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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地毯作文(红地毯佳作我要去北京)

金黄的地毯作文(红地毯佳作我要去北京)杨冷跑了十几里山路,因为天黑看不清,脸上被槐树枝的尖尖的毛刺划出十几道伤口。杨冷家门口所对着的几座大山上到处都是这种高高大大的槐树,这些树长得铺天盖地,却不招人喜欢,因为树身上刺太多,人们砍柴时也都绕着走。杨冷越跑,脸上的伤口越多,这些伤口就像一条条润着血水的红线,缠满了杨冷的小圆脸,乍看起来,就好像得了血管突出症。昨天,杨冷村里的一个女孩子来镇上赶集,告诉她说她家的狗已经死了三天了,如今躺在杨冷家房子后面的沟渠里。于是杨冷抱了把镐头在半夜时偷偷溜了回来把自己的小狗埋在了离父母坟头不远的地方,她想,小狗生前常在父母身边围前围后,死后也应该让它呆在自己家人的身边才好。埋时,她看到狗嘴边有不少风干的白沫,估计是误吃了谁家下的鼠药,同时,她眼前也一再浮现出同村包括高老二在内的几个醉汉,她想到自己的小狗可能会被这些人追着乱打会餐风露宿去吃别人家丢的垃圾和那些发酵的猪食,她的心就如同被镰刀割了一般疼

金黄的地毯作文(红地毯佳作我要去北京)(1)

杨冷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的小黑狗埋好时天也已经快亮了,她回头看看小黑扁扁的坟头,又抬眼看看埋在不远处半山上的爸爸和妈妈的坟头,不由得流出了眼泪。暗夜下,她正在流泪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而纯净。

今天月色惨淡,近处和远处都一片漆黑,瘦小的杨冷在空旷的山岙里更如一只羔羊般弱小和孤单。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踉跄着脚步往姑姑家所在的镇上的方向跑,她的跑法很急躁,甚至有点儿谎不择路的样子,她知道,如果不能在天亮前赶回去,姑姑一定会责骂她,姑夫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杨冷生在三九天,所以被取名杨冷,杨冷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了,所以姑姑常常骂她是个名冷命更冷的臭孩子。在她五岁那年,爸爸就得了一种咳血的可怕的怪病,村里没有医生,看病要到五里外的另一个大一点儿的山村才行,而杨家在村里又是单门独户,村民们不仅贫穷而且冷漠,彼此的关系比房子与房子间的距离还要远。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小杨冷亲眼目睹了爸爸死亡的过程。她看着三十几岁骨瘦如柴的爸爸佝偻在竹子编的矮床上辗转,喉咙里发出“吽吽吽”的声音,妈蹲在地上给他擦嘴角流出的血水,后来,爸爸突然不动了,妈妈转过身来冷冷地对她说:“你爸爸终于死了。”说完就去把家里唯一的一面镜子翻了过去。杨冷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大,镜子的光和月亮的光碰到一起,家里用白泥灰抹的已经很旧的墙壁上竟然有一圈白得渗人的光。

爸爸刚烧完三周,有一些黄黄的纸钱还挂在坟头的杂草丛中没被风吹跑,杨冷的妈妈也喝敌敌畏自尽了。这一次姑姑来得很早,她把杨冷推到大门外,又找来两个男人迅速地把杨冷的妈妈埋到了爸爸的旁边。除了这个又黑又胖的姑姑,杨冷从小都没有见到过其他的亲戚,村里其他孩子所说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母她都没有见过,直到后来有一天,姑姑甩给她一句话说:你妈妈是被人从山外拐来的。

杨冷沿着弯曲的山路往姑姑家的方向跑,每跑出几十米,就回头向自己家的村子张望一次。如今她家那三间旧得直摇晃的房子已经被姑姑卖给了同村做卤水豆腐的高老二,连同一头百十斤的猪一起,一共卖了八千三百元,这是杨冷家的全部家当了。杨冷家被卖了,她的小黑狗从此也无家可归了。开始时,她恳求姑姑让她把狗一起带走,但是姑姑只用眼睛狠狠地扫了她几下她就不敢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如今都已是累赘货,姑姑怎么可能再肯多养一条小狗呢。

昨天,杨冷村里的一个女孩子来镇上赶集,告诉她说她家的狗已经死了三天了,如今躺在杨冷家房子后面的沟渠里。于是杨冷抱了把镐头在半夜时偷偷溜了回来把自己的小狗埋在了离父母坟头不远的地方,她想,小狗生前常在父母身边围前围后,死后也应该让它呆在自己家人的身边才好。埋时,她看到狗嘴边有不少风干的白沫,估计是误吃了谁家下的鼠药,同时,她眼前也一再浮现出同村包括高老二在内的几个醉汉,她想到自己的小狗可能会被这些人追着乱打会餐风露宿去吃别人家丢的垃圾和那些发酵的猪食,她的心就如同被镰刀割了一般疼痛。

杨冷跑了十几里山路,因为天黑看不清,脸上被槐树枝的尖尖的毛刺划出十几道伤口。杨冷家门口所对着的几座大山上到处都是这种高高大大的槐树,这些树长得铺天盖地,却不招人喜欢,因为树身上刺太多,人们砍柴时也都绕着走。杨冷越跑,脸上的伤口越多,这些伤口就像一条条润着血水的红线,缠满了杨冷的小圆脸,乍看起来,就好像得了血管突出症。

回到姑姑家所在的镇子时,镇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因今天是逢集的日子。

进了临街的房门,她看见姑姑正坐在方桌前就着白米粥大口地吃着油条,每一口下去,油条就被她咬下来大半截。对于这个长得肥胖嘴巴又大的女人来说,那些油条显得实在是太小太不禁吃了。

这个家里,右腿不听使唤的姑夫是主宰者,因为他会裁缝,能做各种各样的衣服和裤子,还会做男女寿衣和出殡用的白幡,镇子上男女老少是死是活都少不了他,所以这个男人虽然跛腿,但是有手艺能赚钱,家里的日子过得也算宽裕,全镇的人也都还喜欢巴结和讨好他,就连镇里的领导也对他尊敬几分。

杨冷的姑姑最是惧怕自己的瘸腿男人,每次吃饭都把最好的饭菜摆在他面前,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敢动筷子。平日里一日三餐吃什么,添置什么物件,到谁家随多少礼份子钱等等所有的事情也都是请示过了才敢动,这个家里的钱都锁在瘸腿男人睡觉地方脚底下的一个木柜子里,钥匙则常年挂在他的后腰上叮当作响。杨冷知道今天这些油条也一定是姑夫指使姑姑去买然后姑姑坐在旁边等姑夫吃完了才敢自己狼吞虎咽的。

杨冷惧怕姑姑不敢靠近她,自从来到这个家,姑姑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她。比起姑姑,杨冷更惧怕姑夫,别看这个男人平日里总是大声地哼着小曲,还和邻居们讲一些很荤的笑话,但是他的粗暴是藏在骨子里的只需瞬间就会暴发的那种,有几次他骂着骂着自己的老婆就会突然把屁股下的木头凳子轮起来咂向姑姑的脑袋。杨冷惧怕姑姑,也不愿意靠近这个瘸腿的姑夫半步,在这个家里,她就像一只瘦小的蝴蝶,每天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空气,小心翼翼地咀嚼着他们吃厌了的饭菜。

姑姑正吃着油条,看见杨冷进来了,就把屁股往相反方向拧了拧,从后脑勺冒出一句:一大早死到哪里乱钻去了?不知道天好该晾被子吗?杨冷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说时,姑夫说道:你知道天好你怎么不去晾?赶紧把油条给杨冷吃一根,你一天到晚猪一样胖还就知道吃吃吃,孩子也生不出了。男人一骂街女人就怕了,姑姑使劲地瞪了杨冷一眼,但还是把捏在手里的最后一根油条甩给了她。

姑姑出去晾被子了,杨冷拿起已经变形的油条往嘴里咬了一小口,片刻间满口的香软,这样好吃的东西她在家里时一年也吃不到一次。姑夫说:冷啊,别生你姑姑气,她对你不好我对你好就是了,她要敢炸天我就直接让她上西天找你祖先去!来,姑夫给你钱你去集上买五尺布,喜欢什么颜色就买什么颜色,回来姑夫给你做件新衣服穿!杨冷说:谢谢姑夫,我不了,还有几件衣服,都没穿破呢。听她这么一说,姑夫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大起来:让你去买你就去买,姑夫有的是钱,你姑姑无能生不出孩子,我以后就把你当自己亲生的了!杨冷见姑夫生气,心里害怕起来,忙说:那我去买。

杨冷去卖布料的地摊儿买了五尺印着小蓝花的布,回来交给正在裁衣服的姑夫,姑夫看了一下面料说:冷真有眼光,这面料适合你,姑夫给你做件有花边儿有下摆的好看衣服,让镇上的女孩子们眼羡眼羡!杨冷小声地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就要转身出去找姑姑问今天接下去要干什么活,姑夫却突然一把拉住了她,揉揉她的手说:冷长得真标致,嗯,就是还瘦了点儿,晚上我让你姑姑炖肉吃,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哈哈!杨冷看看姑夫一脸的油光和正在灿笑的小眼睛,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抽回手就往外跑。这时太阳照进西窗,把缝纫机和这个跛腿男人圈在光线里,杨冷不敢回头,想起以前姑夫无故就发火的那些狰狞模样,心里竟然颤抖了起来。

杨冷找到姑姑,胖女人正嘟着嘴坐在房子后面的大石头上摘芹菜。因为经常有赶集路过的人在这里坐下歇脚,大石头已经被磨得油光绽亮了。杨冷说:姑姑你休息一下我来摘吧。姑姑用眼睛剜了她一眼说:从你来这个家,我就没过一天顺心日子,你姑夫为啥发火?还不是因为多养了一个人?摘菜摘菜,你以为摘菜就可以吃饭活命了吗?真是丧气死了!说完就把芹菜往杨冷身上一扔,转身回屋去了。

山里天黑得早,一到下午三四点钟,镇上就看不到什么人影子,本来就是个不大的小镇,等赶集的人们一散,街道上立刻死一般的寂静下来,这种寂静就是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也觉得格外刺耳。再看看西边的太阳,在中午时还是又热又红的,这会儿在落山之前也好像一片圆形的麦面粉一样淡寡寡、冷冰冰的了。

吃完晚饭,姑姑就一脸谄媚地对自己男人说:你今天干不少活了,我给你烧点热水烫烫脚解解乏。男人说:只管去烧。一会儿,姑姑佝偻着腰揣着一大盆冒热气的水进来了,她把盆放在姑夫脚下就开始蹲在那里给男人洗脚。姑夫只管看着杨冷说:冷的妈也算可怜,长得那么俊却被拐进山里来,逃了那么多次都没逃掉,还活活的被自己丈夫打!唉,这种女人也是不识实务,最后怎么样?还不得乖乖地生了孩子过日子?女人天生就是该狠狠管理,就像我做衣服一样,该怎么裁还不是剪刀说的算?只要我有钱,镇上领导再一个个地穿了我做的衣服吃了我家的饭,哪个不得跟我客客气气的?老子我在镇上混了这多年就是靠手艺和人缘吃干饭!

姑姑瞄了杨冷一眼说:没办法。说完又伸出手给男人按摩两条腿。这时,瘸腿男人突然大声呵斥道:你这臭女人还真是苯得要死!孩子不会生连按摩也找不到地方!

听到这话,杨冷双耳刺红,站起来正要往屋外走,却被姑夫叫住说:冷啊,你别走!来来来,你给姑夫按摩几下看看好不好。姑姑也马上对一脸惊诧的杨冷说:你聋了吗?没听见你姑夫叫吗?赶紧的,全靠你姑夫干活养你吃饭穿衣服呢!姑姑这么一说,杨冷硬着头皮走回来,学着姑姑的样子蹲下来给姑夫洗脚。姑夫说:脚已经洗好了,你给我按摩按摩腿,这条腿一天到晚酸得要命!杨冷又用两手去给姑夫按腿,姑夫高兴地说:还是冷的手软,你姑姑的手硬得像猪蹄子一样,让她摸了只会倒胃口。正想再说下去,杨冷却立刻把盆揣了直起身就走出去了。姑姑慌忙看看男人的脸,正要吼点什么,只听瘸腿男人说:你娘的还愣着眼睛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拿毛巾把脚给我擦干净了!

一直到了睡觉的时辰,杨冷才进到屋里来。姑姑已经睡了,姑夫还在灯下缝一条男人裤子前开门上的裤勾,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了。杨冷没有像以前那样走过去问姑夫要不要帮忙剪剪线头儿或者倒点儿热水,而是径直脱鞋上了炕,在姑姑的左手边紧贴着墙睡下了。这面炕原本是很大的,杨冷刚来的时候睡得离姑姑和姑夫很远,今年春天,因为添置了一台拷边机和一张裁剪用的大桌子,所以姑姑又请人把炕改小了好多,杨冷睡觉时也不得不紧挨着姑姑的左胳膊,姑夫则是睡在姑姑的右边。

睡到半夜,杨冷就被一阵蹊蹊嗍嗍的动静弄醒了,她半睁开眼睛一看,姑夫正骑在姑姑的身上。杨冷感觉自己浑身冰冷,但是又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在紧握的双手上,她把颤抖的全身都紧贴在炕上,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重重地下沉,仿佛炕就是她的靠山。

一会儿,声音停止了,夜又恢复了平静。累了一天的杨冷又惊又怕的硬躺了几个时辰后终于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她开始做梦,梦见妈妈披头散发的在山路上奔跑,后面跟着一群村里的人紧追不放,妈妈大喊:救命啊!放我出去!我要回家!杨冷醒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随后,杨冷又睡着了,但是紧接着又梦见妈妈死了,可怜的妈妈连个藏身的棺材都没有,被姑姑和村里的人像埋只死狗一样埋在爸爸的坟边。

正做着梦,杨冷突然惊醒了,她发现有一只大手正在自己身上游荡。杨冷感觉脑袋里“嗡”了一下,可顿时又清醒了,她在黑暗里悄悄转头一看,果然是姑夫,这个又丑又胖的男人,此刻正侧着身体,隔着姑姑的身体把手伸进她的被子。杨冷不敢声张,她用力将那只手挡了出去,自己顺势翻了个身,又把身子下的棉被压紧,随后,她听到了姑夫重重地躺下去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重重的酣声,杨冷紧咬牙关,她感觉自己全身冰凉,她的手在不停地抖动,她睁大了双眼看着厚重的窗帘,她盼望天能早点亮起来。

三个小时以后,天终于亮了。吃完早饭,杨冷就扛把铁锹出了门。按照以往,这是她上山捡树枝的时间,她必须每天从山上捡回来三捆干树枝才能保证这个家里一天做饭和烧炕所需,在她没来之前,这些捡柴的活计是姑姑做的。杨冷今天没有去捡树枝,而是径直跑到了妈妈的坟上,因为昨天夜里她突然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妈妈的尸骨扒出来,另外找个自己能记住的地方埋了,然后等有一天自己长大了好带上妈妈走出这些该死的大山。

杨冷开始用铁锹铲土扒坟。她说:妈妈,你别难过,你别害怕,我知道你不喜欢爸爸,所以我今天来把你重新安葬到离爸爸远一点儿的地方,妈妈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在这山里呆得太久的,我现在还太小了,等我再长大一点儿,最多就五年,最少就三年,我就带你出山哦妈妈!杨冷边说边扒着土,不一会儿就在坟上挖开了一个大洞,她看到了一只手,但是这只手上的肉已经完全腐烂了,附在手骨上的只有一些淤泥、杂草和衣袖的碎片。杨冷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知道妈妈的肉身已经不在了,躺在坟里的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但是她没有停止,她继续快速地挖着已经打结和僵硬了的黄土。

杨冷换了个方位,没几分钟就挖到了妈妈头骨的部分,她又沿着坟的四周把坟土松动了一遍,这才转到妈妈头骨的上方。她先是搂出了妈妈的头骨,接着又依次把妈妈全身的骨头都拽了出来。她脱下上衣,把这些骨头包住,打了个结,然后顺着山路就往高处跑,她跑到一个高大的杨树林里,挥起铁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妈妈的尸骨放进去,用土埋好,把周边的土抹平,在上面掩了一些树叶,又在旁边放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做好标记,这才放心离去。

回到家,姑姑马上发现她的外套不见了,就训斥说:你一个人还不值一件衣服钱怎么就把衣服弄丢了?还不赶紧回山里去找!姑夫黑着脸对姑姑说:一件衣服值几个钱?让冷赶紧吃饭!姑姑不敢说话了,杨冷就去锅里拿吃的,今天和以往不同,杨冷把锅里的剩饭和剩菜全部吃光了还不算,她又从墙上的一个塑料袋里拿了一个大白馒头吃,这些馒头都是姑夫叫镇政府食堂的老张头给弄出来的,老张头贪钱,他每次给领导做饭都故意多做一些馒头,然后以一个馒头两毛钱的价格卖给杨冷的姑夫。

杨冷吃着馒头,她能感觉得到姑姑投过来的恨恨的眼光,但是她就当没看见,还是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刚刚把妈妈从坟里扒出来又转移到别处埋了,她现在是又累又饿,而且,她想只有多吃一些东西自己才能快点长大。正这时,王镇长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推门进来了。

杨冷听姑夫他们说起过,这个王镇长是市里的一个什么干部,近两年被派来这个镇上挂职,一个月下来一次,每次只住一周就又回去了。杨冷觉得这个王镇长并没有什么正经事情做,每次来镇上都会到姑夫家的裁缝店里来闲坐几回,聊一些有用没用的闲话和笑话打发时间,有时说得晚了,还睡在姑夫家隔壁的阳光旅馆里。杨冷的姑夫见了这个王镇长就像见了亲爹一样,不仅留他在家里好饭好茶招待,有时还送他一身新衣服。正因为有这个王镇长常来常往,瘸腿男人在镇上的面子越来越大,就连镇里的正经书记和镇长也对姑夫刮目相看。

王镇长一进来就把那个姑娘介绍给姑姑和姑夫,笑着说:这是北京来的大学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介绍来我们这里体验生活的,这几天就住你们隔壁的阳光旅馆,你们都给我照顾着点儿!姑夫忙说:王镇长放心,有啥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照做。姑姑也忙说:吃饭就吃我们家里吧,姑娘想吃啥我就买啥。王镇长说:吃饭不用你们管,镇上有食堂,我会和老张头儿交待的,你们隔壁住着照顾好她的安全就行。

这时,那个叫彩素的姑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杨冷,她对王镇长说:我挺喜欢那个女孩子的,不如让她和我一起住也好做个伴儿。王镇长看看杨冷的姑夫,眉毛挑了几挑,瘸腿男人忙说:姑娘,那可不行,她一个农村孩子,粗糙得很,又不懂规矩,可不能给你添麻烦让你见笑!姑姑见男人反对就也连忙说:那是真不行,她不我们亲生的,从小没个娘教育,也没上过学,好多规矩都不懂,太生性了,我们正处处教育着呢!姑娘你自己住吧,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就行了!姑娘见家人都不同意,就对杨冷笑了笑,杨冷扬扬嘴角,并没有说什么。

王镇长和杨冷的姑夫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有时还讲几句黄色的笑话,他们每说一句,在一旁添茶的姑姑就低声下气地跟着笑几声。杨冷发现那个王镇长说话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个叫彩素的姑娘,眼神里有些东西和姑夫眼神里的东西简直一模一样,杨冷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人,她觉得彩素是个善良人的样子,而包括姑姑在内的另外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吃过晚饭,彩素就过来叫杨冷和她一起去外边走走,姑夫同意了。彩素一边走一边拉起杨冷的手说:你叫杨冷是吧?你这个名字我倒是很喜欢,因为这世间真正温暖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杨冷说:姐姐你从哪里来?是坐客车来的吗?外面的世界一定很大吧?你们都住高高的楼房吗?彩素说:我是先坐火车再转客车才来到这里的,我家其实也是农村的,并不比你家富裕,但是我读书还行,毕业以后会在北京找个好工作,你以后好好读书,到时候来北京找我。杨冷说:我该怎么坐车才能去到北京呢?彩素说:小姑娘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就从你家门前这里坐小客车,坐到县城再转去北京的大客车就行了,不过坐普通火车也是可以直接坐到北京,只要车前面写着北京两个字的都成,你现在还小,以后说不定这里就直接开通高铁和飞机了也不一定!

第二天一早,杨冷早早地背回了三捆干树枝,然后她坐在门前一边洗姑姑和姑夫的袜子一边往车站的方向看,她想一定要记住每天从这里开过几趟客车,还要记住每一趟都是几点的,这样以后自己万一要走也就方便了。这时候,她看到了王镇长和老张头走过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他们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杨冷赶紧闪身往屋子里去拿肥皂,但是她马上又快速地折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杨冷突然觉得这个王镇长要起什么坏心,她把洗衣盆放到窗户底下,然后就下意识地跟在他们后面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听王镇长对老张头说:你把这个药放进她的菜汤里就行了,她妈说了,这孩子吃药怕苦,在家里也是这么糊弄着吃的,她神经有点衰弱,再加上学习紧,所以只能靠这个药调理睡眠了。

杨冷听了这话就赶紧往回跑,姑姑见她袜子还没洗好就黑着脸迎面骂道:这点儿小活计到现在还没干好,还真是个吃闲饭的料,我看像你这样的人将来也应该像你妈一样被拐卖给别人做老婆天天挨打才会老实了!听姑姑骂到了妈妈,杨冷顿时怒目圆睁,她想也没想就一头向姑姑撞去,可是这个女人太胖了,杨冷觉得自己仿佛撞到了一面厚厚的肉墙,不但没把对方撞倒,自己倒被反弹了回来,同时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这时瘸腿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出来骂他的女人道:你就知道和一个孩子论短长,我看这衣服倒应该是你去给我洗干净!说着又给了杨冷一张十元的票子,笑着说:别听你姑姑咋说,尽管去买好吃的,看她能反天不成!姑姑说:你这么惯她将来还有什么用场呢?男人说:我不惯她还惯你吗?我不仅要给她买好吃的好用的,将来还要送她去念书上大学,不然你给我生个孩子试试!

杨冷瞪了姑姑一眼,走过去接了姑夫给的十元钱,转身就往彩素住的地方跑。彩素就住在姑姑家隔壁的旅馆里,这家旅馆平时很少有人住,所以显得异常空荡和冷清。杨冷穿过又长又暗的回廊,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在门口停下来使劲敲门,里面的彩素问了声:谁?杨冷说:姐姐,是我。彩素开门让她进去,说道:你家里不是不同意你来吗?杨冷说:今天我和姑姑吵架了!彩素说:你个小鬼头,火气倒不小,我也正好巴不得有人和我做伴,那你就留下来别走了。杨冷说:等一下如果我姑姑和我姑夫来找我姐姐你就说没看见就好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杨冷姑姑没好气的叫声,叫了一会儿,杨冷的姑夫又出来叫了,又过了一会儿,瘸腿男人又来敲彩素的门问道:我说大学生同志,你看见我们家小杨冷了吗?彩素向杨冷“嘘”了一声,对门外说道:没看见呀,杨冷她不在我这里!杨冷的姑夫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叫喊声也停止了。彩素说:你个小捣蛋,你这是搞的哪门子怪嘛?正说着,又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老张头来送晚饭了。饭菜很简单,一只大馒头,一盘青椒炒肉,一碗黄瓜鸡蛋汤。见老张头走了,杨冷上去一把把汤碗夺过去放到了一边,彩素说: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杨冷说:有人在汤里给你下药了,你不能喝。彩素说:这怎么可能?我初来乍到和谁都无冤无仇啊!杨冷说:就是王镇长让老张头给你下的药。彩素一时间怔住了。杨冷说:姐姐,以后你在这里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这里有好多坏人,他们表面上都是好人,可实际上都是坏人。

睡到半夜,杨冷突然听到房间的门板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杨冷用手把彩素摇醒,两人都开始紧张地攥紧了对方的手,黑暗中,她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突然间,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杨冷使劲眨了眨眼睛,她认出来人正是王镇长。这时,只听彩素大叫一声说:谁!接着,她又随手拉亮了床边的电灯。二人一看,站在面前的正是高高大大的王镇长,只见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衣裤,右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无疑的是,他刚才就是拿着这把钥匙打开了彩素的房门。

看到齐刷刷地坐在床上的两个女孩子,王镇长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一脸堆笑着说:你们都还没睡啊?我这一进来吓到你们了吧?别害怕别害怕,我这不是不放心才过来看一看嘛,好啦好啦,你们睡你们睡,我再去别处巡查巡查。两个女孩子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杨冷看看彩素,只见她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眼睛里有一股陌生和愤恨的光。王镇长走了,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彩素大声地骂了一句“衣冠禽兽”!

天亮了,彩素和杨冷把那碗黄瓜鸡蛋汤倒给了镇政府食堂养的一头大肥猪吃,二人只原地站了十几分钟的功夫,那头先前还四处拱泥的大猪突然就倒地大睡了。彩素对杨冷说:这个地方我一天也不能呆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杨冷说:姐姐,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彩素把杨冷拉回住处,她先是在一个本子上写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接着又给了杨冷一双新鞋和几条花裙子。彩素说:妹妹,谢谢你救了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你要是在家里呆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按上面这个地址来找我,我会把你安排好的。

上午九点,二人趴在旅馆的北窗前,终于看到了那趟开往北京的破旧的小客车。车子快开到时,彩素向杨冷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公路上去了。彩素上车后,坐在座位上透过模模糊糊的车窗又挥手和杨冷告别,趴在旅馆窗下的杨冷也向她挥着手,看到客车启动了开远了,杨冷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小客车越开越远了,消失在远处山的尽头,杨冷想那个地方就应该是姐姐说的山外的世界了,想到这,她飞快地跑到了姑姑家旁边的那块大石头边上,把彩素给她的写有地址和电话的本子埋到石头后面一处高高的草丛里。

正这时,姑姑眼露凶光地赶来了。杨冷看着姑姑,必里不由一抖,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姑姑这样凶神恶刹般的样子。还没等她多想,姑姑的拳头和巴掌已经像石头和皮鞭一样落到了她的身上,姑姑打着,还是不解气,又捡起旁边的石头往杨冷的头上、脸上和全身一处乱砸,一边砸一边叫喊道:你个小无赖,我打死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我让你天天冷着个脸,我让你和你妈一样的德行,不打死你都不知道我们山里人的规矩!

杨冷被打得一阵眩晕,接着又感到自己的浑身都在淌血,她疼痛难忍,开始无助地发出叫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妈妈被爸爸和姑姑暴打时的场景,迷迷糊糊中,她还能听到屋子里的姑夫在和做衣服的客人在高声谈论布料好坏和讨要加工价格,她也能看到几个邻居在自己眼前晃动,议论着她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要靠姑姑养活却不感恩待德,还敢到处乱跑连睡觉都不回家,听着听着,杨冷就没了知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自己正躺在姑姑家灶屋里的柴草堆里,头发散了,头绳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抹了一把脸,就着月光一看,满手都是斑斑血迹。

杨冷饿了,想起身去找点儿吃的,但是动了几动都没爬起来,反而觉得更加头晕目眩起来。正这时,从外面的黑暗中踱进来一个蹒跚的身影,杨冷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可恶至极的姑夫。瘸腿男人先是开了灯,又扭头朝她这里望了望,接着就若无其事地背对着杨冷往尿桶里尿尿,尿完了,就径直向杨冷走过来,杨冷惊恐地把身体往柴草堆里挪了挪。瘸腿男人先是当着她的面拉上拉链系好裤带,然后就蹲下来用手抿抿杨冷的嘴说:你姑姑打你没错,谁让你敢在外面过夜了?以后乖乖听话就好了,只要你听我的话,姑夫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保证连你姑姑在内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杨冷把头扭向一边,不发一言,瘸腿男人把她的头扳过来,又用手捏捏她的脸说:等着吧,你是逃不掉的!说完就一瘸一拐地关了灯然后就出去了。

杨冷伏在柴草里,仿佛又看到了妈妈从前的样子。她咬咬牙,这一次总算站了起来,她走到锅灶旁,掀开一对扣在一起的白漆盆,里面还真有几块吃剩的玉米饼子。黑暗中,杨冷用力的咀嚼和吞咽着,有几次想要哽咽呜咽,可她硬是忍住了。吃完了,看看天也快亮了,她从柴堆里抽出一根最粗的杨木棒,然后拄着这根木棒出了大门。

此刻的街上还是黑灯瞎火的空无一人,杨冷走啊走,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镇政府门前。一看,看门的男人正披着件大衣坐在木头椅子里打盹儿,她轻声进去,又辩了辩方向,就直奔王镇长的门前。之前,她听姑夫和王镇长聊天时听见说镇里为了特殊招待王镇长,专门给他装了一道厚厚的红色的钢铁门,说是有了这道门,人坐在里面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非常安静。杨冷站在那里开始敲门,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害怕,杨冷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摇晃着。

王镇长开门了,一看是满脸有血的杨冷,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冷声冷气地说道:小丫头,你敲我门干什么?门卫怎么会让你进来的?杨冷说:我来找你要钱。王镇长斜了她一眼说:要钱?要什么钱?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杨冷说: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把你给彩素姐姐下药半夜又去开我们房门的事告诉别人。王镇长听了,把脸一拉,沉默了片刻说:好啊,你要多少钱?杨冷说:200元。王镇长狠狠地斜了她一眼,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叠十元面额的钱说:就这些,只多不少,全都给你!记住了,以后要是敢在哪里乱说传到我的耳朵里,看我怎么收拾你!杨冷拿了钱就往回走,这时,天已经完全放亮了,杨冷把钱塞到裤袋里,顿时觉得口袋里鼓鼓的,她边走边用手捂紧裤袋,她还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

路过车站时,刚好有一班车正要开走,杨冷大叫了一声把车拦住,一时间,车上的人都把眼光聚集到这个满身是血的女孩子身上。一个女乘务员走过来问道:这孩子去哪里的?你一个人出去家里人知道不?杨冷说:去北京!说完就从裤袋里往外拿钱买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杨冷回头一看,第二排座位里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看到这场景,杨冷突然站起来对司机大叫一声音说:停车!停车!我要回去找我妈!司机搞不清楚状况,连忙把车停到路边,杨冷就在人们的议论声中跳下了车,顺着原路往回走。

走着走着,从后面来了几个年轻的男人,听着说话就是本地人,可再看穿衣打扮,又好像比本地人洋气。杨冷听邻居们说过,这几年,镇上有好多年轻力壮的男人出去外面的大城市打工,都很能干,给家里挣回来不少钱。这时,杨冷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包,包身是长方形的,长度有两尺长,杨冷看着看着,突然从背后喊住了那个人说:叔叔,你这包是从哪里买的?多少钱?男人诧异地说:在北京买的,25元钱,怎么了?杨冷说:叔叔,你把这包卖给我吧我有急用,我给你30元。没等男人说话,同行的另外两人说了:哎呀,这小姑娘哪来的呀?一开口就要花钱买你包,还多给出5元,怎么这么会做买卖呢!拎包的男人说:不卖,卖给你了,我拿什么装行李?杨冷说:叔叔,你就卖给我吧,我真的需要这样的大包!要不我给你40元吧!一听说40元,拎包的男人对另外两个人眨了几下眼睛说:好啊,40元,拿去!

杨冷出了钱拿了包,心里顿时高兴起来,觉得身上也没那么疼了,肚子也没那么饿了,她开始往自己家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眼看着就快到埋着妈妈的地方了,杨冷又用尽全身力气飞奔起来。到了近前,杨冷四处打量了几眼,觉得此处并没有什么人来过,于是就坐下来喘气,随后,她一边用树叶把刚买来的大包埋好一边对妈说道:妈,我想好了,再难也不能把你落下,我要带着你一起走。

杨冷回到姑姑家时,看见那两个人正坐在炕上吃饭。杨冷开门走进去,姑姑黑着脸道:打完了还不长记性!又死到哪里去了!还管不了你了,给我滚回灶屋去!三天不许吃饭!杨冷正要走,姑夫却抬手给了老婆一巴掌,大声骂道:臭婆娘!哪里就有你说话的份儿了!冷啊,来,过来吃饭,我看她敢把你怎么样?杨冷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抓起两张大饼就往外走,这次她没有去灶屋,而是去了放杂物的厢房,那里有个小炕,虽然长时间没升过火凉得能冰死大活人,但是往上面一睡总比蜷在灶屋的柴火堆里要舒服些。吃完大饼,杨冷把旁边几条破麻袋往炕上一铺,又找来一捆麻绳当枕头,她就势一躺就睡下去了。

正在沉沉地睡着,姑夫又来叫她吃饭,瘸腿男人站在外面用手里的拐杖把窗户框敲得“嗙嗙”作响,大声说道:冷啊,赶紧起来吃饭,今天晚上有肉吃!听见他叫,杨冷把眼睛闭得死死的不理他,瘸腿男人叫了半天不叫了,杨冷再一看发现窗前已没了人影,她就又把身子蜷了蜷,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睡到下半夜,杨冷就觉得身边好像有东西在动,她猛然一惊,整个人也随之坐了起来,就着月光一看,姑夫正在她旁边摆弄着一叠被子。杨冷说:你进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瘸腿男人说:冷啊,姑夫这不是心疼你怕你冷给你拿被子来了嘛!杨冷一听,这才感觉到自己真是冷极了,于是她本能的把屁股移了移,坐到了姑夫刚铺好的褥子上,同时也用手接住了姑夫给她散开来的被子。

谁知,就在她接过被子的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瘸腿男人竟突然像一堵墙一样向她猛扑下来,一下子就把她按在下面。瞬间,杨冷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胸腔之外,她又想起了那个可恶又可怕的夜晚。杨冷开始奋力挣扎,她要开口叫喊,可是瘸腿男人突然从旁边拎过来一团布把她的嘴狠狠地堵住了,被堵住嘴巴的杨冷一阵窒息,瞳孔也有些放大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想妈妈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有过这些可怕而无助的遭遇。杨冷开始愤怒了,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烧起来了,她开始用两只手乱抓眼前这个魔鬼的脸,她想起他右腿有病患,就抬起左腿使劲去顶他的右腿。瘸腿男人果然中招了,他喘了几口粗气后就一边用手按住杨冷一边把杨冷枕着的麻绳拽出来想把杨冷死死缠住,杨冷发现了他的目的,就更加奋力挣扎起来。可是小小的杨冷哪里能抵得住一个大男人的力量,没多久她就挣扎不动了,这时,她的手和脚也已经被麻绳牢牢捆住,她把头扭向一边,一双眼睛直直地往窗口那里看,她想起妈妈说的,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当中最黑暗的时刻。

正在绝望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狗叫声,接着又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叫声,杨冷听出来了,来人正是住在街尽头的老李太太,只听老李太太大声叫着:裁缝家有人吗?都还睡着吧?可不得了了!我们家老头子刚刚两腿一蹬他上了西天了!前天让你们赶的那件寿衣做好了没有啊?我得赶紧给他穿上好让他安心上路啊!瘸腿男人听见这叫喊声,悻悻地往杨冷身上看了看,又低下声音狠狠地说道:今天的事儿你要敢声张出去我就马上把你劈了喂狗!说完下了炕开了门出去了。一会儿,只听他站在门外对老李太太说道:做好了做好了,大娘你给的是急活计我哪能不往快了赶哪!大娘你别难过啊,人死不能复生,快点把衣服拿去给大爷穿上要紧!

正这时,杨冷又听到了姑姑开门和打哈欠的声音,再往窗户那看时,已经有了微微的光亮。她一边靠住墙把嘴里的破布慢慢地蹭出来,一边又把缠在身上的麻绳抖落到了地上,做好了,她用两手抱住自己的头,又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一会儿,她听见老李太太走了,姑姑和姑夫也回屋去了,外面又恢复了寂静。她定了定神,查看了一下看自己的钱还在裤袋里,就走过去打开厢房的门往左右看看,没有一个人影,她又探头往远处车站那里看了看,估摸了一下时间,突然,她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往车站的方向跑去。

可是还没等跑到车站,杨冷的姑姑就追了过来,这个女人虽然长得肥胖,但是跑得却非常快,她三步两步的就赶上了杨冷,然后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就抓到了杨冷的衣领。这时,瘸腿男人也柱着拐杖赶来了,他面露凶光,一到杨冷面前就轮起了手里的拐杖,于是,在这个太阳刚刚升起的小镇的街头立刻就传出了杨冷的阵阵惨叫声。

今天是赶集日,街道上已经有几个拉着货车提前赶来抢占摊位的男人和女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来制止眼前这个瘸腿男人的暴力行为,他们一边卸着货一边商量着今天的叫价,都好像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这边发生的一切。

瘸腿男人继续用力地打着,发泄着心里的怒火,杨冷突然间感觉心里一紧,原先紧握着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松垂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股气息,游离出了自己的身体里,回头再看看自己满是鲜血和尘土的脸,正在泛出一种青里发紫的颜色,她想自己可能快死了。这时,杨冷的姑姑察觉到了杨冷的变化,立刻用手捅了捅丈夫的腰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瘸腿男人这时已处于发疯状态,哪里还听得进老婆的话,仍旧挥动着手的拐杖,正这时,王镇长走过来了。一看情形不对,王镇长制止住了瘸腿男人,同时马上伸出手来掐住杨冷的人中,一边掐一边厉声说道:老裁缝,你这是想犯罪不是?竟敢在大街上把一个孩子往死里打!赶紧的赶紧的,赶紧去你家!说话时,杨冷又开始有了一丝知觉,她想张口说话,可是空气中除了有一股重重的尘土味哪里又容得下她的半丝气息传出来。

到了家里,王镇长把杨冷撂到炕上,又让杨冷的姑姑赶紧打盆水把杨冷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这才说道: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待一个未成年的儿童。杨冷的姑姑说道:她不知足,我们白白养她不知道感恩,还三番五次地要逃跑。王镇长说:也行,我来这几次,也看出来了,看来你们都不太喜欢这孩子,可是一直这样闹腾下去我怕迟早要出大事,不如这样,过几天我回市里就把她带出去,然后再找个合适的人家送了算了,这一来,也能给你们减轻负担,这二来,人家要孩子的也不会白白要的,多少也会给你们一些钱,可是话说回来了,送出去了就算是人家的人了,你们以后可不许再去找。杨冷的姑姑没说话,看看瘸腿男人,瘸腿男人拍了拍大腿说:白养了这么久就这么送人了倒是可惜了!得,送就送吧,镇长你做主就行,反正我整天看她那个丧气样子也是心烦得很!

三个大人又悄悄地说了一会儿话,王镇长就走了。瘸腿男人立刻对着杨冷的姑姑大声说道:还死矗在我眼前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她弄醒过来喂点儿吃的,你没听见镇长说吗?这两天必须得把她喂好了看紧了!杨冷的姑姑一听,赶紧去灶屋做了一碗鸡蛋疙瘩汤,端过来时,看杨冷已经睁开眼睛了,就一脸堆笑着说:冷啊,别怪姑姑和姑夫心狠,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两眼一码黑的往哪跑呢?我们家就是再不好那也是你亲戚家不是?你要是跑到外面,人家还说不定怎么整你呢,最后把你卖了都说不定了!杨冷不说话,也不去看她的脸,只顾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她勺子里的面疙瘩。

第二天下午,杨冷开口说话了。杨冷对姑姑说:和王镇长走之前我要回槐树村我自己家一趟,我想去我爸和我妈的坟上看看,顺便再去老刘家把他家大儿子结婚时借我家的一条新被子要回来。姑姑和瘸腿男人换了一下眼色,姑姑说:那我和你一起回去。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镇,又走了好长的山路才来到老刘家,要了被子又转身来到了杨冷爸妈的坟上。杨冷一到坟前就跪下去连磕了三个头,姑姑看她这样也坐下去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在嘴里念叨着自己这些年的苦楚。杨冷说:你先这里等下,我去那边尿泡尿。姑姑一听,立刻警觉起来,说:你可不能走远了,你要是再敢逃跑看我不当着你爸妈的面打死你才怪!

杨冷走到埋着妈妈尸骨的地方就蹲了下去开始假装尿尿,一边蹲着一边迅速地扒出了妈妈的尸骨和那只大包,她回头看看姑姑,只见胖女人往这边看了几眼后又继续跟死去的爸爸念叨着,她就急忙打开被子把妈妈的尸骨裹进去然后又把被子紧紧地卷好塞进包里。杨冷走回来时,姑姑问道:你这只大包从哪来的?你怎么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大包了?杨冷说:是我妈妈偷着藏到这里的,我怕时间长了会烂掉所以今天扒出来连被子一起带回去。姑姑脸一阴,鄙夷地说:像你妈这种女人还真就活该她受罪,有了孩子还不肯好好过日子,一天到晚就想着藏东西想着逃跑!

晚上吃过饭,杨冷的姑姑就盯着杨冷身边的大包说:你明天就和镇长到市里享福去了,还不如把这条新被子留给我们呢,好歹我们也养活了你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点儿东西都落不着吧!杨冷一听,就使劲的用手护住了大包说:你们把我送人我没意见,但是这条被子和这个大包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我就是死你们也别想拿走!杨冷的姑夫使劲地瞪了老婆一眼,说道:是你的你拿走!我们又不缺死人用过的东西,我们嫌晦气还来不及!

第二天天黑时分,王镇长准时来了,也不落坐也不喝茶,带了杨冷就往车站走,说是得赶上今天最晚的一班车。一会儿,车来了,上了车,他让杨冷坐在第三排里面靠窗的位置,自己则坐到第一排靠车门的位置去了。车子刚开出没多久,王镇长就在前面开始“呱呱呱”地吐开了,原来这个王镇长晕车,而且晕得还很严重。杨冷坐在那里,一边往槐树村家里的方向看着,一边注意着前面王镇长的动向,一会儿,吐得没了力气的王镇长就把头歪在靠座上睡着了。杨冷注意到,这最后一班车里加上司机和自己在内也一共只有三男两女五个人,杨冷打定主意,就开始往窗外看。

小客车开得不慢,外面虽然已经黑了,但是隐约还能分辨出一晃而过的大山的影子。又过了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了,司机开了车灯,车灯一开,车里也随着亮了起来,杨冷看看车上的其他几个人,这几个人坐在那里也都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杨冷看看他们的脸,觉得个个都是又陌生又可怕。这时,杨冷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高高的山头正在向这边移过来,原来是开到了一个大大的转弯地带,杨冷看了王镇长一眼,然后她突然打开车窗抱起大包迅速地跳了出去。

杨冷没有往前跑,没有往后跑,也没有沿着跳下来的地方往山里跑,而是横穿过马路然后笔直地往对面的山林里跑去。她拼命地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她蹲坐在一处灌木丛里往自己跳下车的方向眺望,这里不但隐蔽而且地势也高,能远远地看到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的灯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杨冷看见有一辆车从远处开来了,速度开得非常慢,车灯也特别亮,再仔细一看,车边有几个人在随着车子奔跑,其中有两个人还拿着手电筒往四周照着,杨冷知道这是那辆车开回来找她来了,她心里一抖,更加缩紧了身体,同时用两只手捂紧了自己的嘴,她的牙齿在不停打颤,发出“磕嘣磕嘣”的声音,她感到自己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很想哭出声来,可她还是咬紧牙强忍着。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两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开始下了公路,向着公路的右方一左一右地往山林里搜索去了,两只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远,越来越暗,看样子他们往山林里搜索了好长一段路,后来连手电筒的光也看不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杨冷又看到了手电筒的光,是那两个下去搜索的人找不到人又原路返了回来。杨冷的心开始跳得厉害了,全身一直不停地抖着,她很害怕他们会过了马路往自己这个方向搜索过来,那样,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她。可是那几个人并没有朝她的方向搜索过来,她看到两个手电筒上了车,手电筒的光也随之灭了,随后车子的大灯向着山外的方向快速移动过去,杨冷再也忍不住了,她小声地哭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快天亮的时候,杨冷悄悄地下了山岗,又移动到了马路对面,她知道早上从镇里发出的第一班车马上就到了,她只有搭上这班车赶紧逃到北京才能彻底安全。她小心地趴在马路边的草丛里等着。一会儿,一辆小客车从远处驶过来了,她喜出望外,正要跳到马路上去拦车,可是就在客车开过来的同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又重新趴下身子把自己原地藏好,也就是在她趴下去的一瞬间,她从客车一闪而过的车窗中看到了姑夫和食堂老张头的身影。一时间,她用两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在这个冰冷的早晨,她的衣衫已经瞬间被汗透了。

杨冷缓缓神,开始打量起过往的每一辆车。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一个农用的三轮车开过来了,车上装满了大大的冬瓜,一看就是到城里卖菜的。杨冷看看车上坐的两个年轻人,应该是一对夫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女的还不时唱上两句。杨冷打定主意就一下子跳上了马路,对着三轮车上的两个人大喊起来:叔叔,阿姨,你们是到北京去吗?带我一程吧,我给你们路费!女的一看有人拦车,就让男人把车停住,说:小姑娘,你去城里怎么不坐刚才过去的那个客车?我们这个三轮跑得慢你不嫌慢吗?杨冷说:阿姨,我不嫌慢不嫌慢,前面那辆车我没赶上,再说,我晕车,一坐那个客车就想吐,求求你们行行好,带我一程吧!女人说:行啊,只要你不嫌慢就行,咱都是山里人,可别说啥求不求的,来吧上车吧!

杨冷上了车,把头绳摘下来,头发立刻披散开来遮住了她半张脸。杨冷说:阿姨,我怕风吹,拿头发遮遮。女人说:你去北京走亲戚去吗?杨冷说:我姐姐在北京工作,天冷了,我妈让我给她送床新被子去呢!这时,女人的丈夫回头笑着说:这小丫头哦,看看长得瘦不拉叽的,原来还有个这么好的姐姐呢,这年头能在城里混份稳定工作不容易啊!你告诉我你姐姐单位在哪里,我们干脆一直把你拉到地方算了,你看你背个这么大的包也够累的吧?唉,城里坏人多,你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呢?杨冷说:没事的叔叔,我有我姐电话,我一到城里,打个电话她就会来接我了,再说北京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我哪哪的都熟悉着呢!

就这样,三轮车一路走着,夫妻两个继续有说有笑地说着家长里短,杨冷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的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这样有说有笑过,尤其是妈妈,自从她记事以来,就看见她经常眼含着泪水、一脸忧伤,对自己也是一幅冷漠的样子。

杨冷想着妈妈的样子,又用双手抱紧了怀里的军绿色的大包,大包热热的,软软的,她觉得自己和妈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近过,她觉得此刻的妈妈是自由的,也是温暖的。

金黄的地毯作文(红地毯佳作我要去北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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