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死亡原因及鉴定（潦草的人命冷漠的农村）
树木死亡原因及鉴定（潦草的人命冷漠的农村）贾志军不疯的时候挨打，只有一次，就发生在我们村北地（我们村较大，村中间一条东西大路，生活在大路南边的人称呼路对岸为北地，反之则成为为南地）。贾志军所在的贾庄在我们大队北边，而贾庄与我们村的坐标关系由北到南是：贾庄、小李庄、我们小学、张庄、大李庄（我们村）。我费这个劲讲坐标是因为贾志军向南的活动范围尽头是我们小学，为数不多的越界，还换来一顿打。但他犯病的时候，是不记得人的，他会大声呼喊那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又会拉住人，满脸惊恐地说太晚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这句话我们能听懂，但得看他拉住的对象是谁，有时候拉住人家黄花大姑娘来一顿复读，吓得人家哇哇大叫，继而大姑娘家中的男丁出面给他一顿输出。作为小孩子的我，一般遇到打傻子的事情都会窃喜嘲笑的，但贾志军被打，我从来不笑，甚至很想劝打人者收手，可是我从来没有张口劝过。总有人质疑我这个系列的真假，我解释来解释去，腻了——好的，都是我瞎
作为一个农村出生的我，成长史就是一部掺杂着各种告别与死亡的故事书。
与非正常死亡事件三一样，这次仍然是两条鲜活生命的消亡，只是今天这两个人的离去中间有几个月的时间跨度，更因为他们的死完全是人祸引起，所以更让人扼腕叹息！
四、信仰与命运
第一节：疯人疯语
总有人质疑我这个系列的真假，我解释来解释去，腻了——好的，都是我瞎编的！还记得本系列故事三“草席捞尸”的大神吗？他叫贾志军，有人说他因为考上大学被人顶替所以疯了，有人说他哲学看多了钻牛角尖出不来疯了，又有人说是《鲁班书》导致，但到底是怎样导致了他的疯癫没有一个确切答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字写得非常漂亮，故而他们大队的标语全部出自他手；衣着得体干净卫生，总是一身干净的藏蓝色中山装，左胸口插着一支英雄钢笔；人长得也很排场，有点像尊龙（我好像暴露年龄了），脸上总是干干净净，从来不会胡子拉碴。
上文说过，他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正上课的教室里，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我们太小听不懂，但这样一个干净且漂亮的叔叔，总是受欢迎的，特别是我们这些孩子，每当新学期开学发新课本的时候，我们总会期待遇到他，然后让他帮我们写几个字在课本扉页，而他总是微笑着答应，然后取出钢笔写上：知识改变命运！那时候，没有这几个漂亮钢笔字开光的语文课本，我丝毫没有翻开的冲动。
但他犯病的时候，是不记得人的，他会大声呼喊那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又会拉住人，满脸惊恐地说太晚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这句话我们能听懂，但得看他拉住的对象是谁，有时候拉住人家黄花大姑娘来一顿复读，吓得人家哇哇大叫，继而大姑娘家中的男丁出面给他一顿输出。作为小孩子的我，一般遇到打傻子的事情都会窃喜嘲笑的，但贾志军被打，我从来不笑，甚至很想劝打人者收手，可是我从来没有张口劝过。
贾志军不疯的时候挨打，只有一次，就发生在我们村北地（我们村较大，村中间一条东西大路，生活在大路南边的人称呼路对岸为北地，反之则成为为南地）。贾志军所在的贾庄在我们大队北边，而贾庄与我们村的坐标关系由北到南是：贾庄、小李庄、我们小学、张庄、大李庄（我们村）。我费这个劲讲坐标是因为贾志军向南的活动范围尽头是我们小学，为数不多的越界，还换来一顿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村要写几个标语，这个工作本来一直是大队安排的一个老教师写的，但那一阵老教师生病卧床，而管这个事的人恰好遇到了游荡在我们小学门口的贾志军，于是一拍大腿就决定了！东西都是现成的，拉着人就到村上开工，就写在村里秦大娘家新盖一年多的红砖瓦房院墙上，那个标语内容我记得非常清楚：计划生育是国家大计！人一看便知，大计的“计”字和前面的字体明显不是一个人写的——这正是贾志军挨打的原因，写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嘴里念叨着不对不对，这不对！放下刷子和半桶白灰水，快步走到秦大娘家的大门哐哐哐地拍起来，把大门贴的神爱世人的门画纸都拍碎了！
秦大娘开门一看是他，一脸不耐烦地问他干啥，贾志军急躁地指了指写标语的那个方向，你家房子有问题，咬着牙，大凶！
秦大娘一听，瞬间暴走！摇身变成C语言大师，嘴里全是下三路，同时甩手就是两个大逼兜！管事的赶紧跑过来把贾志军拉到一边，你瞎说啥！贾志军脖子一梗，不对，这就是不对！秦大娘听得更火大，作势就要再打，管事的赶紧拉住贾志军离开了。
秦大娘为啥暴走？原因有二：所谓房子盖得咬着牙——主屋的后方与邻居家的房子相差一些距离不在一条线上，形同人上下牙咬合。为过审，不多讲，这是其一；其二，门画是神爱世人即意味着这是西方舶来的宗教标志！和这个宗教讲这一套，无异向伊斯兰朋友送猪肉——找抽！事情很快在村里流传开了，不过也只是当个笑话听听而已，没有人会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第二节、三妮之死
秦大娘家有三个孩子，2男1女，老大辍学早，和秦大娘男人在平顶山煤矿打工，这三间红砖大瓦房，就是他们二人赚来的！老2水寿比我大7、8岁，是村里的孩子王，一呼百应的那种！老3三妮和我姐姐是非常好的朋友，俩人天天腻在一起跳绳、抓子、挑冰糕棍啥的，每天傍晚我都得负责前往村中心CBD去叫我姐回家吃饭，每次去都是她俩在玩那些农村女孩专属游戏。
三妮从小体弱，很瘦很单薄，头发发黄，眼神无力。某天中午放学回家后开始拉肚子。这种小毛病，我们小时候太常见了，因为经常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槐花、榆钱，但凡带点甜味的草我们都会吃，只是多少的问题。拉个肚子，没啥大不了的，秦大娘给三妮吃了片泻立停，又念叨了一通：感谢主......带走她的疾病吧，感谢主云云！中午我和我姐吃完饭，照例穿过半个村到三妮家喊她一起去上学，搁着大门秦大娘让我姐给老师请个假，三妮下午不去上学了。
等到下午放学刚一进村，就听见村里一阵嘈杂声——来自三妮家。我和姐姐跑过去一看，原来是秦大娘和一群妇女围成一圈在唱教堂学来的歌，中间放着一个由木制做框架，麻绳穿起来做床面的小床，这种床在农村很常见，而这常见的床上，就躺着一动不动的三妮，她身下的床下，一滩稀黄......
这时候这群妇女同声高喊感谢主，声音嘹亮，半个村可闻！像是经过多次排练一般整齐划一，充满仪式感的她们手拉着手一同往圆圈中间鞠躬，非常优美！只是三妮这时候煞风景地又流出一滩稀黄......
次日一早，整个小村被嘹亮的哭喊吵醒，——三妮没了！死于拉肚子导致的脱水，我们去看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好几摊稀黄......和其他夭折的小孩一样，一张草席成了三妮的宿命，在坡里（距离村庄较远的庄稼地）化作一捧肥料，滋养一季庄稼。三妮的死在村里没有太大的反响，因为她是个女娃，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娃命贱......又因为她本来就体弱多病，似乎本来就难以养活！秦大娘的男人从平顶山赶回来，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就再次出去打工。只是在回来的一天半时间里，撕烂了家里所有宗教相关的画像、书籍，放火一烧了事。当然，还给了秦大娘一顿大逼兜，然后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毕竟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第三节、水寿之死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5月底麦子熟了，秦大娘男人为了赚钱没有回来收麦，家里也就母子二人俩劳动力，那时候收麦子是一个农村家庭的头等大事！但是大型联合收割机还没有普及，收麦子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先在自家地头清理出来一个大概100多平的地方，用石磙把土地硬化，这个场地叫——麦场，然后麦子用镰刀割下来，装车拉到麦场摊开，然后套牲口拉石磙或花钱请拖拉机反复碾压，之后叉掉上面的秸秆，把下面的麦子、麦子外壳扫起来，然后在傍晚起风时，开始扬场，依靠风把麦粒和麦壳分开得到干净的麦子，然后灌麻袋装回家，天气好的时候拉出来摊开晒干——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成年人也累够呛，即便水寿长得五大三粗也非常壮实，但毕竟还是半大小伙子，他干了两天撂挑子跑到颍河玩了游泳玩耍了半天，直到天黑才回来！
秦大娘窝着一肚子火在地里干到天黑也回家了！然后母子二人开始较量——她先给水寿扑通一声跪下，然后一边抽自己脸，一边念叨诸如自己命苦，死了女儿，儿子还天天气自己，自己还不如现在去死之类的话。水寿赶紧去拉琴，可是秦大娘就是不起来，水寿也哭着跪下来，开始邦邦的磕头，额头磕得青紫渗血。秦大娘来了句，你真有嚢气（骨气的意思）啊孩，你有嚢气你咋不去死啊！
水寿听罢，起身抓起窗台上的农药一饮而尽！村里基本是空的，大家都在自己地头上抢收麦子。秦大娘慌了，拉住水寿想往医院拽！可是她拉不动，没有办法，赶紧往本家小叔子地里跑去叫人，小叔子闻讯赶来，只见水寿趴在三妮夭折的那张床上嚎啕大哭。他叔伸手抓住水寿胳膊往架子车上拉，可是水寿死死抓住床沿，他叔拉不动，急得跳脚，又跑地里叫了几个青壮年，几个人再跑回来，这次直接连人带床弄到架子车上往医院跑！
那个年代，如果喝农药，一般抓紧时间去医院洗胃都能救回来（那时候还不流行百草枯），但水寿还没到医院，手就慢慢耷拉下来了，随着架子车的颠簸无意识地摆动着，他死了——一众人在秦大娘家和庄稼地往返几次耽误了太久时间、他农药喝得太多了，整整一瓶一滴不剩！
那一季的麦子，他们家只是收到了麦场跺着，几场雨之后，跺起来的麦子开始发芽，然后疯长，没有人去捡，甚至放羊的都不让羊去啃，对于一年内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人家，在农村都是避之不及嫌晦气！这时候不知道谁想起来了——他家的房子咬着牙哩！
水寿没有埋到坡里（距离村庄较远的庄稼地），他叔图省事用棉被卷着埋在了自家责任田的地头，而我家的责任田和他家挨边！在收完麦子犁地的时候，拖拉机的悬空耙把埋人的被子都勾出来一个角，把我爹恶心地直骂娘，勒令他重新埋好！
第四节、后记
贾志军后来经常出现在各个村子，只要村里死人有丧事他都会来——提一挂鞭炮、几张烧纸，还有一副他亲手写的漂亮字体的挽联——我们这里称呼这种形式奔丧的陌生人为丐帮，会管一顿中午饭，然后封一个礼包，大概10块、20块的样子！他的衣服逐渐脏了，脸上也开始有了胡子茬。
秦大娘也离开村子去平顶山了，过了十多年又回到村里把老宅拆了改成了平房，这次盖得没有咬牙。有次我回老家，路上遇见她在路边晒玉米，我顺手把车上的水递给她一瓶，她冲我一笑，客套几句之后，下意识地来了句：“感谢主”！
本系列全部为我经历的真实非正常死亡事件。一共5篇，现已全部完结，收录在《小村消亡史》合集内，如您感兴趣可以前往阅读。您的关注、收藏、点赞是我动力，由衷的感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