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1分钟左右感人故事(现代短篇故事父亲过世后)
民间故事1分钟左右感人故事(现代短篇故事父亲过世后)久丽这才记起,她爸说过,筷子竖插在米饭里,是给过世的人吃的。她意识到错了,但她受不了万萍耷拉着脸。她把饭碗一推,放到了饭桌空空的另一边,倔强地回头看万萍。久丽终于觉出点儿开心,她随手把筷子戳在米饭里,等着万萍递给她。但万萍转回身,目光刚碰到饭碗,就沉了脸,说:“把筷子拿下来!”整个暑假,家里都被这事的阴影罩着。开学前一天晚上,张久丽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菜咸得过分,米饭硬得硌牙,她实在不想再吃了。但这是万萍第一次下厨,她想到从前爸爸在家,都不让她做一顿饭,久丽就有些伤心,不想让万萍难过。万萍抱歉地放下筷子:“不好吃是吧。你别难过,我给你买了新书包。”
故事首发于纳兰云斋,原创故事号,侵权必究。作者:胖茶壶
1
张久丽升初中的暑假,她爸突发脑梗去世了。
原单位领导有意把这件事按工伤处理,替她们孤儿寡母争取一些抚恤金。但她妈妈万萍拒绝了。
整个暑假,家里都被这事的阴影罩着。
开学前一天晚上,张久丽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菜咸得过分,米饭硬得硌牙,她实在不想再吃了。但这是万萍第一次下厨,她想到从前爸爸在家,都不让她做一顿饭,久丽就有些伤心,不想让万萍难过。
万萍抱歉地放下筷子:“不好吃是吧。你别难过,我给你买了新书包。”
久丽终于觉出点儿开心,她随手把筷子戳在米饭里,等着万萍递给她。但万萍转回身,目光刚碰到饭碗,就沉了脸,说:“把筷子拿下来!”
久丽这才记起,她爸说过,筷子竖插在米饭里,是给过世的人吃的。她意识到错了,但她受不了万萍耷拉着脸。她把饭碗一推,放到了饭桌空空的另一边,倔强地回头看万萍。
谁知万萍突然崩溃了似的,一把将碗扫到地上,转身跑去沙发,放声大哭起来。
万萍哭得比哪一次都凶,久丽傻了眼。她坐在桌边不敢去捡书包,也不敢收拾地上的碎碗,更不敢吃饭。
过了很久,万萍才走过来,蹲在久丽旁边,说:“我不想打心眼里觉得他没了。”
久丽这才明白万萍为什么不要单位一分钱。爸爸的爱是日复一日的守护,充满力量,而万萍的爱是希望他不曾离去的倔强,浪漫又悲情。
她也有点想哭,但她只是站了起来,说:“妈,我给你热热饭吧。”
2
从邻居到万萍同事,都夸久丽懂事、坚强。但在久丽心里,更多地是帮她爸照顾他的公主,像他还在,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久丽到底还小,两个人的生活费全靠万萍在卫生所做护士的死工资。正常生活是够的,可要让久丽参加课外班就有些勉强。
她书包里有张压得发皱的数学竞赛集训的报名单,已经拖到了最后时限,还没有拿出来。
而万萍接到久丽班主任电话后,没有犹豫,给了久丽三百块钱,说:“我发奖金了。”
万萍还交代,入冬了,感冒发烧的人多,以后会晚回来,让久丽自己去大学食堂买晚饭。
年底天黑得早,久丽通常会在二食堂待到八点关门,八点半左右她能和万萍一起到家。
她想省一点微不足道的电,让万萍少操心,也想等她一起进家门,让她们俩看起来不那么可怜。
卫生所出事那天,邻居阿姨踩着天气预报的音乐声跑进来喊,你快去看看,卫生所着火了。
久丽疯了一样骑着车,等她到了,卫生所门口围了很多人。她挤到最前面,朝万萍的同事招招手,那人却把她拉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我妈加班,我听说着火了。”
“你妈,”同事阿姨犹豫了一下才说,“她没加班。她接了上门静点的私活,这两天在南区。你快走,别让领导看见。”
久丽按地址找过去,跟在万萍后面。路灯昏黄的光有节奏地洒在万萍身上,忽明忽暗,让她觉得,她家公主变成了要追赶南瓜马车的灰姑娘,不再拥有水晶鞋。
她突然有点心疼。
第二天,久丽放学后,打了饭,跨上她爸的大二八,等在卫生所门口。万萍见到她有些吃惊,转而看到那辆很久不见的自行车,她背过身,抹了下眼睛。
久丽把饭盒递给万萍,说:“妈,先吃饭。我陪你去。”
3
万萍没有拒绝得站起来才能骑二八的女儿,在久丽参加集训、比赛、考试的时候,她也不接静点的活。
久丽骑着大二八接送万萍那几年,她们比起母女更像战友,这辆车代替了她爸,他们还是三个人,相互支撑前行。
久丽高二选了理科,她想研究海洋生物。教语文的班主任送了她一份古生物展的宣传册。
“是个浪漫的选择。”宋老师这样评价。
久丽填海洋生物,是因为从小爸爸带她认识岩缝里的海葵时就喜欢了。她想,也许宋老师因为和万萍是老同学,客气地鼓励她罢了。
高二寒假,宋老师来家访,一直夸久丽优秀。万萍格外高兴,要留宋老师吃晚饭。别的老师都会推辞一下,久丽心想,不能让万萍糟糕的手艺毁了这次家访。
但宋老师略显局促地同意了。
万萍去做饭时,宋老师好像很紧张。久丽主动岔开话题,问:“您和我妈妈是初中同学?”
宋老师笑着回忆起中学时的万萍,成绩好,父母又是海洋大学的教授,很多同学羡慕。万萍从厨房探出头,喊久丽去帮忙,让宋老师自己喝茶吃水果。
这个家里从不提起外婆外公,他们是万萍心里的伤疤。当初万萍执意要嫁给他们看不上的农村小子,就狠心多年不联系,等到她爸走了,也没见他们过来关心一次。
久丽同情地看了眼宋老师,他戳到了万萍的肺管子。
吃饭时,宋老师的话少了,时不时瞄一眼万萍。久丽见他一碗米饭吃完还端着碗,就说:“老师我帮您加点米饭。”
万萍突然接了过去,说:“给我吧。”
久丽看愣了,这简直是她家的最高礼遇。宋老师找回了他的眼色,快速跟了上去,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久丽回过神,看到两人在厨房门口一闪而过,万萍嗔怪地白了宋老师一眼,而他带着歉意接过碗,低头抓了把头发。
只这一眼,久丽觉得自己看到了最不可告人的事,甚至比她爸过世更天崩地裂。
万萍和宋老师回到桌旁,气氛比之前好了一些,两个人自然地闲聊起来。
久丽想,他们怎么敢在她面前,在她爸爸的家里,这样眉来眼去。
在久丽眼里,万萍绝对是从前被她爸惯坏了,这才几年,就另觅新欢。她那么珍视的“家”被万萍轻易丢弃了。
久丽不甘心,也替爸爸不值。
她起身走到厨房,盛了一碗米饭,拿了一双筷子,回到饭厅。她把筷子直挺挺地戳在米饭里,将碗轻轻地放到饭桌最后一个空位上。
万萍看着久丽,手里的汤勺抖了一下,汤全洒在手上,手背迅速红成一片。不知是不是疼的,万萍眼角忽然也红了。
久丽没去管她的手,倔强地和她对视着,更挺直了背。
宋老师赶忙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万萍没有接,泄了气一般放下汤勺,自己另外拿了一张。
4
整个寒假,久丽都没再和万萍说过话。万萍欲言又止,久丽视而不见。母女俩谁也没再碰过那辆大二八。
宋老师内敛含蓄,连久丽升高三都避嫌地不单独找万萍谈话。他把久丽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改了意向。
“我去外地,”久丽拽着书包带,“不碍你们的眼。”
办公室只有他们俩,宋老师扶了一下眼镜框,说:“你是个性很强的姑娘,和你母亲年轻时很像,渴望独立自由,而不是生活在谁的阴影之下。我希望,之前的事不会影响你对人生的选择。”
“您不如直说,是我妈不希望活在我爸的阴影下。”
她很难将万萍归为她的阴影,她甚至是久丽坚强的原因。而久丽能想到的真正的自由,应当像她爸那样,为所想所爱一往无前。
最终,久丽在《高考志愿填报指南》上圈出了父亲曾经的专业,海洋科学。
这一年多,万萍不敢在久丽面前多说话,久丽也不愿对她袒露心声,她把指南故意放在了餐桌上。果然,她打工回来时,万萍已经坐在桌旁等她了。
“丽丽,你要不要考虑去南方读书?你得过那么多数学奖项,报一个经济或者计算机怎么样?”交志愿就在这两天,万萍压着焦虑,开门见山。
久丽拉开冰箱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拿出一罐冰可乐,用胳膊肘带上冰箱门,坐到桌旁。她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巾擦着可乐上的水,问:“这么着急赶我走?”
冰可乐被拉开,滋滋地冒着响,难掩万萍的窘迫。久丽扬起脖子,满不在意地喝了一口。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呢?”万萍垂着眉,声音不大,“出海担惊受怕的,你从小就知道。”说完,她起身去了厨房。
久丽听见刀轻快地落在菜板上,她攥着冰可乐,直凉进心里。她的脑海里涌出许多爸爸出海的场景,她从不曾回忆万萍的存在,但这时,她真实地感受到万萍飘扬的裙摆,一下下擦过她们拉在一起的手。
她看着万萍的背影也很难过,终于察觉,她们是打折了骨头连着筋的。在她对爸爸的喜爱与怀念之下,全都藏着她与万萍的相互依赖。
但如今,她要走了。长大成人,去海上。
久丽心里有些遗憾,她没能在小女孩的年纪对万萍说,她离不开妈妈。
久丽站起来,拿出电饭锅内胆,盛了一碗半米,她想,以后有机会,要说的。
5
上大学后,久丽只有周末回家。周六她们下馆子,周日十点多吃一顿早饭,久丽就回宿舍了。
大二快结束的时候,久丽得到了第一次出海的机会。万萍接到电话没有表达担忧,反而谋划起周末带她去哪家饭店庆祝。
久丽却说:“妈,我想吃你做的饭。”她听到万萍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好,好。
然而,久丽没有等来这顿饭,万萍就住院了,是心脏病。久丽坐在铁皮椅子上,忍不住的心疼。父亲在时对母亲照顾极好,她的先天心脏病从未发作,可如今,她却躺在了冷冰冰的医院,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久丽看着点滴出神,忽然问万萍,你为什么不定期复查?
“老毛病了,最近忙忘了,没事,别担心。”万萍这样解释。
久丽上大学前,万萍都会定期复查心脏。与先心病共度了四十多年,万萍真是忘了吗?那自诩细心的自己,怎么也忘了?
她长大后走远了,而万萍还被困在原地。她被动地接受了久丽出海,被迫接受了不能再拥有爱情,并且不得不接受,随时会来的生命终点。
万萍说着没事,久丽却开始替她感到难过。
母亲的角色让万萍背上无形又沉重的枷锁,支持女儿长大独立,守护女儿心中的归属。
以万萍的傲气,不会允许自己低头,扛着枷锁说着没事。说来也残忍,她渴望的自由,不管怎么开口都会变成挣扎和乞求。
她爱万萍,就不会要求她低头。
久丽和万萍说她去找医生问问病情。出了门,她靠在墙上,拨通了宋老师的电话。
“您知道万萍的病吗?”
“我知道。”
“您知道她做饭特别难吃吗?”
“我……知道。”
“您知道市立医院住院楼吗?”
“我知道。”
“九楼。”
6
等久丽到研究所实习,万萍才与宋老师谈婚论嫁。
他们结婚前一天,久丽到家时,万萍正边看八点档电视剧边和宋老师视频。
“结婚头一天你们不能见面,”久丽换了拖鞋,“白嘱咐了。”
宋老师和久丽打过招呼就挂断了,万萍问久丽要不要泡澡。
“放松一下,明天又上船了。”万萍怂恿着。
“真不用,船上也没有那么不方便。”久丽进屋,又往箱子里塞了两件衣服。
等久丽抬头,才发现万萍站在她门口哭了。
“别哭啊,诶呀,洗洗洗。你这么公主玻璃心的,别再把人家钻石宋老五给吓着。”久丽帮万萍抹了把脸。
久丽坐在浴缸边看万萍弓着腰试水温,她忽然想到一句书上看来的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不过是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时久丽想,骨肉至亲怎么会分离,她和父亲都不允许万萍有一点委屈。
而后来,久丽发现,至亲的缘分并不是世间唯一的幸福。
万萍学会了微笑着送她去海上,她也要学着万萍优雅地挥手告别,让她成为别人的妻子,成全她的幸福,体面地退场。
她走过去,也想替她爸再抱一下他的公主。
“怎么了?”万萍拍拍久丽的手。
“没什么。”久丽又环紧了一些。
第二天早晨没等万萍起床,久丽就拖着行李出发了。这次任务安排得急,久丽答应得果断,她内心里有个角落十分感激这次机会,让她不必参加万萍的婚礼。
久丽能够选择成全,但要她释然,仍需时光磨砺。
晚上六点半,科考船已经开得很远。海面蔚蓝,斜阳渐落,久丽朝着家的方向说了句:“爸,你的公主,嫁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