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识原址(旧作小店铭)
款识原址(旧作小店铭)越发那些个铺面大大的楼梯高高的顶棚花花的曲径幽幽的店子,摆设华丽的辉煌的贵族的不能再贵族的厅子,眼珠子迸出的嘴角里淌出的鼻孔眼里甩打出的那些粘粘乎乎的液体里都隐隐约约的藏着个“宰”字的廊子,你若请她们刮刮脸净净面,不是“没学这一手”就是“刀子坏了”不能使,假若你稍一迟疑稍一愣怔稍一往外挪步,不是赚个“土包子”寒碜人便是赚个“穷丐子”恶心人,甚而赚个“老娘不伺候你这道箍的”!分明是她看中了人家兜里的大票子却根本不稀罕你那俩刮脸刮胡刮下巴的小钱儿,最起码得要那“扎陈永贵式羊肚子毛巾和戴着王铁人式鸭舌帽”的并肩而立着的、一甩手就三四张以上的,若再升升级就要那红彤彤的有开国领袖像的。要说业务熟练程度,还不是眼会挤手会摩腰会摆屁股会扭加上嘴会打情骂俏罢了,你管她是几级技术职称呢?小小店,店小小,却很透明敞亮,不像那些个上上下下两层的、门窗遮遮掩掩变戏法的,行踪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雇着大群大群抹口红染
(图片说明:这就是我写小店铭的朋友的理发店)
(旧作)小店铭
刘福新
先得声明,我写的此篇不能算作文章的文章,你可得耐下性子看,因为这种遣词造句用语的风格,我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呢,也许你乍一看就烦了再看可就有意思了。
书归正传,单位附近有一小小小小店,近年来承担了教职工脑壳啦脸蛋啦整顿整顿的任务。老板娘是个女的,老板爷是个男的,这话算我白说。老板娘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大大小小一把管;老板爷放了假得了闲方得到此一游。为什么?因为老板爷是个干教师的,备课上课批作业,课外还得心里想着脑里记着给莘莘学子们做思想工作或补补课什么的,哪有闲暇管小店的事?
近来好似从《南方周末》上看到一篇文章,说的是一部叫《理发师的丈夫》的电影。那个成天坐在理发店看自己理发师老婆给客人理发的男人,被视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要么给人一种感觉:真正的闲人,就是做个理发师的丈夫;或者干脆说,找个理发师做老婆。
这话可不是我随随便便的说的,是报上说的。我也不是说的这小店的老板爷,因为他曾与我共过事,曾与我一个锅里摸过勺子,我怎好说他;而且我了解他熟悉他,是个很朴实忠厚也很讨人喜欢的人。老板娘呢,很开朗很爱笑很能嘻嘻哈哈,特别是当着熟人的时候。我更不能取笑她。
小小店,店小小,却很透明敞亮,不像那些个上上下下两层的、门窗遮遮掩掩变戏法的,行踪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雇着大群大群抹口红染指甲画眼眉露出肚脐眼的女郎的那种店子。小小店,店小小,却不论生疏、不论南来北往,来的反正都是客,全凭技术精、态度好、价钱合理、并博了个童叟无欺的声誉。尤其是给中老年人刮脸刮胡刮下巴,保准过了两三天再摸也不会扎手,保准与小孙女小孙子小外甥亲嘴出不了问题惹不了饥荒,小孩子保管不会喊:“哎呀,扎疼我了!”
越发那些个铺面大大的楼梯高高的顶棚花花的曲径幽幽的店子,摆设华丽的辉煌的贵族的不能再贵族的厅子,眼珠子迸出的嘴角里淌出的鼻孔眼里甩打出的那些粘粘乎乎的液体里都隐隐约约的藏着个“宰”字的廊子,你若请她们刮刮脸净净面,不是“没学这一手”就是“刀子坏了”不能使,假若你稍一迟疑稍一愣怔稍一往外挪步,不是赚个“土包子”寒碜人便是赚个“穷丐子”恶心人,甚而赚个“老娘不伺候你这道箍的”!分明是她看中了人家兜里的大票子却根本不稀罕你那俩刮脸刮胡刮下巴的小钱儿,最起码得要那“扎陈永贵式羊肚子毛巾和戴着王铁人式鸭舌帽”的并肩而立着的、一甩手就三四张以上的,若再升升级就要那红彤彤的有开国领袖像的。要说业务熟练程度,还不是眼会挤手会摩腰会摆屁股会扭加上嘴会打情骂俏罢了,你管她是几级技术职称呢?
要说挣钱的难易程度,我可告诉你个悄悄话:反正她们用不了多少力气,准会让那些乐此不疲的异性顾客乖乖的忙不迭的拿出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来的。假如掏的大方掏的利落是大额的票子,除了掐掐捏捏揉揉捶捶摩摩搓搓外,什么事都好商量,即使磨合磨合靠拢靠拢感情也是乐为君用的,准让那有钱没处花没处赏没处扔的男人如苍蝇逐臭般聚来厚厚一层满满一堆。
当然,还有些是根本不招摇的,门面很朴素很正经很不显眼很像是为劳苦大众全心全意服务的样子,但,你又大错特错了,我说是你错了是有大大的根据的。
譬如去年到某地公干,就碰上这么挡子事儿:一青年女性老板,也许不是青年而是中年吧,当前的年龄分段我也弄不明白的,是的,确实弄不明白的。就在鄙人旅馆的隔壁有一家名为“氧吧”的门头,心里就有点弄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氧吧’啊?某天晚饭后抱着参观的目的就进去了,想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
一落座,那分不清是青年还是中年的女老板笑嘻嘻地凑到了我的面前,“客人好潇洒好悠闲哟!”我误听她说我“好有钱”就连忙摆手道:“穷苦大众呀,哪里有钱哪!”“哎呀,您好幽默呀!一看就知道您不是一般的主儿啊,自从您住进我的隔壁我马上就知道您是那个那个的……”
我问:“你说我是那个那个什么什么的,我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什么的哪!”慢慢地熟了,她就对我说开了实话,“您光看这牌子是不行的,我们这里面的内容丰富着呢品位高雅着呢接待可温柔可上档次着呢,要不您也来一番享受享受吧?”一边说,一边就勾住了我的脖子。“那么你们这里到底有什么服务项目呀?”她如数珍宝似的就拉开了:“别看我开的是'氧吧’,好似是让客人来'吸氧’的,哪来那么多的氧啊?小屋里有那么多的氧吗?我这是专门为你们有权有势的主儿开的,一般的老百姓我是不让他们进来的,即便是有钱的小老板、土财主我也不向他们开放呀!
为什么呀?这些人一出去就吆喝开了,接着就弄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很快地就传扬开了,我这还能立足吗?我主要是接待政府部门的人,他们当着官儿干着事儿,怕败露怕失了威信怕丢了乌纱帽,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我前些年看着风声紧,当然了也是有那知情的人儿来报了信,我就立马走人去了马来西亚,又辗转到了泰国,这不,一听着松了点,我又杀回来了。前些日子公安局长来光顾了,才不几天又来了个更大的官儿,我就对我的'小姐’说,“看看看看,你们就大胆的干吧,哪有不吃腥的猫啊,连那管着公安局长的都来了呀!”我说,“虽然你看着我像个官儿,可是我真的不是,我也不符合你这儿的条件,更没有带票子,以后再说吧。”就赶快地出门。“有空来呀,我早听您所入住的旅馆老板说了,您可是某个政府部门介绍来的呀……”
近来看报,又有个大大的发现,说“大大的发现”是因为我这人太闭塞了,幸亏如今信息传得快,有了报纸和刊物和电视就可以“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了。
话说西南有个省级的大都市也学着开设了“男士勿进,女士请买单”的服务场所,但此类场所大多还是由女人当老板,因为她们内行她们更善于经营,那些个服务生当然不是女郎而是换了性别的,其中有些虽年轻却是老油子,当然也有些是为了糊口来打工时被老板逼良为“鸭”的。前者干得麻麻利利、挣钱时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后者干得羞羞答答即使不想干了也不成的。原以为干那种神神秘秘的事只有女子,原以为只有大男人才需要异性服务的;可女人也是人啊,女人就只有让人家玩而不能玩玩男人吗?
你还别说,那年龄在35岁上下的主儿,或不屑老公那窝窝囊囊武大郎般的熊样儿,或不满官人那外面彩旗飘飘、将自己当成了摆设的狼样儿,或根本用不着为钱发愁、自己比男人更会攻关更会发洋财,尤其是更会唱更会扭更会演的那一族,她们的腰包鼓了胀了,票子都吵吵着要旅游去呢。特别这后一种女人,她们出手之大方潇洒真令男爷们汗颜呢,她们那如狼似虎的欲望真令男子汉们目瞪口呆呢。
那些专门伺候这些娘儿们的男人都是小白脸,报上称他们为“鸭子”,那可能是对应着“鸡”而起的雅名吧。要是“鸭子”们把那些买单的女士、特别是自己会开车自己有别墅又有大钱的侍奉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了,说不定一伸巴掌就会有一大群花花绿绿的胡蝶啊蜻蜓啊什么的飞将出来,让“鸭子”满屋满地满床气喘吁吁的抓呢!近些年,这事而早就不希奇了,连那些中等城市和小城市或者秘密的或者半公开得更有甚的是完全公开地干开了。
看官,会不会以为我这是捕风捉影胡天胡地胡乱侃呢,信不信由你!写到这里,千万不要以为我是有所指,千万不要以为我是暗喻什么城什么街什么巷什么屋什么厅什么馆什么院。如今报纸除了不在第一版上就贸然向你招呼外,你尽可主动和它亲近亲近,特别是小报,你果真那么“非礼勿视”的坚守着贞节,它可是硬生生地向你的眼里扎呢。而那些刊物更没有报纸的耐性,也不管那些什么“抱残守缺”的旧道德,你还未翻翻,那封面上的酥乳丰臀鼓脐眼准让你心跳加速,那里边的内容就更热闹更刺激,保准你能看到诸如“一个男人与六个女人”啦、“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啦什么的。你说你不看报不看杂志真正做到目不邪视,可你还偏偏长着两只隔了一座山的耳朵,既然是两边各长一只,你听不到左边还听不到右边、听不到南边的还听不到北边的吗?
诸位,准厌烦我用了这么多的重重迭迭的词儿,这可不是我发明的,那些个文化界的暴发户不就是靠着这个挣大钱的吗?所以咱们也在搞纯文学之外尝尝鲜开开荤,“偶尔为之”总不至于让人家说咱是不懂得时髦文学吧。
君未见有好多专门在报上登什么“吃着你骂你”的主儿不也红着红着就发了紫吗?咱这一没电脑打字用电子邮件寄的穷光蛋,二没与报刊编辑扯上关系套上近乎的不入流不上讲究的酸书生,只凭那靠正统文学的本事能挣出稿费来吗?一家大报上发表我五篇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文章,还不是再三询问再三索要才给汇来了30元纸币吗?虽说一篇文章只值6元钱,这我已经很知足了,尽管除了信笺信封邮票还要加上电话费,入不敷出,但我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一个故事、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有个很正统很有灵气的作家,他叫鲍尔吉·原野,有一回,他那篇字字珠玑的文章也是得了6元稿酬,6元就6元吧,又用不着等米下锅;但天有不测风云,那个管汇款的女营业员就是不给他钱,硬说 “你这个不是两个人名吗,不能给你。”
鲍尔吉·原野这下可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谁叫你父母是少数民族呢,谁叫你起了个中间加“·”的姓名呢?鲍尔吉·原野问小姐该如何办,小姐说“你去刻个手戳吧”。鲍尔吉·原野倒是那天得闲,便去了刻印章的店,店里有个小伙子,问刻什么料什么体的,鲍尔吉·原野说:“你愿意给刻什么材料就什么材料、愿什么体就什么体吧”,小伙子又问刻个多少价钱的,鲍尔吉·原野说“就刻个6元钱的,一分钱也不加”,小伙子飞快地刻完了。
后来小伙子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才气逼人的作家,知道他登了篇文章挣了6元钱又被勒令刻手戳一事,便专设一个6元钱的专柜,自题曰:“鲍尔吉·原野6元钱专柜”。当然了,稿费6元和领不出稿费以及刻6元钱手戳的事是真的,而那 “专柜”是我想像的,也不知道那印章店的小伙子有没有发财的灵感,如果照我说的去办准能发大财的。你看我又扯到哪里去了,但我听说有些信马游缰的文章才是好文章,这可是一位著名的散文权威在他的文章里写着的。
我真是第一次将句子拉得这么长这么繁这么让人嗤之以鼻的,也真是节省了不少标点符号的,但我比起那些连续七八行都不见标点的“大家”还差得远呢?
至于我这篇文章里用了太多太多的“的”字,这可是我们汉字的特点之一,连电视上都在考观众,问“汉语里什么字用得最频繁”呢,所以我即使用得再多也不为过,况且除“的”外还有“地”和“得”呢,你看这“一母生三子”,可是有固定的职务、不能“娶错媳妇嫁错郎”哟。
以上虽是废话和题外之话,,可也有点意思,因为连我自己都看着忍俊不禁呢。该回到正题了,什么什么店可是一开始就提到的,诸君肯定我是要写“店”的,尽管围了地球转了一圈可还得回到“店”里来。什么店?不就是想写理发店吗,卖什么关子?
也许有的读者早就瞅了又瞅我那题目了,你那“小店铭”是那么文雅那么古朴的词儿,可“铭”怎么还不见踪影?别急别急快了快了。别嫌我罗罗嗦嗦慢慢腾腾,其实呢,做了上面那些絮絮叨叨的特别是让“重迭词”发了回家致了回富,又让频率使用最高的“的”串了回场子走了回猫步,还让那个“、”尽了尽地主之谊拉拢了拉拢感情后,我写的“铭”才更有份量呢。
铭可是一种端端正正、不可亵渎不可轻慢的词,虽说它有时也会幽默一下,但老祖宗创下的这手活儿可从来都是为正人君子而写的,但铭如今也有大大变化,譬如那讽刺贪官的铭也是可以写的。不见这铭那铭现在可是排了队挨了号;朝着你朝着我朝着他匆匆地走来走去吗?
我要为店写“铭”了,这话我已经说了好几遍,我知道你也早累得要揉揉眼角了。但你如果认为我要随随便便就给什么燕啊鸟啊尝乐啊采蜜啊迷尔魂啊圆尔梦啊红蜻蜓啊青苹果啊小香港啊天地通啊让侬消魂啊叫君吻够啊什么的写铭,那就大错特错了。那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和那赤裸裸根本连遮掩遮掩也懒得去做的什么屋啊店啊厅啊院啊楼啊吧啊什么的,还轮不到我给你写“铭”的份儿。去、去、去,滚到一边去!
我要写的是地地道道干干净净堂堂正正为顾客服务的靠真正的劳动来挣钱的店子,譬如就像我开头写的我们单位附近的那家小小小小店子以及全县全市全省全国乃至全地球上那些个正儿八经的店子。就让我噜苏地够了献上我那篇呕心沥血了好几天又不敢大着胆子挺起胸脯公诸于世的《小店铭》吧。铭曰:店不在大,技高则名;人在不多,品正就行。此乃小店,惟吾经营。迈槛愧垢面,出门便年轻。往来四海客,謦欬总关情。精于刮理烫,款式颖。无污目之怪发,显端正之脸型。服务保满意,价钱尽公平。众人曰:果然不同!
2002年2月28日
(比拙著《月下小品》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