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爱民谣的俗人:巷里林泉
我只是一个爱民谣的俗人:巷里林泉“是可以改善一下的。”老先生微笑点头。他把手拿出来了,小碗落回口袋。“罐筒当然好吃,我们平常都是粗茶淡饭,哈哈。”他说“我们”。说完把两只手都背在背后,旧口袋消失了。“啊啊就是就是,我好久没喂了……”我辩解,有点心虚,像那种企图用奢侈生活腐蚀革命群众的狗特务被当场逮住了。就在它们仨抵达罐筒刚要张嘴时,忽然我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开饭—”听见这话,黄堵笃和鳌拜愣住了,白嘴迟一秒也愣住了。我转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先生来了,正欢欢喜喜地从袋子里舀猫粮。他抬头看见我,又瞟见地上的罐筒,他也愣住了。这真是一个微妙时刻。“嚯哟安逸,今天打牙祭嗦—三山五顶的。”老先生微笑搭讪。他声气喑喑哑哑的,不知可是多年讲课磨损的结果。但反而好听,是那种能把艰深的知识解释明白的智慧和温和。这边小区里住着各个院系的退休教授,随随便便就能遇见出来买菜倒垃圾的泰斗。我瞥见他拿小碗的左手仍然放在口袋里,能听见碗里的猫粮淅淅沥沥地
文章摘自《巷里林泉》作者:故园风雨前
我们这儿的流浪猫我知道它们饿不着,有个老先生常年喂,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就是清苦一点,好像都是那种用铁皮小碗从麻袋里舀出来称斤的散装猫粮。我偶尔喂,所以就买罐筒,想着它们平常粗茶淡饭的。
有天去早了,老先生还没去。白嘴、鳌拜和黄堵笃都瘫在墙根晒太阳,丝毫没有觅食的焦虑,因为天上到点儿就掉馅饼。我一一打开三个罐筒,朝它们晃,金枪鱼的香味试问它们谁能抵抗?我自己都有点儿把持不住。
黄堵笃和鳌拜在这一带混了很久,老油子了,一路小跑凑过来。白嘴去年新入伙,还残存着一丝自尊心,迟疑一下缓缓跟上。“开动吧诸君!”我豪爽笑道。
就在它们仨抵达罐筒刚要张嘴时,忽然我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开饭—”听见这话,黄堵笃和鳌拜愣住了,白嘴迟一秒也愣住了。我转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先生来了,正欢欢喜喜地从袋子里舀猫粮。他抬头看见我,又瞟见地上的罐筒,他也愣住了。
这真是一个微妙时刻。
“嚯哟安逸,今天打牙祭嗦—三山五顶的。”老先生微笑搭讪。他声气喑喑哑哑的,不知可是多年讲课磨损的结果。但反而好听,是那种能把艰深的知识解释明白的智慧和温和。这边小区里住着各个院系的退休教授,随随便便就能遇见出来买菜倒垃圾的泰斗。我瞥见他拿小碗的左手仍然放在口袋里,能听见碗里的猫粮淅淅沥沥地撒回去了。口袋很老旧,好像明确地表示里边内容也寒素。
“啊啊就是就是,我好久没喂了……”我辩解,有点心虚,像那种企图用奢侈生活腐蚀革命群众的狗特务被当场逮住了。
“是可以改善一下的。”老先生微笑点头。他把手拿出来了,小碗落回口袋。“罐筒当然好吃,我们平常都是粗茶淡饭,哈哈。”他说“我们”。说完把两只手都背在背后,旧口袋消失了。
我赔笑转身回去看那三个狼吞虎咽的家伙—然而大吃一惊,根本就没有狼吞虎咽,三个罐筒连动也没动。鳌拜、黄堵笃并肩蹲着,白嘴靠后一点,三个猫头呆望着老先生。老先生也很吃惊,“咋喃咋不吃喃?鱼鱼得嘛?”他走向它们,它们迎上来,还叫,饥渴地。
老先生得有七十五岁以上,他一走起来我才注意到他小臂上挂着一根弯头的拐杖,晃晃悠悠,大概行动离不得的。此时却不用,因为两手忽然都忙乱起来,只见他哆哆嗦嗦地重新舀出猫粮,撒在它们面前。他蹲不下去,曲着腿佝偻着背。“我们吃撇的吃惯了!”他说。“撇的”就是差的,贱的,劣的。果然它们扑上去摇头晃脑嘎嘣嘎嘣地吃猫粮。罐筒被晾在一边。
三只猫迫不及待的吃上了老先生给的猫粮
真是奇观啊。我一阵发酸,不都说猫很势利的吗,有奶便是娘,怎么完全不是这样啊,太失望了。
老先生看了好一会儿才退回来,但他转身后并不看我,大概知道我脸上挂不住。呵呵,他还真没有多虑,我感觉我五官都垮塌了。“我们慢慢吃哈!”他说。然后简单整理下口袋,从小臂上取下拐杖,朝我略欠欠身,“走了。”走了。
我也不想待了,背后已经有不开眼的小朋友在问:“咋猫猫不吃罐罐喃?”“不晓得哇,可能罐罐过期了哈哈哈。”他那不开眼的爹回答道。
我往前走,离开这儿,想抛下一番恩怨。可是刚刚走到篮球场,我就决定折回去把罐筒讨回来,赌气道:“有的是识货的,你不吃我就给别个。”
我走回到原地,但离着四五米我就停下了。只见一个人背对着我,曲着腿佝偻着背。一个旧口袋挂在旁边树枝上。一根弯头的拐杖扔在地上。他非常吃力地捡起罐筒,反手一扣,把完完整整一块净鱼肉扣在鳌拜它们面前。它们嗷呜一声就再也抬不起头。“倒都不给我们倒出来,咋吃喃?吃不安逸的嘛!嘎黑娃儿?”他说。“我们”不停地点头。猫粮被晾在一边。
嘿,之前他明明走了。
另外回家后我查了一下,“三山五顶”没有这个词儿,他说的大概是“三牲五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