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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直上寓言故事(看热闹误接绣球)

青云直上寓言故事(看热闹误接绣球)我的泡泡还没来得及吐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劈了下来:翡珍,带上策仙书到天启阁报到。我说没问题,你就好生在上面看我努力吧。临走前,她将我从丞相府中的人造湖带到了青丘山下的月牙湾。青丘山乃是狐仙修炼聚集之地,灵元充裕,地气纯净,所以青丘山连着山下月牙湾乃至延伸到西北方向的流云谷,都是问道修仙的不二宝地。娘亲嘿嘿一声怪笑,食指抵着我脑门前的红云道:如今前尘往事已是烟云,你我缘分尽了,若你好生修炼,来日兴许有再见面的机会。

青云直上寓言故事(看热闹误接绣球)(1)

本故事已由作者:败家娘们乐玺,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我娘飞升成功,当上了鲤鱼大仙后,决定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

对于一贯好吃懒做的我,这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临走前,她将我从丞相府中的人造湖带到了青丘山下的月牙湾。

青丘山乃是狐仙修炼聚集之地,灵元充裕,地气纯净,所以青丘山连着山下月牙湾乃至延伸到西北方向的流云谷,都是问道修仙的不二宝地。

娘亲嘿嘿一声怪笑,食指抵着我脑门前的红云道:如今前尘往事已是烟云,你我缘分尽了,若你好生修炼,来日兴许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说没问题,你就好生在上面看我努力吧。

我的泡泡还没来得及吐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劈了下来:翡珍,带上策仙书到天启阁报到。

瞬间,碧蓝苍穹中漏出一道金光,金光闪闪晃瞎了我的眼。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娘没了。

2

我在月牙湾安顿下来,老老实实地过我的日子。

为了早早地赶去批斗我那毫无当娘责任感的娘,我决定饮露吃素,打坐练功,尽快成仙。

一百年不太久,摸透了月牙湾里的每一块石头缝。

两百年也不太久,不过是和那黑贝壳精闹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听到嫦娥仙子要到月牙湾来洗澡的消息,月牙湾的花妖精怪全都兴奋得几天都睡不着。花鹿精奔奔衔着三个花环跑来问我嫦娥仙子会喜欢哪个?

我又不是嫦娥仙子,我怎么知道她喜欢哪个?

我撇了撇嘴,翻了个身,露出雪白的肚子,奔奔尴尬地咧了咧嘴,夹着尾巴跑进林子里。

墨予见我兴致不高,有些好奇我为什么不像她们那么兴奋?

我说:因为,她每次来,都不带吴刚。

墨予不予置评,轻轻晃了晃身子,当是笑了。

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嫦娥仙子的洗澡水对修炼的妖精来说,就跟鲍鱼鱼翅般滋补。

此时日上三竿,湖面涟漪将流萤浮光撕成了碎碎斑块。

一片莲瓣搭了下来,在我头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日中炽热的艳阳。

墨予问我:马上你就三百岁了,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又翻了个身,将眼睛埋在水里,我说:我想见我娘!

墨予沉默了片刻,说:换一个试试。

好吧,你说换我就换,于是就着原句换了个主语,还用了个表示程度深的形容词来表达我对吴刚强烈的愿望。

我十分想见吴刚!

一向淡雅寡欲的墨予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扭过身子不再理我。

墨予是株公荷花精,我来月牙湾之前他便已在此修炼。 此时,没有墨予莲瓣的遮挡,光线明显刺眼,晒得我的鱼鳞直发亮。

3

夜,恢复了静谧。

嫦娥仙子在那头洗她的澡,香肩裸露。

月光因为怜惜,为她白皙滑腻的背脊盖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银纱。世间最美妙的景致不过如此,仿佛身在云雾之间的她,缥缈而虚幻,是冰山暮霭中绽放的雪莲,高贵而圣洁。

见她的头突然朝后扭了一扭,我赶紧埋下头躲在角落里继续追着我的珠子玩。

正当摇头摆尾追得起劲的时候,一只虫子撞上头,稀里糊涂地眨了个眼,再睁开眼皮时,珠子不见了。

此情此景,虽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

而这时,身后忽有异香,异香很浓烈。

这颗莲子,倒有趣味!

我像中了阎王爷的定身咒,全身从骨头到血液都凝固住了,冷汗却顺着我的鱼鳍往水里流。

唉,这小鲤鱼精,怎么不说话?嫦娥仙子又道,将手探进水中。

已知大难将至的我立刻闭上眼睛,翻身,露着白花花的肚子,装死。

嫦娥仙子目光犀利,早看出我那点不自量力的把戏,哈哈笑了两声后,手心掬起一捧水,将我困在其中。

小鲤鱼精,你莫怕。我只是很喜欢这颗莲子,可否赠予我?

啥?那可不成,这是别人送我的生辰之礼。

我火冒三丈,一个鲤鱼打挺,立刻蹦了起来。

此颗莲子有来历,按那些迂腐秀才的说法, 就算是我与墨予友谊的桥梁,友情的象征。

本以为墨予因为厌烦我不再理我时,生辰那日他又突然出现。

我见他来,自然兴高采烈,水面上连翻了七个筋斗,又抱着他从左到右亲了一个遍。

那时夕阳风光无限好,墨予原本雪白的莲瓣上,也洒上了淡淡的红。

随后他赠我莲子,聊表心意。

这颗莲子自然特别,不仔细瞧定以为是姑娘小姐常拿在手中玩的玻璃弹子,实则集墨予三个月前的气血,三个月的内力,不然哪能又圆又紫又透明。

我对嫦娥仙子道:人要人脸,妖有妖骨,将别人送自己的东西再转手送人,会被雷劈的。

嫦娥仙子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长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被抖落,砸在我的头上。

好个爱贫嘴的鲤鱼精,早晚要被人给收拾了,才学得乖。

生活如此平淡,平日不练练嘴,嘴巴会生疮。

嫦娥仙子又是一笑,闪烁的眼神透着戏谑与玩味。

与你抬杠想来是占不了便宜,不过我有心要这颗莲子,你若再是想要回去,估计没的可能了。

4

你我也算有缘,他日广寒宫阙,静等佳音!

嫦娥仙子洗完澡,骗走墨予送给我的水芝莲,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污垢。

我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感到惴惴不安。

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边的山峦上,镶了一道连绵不绝的金边。

瞭望广阔的天空,陡然觉得,今日晨曦,别样美丽。

我摇着尾巴划破水面游到墨予修炼之处时,墨予有些好奇:花梨,今日起得这么早?

我焦急地对他直摆尾巴,心急火燎地绕着他不停地转。

墨予俨然被吓到了,脸凑了过来:花梨,你怎么了?

好家伙,就是这个时候,我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撞了上去,抱住他的头,对准他的嘴巴,张嘴就啃。

舌尖轻轻挑开牙缝, 伴着嘴唇的吮吻,将嫦娥给我的金丹咬碎成两半,喂了其中半颗到他的嘴里。

有异物入侵,墨予的呼吸明显一紧,挣扎着要摆脱我,但喉头一滚,那半颗金丹掉进了他的腹中。

金丹入腹后,墨予的呼吸渐重,胸口的起伏宛如潮水,一起一落。

我突然也有些害怕,心里瘆得慌。

却又当没事人似的,拍拍他的身子:没事没事,这可是好东西,可能要消化一会儿才能发挥效果。

这不拍不要紧,一拍要鱼命,抬起鱼鳍一看,哟,烫出黄豆大的一个泡来。

我看看我的手心,又再看看墨予,瞬间石化。

周围的水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噜咕噜响。

周围的虫鱼鸟草,能逃的纷纷逃了,不能逃的,全被这泉滚水烫熟了。

看情况不对的我,立马明白自己闯了大祸,支支吾吾地向墨予解释道:嫦娥那老女人明明告诉我这是仙丹的,吃了可以增长一千年的道行,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那当真是废话,谁都看得出他痛苦得快不行了。他水里翻来覆去地打滚,呜咽声全都卡在喉咙里,哪还腾得出有什么力气来应我的话。

青绿的荷叶迅速衰败,雪白的莲瓣被烤得焦黑。

充满负罪感的我此刻就跟放在铁锅里的烙饼似的,被烙得滋滋响。

忍不住哇的一声开了,脑子已完全失去了思考,不断喃喃重复:墨予,我对不起你啊。

墨予终于扯开沙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来:不怪你,花梨,快跑!

我却被煮得快不行了,现在倒是尝到些温水煮青蛙的滋味。

五脏六腑都似火在烧,整个一红烧鲤鱼,里头外头都七成熟了。

墨予渐渐在我眼前枯萎成一株小小的黑色藤蔓,而伴随着他的痛苦减轻了,我的痛苦却刚刚开始。

我哇哇大哭,尽管哭得撕心裂肺,始终无法宣泄出一丝此刻心中万念俱灰的疼。

抽了抽鼻子,我说:没关系,墨予,作为害死你的好朋友,我不会丢下一个人的,奈何桥上多等我一刻钟,我马上下来。

说完,我整理了一下我的鱼鳞,梳理了一下我的尾巴,擦了擦哭花的脸,又在眼睛上贴了两片消肿的水草,一仰头,终于把剩下那半颗金丹咽了下去……

5

何谓地府?

曼珠沙华开满地,奈何桥上桥搭桥,三生石畔刻三生,忘川水引忘川魂。

我没好好儿计算有没有时间可以参观地府,却在心中默默祷告墨予不要走得太急,过桥的时候千万要等着我。

还贪心不足我们俩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当我睁开眼睛时,眼前春光明媚,青山绿水别样雅致。

我心底发堵,感情这阴曹地府,竟与我们月牙湾,一模一样。

生怕弄错,我擦亮了眼睛又将这山这湖仔细瞧了个遍,当看到连湖畔那块踏脚板都跟月牙湾畔的灵台石长得一模一样时,我呆了呆。

踏脚板上坐着一个表情空洞的翩翩公子。

雪白的长衫外套着一件薄薄的罩纱,罩纱上水墨染的莲花纹案浑然天成,自然得好像风荷始从此间长。

侧脸看过去,公子鼻子很挺,五官很淡。

碧透的簪子将他墨如缎带的青丝绾了起来,干净利落。

公子眺望着夕阳下的青山远黛,握着折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泡在水里的脚也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我接连两个感叹,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地府也有这番景致!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阎王爷这么年轻漂亮!

我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找阎王爷问路,刚走了两步,低头看到裙下鞋尖小小,鞋面鸳鸯成双,吓得立刻抱着头尖叫起来,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投胎投得这么快!

花梨?

感情阎王爷知道我叫啥,甚好,免去了自我介绍。

我装腔作势地朝阎王爷拱了拱手,鲤鱼精花梨拜过阎王,此番入地,多有打搅了。

阎王爷皱了皱眉头,拽起衣摆,从水中走了出来。

我望了地上那双又白又细的脚,继续说:不过花梨尚有一愿未了,想,想要请教大人。

我自然是想问问他墨予投胎投到三界六道中的哪里去了,在关心墨予去向的同时,心中又不免埋怨墨予不够意思,有够记仇的。

阎王爷半张着嘴,似乎想要打断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冷冷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愿闻其详。

在下有一位朋友,他,他是一株莲花,我们,我们走的时候他快了我一刻钟。

话音刚落,阎王爷僵硬的轮廓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连眼神中的积雪的冰山也开始融化。

我顿了顿,心中大叫一声不妙,涨红了脸立马解释,我们不是殉情。

这下便好,阎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十分开心,笑得极其畅快,笑得我一脸雾水。

几乎是收住笑脸的同时,他色厉内荏地道:好个大胆的鲤鱼精,先是偷盗广寒主人的金丹,后又草菅它妖性命,你该当何罪!

我被他唬住了,一哆嗦直接双膝跪地:大王饶命,金丹不是我偷的,是广寒主人硬要拿它来换我的莲子的,墨予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想让他也分了五百年道行去。

什么?你拿我送你的东西去换了一颗不要命的金丹?

恍然抬头,看到他眯起眼睛满脸阴沉地看着我,竟恍然大悟:你,你——

扇柄重重地落在我的头上:我什么我,你什么你!

6

阎王殿没去成,闹了半天还是在月牙湾。

然而多长出了一双人腿,心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像多长了两个眼珠子似的,躁动得紧。

又是一个艳阳日,在水底修炼了半日,从嘴巴到脚指头都想那天在市集上买的麦芽糖,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跳上了岸。

此时墨予在树荫下心无旁骛地打坐,并没有注意到我从水里跳出来了。怕耽搁他修行,我也没对他打声招呼就跑出了月牙湾。

我在张记刚买了两包米糕,就被三两个小混混给团团围住。

带头那个小混混眯着一双老鼠眼打量了我半天,露出一口黄牙,腻歪腻歪地说:小娘子,一个人啊,让大爷我送你一程。

说完,一只油腻腻的手就要往我脸上蹭。

我的脸黑了黑,拉开阵势,心道全当姑奶奶做饭后运动。未等我动手,有人抢先一步抢了我的风头,周围的看客们还没看到打斗的动作,那三个傻大猫直接躺在了地上,爬都不爬不起来。

墨予站在我斜前方,狠狠地瞅我一眼:还不走,你想陪他们一起吃晚饭?

我愣了愣,然后奔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嘿,你来啦!

原来墨予早知道我跑了,只是正在紧要关头,他不敢轻举妄动。等打坐结束,他立马就追了过来,恰巧看到我被人欺负,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变成人形以后,嘴巴又犀利又毒辣,我常常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戳着脊梁骨说得体无完肤,这便让我极其怀念以前月牙湾里那朵木讷的小莲花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墨予现如今这副皮囊生得可不是一般的好,通身斯文闲适,谈吐随和又透着儒雅,俨然是朝廷座上公卿的气派。

相比较而言,我还是觉得变成人形的墨予更好一些,俗话说,养眼益寿嘛。

我一时跟他抱怨说:变成人不好,好端端的一条鱼尾被分成两半不说,还分了五个脚指头。一时又唠叨道:变成人以后不好,我现在跳进水里都浮不起来了。

嘴里还含着半口米糕,米糕粉沫喷了墨予一脸,墨予停下了脚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因为变成人你就浮不起来了,而是因为你吃得太多所以容易沉下去。

我们准备出西城门到郊外,再回月牙湾。没想到越往城门走,人越多,到了白虎街,已是挤得水泄不通,连爬都爬不过去。

我拉着一个一脸凑热闹表情的老伯,问怎么回事。

老伯撅了撅嘴:尚书府千金撞天婚。

撞天婚?什么叫撞天婚?

我拉着老伯还没问完,城楼上响起一声锣,城楼下的人便跟吃多了巴豆似的,夹着屁股又蹦又跳。人潮涌动,我顿时有样学样,跟着那些人朝城楼上看。

此时层层叠叠的粉帐里露出半只擎着绣球的手出来,那手奶白奶白的,又长又细,微微翘起的食指上,似乎嵌了一点紫意。

脑子里精光一闪,我踮了踮脚,继续抻长了脖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估计是看我凑热闹凑得太热情了,那绣球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脑门儿上,给了我一个大彩头。

刚才还是吵吵闹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城楼上很快下来一批人马,扫开一条过道,将我与墨予团团围困住。

请新姑爷上马!

我正疑惑他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斜目瞅墨予,却被眼前的一切震得仿如雷劈。

若不是一眼看透他华丽皮囊下的本体,我真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红衣白裤,杏目桃腮,那明明该是我的模样不成?

再低头看看自己,才明白原来弹指间,他与我竟莫名地互换了身体。

掂了掂手上的绣球,仿佛里面藏了个惊天大秘密。

墨予走到我身边,以眼神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先跟他们回府再做商量。

7

张尚书长得白白胖胖的,为人和善,少打官腔,谈笑中也看得出他对门第出身并不介怀。

而那位撞天婚的张小姐,除了继承了她老爹的白,倒是没一个地方像他爹。

一桌子吃饭时,那爷儿俩除了对墨予这副看似正义凛然、风流儒雅的皮囊十分满意外,什么事都不对头。

不过看得出来,张小姐应是十分喜欢墨予的,望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一张俊秀的小脸上,开满了灼灼桃花。

迎着那样奔放大胆的挑逗,我只能呵呵干笑,白衣青衫下起了一地鸡皮疙瘩。

而心中却大骂墨予是浑球儿,原就不该听他的话跟着回尚书府的,再这么下去,我都能当别人爹了!

我们跟着尚书府的人回去,自然不是安心想当张尚书的女婿。

虽然现在我是男儿身,但终究是颗女儿心,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成亲,我希望我的成亲对象是个男人!

看热闹误接绣球,我成尚书千金准夫婿,可我是假扮男装的。

墨予的观点是,使我们突然交换身体的那股不可抗力一定出在尚书府,秉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观点,我这个色相是卖定了。

然而,当时信誓旦旦拍着我的肩对我说要共同进退的战友,那位自称是我妹妹的墨予,正无视着我为出卖色相而劳心费力的奋斗,专心致志地与碗中的豆腐块较真。

这情景,让我觉得当初他骗我进尚书府并非是为了变回我们本来的模样,而是为了骗上几顿好吃的。

深受欺骗的屈辱感让我食不甘味。

张小姐见我胃口不好,倒是频频为我夹菜,一口一个娇滴滴的“岳郎”,喊得我连骨头都酥了一半。

正当我讪讪地递过碟子接过她夹来的笋片时,墨予的筷子似有意无意地指了指她食指上闪着流光的紫色珠子:不知婉儿小姐从何处得此宝贝?

张婉儿取了戒指放在手心,笑道:说到这戒指来处,想来是件罕事。

我与墨予的目光齐齐地望向她细腻的掌心,墨予在桌下按住我躁动不安的手,淡淡地道:愿闻其详!

张小姐侃侃而谈,原是半个月前去灵山沐浴斋戒之时,从天而降,挂在她头上的。她自头上取下,发现是个宝贝,又喜爱得紧,便收下了。

好一个从天而降的宝贝,我握了握拳头,手心被汗濡得湿湿的。

僵硬的嘴角快拉到了耳际:想来最近都时兴从天上掉宝贝下来?

是啊,却是件罕事,兴许嫦娥仙子自己的梳妆盒子没有盖紧,让东西给掉了下来。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墨予并非未听出我语气中的不满,一反常态地笃定道:却是件罕事。

8

晚上躺在尚书府的上等厢房内,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老道们常言,女人是最难缠的,而寂寞的老女人更难缠,如今方晓,诚不欺吾。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渐渐地有了些睡意。

向来无梦的我,那夜却做了个离奇而精彩的快意江湖梦。

梦中一个身穿白衣的红眼剑客欲来采我的花,当他的嘴巴离我的脸只有半寸不到时,墨予破窗而入。

两人很快纠缠了起来,但红眼剑客明显落后于墨予,打得十分吃力。

最后墨予一手扣住红眼剑客的双手,一手挥袖抵挡,从容优雅地钳制住了采花大盗。

看到墨予成功制伏了采花大盗,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地为他鼓掌,然而事态再往下发展,却出乎了我们两人的意料,采花大盗虽占不利之势,却无半分恐惧,反而媚眼如丝,笑意酣然。

然后,他就着墨予的身子含住了他的唇。

吓得我直从床上蹦了起来。

背脊上汗涔涔的一片,掀开衣袖,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我又发现一个奇景,我花梨,又变回来了。

我兴高采烈地欢呼了两声,跳下床便去找墨予,这才发现我这一觉好睡,错过了好多好事。

原来张小姐被妖怪上了身,趁着我睡觉的时间,墨予已经把寄居在张小姐身上的妖怪赶走了。

墨予与张尚书交代好事宜,便要带着我告辞。

张尚书对这个准女婿虽然依依不舍,但看了看我,脸上露出暴殄天物的神色,一面忍痛割爱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墨予,他是何时发现那小姐不对劲的,为何我没发现?又问墨予,张尚书为什么突然肯放我们走了?为什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墨予侧目凝视着我,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柔色,摸了摸我的头,极其宠溺地道:花梨,我们回家吧。

回到月牙湾后,我们再也没出去过。

也不知是我敏感还是多虑,我觉得墨予变了,浑身上下的气也浊了许多。

但他变得最多的,还是看我的眼神,从平淡安静,变得热烈殷勤。

我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张婉儿的影子。

一日,墨予从我这里要了一小段头发过去。

我绞给他以后,好声好气地问:你拿我的头发干什么?

墨予笑道:自有妙处。

那时稍有不安,却不往心里去。我一直觉得墨予比我聪明得多,情欲乃是问道修仙中的大忌,他铁定不会蹚这趟浑水的。

可是奔奔却在傍晚告诉我,她亲眼看到墨予把我的头发与他的头发用红线系在一起,绑在了何首乌上。

我大为震惊,赶紧向墨予求证。

墨予坦诚地告诉我:是的,花梨,我动了情,还是对你。

我想过他犯浑,却没想到他如此犯浑,私拉红线,这无疑是断了我的生路,掘了他的死路。

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我一抖,吓得把他的手甩开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里面一点情绪也没有,静如死水。

我说:墨予,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说完,落荒而逃。

我能怎么处理呢?其实我什么也不能做,我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动情,为何动情?

万般无奈,抱着侥幸的心理,我连夜烧了三支香招来了母亲。

母亲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先是狠狠地拧着我的耳朵说我傻,竟将金丹分了一半给他人,然后才向一同与她下地的九天玄女请示,可有妙法。

九天玄女看了我第一眼,淡淡地问:你可否对他动情?

是否对墨予动情?我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了没有。

然而话刚出口,竟觉得内疚。

说我不喜欢他,那是假的,姑且不说他的体贴入微,机敏睿智,即便赌上我们多年来的情谊,我也是喜欢他的。

即便九天玄女的眼睛,像是一张明晃晃的镜子,将我从里到外照得干干净净,这时我依旧一口咬定,我不喜欢他。

九天玄女点点头,掐指一算后,对我和我母亲说:事情倒是不难办,只要将花梨的头发再截一段下来植在其他女子的头上,让其他女子与他相恋即可,不过倒是可惜了那花精。

这法子虽然可行,但我却后悔了,正想说什么,却被母亲拦住。

想来共患难同生死是义举,可你别忘记了,这件事你本来无错。他不过是多耽搁几百年不能修仙,你何苦又去陪着他最后让你们俩都万劫不复?

利弊一分,我刚鼓起的勇气,又打了退堂鼓。

我母亲是明眼仙,见此事已经定下,又赶紧趁热打铁向九天玄女举荐:这孩子,心眼儿实。

九天玄女笑得十分客套:以后上来,可在我坐下侍奉。

我娘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赶紧朝九天玄女跪下行了大礼,算是提前入了她的门。

但是,那头发必须要你自己去植。

9

今年,梨花残得早,到五月枝丫上也只剩下零星的白。

我向来喜欢热闹,却不知道是因景伤情或是因情伤景,最爱的梨花如今印在眼中,显得特别刺眼。

他在湖边静静地坐着,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我揉了揉自己苦得没边的脸,走了过去。

走了两步,转身想逃,却被墨予率先喊住:花梨,你来了?

澄澈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对着那张认识了几百年的清雅面容尴尬一笑。

你已经找到法子了吗?你选的人是张婉儿,对吗?

我想,我的脸估计又白了一些。

我牵动面皮,想让自己笑得更深一些,但是笑不出来。

他拿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安慰我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我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既然你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既然你早有此觉悟,何苦去牵那根红线,让我们两人都痛苦。

墨予手中的树枝啪地折成了两段,他嗯了一声后,看着水里与蝶同戏的锦鲤。

因为,想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肯不肯为了我,放弃修仙而已。

他话音刚落,我沉默了。

他在光秃秃的梨花树下微笑,目送我离开,形单影只的模样,既碍眼,又让人心疼。

其实我一直还想问他一个问题,他到底是何时动情的?然而,此去经年,无疾而终。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从母亲与九天玄女的闲谈中,听到了那个嫦娥仙子开的玩笑。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你梦到你被采花贼采花,最后被采的是墨予的那个梦?那天你笑嘻嘻地说完之后,我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梦,是真的发生了。附身在张婉儿身上的妖精,是玉兔精,玉兔,你知道吧?就是嫦娥仙子身边的那只。

你是说?

对,因为他知道我们两个吞了那枚金丹,所以想把它抢过来。半夜他跑进你房里想把你那半颗给吸出来,却被墨予从中阻拦了。后来,就跟你做梦的情景差不多,虽然墨予秉着一口气没让他把金丹吸出去,却反吸了一口浊气,开了情窍。

若当初他不救我,那我会不会死?

母亲点点头,足尖拨乱一池春水,感叹道:他也算待你厚道。

那时候眼眶莫名其妙地发热,我想起我们最后一别时,他说的那句,赌你肯不肯为我,放弃修仙而已。

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许他早就晓得了,所以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安排好后路。

10

时间仿若指间沙,好的时光总是留不住的,离三世之期还有半个多月,我的修为已经可以挑个良辰吉日飞升成仙了。

娘亲频频下凡,翻着黄历查查找找。

我说:又不是成亲,有这么紧张吗?

我娘对我翻了个白眼:你在说屁话,这可是比成亲还重要的事。

我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那好吧,你慢慢在家查日子,我出去见个朋友。

我想,是时候去接他了。我们有多少年没见?有没有两百年?

我想我见到他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定是得意扬扬地道:你以前老说我笨,不过这次你却没料到,我竟比你先走一步吧?

月牙湾的水,照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笑得很甜。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

临走时,我卜了一卦,寻人,西北方,诸事不宜,大凶。

心有戚戚。

在市井窄巷,我终于见到了他,看着如今的他,青丝不再,两鬓斑白,穿着寒酸,精神委靡,我大吃一惊。

他与我迎面而过时,视线直接跳过了我的脸。于是我故意撞了他一下,药包撒了一地,装作好心,我忙蹲下来帮忙捡。

捡起药后,我将药包紧紧按在手中,怎么也不松手,墨予漠然地抬起头看了我两眼,道了一声谢。

眼神,别样陌生。

他竟认不出我来。

我尾随他来到他家门外,透过窗户偷偷地看,看到半新半旧的小小柴屋内,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

他喂她一口药,她摸他一下脸,两两相望,眼中满是情意,满满的,多得快溢出来。

彼时,土地老儿刚才对我说的话,萦绕于耳。

金丹虽妙,可惜这莲花公子暴殄天物啊!

他与她本是三世夫妻,夫妻之间就像酝酿的一缸酒,日子越久,酒就越香。他对自己夫人生出了爱情,舍不得看她妻子在病榻上受苦,所以从第二世开始,就常常给他爱生病的夫人渡气。这渡来渡去吧,虽延长了夫人一时半会儿的命,自己的精元也送得差不多了。到如今,仙性妖性都没了,已经与常人无异。土地老儿又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叹息道,今天晚上,他的夫人就要走了。

我苦笑,他竟是爱上了她,最后忘记了我。

原来都是循环着来的,当初你说我爱食言,如今你却骗得我好苦。可是他忘记我又是那样理所当然,我从未为他做些什么。

仿佛又看到梦中的他微笑,他在光秃秃的梨花树下钩了钩小指,手指上的红线的另一边,不是张婉儿,而是我。

11

我娘还在兴致勃勃地查黄历,我回了月牙湾,跳进水里,化作了一尾鱼。

我娘看了我一眼,顿了顿,继续翻书页,顿了顿,又扭过头,看我。

恨不能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真是作孽!她气不打一处来,我却在水中游得怡然自得。

凡人常说,知足常乐,我虽将内丹赠予了墨予的夫人,却因知足,并不患得患失。

有得必有失,我还记得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恩人,不知在下何以为谢?

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笑道:记得我的名字就好,花梨,可别再忘了。

我以墨予的金丹换了五百年修为,最后却又以自己五百年修为连本带利地还给了他。

到头来,我这五百多年,算是白花工夫了,越修越不悟了。

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言,因果与缘。

月牙湾景色依旧,故园风光无限好。犹记当年月正圆,红鲤戏蝶,莲影疏斜,梨花满纷纷。

然碧雪落,飞沙缠,北雁已随南归去。青丝白,尘烟过,故人又作他人嫁。

忆往昔,年华少,花事了,知多少?(原标题:《永夜抄之墨染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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