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尚尔战役的解析(帕斯尚尔战役鲜血与泥泞)
帕斯尚尔战役的解析(帕斯尚尔战役鲜血与泥泞)然而,黑格的提议得到了英国第一海务大臣拉什沃思·杰利科爵士的有力支持,他指出,英国在无限制潜艇战下可能撑不过下一年了。于是劳合·乔治只得不情愿地首肯,而黑格得以把他的计划付诸行动。但是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对黑格的计划存有严重的疑虑。多年来,协约国军队实际上一直被困在伊普尔突出部的战壕中,无法驱逐敌人。协约军在兵员数量方面较德国人占优,但也只比对手多大约15%的兵力,而德军则在以重炮为代表的火力方面占有优势。劳合·乔治也很清楚英国这时不可能指望法国的全力支持。最后,他认为就算黑格能够打到达比利时海岸,也不一定能够占领港口。而让英伦三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是,德国人采取了可怕的无限制潜艇战。数量众多的U艇从被德军占领的比利时港口驶向英吉利海峡,在英国周边水域和北大西洋重创了协约国的商船队。对于有赖于海上运输的英国来说,商船的持续沉没将带来毁灭性的结果。正是针对这一局面,黑格元帅于1917年6月19
战地艺术家笔下的伊普尔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许多场战役都以无谓地消耗大量生命为共同点,而若要以“毫无意义”为标杆来为这些战役排定座次,那么发生在1917年持续3个月之久的帕斯尚尔战役一定名列前茅。
打到比利时海岸去在帕斯尚尔战役亲历者的印象中,此役可用“泥泞、鲜血、老鼠和暴雨”来概括,而溯源论始,英国远征军司令、陆军元帅道格拉斯·黑格爵士之所以要发动此役,原打算是以地面上的攻势来化解海面上的危机。
当一战进行到1917年春天时,这场“结束一切战争的战争”对协约国方面来说已几乎演化成了一场灾难。成千上万的法国士兵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攻势后发生哗变而成了逃兵,俄国人的注意力被国内革命消耗殆尽,美国直到那年夏天才开始向欧洲派驻大兵。如是一来,英国所承受的压力空前之大。
而让英伦三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是,德国人采取了可怕的无限制潜艇战。数量众多的U艇从被德军占领的比利时港口驶向英吉利海峡,在英国周边水域和北大西洋重创了协约国的商船队。对于有赖于海上运输的英国来说,商船的持续沉没将带来毁灭性的结果。
正是针对这一局面,黑格元帅于1917年6月19日向伦敦的战时内阁提交了旨在消除U艇威胁的作战计划。黑格的策略是集中重兵向伊普尔发动大规模进攻,再加上对比利时海岸线发动的两栖攻击,两路并进解放比利时北部,从而拿下德国潜艇所盘踞的沿海城市。
黑格所相中的战场,是长期存在于英法军队前线的一个突出部,该地的面积约等于纽约曼哈顿区的大小,以距比利时佛兰德斯海岸线40千米的小镇伊普尔为支撑点。实际上,英国军队已经在这个突出部打过两仗而且都赢得了胜利,分别是4月在维米岭和6月初在梅西内斯,黑格据此错误地认为,当地的德国军队已处于崩溃的边缘,针对伊普尔的第三次进攻必将大获全胜。
但是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对黑格的计划存有严重的疑虑。多年来,协约国军队实际上一直被困在伊普尔突出部的战壕中,无法驱逐敌人。协约军在兵员数量方面较德国人占优,但也只比对手多大约15%的兵力,而德军则在以重炮为代表的火力方面占有优势。劳合·乔治也很清楚英国这时不可能指望法国的全力支持。最后,他认为就算黑格能够打到达比利时海岸,也不一定能够占领港口。
然而,黑格的提议得到了英国第一海务大臣拉什沃思·杰利科爵士的有力支持,他指出,英国在无限制潜艇战下可能撑不过下一年了。于是劳合·乔治只得不情愿地首肯,而黑格得以把他的计划付诸行动。
这幅图展现了伊普尔战场的典型样貌
伊普尔大泥坑就战场条件而言,黑格所看中的伊普尔突出部可能是糟得不能再糟的选择了。自1914年以来,敌对双方就一直在伊普尔地区反复绞杀,到了1917年夏天,该地的面貌已经退化成了让久居此地者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持续的战火,让曾经古色古香的中世纪名镇伊普尔变成了一片废墟。郊外,炮火让曾经郁郁葱葱的庄稼地换上了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平緩的绿树成荫的山坡被贫瘠的土地所取代,地表布满了积水甚深的大弹坑和发黑的幽灵般的树桩。
从战术角度看,德国人控制着当地的多处高地,他们的火炮和机枪阵地压制着双方战壕之间的无人地带。其中一处最重要的高地人称帕斯尚尔山脊,以曾经矗立在此地的帕斯尚尔而得名,在此前的战斗中,和伊普尔一样历史悠久的帕斯尚尔已经成了尘土和碎砖。
近3年来,双方军队在同一块土地上交替进退,彼此的得失以米为单位。纵横交错的猛烈炮火使得这个突出部成了一个真正的死亡陷阱,坦克、火焰喷射器和双翼轰炸机等新型武器对这里的地貌和双方军队造成了巨大毁伤,英国作家温斯顿·格鲁姆把此地称为“巨大的尸体工厂”。
然而在黑格看来,他正握有将西线僵局转化为决定性胜利的大好良机。黑格调集了30个英国和英联邦师、6个比利时师和6个法国师,总兵力达到50余万人,这些部队还得到168辆坦克和3000多门大炮的有力支援。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这都是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兵力集结。尽管对比利时海岸同步发起的两栖攻击先是被推迟、继而被取消,但黑格向劳合·乔治的战时内阁保证,单凭地面行动就足以确保整个作战计划的成功。
英国军队在7月31日打响了总攻。在战役最初的10天里,英军的大炮共发射了大约425万发炮弹,如此猛烈的炮击摧毁了佛兰德斯地区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排水系统,让当地无数的小溪水流泛滥,与此同时,一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暴雨又袭击了该地区,进一步让小溪变成了急流,让泥地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沼泽。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双方主要依靠火炮对射,而德国重型轰炸机还赶来投下了大量炸弹,当士兵、坦克和卡车在有如稀粥般的泥潭中打滚时,伊普尔突出部的对峙战线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用加拿大历史学家蒂姆·库克的话说,黑格投入数十万大军想要攻取的那片几乎不可逾越的广袤土地已经变成了“绝望的战场和士兵们葬身其中的大泥坑”。
战斗中佩戴防毒面具的德军士兵
腐尸、毒气和战壕病面对自己的炮击让战场变得无法行进这一尴尬事实,黑格直到8月中旬才再次下令发起强攻,但同样也没能取得任何效果。9月,黑格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团(ANZAC)调来生力军,作为对已是精疲力尽的英国军队的一个支撑,澳新军团的到来也没能改变帕斯尚尔战役的样式,他们占领了一小块泥泞的土地,但很快就被德国人的反击逼退了。
直到10月4日,英联邦军队才再度发起进攻,他们总算夺取了伊普尔以东的一座山脊,受此鼓舞,黑格要求部下全力以赴拿下至关重要的帕斯尚尔山脊。然而英军在10月第二周的连续两次进攻都徒劳无功,尽管黑格决心很大,但身在前线的指挥官们犹豫不决,2万名英军士兵在冲锋中倒下,帕斯尚尔山脊仍在德国人手中。
地形险峻,天气恶劣,自己的军队日益衰弱,来自伦敦的阻力则越来越大,黑格仍在坚持他的战略,帕斯尚尔战役又进入了僵持阶段。在这一阶段,死于敌军枪炮的英军士兵的人数比之前有所减少,但仍有许多伤员、粗心的人以及数不清的军马和骡子掉进了充满污水的大弹坑中而被淹死。
遍布伊普尔地区的泥浆是士兵们最大的噩梦。“你踩上去的那一刻,就能感觉到可怕的吸力,”英军皇家燧发枪团第10营的二等兵查尔斯·迈尔斯回忆道。“它永远在拽着你、拖着你,还让枪口和炮座塞满了泥浆而变得毫无用处。”
当前进的士兵们在泥泞中挣扎时,脚底下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列兵迈尔斯回忆道,“当你踩上一具尸体时,那种情形是最可怕的。如果你正好踏到尸体的肚子上,它便会排出全身的积气,那让你毛骨悚然,那气味让你呕吐不止。”
而只要风力条件合适,德国炮兵就会在普通炮弹中混杂上可怕的毒气弹。德国人在1915年的第二次伊普尔战役中首次使用了氯气,人体即使吸入小剂量的氯气也会咳嗽和呕吐,如果达到一定浓度,这种毒气会破坏肺组织,并导致窒息性死亡。
到帕斯尚尔战役开始时,德国人已经引进了更加可怕的芥子气。尽管这种毒气并不总是致命的,但它能让人双目失明和浑身起泡烧伤,也能对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造成永久性的损害。即使在毒气云消散之后,士兵们中毒的威胁依然存在,因为芥子气的残留物会浸透在制服上,或沉积在地面和污水中,在数天甚至数周内仍然有毒。
而就算德军的炮击中没有使用毒气弹,普通炮弹的杀伤力也已经够受的了,更何况持续不断的炮击经常“光顾”前线那些无名的泥泞坟墓,把入葬几天、几周或几个月的腐烂尸体抛散到空中再落下来。“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一名西线幸存者回忆道。“大家对它们无能为力,战壕周边的气味太难闻了。”
老鼠倒是非常欢迎这样的条件,这些能够传播疾病的动物大量繁衍生息。由于缺乏符合卫生条件的饮用水,霍乱成为战场上另一个真正可怕的威胁。战壕里的积水浅至脚踝,深则至膝,对身处其中的战士们造成了严重影响,许多人因伤口浸水感染而形成坏疽,有时甚至需要截肢。
总之,伊普尔战场上的生活条件是如此恶劣,以至于当英军士兵们在接到“向前冲锋”的可怕命令时,居然会为可以离开战壕而感到一丝轻松!
戰场上积水的弹坑犹如小池塘
加拿大生力军加入战斗进行到10月中旬,黑格的攻势已发起接近3个月,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新西兰人几乎寸功未立,而伤亡的人数已高达25万人,这差不多占到战役开始时初始兵力的一半!德国人仍然牢牢地控制着帕斯尚尔山脊,黑格元帅的军事生涯和个人声望面临危险的时刻。
结束这一切吗?这可不符合这位任性的将军的个性。黑格的下一步是要求兵力为10万人的加拿大军团参战,成为投入帕斯尚尔方向的生力军。当黑格要求加拿大军团指挥官亚瑟·威廉·库里中将率部攻占帕斯尚尔山脊的时候,库里估计自己的部下至少要折损1.6万人,很显然,这个估计不会动摇黑格的决心。
库里只得为进攻做起准备。在接下来阴雨不断的两周时间里,加拿大士兵们完成了危险的工作,他们在泥泞的地面上修缮和扩建木板路、石子路和战地铁道线,不断向前方调运部队、弹药和补给物资。
一切准备就绪时,库里决定兵分两路,一个加拿大师攻击北面的贝尔维尤斯普尔,另一个师攻击南面的帕斯尚尔山脊,另外两个师随时准备上前支援。另外,考虑到战场过于泥泞,库里制订了分成四个阶段的攻击计划,加拿大军队将逐步执行这一攻击方案。
跃出战壕的英军士兵准备发起进攻
新的进攻在10月26日打响,到这一天结束时,加拿大部队只推进了几百米,伤亡人数则达到2500人。德军的抵抗极为顽强,也非常有效。加拿大帕特里夏公主轻步兵团的一名营长塔尔博特·帕皮尼奥少校在战斗开始不久后对他身旁的休·尼文少校说:“你看吧,休,这就是自杀。”片刻之后,一枚炮弹飞来,抹掉了帕皮尼奥腰线以上的所有部分,只剩下他的双腿仍然插立在泥地里。
第二阶段突击在4天后开始,库里又投入了他的两个预备师。帕特里夏公主轻步兵团的指挥官阿加尔·亚当森中校在给妻子的信中写道:“如果人类的忍耐力能够承受得住的话,我们应该会成功。”
亚当森的团在泥泞和带刺铁丝网中艰难跋涉,穿越冰雹般的机枪火力,以损失第一波攻击群600人中的360人为代价,向前推进了500米。在统计得失之后,亚当森再次写信回家:“亲爱的梅布尔,我还好,还在坚持……但我不禁怀疑,所获得的阵地是否值得我们为之付出如此可怕的牺牲。”
在攻击的最初时段,第85新斯科舍高地营就失去了12名军官中的大多数人,以及425名士兵。到第二阶段行动结束时,加拿大部队又有2300人伤亡,把战线向前推进了约900米,距离德军在帕斯尚尔山脊的主阵地还有1000米远。
下一阶段行动将在11月6日开始。在休整期间,库里调用卡车向前线运送弹药和补给,并下令部队采取小规模夜间突袭以清除山地上的障碍物。在这次战术暂停期间,黑格再次信心大增,他深信德国军队已处于崩溃边缘,但实际上德国人仍在厚壁混凝土碉堡中坚守,并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山脊。
“毫无价值可言”库里决心一鼓作气拿下帕斯尚尔。在炮火的密集火力支援下,加拿大人在6日拂晓发动了第三阶段攻势,这是一系列短促、绝望的战斗。进攻一方的勇气终于占了上风,在攻击发起当日的中午,库里向黑格报告称:“我的人正在曾经是帕斯尚尔的废墟中用刺刀追杀德国人。”
加拿大军团拿下了帕斯尚尔山脊,而加军的损失正如库里此前的预测,共计近1.6万人。在黑格的提议下,9名加拿大人因其英勇行为获得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这是英国和英联邦最高规格的勋奖。
就在库里的部下占领帕斯尚尔的那一天,黑格的参谋长朗斯洛特·基格尔中将第一次来到了伊普尔附近那布满泥泞与鲜血的战场考察。据说,这位将军吓坏了,他大声喊道:“天哪!我们真的让人来这种地方打仗吗?”
在历时3个多月的绝望斗争之后,帕斯尚尔战役结束了。尽管被吹捧为一场胜利,但协约国在这场战役后仅仅夺取了方圆13平方千米的土地,兵员损失接近30万人,其中4.2万具尸体从未被找到。
虽然帕斯尚山脊的“胜利”挽救了黑格的职业生涯,但这并不能让他躲过来自战时内阁、英国议会和普通公众的批评风暴。这位陆军元帅未能实现他曾那么自信地提出的雄心勃勃的战役目标,英国和英联邦军队损失惨重,但却从未接近过比利时海岸线,至于德国U艇所使用的港口也仍在德国人控制中。而且,在几个月之后,帕斯尚尔山脊就被反攻的德军再次控制,守在那里的英国军队被打得落荒而逃。
展现帕斯尚尔战役场面的画作
和戰役结果的无谓相比,帕斯尚尔所导致的可怕的人员伤亡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为加拿大军团撰写官方战史的历史学家指出,发生在伊普尔突出部的战斗代表着“协约国在一次大战中的低谷,此战笼罩在争议声中,前线部队陷入毫无意义的死亡漩涡。”
著名的英军黑卫队(皇家高地团)的老兵威尔·伯德写道,“每一个忍受过帕斯尚尔痛苦的人都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对他自己来说或多或少是个陌生人。”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哀叹这场仗是“战争中最严重的灾难之一”,而未来的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则认为帕斯尚尔“是一次英勇和生命的凄凉牺牲,毫无价值可言”。
参加了帕斯尚尔战役的英国士兵依据谐音,把帕斯尚尔称为“受难谷”——意指基督在十字架上所受的苦难。这种产生于前线的比拟算得上是恰当的说法,因为这场战役已经成为一战中苦难、徒劳和盲目屠杀的缩影。
责任编辑:刘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