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住家乡的美文:文章精选 遥远的乡恋
第一次住家乡的美文:文章精选 遥远的乡恋这样的日子一直很快乐,虽然我仍然不时地吃母亲给我的栗子。在书之外,还增加了与母亲“斡旋”的乐趣。直到一年夏天,我家建新房立屋。那天,家里猛然添了许多客人,有帮忙立屋的,有来吃酒的。母亲的这种办法没有多大的危险。把小人书事先藏在庄稼地里某颗包谷杆上;用细绳吊住挂在牛的某个部位;在经常放牛的山上某个隐秘的岩石下搭个棚,头一天看过的书根本就不带回家。母亲受了气,遭殃的是我和手里的小人书。书大多是我从别人那里千方百计或要或借或骗来的,所以母亲从来不撕我的书,盛怒的时候,至多摔摔而已。而我脑壳上则每次都要长出三到五枚不等的栗子来——硬硬地,灼热;一碰,生疼。因此,夏天或是秋天的季节,我就成了牛的尾巴。随时随地防止贪嘴的牛梭进庄稼地里美搓一顿。倘要获得片刻宁静的看书的光景,常常得采取非常的手段。扯一片荷叶,揉碎塞进牛铃里,铃铛就哑巴了。然后把牛栓在某个树桩上。这样,我就可以看上半个小时或更长时间的书也
我的童年,大半时间与牛有关。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山的时候,母亲一个巴掌拍在我的上。我猛然惊醒,便听到了母亲的话:“江娃儿,太阳晒到啦!”我闭着眼睛穿好衣服后,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母亲响起“小心条子上身”这样具有威胁性的话语。我急忙擦了一把脸,便到牛圈里去赶牛。挥一下牛鞭,天就大亮了。
来到山脚下,鞭子一扬,猛地一声吼,牛吓得直往山里钻。我便从怀里摸出一本小人书,或蹲或坐或躺,或岩石或田埂或树丫,美美地读将起来。这样的情形,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为轻松最为闲适最为惬意的场景了。这样的日子多集中在春天,而且是早晨。傍晚放牛的时候,母亲总要布置些额外的与放牛无关的工作,比如担一捆柴,打一篓猪草,寻一些野菜。冬天大雪封山,是不用放牛的。
丰茂的庄稼对牛是诱惑是不可阻挡的。而庄稼对于农民的意义,已经超越了一般生理上的需求。所以,不管平时两家的关系如何的交好,倘若放牛看书耽搁了些许时光让牛钻了空子,吃了谁家的包谷苗,谁家的主人定要寻着牛脚印找上门来。先是寒暄,接着就说我家砍脑壳的牛吃了她家的庄稼,接着就要骂。这时,母亲急忙一边赔不是一边斟上好的红茶,然后赶紧从自家楼上的贮藏柜里,舀出许多包谷赔给人家。那人立刻转悲为喜,从衣兜里掏出一化纤袋,装上包谷,顺手端了茶杯喝干了茶,一路笑盈盈地回去了。
母亲受了气,遭殃的是我和手里的小人书。书大多是我从别人那里千方百计或要或借或骗来的,所以母亲从来不撕我的书,盛怒的时候,至多摔摔而已。而我脑壳上则每次都要长出三到五枚不等的栗子来——硬硬地,灼热;一碰,生疼。
因此,夏天或是秋天的季节,我就成了牛的尾巴。随时随地防止贪嘴的牛梭进庄稼地里美搓一顿。倘要获得片刻宁静的看书的光景,常常得采取非常的手段。扯一片荷叶,揉碎塞进牛铃里,铃铛就哑巴了。然后把牛栓在某个树桩上。这样,我就可以看上半个小时或更长时间的书也听不到牛的折腾。牛固定在一处,就把以树桩为圆心,牛绳长为半径的草地啃出黄土来。后来,山坡上的圆明显的多了起来。牛啃完了草,就啃树叶,因此,圆内的树就光秃秃的显出萧瑟的气息。母亲是极有经验的,她根据山坡上圆的个数准确地断定出了我偷懒的次数。在吃过一阵栗子后,这种办法就不常用了。
后来,我放牛的时候,母亲总要检查我随身带了书没有,一经发现,立即没收。
母亲的这种办法没有多大的危险。把小人书事先藏在庄稼地里某颗包谷杆上;用细绳吊住挂在牛的某个部位;在经常放牛的山上某个隐秘的岩石下搭个棚,头一天看过的书根本就不带回家。
这样的日子一直很快乐,虽然我仍然不时地吃母亲给我的栗子。在书之外,还增加了与母亲“斡旋”的乐趣。直到一年夏天,我家建新房立屋。那天,家里猛然添了许多客人,有帮忙立屋的,有来吃酒的。
我的那个小人书装得满满的箱子,一时成了众人的焦点。从那一天起,我才知道,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是如此的强烈。小人书吸引的不仅仅是小孩,很多大人也开口向我借书。借书我是极不情愿的。喜欢读书的人怕给别人借书大约是天生的。可惜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惟书与老婆不外借”这句话,否则也能抵挡一阵子。
能借到书的人,大多是平时和我关系要好的。只是借书的程序较为复杂:首先得找到我。在人群中找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个头小,听到有大人喊我,就势往地上一蹲,人们一般很难发现;有时在桌子下面,有时在凳子下面,如果躲在门背后,就更难找了。找到我后,又要牺牲很多赞扬我的话,才能让我从身上第二层衣服的上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箱子后,不许乱翻,报上书名,我亲自给他们拿。事情还不算完,还要登记,借书者的姓名、借书的册数、书名以及限归还日期等等,跟现在图书馆里借书差不多。那个时候,识字少,好多名字不会写,所以登记册上常有叉叉借书多少本,圈圈借书多少本的记录。
借过书的人,最怕碰见我。因为不管借书时间的长短,只要和我照面,准得问他还书。因此,借到书的人大多都消失在我的视野外了。剩下那些常遇见的人,平时和我就没有什么私人交情了。
母亲知道后,偷偷地训了我一顿。说我太小,不懂事;说我这样做会得罪很多人。母亲还强烈地要求我开放箱子,让客人自己挑选书。很有点列强的味道。
我很难过。但母亲的干预显然具有极强的行政性。
我在每本小人书是扉页都写上了几句话:“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有借不还,全家死完。”这几句话是我不久前从姐姐那里学来的,以为写了这些话,书就可以没事了。现在想来,我那时幼稚得还可以。
箱子打开的时候,据说客人们很是兴奋了一阵子,小人书很快被“借”光了。
后来,客人走了。家里也一下子安静下来,曾经满满一箱子小人书的箱子就那么空寂地敞着。到后来,箱子里就结满银白色的蜘蛛网。我知道,我的小人书不会回来了。这与我简直就是一场劫难。
因此,我埋怨了母亲很久。
以后的日子放牛,我便开始读山、读水、读一草一木、读春夏秋冬。山水虫鸟用清绝美丽来回答我仰首提出的各种疑问。
与山水亲近的时间久了,人自然沾染上一种山水之气。这种气势让我在远离村庄,遭遇城市所有冷漠和打击的时候,依旧以山的姿态,水的风骨接物待人;让我在工作学习不如意的时候,仍旧激情满怀。
放牛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五年。
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黄牛就老了,我也告别了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