硬是紧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楚云峥瞧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默默摇头,果真还是个小丫头的心性。
箭镞上带出的血异常的红艳,像是颜料染上去的一般。楚云峥的目光落到上面之后,便再也没有移开,眉头不觉深皱。
秦浅瞧着他这副模样,一把将箭镞抢了过来。
“不就是比你运气好箭上没毒吗?至于这么愤愤不平吗?”秦浅打趣道。
楚云峥不置可否,目光仍旧停留在箭簇的鲜血上。
“你该知道,他们是来杀你的。”
清冷的话语响起,整个山洞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之前熟络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秦浅自然知道他们是来追杀她的,但这话从楚云峥嘴中直接说出来,却又是一种滋味。
她本来对这桩赐婚没什么感觉,如今他们这般阻扰,倒是愈发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们不想让她去盛京,不想让她治好宁王的病,她偏要活着走进宁王府,当着他们的面完婚!
那些伤害她的,或者企图要伤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火草燃烧发出滋滋的响声,秦浅抱膝坐在火堆边,不时往里添加几根枯枝。
“那么,你知道是谁要杀我吗?”
良久之后,秦浅才缓缓启唇询问,言语间尽是生分。
“不知道。”楚云峥摇头,淡淡的说,“想你死的人很多。”
他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谈论着她的生死,就像是无事人一般,听在秦浅耳中很是不爽。若不是因为皇上的命令,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救她吧。
5“那么你呢?你也想要我死吗?”脑海中突然闪过马车中那个满是杀气的眼神,心底的反问不自觉便脱口而出。
楚云峥没有回答,只是冲着她淡淡的笑了下。明明是在笑,却直让秦浅觉得后脊发凉。
空气中仍旧弥漫着血腥味儿,仿佛无声诉说着他为了救她而受伤的事实。
秦浅心中的愧疚又增添了几分。
“其实你我都清楚,就算我进了宁王府,也是死路一条,你没必要……”这般冒死救我。
秦浅拿着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火苗,默默换了个话题。
可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却是只增不减。
“你不会死!”
笃定又自信满满的语气,让她差点儿就信了。
“为什么?”
“因为你要去给大哥治病!”
如此亲昵的称谓,看来他和宁王的关系非常好。
“要是万一治不好呢?”
“大哥的病会好的,而你,也不会有事!”
又是那般坚定不移的语气,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敲在心上,更像是信誓旦旦的承诺。
秦浅抬眸,一双剪瞳直直盯着那个抱臂靠坐在墙边的男人,恰好对上那一双泛着墨青幽光的双瞳。
秦浅原本以为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此刻仔仔细细瞧去,他竟是天生自带美瞳效果。
“原来竟是天生双色异瞳呀!”秦浅对着他那双眼睛,啧啧道。
只是一句简短的感慨,楚云峥却是突然变了脸色,狭长的双眸危险的眯起,愈发浓郁的杀气渐渐从眼角溢出,亦如初见那时。
秦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踩着俏皮的步子踱到楚云峥身前,凑近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好奇的欣赏。
“你这双眼睛当真是漂亮,只可惜呀……”话音刚落,秦浅便感觉到周身气压骤降,“可惜就是美得太过分了,怎么看怎么像假的。”
秦浅啧啧评赏完,又摇着头回到了火堆边。
两道灼灼的目光一直射在她身上,感受着山洞中的气氛波澜起伏,她都当做浑然不知。
楚云峥定定望着远处那道嫣红的倩影,若有所思。
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在见到了他那双眼睛后,没觉得他是个异类的人。
翻越千山万岭,历经重重暗杀,两人终于来到了盛京,刚好是大婚当日。
冬月十八,是宁王娶亲的大好日子。
十里红妆从城外一直延伸到宁王府,一路上锣鼓声,鞭炮声不断,好不热闹。
王府外,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好奇宁王妃究竟何许人也,竟敢大张旗鼓的嫁进宁王府,也不怕成个短命鬼。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
秦浅刚跨进宁王府的大门,便听到喜婆尖细的声音响起。
她这新娘子还没到,这就开始拜堂了?
秦浅抬头望去,只见喜堂上站着一双身着大红喜袍的璧人。
那被两个宫人左右搀着,颤颤巍巍的新郎,应是宁王无疑。
可宁王身边那个体态婀娜,娇羞万分的新娘子究竟是谁?
“这是谁家的姑娘呀,竟然还敢往宁王府送?”
“听说是皇后的亲侄女,温丞相的掌上明珠温芸茜,和宁王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这不还请的皇后主婚吗?”
“不是听说是那个神医七月莲吗?怎么换人了?”
“那个神医呀,听说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死了。你们也不想想,皇后怎么可能让一个神医嫁到宁王府,万一真治好了宁王的病,温家还会有现在这么大的权势?”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秦浅只觉心中有一万只马呼啸而过。
不仅派人一路追杀她不留活路,现在连皇上赐封的宁王妃位置也要抢走,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争馒头争口气,她今天就要让他们知道,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这就是你们说的圣上赐婚,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秦浅冷幽幽瞥了身边的楚云峥一眼,那眼神,似是要硬生生在他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楚云峥回过头,便见着秦浅大步流星往大堂走去。
那气势,一看就是去闹事的。
楚云峥却是好整以暇抱臂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一拜天地——”
两人刚刚准备拜堂,便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慢着!”
秦浅拦住正准备俯身的新娘子。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到一个身着红艳裙裳的女人,直挺挺站在新郎官和新娘子中间,气势汹汹。
座下众人不由纷纷抽气,连声道这宁王府的大婚果真是不吉利,这才刚拜堂就又要出乱子了。
皇后见状,连忙命宫人上前将她拉下来。
秦浅不等他们上前,便当着满座宾客的面,祭出了明黄的圣旨,铿锵有力道:“我乃妙手神医七月莲,镇北大将军之女秦浅,承蒙皇上恩德,赐婚宁王,今日前来完婚!”
话音落,满座哗然!
皇上给宁王和妙手神医七月莲赐婚一事,盛京之中,无人不知。
这正拜着堂呢,宁王妃的正主却来了,真真是一出难得的好戏呀!
温家上赶着非要把女儿塞进宁王府,这下难堪了吧。
“姑母,不是说七月莲已经死了吗?”温芸茜最先按耐不住了,满是委屈的朝着皇后那方询问。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嫁给宁王的这一天,怎能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给毁了?
秦浅一听这话就更来气,看来这刺杀的事,八九不离十,就是她们干的了。
“好你个大胆刁民,别以为拿着圣旨就能冒充神医七月莲。官兵已经验明,七月莲在送亲途中遭遇流匪打劫,人早已经死了。来人,将这个欺君犯上的刁民拖下去!”
皇后也顾不得去验明秦浅的身份,愤然站起身,指着秦浅厉声呵斥,威严十足。
然而秦浅坚毅的眼神中却是无一丝畏惧,不卑不亢直视着皇后,一字一句反问:“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你不承认我手里这道圣旨了?”
话音落,周围又是一阵阵抽气声。
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女人,竟敢当众挑衅皇后!
6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晦暗,派去了那么多人,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命活着!
不承认圣旨,就意味着欺君抗旨。
但是,她可以不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
皇后清了清嗓子,正欲直接下令处置秦浅,便听到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和声。
“皇上驾到!”
一道明晃晃的身影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宁王府,看戏的众人连忙俯身跪地行礼。
秦浅跟随着众人一同跪下,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的楚云峥身上。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皇上来的还真是时候呀!
“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女做主呀!”温芸茜见状连忙扑通一声跪到面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道,“皇上,臣女和泽言哥哥正在拜堂,这个女人就突然闯进来闹事,在场的宾客都可以作证……”
“父皇,儿臣奉命代大皇兄前去迎亲,奈何途中遭遇暗杀跌落山崖,儿臣与神医七月莲辗转多地,今日才到盛京,耽误了婚事,还请父皇赎罪!”
还不等秦浅将圣旨请出来,楚云峥在皇上面前一番陈述,便直接坐实了她的身份。
秦浅瞧着温芸茜那满是怨恨的眼神,心里忒爽。
皇后闻言,连忙迎了上来,“皇上,这可如何是好?之前邺城官兵来报说出了事,谁都没有多想。茜儿的婚事也是您亲口应下的,这宁王府总不能有两个王妃,要不……”
“咳,咳咳……”
一阵突兀的咳嗽打断了皇后的话。
原是宁王的身子支撑不住了。
皇上看了满是心疼,连忙命宫人扶宁王到一旁软椅上坐下,披上厚厚的毛领大氅,周围捧来好几个火炉。
即便如此,宁王还是一阵接一阵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连呼吸看着也不是很顺畅,好似下一口就要断气儿了似的,看得每个人都直揪心。
“父皇,要不儿臣先陪大皇兄回房吧?”楚云峥焦急的向宁王走过去。
这寒冬的冷风,宁王哪里受得住?
“还是先完婚吧,”宁王按住楚云峥要搀他的手,“人家不远千里赶了过来……”
宁王都已开口表态,这婚自然是要结的。
皇后无奈,只得提醒皇上赶紧分个大小出来。
“臣女秦浅参见皇上!”秦浅挪了挪身子,对着皇上恭恭敬敬行礼。双手虔诚的捧着道烫金的圣旨,很是显眼。
“臣女不才,承蒙皇上错爱,赐封为宁王妃。临走之前,爹爹特意向臣女叮嘱,臣女此行的任务便是帮宁王治病,皇上是怕委屈了臣女,才特意下旨赐婚。皇上对臣女的这份恩情,秦家上下都将铭记于心。”
秦浅情真意切一句句说着,双眼不自觉变得通红,闻者皆不由动容。
“臣女自知妹妹与宁王青梅竹马,往后在府里,定会不争不抢,只全心全意为王爷治病。只求宁王痊愈之后,皇上能允许臣女常回家看看爹爹。”
眼眶中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有,让人听着却是好不可怜。
秦浅言辞恳切说完,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低着头安静等着皇上的结论。
皇上不愿让身体孱弱的宁王久等,遂沉声道:“按理秦浅赐婚在前,应是先入宁王府。所以日后秦浅为宁王妃,全心负责为宁王治病,温芸茜为侧妃,协助掌王府中馈大小事务。”
皇上话音落,温芸茜不甘不愿的俯首谢恩,一双怨恨的眸子似是要把秦浅射穿,而秦浅却只是朝她得意的浅笑。
就她那点儿伎俩,还想演苦情戏?
她虽说着不争不抢,但话里句句不离爹爹,她身为镇北大将军的独女,就冲着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皇上也不敢轻慢了她。
再说她在人前摆出这般温良贤淑的姿态,与温芸茜之前那小女儿家作风一对比,无疑是完胜。
定好了正侧之分之后,皇上便命两人一同与宁王完婚。
温芸茜早已站好了位置,秦浅这厢却是久久未起身。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秦浅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力站了起来。可还没站稳,整个人便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寒风卷起她嫣红的裙裳下摆,露出了雪白的中衣,裤腿上一片又一片鲜红的血迹甚是可怖,足以看出那双腿早已是伤痕累累。
7“天哪,这一路上是受了多少伤呀!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连宁王妃的轿子也敢打劫!”
纵使皇上在场,还是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
“老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开始询问楚云峥。
“回父皇,儿臣在邺城遇到袭击跌落山崖,之后从邺城到盛京,一路上一直都有人追杀我们。”楚云峥如实回答。
并不是什么流匪打劫,就是追杀,不想让他们活着进宁王府。
“放肆,连朕下旨赐的婚都敢阻扰,这是想谋反吗?”皇上当即大怒,脸色阴沉如墨,“老三,朕命你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儿臣遵旨。”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秦浅却是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有了皇上这句话,应该不会再有人敢冒险来杀她了。这可是谋反呀,是要株连九族的。天子脚下,谁还敢乱来?
“完婚吧。”皇上挥挥衣袖,淡淡吩咐。
连忙有宫人上前搀扶起秦浅,走到宁王身边,拜堂行礼。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这响亮的一声落下,现场宾客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这场惊心动魄的大婚,总算是结束了。
秦浅忍着双腿的疼痛,被宫人搀扶着缓缓往前走。行至一处拱桥前时,整个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宁王低头吩咐了几句,秦浅就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向她走来。
“王妃,这边请。”
中年男子带着秦浅往另一边走,而温芸茜则是跟着宁王,一同走上了拱桥。
看着温芸茜嘴角得意的笑,秦浅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秦浅走着走着,就发现周围的景致越来越差,地方越来越偏僻,还有一段小路只能容下两个人。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名叫“晚秋苑”的院子门口。
秦浅不觉蹙眉,这名字一看就不太好。
“王妃,实在抱歉,事发突然来不及打理,还请您先在这里委屈几日。”
秦浅笑着说无事,心里却忍不住骂街。
真当她看不出来呀,这分明就是宁王故意的。
宁王大婚,王府难道连一间像样的客房都没收拾?且不说她是皇上亲口承认的宁王正妃,就冲她是来给他看病的这一点,他也不该把她安排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呀。
真不知道这个宁王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把这里管事的人叫过来。”
不多会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走了过来,看到秦浅,微微有些惊讶,“徐管家,这位是……”
“王妃暂时住你这边,以后你负责在王妃身边伺候。”
徐管家说完之后,女子迟疑了一瞬,才欠身道:“是,奴婢见过王妃。”
“那老奴就先去王爷那边了,王妃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秦浅点头,徐管家就这样离开了。
秦浅打量了一圈儿周围的环境,再一次默默叹息了一声。看来进了宁王府,这日子还是不好过呀。
“王妃,外面天凉,先进屋吧。”
“你叫什么名字?”秦浅边走边问。
“回王妃,奴婢名叫朝花。”
“朝花?你该不会还有个妹妹,叫夕拾吧。”秦浅忍不住调侃。
“王妃怎么知道奴婢还有个妹妹的?”朝花非常惊讶,“不过奴婢的妹妹,叫夕颜。”
“猜的。”秦浅苦笑。
没想到连这都能蒙对,幸好她没追问朝花夕拾是什么梗。
刚进到房间里,就有人捧了火炉进来,秦浅这才稍微感觉暖和了点儿。屋子里收拾得倒是挺整洁的,虽说简朴了些,但该有的东西还是应有尽有的。
“这里之前住的是谁?”秦浅问道。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朝花谨慎的回道:“之前有人送进王府的时候,都是住这里的。”
“噢。”秦浅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也就是说,之前那些送进来冲喜的女人,都是住这里的。
难怪她一进来,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8朝花小心翼翼察看着秦浅的反应,生怕她生气。
“没事儿,我和她们不一样。”秦浅笑着拍拍朝花的肩膀,“还有啊,以后别一口一个奴婢的,听着怪别扭的。”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听我的就是了。”
“奴婢遵命。”
秦浅默默住了嘴,当她什么都没有说过。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我刚来这边,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你给我讲讲宁王的事吧。”
秦浅主动换了个话题,毕竟未来的路还很长,她想在王府立足,还是得从宁王入手。
也许真是心有灵犀吧,秦浅在打探着宁王的同时,宁王也正在念叨着她。
“你别告诉我,一路上都没有机会下手?”
房间里只有宁王和楚云峥两个人,气氛很是凝重。
面对宁王的质问,楚云峥解释道:“临走之前,父皇给我下了命令,暗中保护她来到盛京。”
听了楚云峥的解释,宁王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他,似是要将他看穿。
过了好久之后,宁王沉沉叹息一声,无奈的说:“三弟,你一向聪明,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糊涂了。既然父皇都给你下了命令,她就更应该死在路上。这样不管有没有证据,父皇都会怀疑温家。”
所以秦浅的直觉并没有错,楚云峥根本就不是去迎亲的,而是去杀她的。只是在他见到她的时候,突然间就犹豫了。
“就算她不死,父皇同样也会怀疑温家呀。”楚云峥情不自禁为秦浅不平,“她只是奉旨完婚,什么都不知情,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这就是你带她回来的原因?因为同情?可怜她无辜?”宁王难以置信的望着楚云峥,不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他从小在这皇城里长大,见过那么多无辜惨死的人,现在竟然心软了?
“不是的。”楚云峥连忙解释,“因为她能帮大哥治病,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连高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能耐?”宁王冷笑,“难道你也相信那些市井传说,认为她能起死回生不成?”
“能不能起死回生不知道,但她自己确实是百毒不侵。这一路上受一样的伤,每次我中毒的时候,她都没事。”
“就算如此,你又怎么知道,她究竟是来救我命的,还是来害我命的?”宁王的声音不觉变大,“邺城那边的态度一直不清不楚,神医七月莲的名号也不是刚有的,父皇却突然下旨赐婚,其中的原因还没查清楚,你怎么敢随便带人进府?母后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宁王情绪越来越激动,禁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喊高太医过来。”
“咳咳……”宁王拉住慌乱的楚云峥,“不用这么紧张,都是老毛病了,过一阵儿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但楚云峥怎么可能不紧张?
宁王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高太医让他们做好准备,全府上下都提心吊胆的。说不定哪一次发病,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正因为如此,楚云峥才会冒险把秦浅带回来。
“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伤害你的。”楚云峥抓着宁王的手保证。
“罢了,人既然都来了,就先这样吧。”宁王淡淡的说,“是我话说的太重了,我相信你这么做,自然是有你的理由的。”
“她应该不会有问题。”缓了一会儿之后,楚云峥心平气和的对宁王解释。
“秦天则的亲生女儿是秦雨菡,而这个秦浅只是养女,两个人的关系一向不好。圣旨本来是秦雨菡接的,秦浅是被逼代嫁的。根据我在将军府打探的消息,秦浅被抬上花轿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但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楚云峥才在那一刻迟疑了。
宁王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所以,真正的神医七月莲,其实是这个养女?”
“应该是的。”楚云峥也不太敢肯定,“她的医术确实很好,不过整个邺城和将军府的人,都说秦雨菡才是。”
宁王点头,紧蹙的眉眼渐渐舒展开。
“还有一件事,秦浅在半年前,就已经嫁人了。”
宁王被这消息惊得不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9“嫁的是谁?”好一会儿之后,宁王才缓声追问。
“邺城的一个书生,一直住在将军府,和秦雨菡之间也是不清不楚的。”
“派人去查这个书生,肯定有问题。”
宁王嘴角一瘪,看来这镇北将军府的故事,也不简单呀。
“已经在查了。”
“你这段时间就先在王府养伤吧,你住的地方离温芸茜那边近,多盯着她点儿。”宁王提醒道。
“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一路跋涉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楚云峥点头,叫来下人叮嘱了好一阵儿才离开。
从宁王这边出来,楚云峥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去了秦浅所在的晚秋苑。
“殿下,您怎么到这边来了?”朝花对楚云峥的出现感到非常吃惊。
“怎么,我不可以来?”楚云峥挑眉。
朝花连忙摇头。
“王妃呢?”楚云峥直接说明来意。
朝花再不敢多说什么,带着楚云峥过去。
“王妃,三殿下……”
朝花还没有通报完,楚云峥就直接推开门进来了。刚好秦浅正在给伤口上药,两条白花花的细腿露在外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
秦浅轻咳一声,拉过一旁的毛毯把双腿盖住。
“你先出去吧。”楚云峥对朝花挥手。
朝花愣了半瞬,见秦浅没做声,只好默默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有什么好遮的,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矜持过?”楚云峥瞥了眼秦浅紧抓着毛毯的手,轻笑道。
“咳咳——”秦浅又用力的咳了几声,以示提醒,“这里可是王府的后院,按理说我现在是你嫂子,你这么大咧咧的进来,好像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楚云峥反问,“怕是有些人心里有鬼吧?”
“呵呵,你这是来查水表的吧?”秦浅苦笑,“查吧查吧,查仔细一点儿。”
“查……水表,什么意思?”楚云峥一脸疑惑。
“没什么,你不懂就算了。”秦浅心里苦逼,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懂她呀,这以后的日子怕是只能自娱自乐了。
楚云峥没再继续追问,将一支金簪放到桌上,“我在喜堂上捡到的,想来应该是你拜堂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秦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尴尬的把金簪收好。簪尾被清洗的很干净,好像真的只是不小心掉了似的。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楚云峥捡到它的时候,簪尾上沾满了血。
又或者说,这只发簪根本就不是楚云峥捡到的,而是抢在秦浅之前,把证据握在了手里。
“路上发生了意外,这应该算是你唯一的嫁妆了。好生收着,别再弄丢了。你应该知道,这小小的一支发簪,能够惹出很多的麻烦。”
楚云峥依旧没有拆穿她,但秦浅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
“我也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已。”秦浅无奈苦笑。
这一路走来,历经生死,遍体鳞伤,她以为只要进了宁王府,就会讨回她的公道。却没想到,不仅没有人为她主持公道,还要靠着自残的方式,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我知道。”楚云峥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语气,眸光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深沉。
正因为他知道她的苦衷,才会用着自己的方式默默保护着她。但在这四面楚歌的宁王府,光有别人的保护是不够的。
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
楚云峥眸光微变,又将一个药瓶放到桌上,“这是宫里的伤药,用这个,好得快。”
秦浅打开盖子闻了闻,果然成分比王府给的那瓶伤药要好很多。
果不其然,宁王把她安排到这边来住,就意味着,全府上下都可以怠慢她。
秦浅咬咬牙,心里觉得真特么憋屈。
楚云峥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淡淡道:“好好休息,注意安全。”
秦浅嘴角上扬,笑着目送楚云峥离开。逆光望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背影,心头不觉滑过一丝凄凉的感觉。
当楚云峥从这道门走出去,也就意味着,曾经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关系彻底结束了。
从此以后,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
10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秦浅就被朝花叫了起来,说是去给宁王请安。
这古代人,真尼玛麻烦。
秦浅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不好发泄,只能一个人耷拉着脸,以表她的不开心。
谁料好巧不巧,她们又在昨天那道拱桥处,遇到了温芸茜,真是冤家路窄。
“哎呀,这不是王妃吗,怎么穿的这么臃肿,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不识路的老妈子呢?”温芸茜站在桥上掩嘴嘻嘻笑,身后的一群丫鬟也是笑个不停。
“大胆,你们见了王妃还不行礼!”朝花气得够呛,想过去和她们理论,却被秦浅拦住了。
温芸茜见秦浅不敢计较,笑得更猖狂了。
秦浅无所谓的笑了笑,抬头望过去,发现温芸茜穿的确实是挺少的。毛领披风下,好像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衫。紧致的衣裳勾勒出玲珑婀娜的身姿,美是挺美,但她真的不冷吗?
“王妃,她们那边是铺设了地龙的。”朝花在她耳边解释。
秦浅当即就懂了,原来是装了空调呀,怪不得要在这儿嘚瑟呢。
“王妃脸色好像不太好呀,这嘴是冻紫了吗?我还以为邺城来的人都挺抗冻的,原来也不过如此嘛。要不王妃你先走,进去暖和暖和,免得冻坏了脑子。”
朝花气得脸都绿了,又想冲过去,却被秦浅牢牢抓住了手腕。
秦浅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在一众人的嘲笑声中,一步步走上拱桥,走到她们身前。
“呵呵,侧妃!”
和温芸茜擦肩而过之时,秦浅在她身边停留了一瞬,冷冷叹道。
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就这样简单的两个字,轻而易举的惹恼了温芸茜,扬起手就要打她,却是被秦浅稳稳当当的抓住了。
秦浅虽说不会武功,但这一路冲邺城到盛京,她多少也学会了些防身的本领,应付温芸茜绰绰有余。
“你给我放手!”温芸茜挣扎了好几次没挣开,便朝秦浅大吼。
温芸茜身边的丫鬟想过来帮她,却被秦浅一道冷冷的目光摄住了。
“你既然口口声声叫我‘王妃’,就该清楚,这一巴掌下去,会是什么后果?”秦浅微眯着眼睛盯着她,眸中散发出逼人的孤高冷傲,让人禁不住后脊发凉,“我挨这一下没关系,不过到了你身上,恐怕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吧?”
秦浅仍旧死死抓着温芸茜的手,好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可温芸茜哪里肯低头服软,只大喊大叫的让她放手。
“放手,你快放手……我的手都快被你捏断了,你再不放手,我绝对饶不了你!”
秦浅瞧着她那快要抓狂了的模样,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倒不是真被她唬住了,只是怕过一会儿她会冲过来咬她。
“王妃,你没事吧?”刚松开手,那一众丫鬟就担忧扶住了温芸茜。
朝花听着这称呼就来气,学着秦浅的口气,冷幽幽嘲讽道:“呵呵,侧妃!”
看着温芸茜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朝花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一点儿。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您才是宁王妃,她们对你那般无礼,就该抓起来通通打板子,您为什么要忍着受这窝囊气?”走了好远之后,朝花仍旧愤愤不平,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我是可以教训她们,然后呢?”秦浅嘴角扯过一抹无所谓的轻笑,“然后宁王就会出面,昨天才拜堂,今天就打架,你说他会怎么看我?又会站在谁那边?”
“难道王妃就这样任由她们欺负吗?”
“她们欺负到我了吗?”秦浅笑得云淡风轻,“正所谓好狗不挡道,不过是一群乱吠的狗而已,跟她们计较什么。”
“王妃说的是。”朝花瘪瘪嘴,没再多说。
很快就到了宁王所在的景文轩,果然铺设了地龙之后,不仅是房间里,就连屋外也暖和很多,不知不觉间竟起了一层细汗。
秦浅在院门前停了下来,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形象确实有点儿不太好。
“朝花,帮我稍微整理一下吧。”秦浅淡淡吩咐。
温芸茜这时也赶了过来,恶狠狠瞪了秦浅一眼,然后快步走进了院子。
“王妃,她该不会是想恶人先告状吧?”朝花担忧的询问。
秦浅瞧着她捂着手腕的姿势,还真有这个可能。连忙让朝花快点儿整理好,然后紧跟着追了上去。
“王爷,你怎么了……快,快去请高太医!”
一行人才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惊慌的喊叫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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