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李昆武(我的母亲缪文武)
我的母亲李昆武(我的母亲缪文武)母亲无法接受离开土地,生命不息躬耕不辍俨然成为她的神圣使命。她一辈子种下去的,似乎不再是庄稼作物,而是她自己,她把自己一点一点地种进了宽厚的土地,轻捷的时间。果蔬收摘的时候,母亲会给每个孩子盛好几大袋,然后逐个电话通知“取货”,四季如常。对此,我们觉得母亲付出的时间成本、体力成本和生产成本,远超我们到超市里购买它们的价格。后来我们慢慢感觉到,算经济账那是亵渎了母亲的笃情。母亲生性木讷,喜欢默默地用她自己的方式表露她的快乐、她的执念、她的爱,我们理应体谅敬重并欣然接受。更主要的是,母亲爱孩子,也爱土地。母亲那一代人对土地的眷恋和崇敬近乎一种图腾,是我们后辈无法体味或超越的。孩提时代的我对母亲的印象就是一个“赶”字,形色匆匆赶工赶种赶生活。那时的我很少见到母亲。母亲从事缝纫手工业,当年俗称“裁衣师傅”。早上我还没睁开眼母亲就到服装厂上班了,过年过节还会做“出门工”。傍晚回家后,母亲还要“开夜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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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母亲今年七十七岁,衰老的状态却早早地跑在年龄前面。蓬松的银发里几根枯黄的黑丝在苦苦挣扎,格外刺眼。她身躯佝偻,行动迟缓。走路时右手撑着右膝盖,左手臂为了平衡而在体侧摆动。虽然还不至于颤颤巍巍,却是明显的左高右低,每挪一步都一浮一沉,颇感费力。
十年前,母亲右侧髋关节骨头坏死,我们兄妹仨软磨硬泡才将她哄去医院拍了两次片子。可是固执的母亲说啥也不愿意手术,坚持保守疗法。与动辄就想住院的父亲不同,母亲从来不喜欢打针吃药,更讨厌住院。凡遇抱恙,她的独门神器就是一个“熬”字,把病“熬”死,屡战屡胜。这一次她也故伎重施,不遵医嘱,一直执拗地下地干活。她说,不痛就行,脸上有一种与病患“同归于尽”的倔强与气慨。也许,“熬”是母亲质朴的处世信条,时间会帮她熬走窘困与磨难,熬来希望与梦想。
孩提时代的我对母亲的印象就是一个“赶”字,形色匆匆赶工赶种赶生活。那时的我很少见到母亲。母亲从事缝纫手工业,当年俗称“裁衣师傅”。早上我还没睁开眼母亲就到服装厂上班了,过年过节还会做“出门工”。傍晚回家后,母亲还要“开夜工”,早先是为了种自留地,后来是完成生产队分配的平整土地挑泥或者窑厂挑煤渣上河,再后来就是承包田里割稻插秧等等。母亲卧榻休息时,我早已入梦,常常早晚两不相见。难得的某个夏夜,母亲呵护身边,轻摇蒲扇,驱蚊哄睡,会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不知道母亲舍不得花钱买自行车,还是不敢学骑自行车,从高峰服装厂到和平服装厂,打工几十年,她一直是跑步上下班。村口通往外面世界的田岸上,每个早晚都有母亲娇弱又健步如飞的身影,风雨无阻,村坊邻里无不赞叹母亲的吃苦精神。细想起来,父亲当时是赤脚医生,走村串户治病救人,下地耕作的时间无法保证。望着嗷嗷待哺的三个小孩,母亲别无选择,只有含辛茹苦做一个忘我的陀螺,任由命运的鞭子抽打着驱赶着。如果说母亲的倔强和坚韧是与生俱来,那么她的艰辛和困苦则是被逼无奈。
十年前,缪马浜整组搬迁,耕地都征用了,村民都有退休金。按理说母亲可以颐养天年,不用再忙碌了。可她闲不住,丝毫听不进家人的劝,把当年的“急急赶”活成了“慢慢淘”,到处淘荒。武袁公路与秦山大道之间有宗已经征用但尚未开发的净地,她就淘一隅,潜心侍弄。母亲跛着脚蹬个三轮车,车斗里装着化肥种子、锄头镰刀舀子。由于手脚不便行动迟缓,别人一个小时的活,母亲可能要干三个小时,所以许多时候母亲还携带茶水干粮,在田间地头午餐。后面望去,母亲踩车的背影就像一只黑蜘蛛,咬着丝线一样的小路,摇摇晃晃向前爬,令人心疼担忧又歉疚。兄妹仨轮番百般劝诫母亲不要再淘荒了,现在生活水平好了也不差这个蔬菜钱了,主要还是身体不允许她这样折腾,保养享福为上。可晓理动情也好,劝阻勒令也罢,倔强的母亲置若罔闻,刀枪不入。
果蔬收摘的时候,母亲会给每个孩子盛好几大袋,然后逐个电话通知“取货”,四季如常。对此,我们觉得母亲付出的时间成本、体力成本和生产成本,远超我们到超市里购买它们的价格。后来我们慢慢感觉到,算经济账那是亵渎了母亲的笃情。母亲生性木讷,喜欢默默地用她自己的方式表露她的快乐、她的执念、她的爱,我们理应体谅敬重并欣然接受。更主要的是,母亲爱孩子,也爱土地。母亲那一代人对土地的眷恋和崇敬近乎一种图腾,是我们后辈无法体味或超越的。
母亲无法接受离开土地,生命不息躬耕不辍俨然成为她的神圣使命。她一辈子种下去的,似乎不再是庄稼作物,而是她自己,她把自己一点一点地种进了宽厚的土地,轻捷的时间。
(作者系机关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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