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菜为什么叫家常菜(为什么我们爱吃家常菜)
家常菜为什么叫家常菜(为什么我们爱吃家常菜)这样琢磨多了,也发现个小小的规律。《饮食男女》片头郎雄那一大桌子菜。《食神》里唐牛的杂碎面和周星驰的黯然销魂饭。《太后吉祥》里陈佩斯跟斯琴高娃就差动手抢了的大肘子。《金玉满堂》里熊欣欣做的脆皮干炒牛河。《洗澡》里朱旭老师咂着嘴吃的炸酱面(以及《风声》开头他老人家面对的蒸笼)。《我爱我家》早饭吃的油条。《天下无贼》结尾刘若英吃烤鸭嚼葱的脆响。《绣春刀2》里头,雷佳音吃面咬酱菜的声音。不用细回忆,一想就有。但我看着,也挺高兴的呀。大概我这种做派,用个英文,就是food porn seeker吧?所以鲁迅先生的茴香豆、熏鱼头、辣豆腐啦,老舍先生的老豆腐、芥末堆儿啦,《金瓶梅》里的猪头肉、金华酒和馄饨头脑汤啦,《水浒传》里的牛肉牛筋和加辣点红白鱼汤啦,《红楼梦》里的酸笋鸡皮汤啦,《流动的盛宴》里的阿尔卑斯山葡萄酒炖野兔肉啦,《许三观卖血记》里的炒猪肝啦,《儒林外史》里的虾丸子和鹅油糕啦,村上春树那
我喜欢吃,也喜欢看吃的。
纪录片也好,书也好,漫画也好,图片也好,电影片段也好。
现实生活中看炒菜,我都能看好久。
袁枚吐槽过一种行为,“目食”,即贪看食物多而不在意吃。
但我看着,也挺高兴的呀。
大概我这种做派,用个英文,就是food porn seeker吧?
所以鲁迅先生的茴香豆、熏鱼头、辣豆腐啦,老舍先生的老豆腐、芥末堆儿啦,《金瓶梅》里的猪头肉、金华酒和馄饨头脑汤啦,《水浒传》里的牛肉牛筋和加辣点红白鱼汤啦,《红楼梦》里的酸笋鸡皮汤啦,《流动的盛宴》里的阿尔卑斯山葡萄酒炖野兔肉啦,《许三观卖血记》里的炒猪肝啦,《儒林外史》里的虾丸子和鹅油糕啦,村上春树那些关西和意大利菜啦,莫言整本都在吃肉的《四十一炮》和汪曾祺先生的所有作品,等等等等,我都在找吃的。
《饮食男女》片头郎雄那一大桌子菜。《食神》里唐牛的杂碎面和周星驰的黯然销魂饭。《太后吉祥》里陈佩斯跟斯琴高娃就差动手抢了的大肘子。《金玉满堂》里熊欣欣做的脆皮干炒牛河。《洗澡》里朱旭老师咂着嘴吃的炸酱面(以及《风声》开头他老人家面对的蒸笼)。《我爱我家》早饭吃的油条。《天下无贼》结尾刘若英吃烤鸭嚼葱的脆响。《绣春刀2》里头,雷佳音吃面咬酱菜的声音。不用细回忆,一想就有。
这样琢磨多了,也发现个小小的规律。
做个试验:
一:宫保鸡丁。油煎蛋饼。辣子炒肉。打卤面。涮羊肉。豆腐脑。汤馄饨。溜肥肠。红烧肉。虎皮冻。酱肘子。叉烧饭。酸辣粉。熏肉饼。牛丸粉。酸汤水饺。干炒牛河。热干面。粉蒸肉。
二:油酥泡螺。焖熊掌。鹅油卷。海胆冻。烤兔肉栗子酱。鹅肝酱。樱鳟熏烧。阿槽田乐。穆萨卡茄肉土豆饼。黑松露橄榄油意面。奶油炖多宝鱼。
这两组,您看哪一行,会更有感觉呢?
我猜,大多数中国人,会选第一行吧?
我拿这个测试自己长辈时,长辈这么说:
“倒不是第二行不好吃,主要是有些没吃过,想不出是啥味道……第一行都吃过,看着有烟火气。”
博尔赫斯有句话:所谓想象力,其实就是记忆。
他相信,人无法想象自己没经历过的事,只能触类旁通,找自己记忆里最接近的事。
我有个长辈,上世纪末去广州,回来跟我们说两件事印象深刻。一是那里到处可以穿拖鞋,自在;二是,蛇肉很好吃。他试图跟其他几个朋友解释,解释半天,一拍大腿,“嗨,就像鸡肉和鱼肉中间的味道!”——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所以我以前吃甜品不多时,读到普鲁斯特所谓马德莱纳小蛋糕,全然不知是啥玩意,也是如此。
人总会倾向自己更熟悉的味道,并用此来理解自己不太熟悉的味道。
所以看《金玉满堂》(《满汉全席》)时,后面做大菜时,很夸张:
——熊掌灌入鱼汤和鱼子酱后急冻配梨上桌。
——熊掌与蜂蜜烈火烹焖后上桌。
——象鼻用蜜蜡封住后与老鸡汤一起炖。
——羊脑与油爆香的天九翅烹后上桌。
但我还是心心念念,在回忆熊欣欣演的大反派,开始做的那道菜:大火烤熟牛肉,搭配肉汁炒河粉,最后加酒点火制造脆皮,炒到干身为止——因为这道菜看着就有温度,我也能想象其味道。
《食神》用了类似的手法。末尾谷德昭扮的唐牛做了佛跳墙,一大堆材料。周星驰上来的就是黯然销魂饭,还被唐牛笑:
“别装模作样了小子!黯什么然销什么魂饭哪!最多就是一碗叉烧饭,顶多加个蛋!”
但薛家燕老师就很浮夸地表示——太好吃了!每块叉烧筋络都被内力震碎,入口极之松化,搭配火云掌的荷包蛋,简直了……
这里对观众而言,也是一个绝妙的角度。并不是每个观众都吃过佛跳墙,但松软的叉烧,却能如实反映给我们。
还是家常菜最容易贴合我们呀。
这或者,就是我们更喜欢家常菜的感觉。因为熟悉,因为记忆,很容易就可以给我们营造出诱惑来。所以天黑之后,要找宵夜,大多数人都会选熟悉的——想象力即是记忆。我们吃过的,好吃的,会优先给我们制造出氛围来。何况,大多数家常菜,还担负着我们许多味道之外的回忆呢。
当然,还有一点因素。
以前写过这段经历,2015年春天的事。当时有位写食评的朋友,拉我去巴黎昂茹街的某个馆子——当时正努力往星上靠呢——吃场面。
在一片18世纪初摄政风格装饰的馆子里,我们吃了三色堇装饰的菠菜蘑菇泥、芝麻油腌生牛肉切丁配芥末搭松子果子冻、海盐帝王蟹、龙虾尾炸芹菜、烤布黑斯鸡配牛肉卷搭蘑菇香肠丁蜗牛肉酱,喝了四种酒。
很好看,也很好吃。
但在回家的路上,我还是觉得哪儿不大对。
也不是没吃够,只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个黑洞没填满。
我在进家门前,多绕了一百米,去熟的面馆,要了一份炸酱面——把面拌停当了,看着黄瓜丝、炸酱、肥瘦均衡的肉末与手擀面,吸溜溜一口面下去,我觉得,体内的黑洞填满了。
中国人民,大概都明白这种情感:金堂玉马、钟鸣鼎食地吃一顿,很庄重,但也很紧张。而闻到了葱姜黄酱甜面酱肉末味儿,就很让人幸福了。
我跟一位爱吃的长辈聊过这个,结论是:
——吃贵菜喝贵酒,若非为了社交,其实更多满足的是个好奇心,“到底是个嘛玩意?”
——相当多贵菜不一定是最好吃,更是食材稀缺、处理方法刁钻、工艺精湛。但那是艺术品范畴。
——许多好吃的食材所以便宜,是因为本身好吃,所以人类才大量培育。不好吃的东西,人类才不会去养呢。
——即,某种程度上,我们吃惯的,是祖先花了千年时间,证明这玩意好吃、好养活、好调理的东西啊。
不用吃给别人看、也不想满足好奇心时,就还是家常吃的最踏实。
还是我那位长辈的话:许多好吃的,吃的时候要分心想很多;最好吃的,就是吃时什么都不想,连好吃都想不到,就一路吃下去,觉得开心了。
这就像许多人到馆子点菜,经常不假思索,就把自己最喜欢的几个家常菜点上了;吃起来也流水不断,甚至不去想好吃不好吃,只是单纯觉得快乐。
这才是生活本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