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创作100句(北宗山水网络缩编版)
山水创作100句(北宗山水网络缩编版)李成画树极为精彩,尤其喜欢画寒林。此图中除少数树木以浓重墨色点了树叶之外,大多为枯木,但与关仝的“有枝无干”不同,树干勾皴结合,画得很充分,既很在意其大的形体特征,又很注意细节表现。比如树梢的小枝,李成并没有因其细小而稍有懈怠,在指力与腕力的配合下,时而藏锋起笔,时而凌空取势,勾勒出了状如鹿角、遒劲而又自然流畅、富有生机和美感的树梢。正是这种笔精墨妙的表现,把姿态各异的杂树画得栩栩如生,同时显现出了李成画中一以贯之的清刚之气,而那些不时出现在笔端的劲利、峭拔笔意,则透露出了“毫锋颖脱”消息…… 《晴峦萧寺图》可以认定为李成承继荆关文脉的代表作。此图笔墨质实而又不乏灵动,无论山石、树木,还是房屋桥梁人物,墨色大多比较浓重,笔线(轮廓线、结构线及衣纹)仍用中锋杂以侧锋或微侧笔法勾出,有时比较细劲,有时按压得较粗,大多随山石等景物形体的变化而变化,提按转侧之间,间有较为突兀的顿挫,质朴、强劲、峭
本章的核心内容,是通过一些经典作品具体语汇的品读,展开诸如形式语言本身的情性意态、与所表达思想内容的关系、传承沿革的脉络等多侧面的分析研究,阐发经典画作的审美旨趣和风神韵致,特别是形式语言的意味意趣及其表现功能,揭示形式语言创构之深层奥秘,帮助读者理解艺术创造之中,诸如笔墨锤炼、形式生命体建构、情境意境生发乃至艺术创造深层动因及内在精神融铸的基本规律,搭建一座审美欣赏和审美创造的桥梁,帮助读者与诸多宗师巨匠及其经典作品一道,实现审美创造的逍遥之游。
本章由二十篇短文组成,每篇附图1-2幅,行文因画、因语汇特质、因人性人格人情乃至生命与形式意味的和鸣而“信马由缰”,但务求有感而发、搔到痒处,准确、深刻、有学术、有现实意义,并尽可能做到深入浅出,避免泛泛的空谈和晦涩的理论阐述。就此而言,笔者在这个章节中的所作所为,可以用两个境遇大不相同的词语来形容——一个是与传播方式有关、人见人爱的“图文并茂”,画图与议论密切结合,给读者的研究提供了便利。另外一个有些高冷,来自古汉语,虽因生僻而自带接受障碍,但却言简意赅地道出了笔者“言为文的用心”(即“文心”)——“提要钩玄”。需要坦白交代的是,我在撰写这些短文时的状态,虽然都很认真,很重视论理的深度,但却很少有与高深理论相匹配的那种端庄正经,有时候反倒有点像好酒贪杯大醉之后狂歌放言的书生。好在酒后所吐,都是“味道好极了”“技进乎道矣”之类“体道合德”的“真言”,以及发自内心脱口而出的反应。深入到了异彩纷呈的秘境,萍实如醉如痴,虽然有些忘乎所以 却仍没有失去书生本色:彼此敬重的文友多有“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之举,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一起来“干了这杯酒”,如何?
笔者选定的研究对象,均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意义,极具个性和创造色彩,同时也具有超卓的形式之美。大部分出自鼎鼎大名的宗师巨匠,也有无名英雄之作,但佚名者所作所为,同样具有毋庸置疑的艺术学术价值,本书选刊的《临流独坐图》、《雪麓早行图》、《山楼来凤图》等均可作为佐证。
下面,我就拈出几个“片段”,让大家先睹为快。其中的作品大多是书中原图,文字则是断断续续的摘录——断章难以取义,但愿读者诸君能有所发现,进而引发深入探索的兴趣。
片段1 《晴峦萧寺图》(局部)——李成非典型画风语汇简析
五代 李成 晴峦萧寺图 局部
李成的笔墨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状态,一种承继荆浩关仝文脉,刚健浑朴也较为厚重,境界峻拔雄伟。一种系自创,多见于其典型画风中用卷云皴所画的平远山水,“笔势颖脱,墨法精绝”、“烟岚轻动”、“石如云动”、“秀气可掬”。
《晴峦萧寺图》可以认定为李成承继荆关文脉的代表作。此图笔墨质实而又不乏灵动,无论山石、树木,还是房屋桥梁人物,墨色大多比较浓重,笔线(轮廓线、结构线及衣纹)仍用中锋杂以侧锋或微侧笔法勾出,有时比较细劲,有时按压得较粗,大多随山石等景物形体的变化而变化,提按转侧之间,间有较为突兀的顿挫,质朴、强劲、峭拔却不呆板。而且其位置、形态及墨色浓淡都十分得体,既形成了一种很美的节奏,也有助于景物细致入微的表现。皴法则以侧锋皴点为主,有时如豆瓣,有时则形成短条子,笔触较为含蓄,沉稳有力,颇有力透纸背之感。
李成画树极为精彩,尤其喜欢画寒林。此图中除少数树木以浓重墨色点了树叶之外,大多为枯木,但与关仝的“有枝无干”不同,树干勾皴结合,画得很充分,既很在意其大的形体特征,又很注意细节表现。比如树梢的小枝,李成并没有因其细小而稍有懈怠,在指力与腕力的配合下,时而藏锋起笔,时而凌空取势,勾勒出了状如鹿角、遒劲而又自然流畅、富有生机和美感的树梢。正是这种笔精墨妙的表现,把姿态各异的杂树画得栩栩如生,同时显现出了李成画中一以贯之的清刚之气,而那些不时出现在笔端的劲利、峭拔笔意,则透露出了“毫锋颖脱”消息……
片段2 《风雨山水图》(局部)——夏圭笔落惊风雨 北宗书写任纵横
南宋 夏圭 风雨山水图 局部
……为了找到具体的“关钮”,还需强调两点,首先我要发一个感慨:好一个“写”字了得——“写”,书写、写意、倾吐宣泄是也,“写意精神”大发扬之谓也。在《风雨山水图》中,这种精神既体现在简约而又趋向“炁化”的空间处理方面,也体现在笔墨语言方面,后者更为突出。请看前景那一组树木,比李唐《清溪渔隐图》中画树的笔墨显得更加神完气足,那是何等恣肆、何等的神采奕奕!山水树法之中的夹叶、点叶、介字、胡椒之类习见的法规程式,全都被风刮跑了,而代之以阔笔(兼有破笔)泼墨书写,并在关键处(比如树冠及需要提醒以区分前后层次关系、或强化风势的地方)以积墨法加上了一些意态纵横的斫笔,潇洒风流。以如此淋漓酣畅的泼墨书写画树,不仅在夏圭其他作品中没有,在整个传统北宗中也很少见,可谓神来之笔。这神来之笔无法而法、自然而然,把风雨之中一起摇摆的树木所拥有的特殊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真的是太有魅力了……
或许是夏圭画中所涵咏的生命诗情容易使人浮想联翩吧,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李清照的那首《如梦令》,短短的一首小令尤其是“绿肥红瘦”四个字,竟然引发了词人和众多读者无限凄婉之情,不知夏圭画中,雨急而“风骤”所导演的生命活剧,能引发出观众朋友们什么样的情思和感慨?或许就是最能表达人们动情参与的那句“一起摇摆”吧?
……
片段3《踏雪寻梅图》(局部)——疯吴伟豪纵狂逸 真写意画如其人
明 吴伟 踏雪寻梅图 局部
明 吴伟 长江万里图 局部
中国画的抒情写意并非文人画的专利。北宗山水之中,李唐和马夏的大斧劈,梁楷、牧溪、玉涧等人的禅画以及浙派一些画家粗豪狂放的笔墨,对于主观情思的宣泄表现,比之于文人画,几乎可以说不遑多让。
而吴伟的笔墨,作为一种“新的狂放人格理想的表征”,更可以视为生命的语言。
这位“不师而能,山水人物俱臻神妙”、17岁就被誉为“小仙”、三代皇帝宠召、号称“江夏狂呉,千金一图”、50岁醉酒而死的吴伟,“落拓不羁、桀骜不驯、蔑视世俗、生活放荡、行为乖张、剧饮狎妓,决定了他是一个敢于反对一切桎梏,敢于突破和敢于开创的人,而这也正是吴伟的魅力所在,它也成就了一位天才的艺术家”。那么,“临绘用墨如泼云”、“短衣垢脸见天子……跪翻墨汁信手涂”的吴伟,画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作品呢?
请看画——在本书的完整作品版块,吴伟的作品我最终选用了《临流读书图》,因为它既充分地体现了吴伟笔墨放纵雄强苍辣、海雨天风般极具张力气势一类作品“如楚人之战钜鹿,猛气横发”的特质,也表明了吴伟学戴进、实质上是通过戴进上追马夏,并在马夏的路向上开拓前行所取得的突飞猛进。通过这类作品,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吴伟“豪纵使性”的个性具有多么重要的意义——画家就怕没性格,有性格的又怕被束缚住(生活中能够束缚人的事物太多太多),他“任意纵心”,“直拖横抹”(而不是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结果是“神飞精透”、气势磅礴、痛快淋漓,既完成了创造主体的情感宣泄,也实现了对戴进、对马夏的突破。
在语汇品读版块选择的,则是《踏雪寻梅图》的局部。这类作品充分展示了吴伟在“直写本心”过程中,对笔墨形式美、形式意味与情感意绪契合的高度重视,和驾驭形式语言的超强能力。史论家谈北宗笔墨,差不多都要用“迅疾”、“挥扫”一类的词汇,实际情况并不能一概而论,改变这种误解也不难,你去扫扫看,一扫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但在吴伟这里,笔速却真的很快,特别是《踏雪寻梅图》、《长江万里图》一类作品,“直拖横抹”、“循环往复”、突兀跌宕、犹如狂草,可以说放纵到了极点。于是,伴随着特殊的节奏和韵律,既表达了与众不同的精神情境,也产生了与众不同的形式之美。这说明,看上去无法无天、胡涂乱抹的吴伟,实质却是“法由心生”、而且其形式创构几近本能。
饶有意味的是,《踏雪寻梅图》和吴伟晚年放笔写意之作《长江万里图》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意笔写实”。我的这个论断表面上看起来有点自相矛盾,“豪纵”的画风与“写实”也有关联?实际上它确实道出了吴伟虽然放纵不羁,却与“抽象表现”擦肩而过的事实。因此,尽管这两幅画(尤其是后者)粗看起来,很有点像现代人画的写意山水,却依然没能步入“抽象表现”领域。透过吴伟的具体画作,我们不难发现吴伟玩的还是“具象”,画中的人物、屋宇桥梁不用说了,相当具体,连山石树木的形体和结构也都表现得很充分,只不过他笔下勾、皴之类的形式元素们也都“喝醉了酒”,举手投足别有一番风情罢了。实际上,在文化流变的长河中,包括一些文人画家在内的绝大部分艺术家笔下,写实和写意很多时候也都是一种并存状态,并在审美创造中互渗互动。这种情形与时代和民族文化的大环境相关联,并不奇怪。
当年,天才吴伟与“抽象表现”擦肩而过,不免令人感到些许遗憾。那么在海阔天空的今天,有幸受到包括丰厚民族传统在内的人类文化蒙养的吾辈,能不能通过更富有诗性的创造、为地球人的生命之旅添上几许诗意呢?
……
片段4 《桃源仙境图》《清明上河图》(局部、仇英)——迥然不同的色彩表达
明 仇英 桃园仙境图 局部
明 仇英 清明上河图 局部
关于仇英的青绿山水,我在“重要成员及其学术建树”一章中议论得比较充分,读者不妨把那篇文章与此文联系起来阅读。这里。拟结合着两幅画在运用色彩语言方面的异同,作一下比较研究。
《桃源仙境图》的色彩处理方式,基本上属于大青绿山水的常态,但又有与众不同之处。常态化的处理,多以山石等景物的形体结构为依托,故带有一定的写实性,这里所讲的写实性乃相对而言,青绿山水本身就是一种装饰性比较强的艺术。仇英这幅画的色彩,比习见的青绿重彩(这类作品既有石青石绿,往往还辅之以草绿、老绿、赭石、螺青以及其他色相的石色,色彩很丰富)更趋向单纯化,整幅画色调基本上是石青与赭石的互补与统一。他在敷染石青之前,染了大面积的赭石作为地色,石青浓厚之处,尽显青之靓丽,石青淡薄之处,则与绢色与赭石合成的地色相映衬,产生出不同程度带有紫味的青灰,浓郁而又典雅。
他的《清明上河图》就整体而言,则是青绿重彩与水墨淡彩的构成——有些地方以青绿、白粉、朱砂等重彩敷染,建筑物上的颜色甚至接近平涂,或者在水墨淡彩环境中突兀地画了一片大青绿,有力地凸显了装饰与构成之美;有的地方则以水墨淡彩为主,而以星星点点的亮丽石色作为节奏上的调剂,与其他部位的青绿重彩交相呼应,成为一个完美的形式生命机体。
仇英的色彩处理非常得体,浓艳处不伤墨色,清淡处恍惚微茫,“草木丛杂之致,烟云缥缈之观,相与映发”。在他的艺术世界之中,营造出了各种各样的色彩情境,有的高古渊深,有的淡雅天真,有的极为单纯而且很超前,有的又具有明显的综合性。可以说,即便是在南北两宗之中,亦属顶尖高手。关于色彩美有这样一句话:“最好的色彩美有赖于多样性的正确而巧妙的统一”(威廉·荷加斯语),把它借来概括仇英的色彩,我想西方朋友是不会有异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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