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内心深处有一个桃花源(每个人都想农夫山泉有点田)
愿我们内心深处有一个桃花源(每个人都想农夫山泉有点田)七首岩让我想起林前岩。没有迟疑的,马上想起。后来我想两者一定有非常相似的气息和脉搏。青莲姑的笑容温和安静。虽然离开了许多年了,她的微笑一直让我无法忘怀。她住在半山腰,一棵树长在屋里,穿过屋顶,推开前门是用竹子一节一节接下来的山泉水,推开后门就是山和满目苍翠。青莲姑是我的姨奶奶,17岁出家乌石岩,90岁逝世。黄卷青灯木鱼,一生都在山上,难得下山几次。闽南话“岩”似乎就是指寺庙吧,记得小时候大人们习惯说要去“岩”的阿姑那里,就是去林前岩寺。
作者 | 文卿
说一座山可以从另一座山说起吧。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乌石岩所在的山叫天城山,我习惯叫乌石岩为林前岩,因为山下的村子叫林前。
很久以前,我们全家族的人每年年初四都骑自行车去林前,把车子寄放在农民家里,大家走路上山。走一段路,在土地庙休息一会儿,再往上走,一直到青莲姑那儿。
她住在半山腰,一棵树长在屋里,穿过屋顶,推开前门是用竹子一节一节接下来的山泉水,推开后门就是山和满目苍翠。
青莲姑是我的姨奶奶,17岁出家乌石岩,90岁逝世。黄卷青灯木鱼,一生都在山上,难得下山几次。
闽南话“岩”似乎就是指寺庙吧,记得小时候大人们习惯说要去“岩”的阿姑那里,就是去林前岩寺。
青莲姑的笑容温和安静。虽然离开了许多年了,她的微笑一直让我无法忘怀。
七首岩让我想起林前岩。没有迟疑的,马上想起。后来我想两者一定有非常相似的气息和脉搏。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竟然以为只是个休闲的地方。朋友说去石狮岩泡茶,我就跟着去了。
不大的寺庙,几只不怕人的鸽子和公鸡,对了,还有孔雀,庙外面的笼子有几只不知从哪来暂住的猴子,孩子们去找这些动物玩,大人们在浓密的树阴下泡茶。
凉风习习,空气清新,远望漳州大地尽收眼底,近看树木葱茏,几位身着褐色长袍的僧人不急不缓经过。
当时大家谈论的主题是水。茶要泡得好,除了茶叶,水质是很关键的。人们对七首岩的山泉水很认可。
不单只指水质,有寺庙在一旁的山泉水更有不同一般的意味。有的人还不惜花时间和路程定期来带些山泉水回去,大桶大瓶子,汽车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
七首岩和石狮岩两个地理名词曾困惑和混淆了我一段时间。
人们以前习惯称七首岩为石狮岩,七首岩有“内”、“外”之分。这在光绪《漳州府志》里有提到。
外七首岩在龙文区辖内,即古漳州之东乡,有云洞岩、瑞竹岩、仙亭岩、聚奎岩、青云岩、石室岩、照莲岩等七处。
“内七首岩”在今九湖镇境内,即古漳州的南乡,有石狮岩、虎硿岩、罗汉岩、玉泉岩、普陀岩、紫云岩、日照岩等七处。
七首岩寺就在石狮岩上。现在七首岩的称呼渐渐回归。
我国许多深山山腰或顶部大都建有佛寺、庙宇、宫观,或尼庵。
深山,偏远,幽静,道狭草木长,落叶秋风早,翼翼归鸟,林间徘徊,山里的四季轮回都悄悄完成。
寺庙一般选在山腰,古人认为,这个地方是地脉运行形成的穴,风水宝地,有利于修行。每日,晨钟暮鼓,起复连环,音声和畅远播。
七首岩寺在古时一定算是处在深山。
七首岩寺的历史远远超出我的想像,大约建于南朝,公元540年。比漳州建州的历史都长。
南朝建了不少寺庙。唐代诗人杜牧就曾感慨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古时七首岩果真有不少寺庙。清乾隆《龙溪县志》的记载中至少有圆明庵、妙峰庵、玉泉庵、石门庵、龙泉庵五座。
石狮岩寺西邻荔枝海,东邻明代学者张燮故居日照岩。这是七首岩寺给我的又一没想到呀没想到。
七首岩的好山好水好寺引来文人墨客这不奇怪,比如明代的徐霞客、黄道周、清代的蔡世远和庄亨阳等,游玩之余,诗性大发,留下珍贵墨宝也不足为奇,大部分是过客,蜻蜓点水。
而晚年张燮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不是旅居,是家在这里。许多名人雅士来七首岩也因了张燮。
当学生时读张燮,主要记他是《东西洋考》作者,也不管这本书具体写什么,就背这本著作有什么深远的意义和影响。
对作者本身更没有深究。后来不用考试了,才慢慢了解一点张燮。
张燮字绍和,又字理阳,号汰沃,他的《霏云居集》卷三十六中提到:“吾家自汉貂七时而下,华胄遥矣。先宋时由潮州入漳,遂为龙溪之锦江人。”
锦江在今龙海市石码镇。从大点范围说,张燮是我的乡亲。原来身边就有极好的风景。
想来七首岩这儿,很适合隐居和思考。
青山绵绵,泉水从石头上流出,黄昏来临,云雾散去,鸟儿归巢,樵夫回家,万籁此都寂,但余寺院钟磬音,香火氤氲。
不禁想像三百多年前张燮的春与秋,晨与昏,“行到泉来疏竹片,坐于石隙采芝英”(张燮《陪王别驾游南岩即事》)。
张燮像一棵种子深入了七首岩的土壤和历史。
再一次来到七首岩,就有感觉了。一座山有了人文气息和文化底蕴就完全不一样了。
七首岩不是孤立的,也不仅仅是个地域空间了,看看那些年那些人留下的那些诗文,或景或情或忆或感。
“翠合峰峦万木稠,云擎佛屋出岩幽”(宋·李弥逊)、“乍看法雨龙飞瀑,常忆云花下逸台”(明·黄道周)。
“回头订老僧,兹游当再续。吾欲资潦倒,豪吟同刻烛”(清·蔡世远)、“白杨初卜将军塚,青草难忘处士茔”(清·庄亨阳)……
黄道周与张燮在此游玩,有诗为证,黄道周的《偕张绍和游南岩》(南岩即七首岩)中写道“不识碧鸡寺,今题青鸟宫。
古人皆不死,此意与谁同。急羽犹恋壑,危云倦寄笼。何时坚著膝,透壁坐岩中”。
串起这些散落的点滴,七首岩星空灿然,照耀现在和未来。我想得最多的还是张燮。当时大家在“妙吉祥”座谈。
住持释照光法师说张燮就在这附近的山上住过一段时间,二十几米吧。他似乎还指了个方向。
我顺着那个方向从木质方格窗棂望去,窗外密密匝匝绿色的树叶挡住了目光。历史的天空也被岁月尘土挡住了。
张燮晚年在七首岩筑“万石山室”,寄情山水,但记载并不多。
据说大约是崇祯元年戊辰(1628),“余自甲辰倦归,顿有终焉之志……室旁有地数亩,称贷鬻之,买山之后,家如悬磬……”
倾其所有,张燮置万石山,第二年就把全家搬到那儿,“从此移家去,饶追石户农”(张燮《群玉楼集》卷二十四)。
据说张燮还写过《万石山记》。
张燮的朋友、历任兵部职方司主事、礼部主客郎中及仪制司郎中的蔡献臣《题张绍和万石山房》中提到:“……卜筑万石中,旦夕亲诗书,名根尽谢却,世味淡无濡。”
当时张燮62岁。这离20岁(1594年)就中举人的那个张燮好遥远。
风华正茂的张燮绝意科举,归而服侍父亲,一介草民,从此遐隐林泉,著作立书,与文友们诗赋唱和,文名远播。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
张燮曾站在七首岩上俯瞰漳州平原吧,山风吹起他的胡须白发,百感交集。他心爱的儿子张于垒(字凯甫)就葬在万石山上。
黄道周还写了《张凯甫墓表》:“……其父汰沃为之述其状,其友史周为之表其墓……嗟尔麟也,胡为乎来哉。不来则尔思,来则尔灾。呜呼张生,云何不哀”。
是呀,如何不哀,张燮应该是时常去陪伴,在儿子墓前说说话。我甚至想像远处传来的木鱼声声是否也安慰了一位失去多个孩子的老父亲。
张燮一生有过六子二女,但世事无常,张燮总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余第六子。张燮承受了生命中最深的痛,痛彻心扉,且一次又一次。
后世人们总是记得作为名人的张燮及他的著作,有时会忽略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殇子之痛。张燮去世时,剩下那唯一的儿子还年幼,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万石山室很快换了主人,“山阳之笛,殆不可闻耳”,不数年明亡,江山也易主。几经辗转,沧海桑田,万石山室从岁月的指缝中漏掉。
人们只能知道个大致范围,具体的位置已变成和周边一样的沙石和植物,连地基都不存在了,而张燮的数百卷作品还留存至今,让人再次感到文字的韧性,比建筑更坚固和久远,不可磨灭。
据收录的情况,从唐朝到清朝,有关七首岩的诗篇有上千首。我觉得可能会更多,唐以前近一百五十年间应该也会有文人墨客来过,也会有所感触,只是因各种因素没有记录下来吧。
现在山上还有奇石古树,唐代文物石狮像和大师的舍利塔13座。2015年开始筹建的文殊铜殿也是吸引人们的目光所在之一。
文殊铜殿是福建第一座铜殿,也是东南亚佛教的第一座铜殿,供奉五方文殊。文殊菩萨是佛教的四大菩萨之一,是智慧的象征,其坐骑是一狮子。
人们习惯叫石狮岩一定与这只著名的石狮相关。文殊石像现坐落于七首岩殊像广场两棵交织在一起根深叶茂的重阳树下。
风呼啦啦吹动枝叶,鸽子忽地飞起,落在“妙吉祥”屋顶。文殊菩萨双目微闭,寂然不动,我站在文殊像前,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站在后山,看看四周,我突然发现,视线可以无羁绊地遥望林前岩所在的天城山,七首岩和天城山默默相对,相看两不厌。
这个发现让我更喜欢七首岩,冥冥中好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将过去和现在悄悄地链接起来,突然和过去离得很近,青莲姑安静的微笑也更加温暖和清晰。
我虔诚地点上一炷香,袅袅不绝,为七首岩寺近一千五百年以来的神明们。
想像中外面的那口大铜钟连着响了三下,一波一波,铿锵传远了去,庄严中荡出一缕悠扬,一种妥帖和安慰,在眉间心头舒展开来。
然后,我回到滚滚红尘琐事里,人间一趟,辛苦一遭,觉得闹哄哄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张燮、黄道周,想起诗词歌赋,想起钟磬佛音,想起七首岩。
我想,总有一种方式或一条路径能让我们找到并抵达心中的七首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