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 goodbye原创作者(吴亚明与君不解缘)
say goodbye原创作者(吴亚明与君不解缘)初中毕业之后,跟着砖匠吴泰元师傅做小工赚读高中的学费,做工做到长寿镇造纸厂,歇息的时候,我溜进了造纸车间,发现地上乱七八糟堆放好多书,先是惊讶,后是惊喜,便趁人不备,藏了几本在裤腰上,想带回家看,不料被警惕性很高的工人师傅当小偷抓了现场,孔乙己说“窃书不算偷”,工人师傅是根本不知道孔乙己的,说也没用。好在泰师傅和那人熟悉,说了不少好话,白白赔了几支沅水烟,他才放了我,并且开恩般让我带走了几本将要打成纸浆的书。后来,G委会接二连三通知要求各家各户上交“毒草”,我冒着政治风险,第一次跟G委会作对,当然是暗地里。将它们用塑料纸严实包裹,半夜埋在菜园里,有点像电影里地主老财埋变天账恐惧万分的味道,将它们私藏起来,总算躲过了劫难。待风声稍微平静的时候,我将它们唤醒,陪伴我度过精神粮食饥荒的岁月。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吴运铎的《把一生献给党》《烈火金刚》等,至今还在摆在我的书架上。这些书几经折腾,早
与君不解缘
作者/吴亚明
人生走过半个多世纪,家里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唯有那一堆书还能令我自豪。不是因为他精美,也不是完全因为他丰富,而是因为他记录了我各个不同时期对书的痴迷。
读初中的时候,我便有幸阅读了《三国演义》《水浒传》《隋唐演义》《粉妆楼》《警世通言》等,这些书在那个“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是稀罕之物,是同学做挑夫的叔叔,穿梭于大山之间,从各家各户茅坑边讨来的。这些书籍来之不易,我倍加珍惜。有一回,上课的时候偷着看,被精明的老师没收了。我讨要那本书,跟在老师的屁股后面几天,伤心地哭了好几场,老师大概也是被我这个性格倔强,从不哭泣的学生的行为感动了,经过严厉批评教育之后,将书还给了我。这几本书,我至今还珍藏着。
初中毕业之后,跟着砖匠吴泰元师傅做小工赚读高中的学费,做工做到长寿镇造纸厂,歇息的时候,我溜进了造纸车间,发现地上乱七八糟堆放好多书,先是惊讶,后是惊喜,便趁人不备,藏了几本在裤腰上,想带回家看,不料被警惕性很高的工人师傅当小偷抓了现场,孔乙己说“窃书不算偷”,工人师傅是根本不知道孔乙己的,说也没用。好在泰师傅和那人熟悉,说了不少好话,白白赔了几支沅水烟,他才放了我,并且开恩般让我带走了几本将要打成纸浆的书。后来,G委会接二连三通知要求各家各户上交“毒草”,我冒着政治风险,第一次跟G委会作对,当然是暗地里。将它们用塑料纸严实包裹,半夜埋在菜园里,有点像电影里地主老财埋变天账恐惧万分的味道,将它们私藏起来,总算躲过了劫难。待风声稍微平静的时候,我将它们唤醒,陪伴我度过精神粮食饥荒的岁月。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吴运铎的《把一生献给党》《烈火金刚》等,至今还在摆在我的书架上。这些书几经折腾,早已经很破旧了,但几次清理杂物,我还是不愿将它们作为废品处理。
经过批L批K,反击右Q FAN 案风“扫”“dang”后,新华书店,除了浩然的《艳阳天》和《金光大道》,没有了“毒草”,但是,无论怎样的钳制思想文化的运动,还是难以扼杀人们对知识、对文学的渴求。公开不行了,就转入地下,不知不觉手抄本在悄悄行走。这时候,朋友,同学见面,不再问“你吃了么”,而问“你有那个么?”心照不宣。如果谁弄来一本,我们就将其拆开,分工夜战,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抄写,有时通宵,抄完后,集中用线装订起来,并将原来的手抄本,严严实实粘贴好,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彻夜抄书自然没少挨母亲的骂。《一双绣花鞋》《在悬崖上》《梅花档案》是当时抄写频率最高的。如果谁拥有这些手抄本,其个人身价便会倍增,牛逼哄哄的,恨不得像螃蟹一样,在长寿街横着走。那些书被抄来抄去,自然也就有了无数个版本,十多年前,网上有奖征集手抄本《梅花档案》,尽管它们在我的书架上搁置多年,我的日子也有点紧巴,但还没有到要“出卖”它来填饱肚子的时候。
高中毕业,上山下乡,在泥水里摸爬滚打四年多,身边还是这些书籍,因为早已滚瓜烂熟了,实在想换个口味了,便突发奇想,邀两个同学,顶着火毒的太阳,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跑了百多里路,第一次进了县城,好不容易找到新华书店。那天正好是中午,书店里冷冷清清,女店员撑着下巴正打瞌睡。我们三个人,在书店的书架前,像织布一样,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女店员先是拿眼睛瞅我们,后来干脆大胆见周公去了。我们挑来选去,选中了王充的《论衡》,还有一本《历代法家作品选》和一本《雁翎湖畔》。前两本是文言著作,我把一本新华字典翻破了,还是没有读懂,尤其是《论衡》这样的理论作品,对于当时高中毕业却只有初中水平的我来说,像老虫咬杈扫帚一样,实在是太难下牙了,他们两人更是不想跟这两本书沾边,它们自然归我所有了。读不明白,就闲置了,折痕也是我那些书籍中最少的,直到上了大学,经过恶补,才能弄懂其中的一些含义。倒是那本《雁翎湖畔》被翻个稀巴烂,这是一本写雁翎湖区游击队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小说。尽管也是“三突出”模式,但还是记忆犹新,这本小说至今下落不明,甚为可惜。
战天斗地四年后,恢复了高考,几个同学踌躇满志,认为实现人生理想的机会终于来了,经常聚集在一起,抒发豪情壮志。有一天,戴眼镜的李存根先生走进了同学家,先问我们是不是准备考大学,又问是不是考文科。听说李存根先生以前是省报社的,什么原因被处理回来了,谁都不太清楚,但在我们的心中,他是大知识分子,再加上轩昂的气质,让我们惶恐。他得到了我们“考文科”的答复后,便问我们知道托尔斯泰,司汤达,雨果,莎士比亚,果戈理,拜伦以及他们的作品么?天啦,我们被他吓得目瞪口呆,因为我们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苏联作家高尔基和他的散文《海燕》,其他外国作家作品一无所知。
虽然那年高考试卷里没有出现这些人物和他们的作品,但这件事在我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上了大学,学习还是比较轻松的,上午听课,下午就是自由安排。学校图书馆便成了我阅读的天堂,很贪婪地读李存根先生讲到的那些人的作品。可惜学校走上正轨不久,图书经过十年“洗涤”,青黄不接,供不应求,我经常出现断“粮”的时候。书店里也没有卖,“等待”是唯一的途径,等别人还书了,再去借,有时候,一个学期也借不到你要的那本书,尽管学期规定学生借书必须在一个星期归还。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个图书管理员是教我们文学概论李老师的妻子,李老师风度翩翩,知识渊博,讲课生动,让我们崇拜。我惊异地发现,他的普通话里夹着平江音,我询问了谈秀山老师,知道了李老师的出处,平江钟洞烟舟人,他的舅舅凌尚武是平江三中的老师,还教过我的历史。我寒假返校后,带着几筒长寿五香酱干去拜访李老师,聊长寿街,聊平江三中,聊凌老师,在普通的师生情基础上,又加上这一层情感,我比一般同学看书自然多一些。
阶Ji斗争气氛慢慢开始淡化,形势朝着科学文化方向发展。书店里开始出现少量的中外名著。星期天,成了我逛新华书店看书买书的节日。家里每月给我五块钱做零用,因为学校吃饭、住宿是不要钱的。尽管学校离新华书店有二十多里路,为了节省,来去步行,只要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书,兴奋得像小孩过年似的,一点也不感觉累。中午自然在朋友那里蹭饭吃,有时候,朋友也能接济接济一点。几年中,那些莎士比亚,莫泊桑,托尔斯泰,歌德,塞万提斯们一个一个被我节衣缩食地请回了家,我也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和他们亲密“对话”的机会了。
参加了工作,虽然工资不多,但买书还是不成问题了,书也就慢慢多了起来。
现在有时间还去逛书店,书店多了,看书买书的人却少了。从中发现,人们流连于武侠、言情书架前的居多,为官秘笈、经商宝典、养生指南的书更是成了畅销书。除此之外,就是中小学生买各种功课补习资料,决胜高考的书籍。中外名著却是结了厚厚的灰尘,很少有人问津了。
儿子大学毕业那年,我要他将读过的书带回来,他不屑地说:“现在谁还看纸质书,网上都有哦。”他最终还是将他的书籍作为废纸卖掉了,我只有无奈叹息。
有一位教授说过:书本上的是知识,网络上的是信息。我不想评判这句话正确与否,虽然我也经常上网浏览,但我还是对纸张书籍情有独钟。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吴亚明,65岁,湖南平江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平江职校退休。
来源:《九曲原创》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