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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

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不知从何说起。”“怎么,你觉得这幅不好?”虽然阿荣早已不再年轻气盛,一心想用作品赢得赞美,但是看到弟弟如此沉默,心中还是生出几分黯然。这一切是她怎么画出来的,她“选择”这么画的动机是什么,这一幕情景是怎么走进她的情感中的,后人都无法知道,我们只能去猜想,她要到达这一步,经历了多少人生,她有这样的技巧,明明还可以画出更多更好的,为何没有继续。她甘心吗。所以一辈子至死都没有放下画笔吧。我猜测过她的种种,为她伤感,也为她激动。不久前,阿荣给崎十郎看了她去年画好的《吉原格子先之图》。她只是想画,并没有打算出售,所以并未写下落款,画好后立刻收到了画纸架上。因崎十郎提起俳句同好者中有一人喜好西画,这才想起来,于是取出给他看了。崎十郎看后久久没有说话,慢慢才叫出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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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东亚的古典绘画讲究构图和工笔,却不体现情绪和画家的人格。画家作为“画工”,是必须隐形的。这幅格子先图也一样,有照片似的构图,有新奇的敏感对比,但没有画家的主观情绪。

然而再细看,又会觉得画面上的明与暗,盛装与窥看,待售的身体,出钱的金客,灯火通明处的繁华枷锁,室外暗处的自由,各种对比之下,又显出无言的情绪,远比其他画家单纯的格子先美人图有意境。阿荣的视觉和画技,远比同类出色。这些“远比”,也许就是荣女在那个时代能呈现出的最大限度的情绪。

同时,这幅画是一个挂在茶室壁龛里的挂轴。一般来说,金主出钱下订的挂轴,有受欢迎的主题,是绘师技巧和金主品味的体现。这幅作为挂轴,其实主题不分明,情景和光影更接近西洋方式,画面小而暗,人物杂多,在过去只有蜡烛油灯取亮的环境下,在以“阴翳”为美的日式房间里,很难看清,也难说是“理想之美”的呈现。

这一切是她怎么画出来的,她“选择”这么画的动机是什么,这一幕情景是怎么走进她的情感中的,后人都无法知道,我们只能去猜想,她要到达这一步,经历了多少人生,她有这样的技巧,明明还可以画出更多更好的,为何没有继续。她甘心吗。所以一辈子至死都没有放下画笔吧。我猜测过她的种种,为她伤感,也为她激动。

不久前,阿荣给崎十郎看了她去年画好的《吉原格子先之图》。她只是想画,并没有打算出售,所以并未写下落款,画好后立刻收到了画纸架上。因崎十郎提起俳句同好者中有一人喜好西画,这才想起来,于是取出给他看了。

崎十郎看后久久没有说话,慢慢才叫出一声姐姐。

“怎么,你觉得这幅不好?”虽然阿荣早已不再年轻气盛,一心想用作品赢得赞美,但是看到弟弟如此沉默,心中还是生出几分黯然。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不知从何说起。”

崎十郎再次沉默,只双眼直视着阿荣。

“姐姐,没想到你是一位如此了不起的绘师。”

一个堂堂武士,话语中却带上了泪声。阿荣回想起这一幕,又从膝边摘下一片草叶。

“你我之间,不用客套赞美。”虽然口中这么说,其实那一整天,她一直都兴奋难耐。

然后,她在尚未落款的画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落款通常应该留在四隅,但她另有主意,在画中人物提着的三个纸灯笼上,留下了隐蔽落款。

右侧的大纸灯上,是一个“应”字。中间的提灯上,是“为”。在最左侧的灯上,写下“荣”字。葛饰应为。这就像一个符牒,只有亲近之人才懂。即使加上崎十郎,能看懂这是阿荣所作的人,全江户也没有几个吧。毕竟,当年的绘师同行和订画金主很多都不在人世了。

我究竟还能活几年呢。

现在我终于能理解老爹的心情了,心有不甘地想多活十年,哪怕五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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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小说中的善次郎,即溪斋英泉。很多读者看过小说后,为阿荣和英泉的一段感情而遗憾。但史料上并没有记载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

英泉更是一个畸人,武士出身,画插图,写性学书,写小说,画版画和肉笔画,卖过香粉,开过妓院。他画的美人画,都是五头身,吊梢眼,小嘴微张,身体从来都是站不直的,并不是优美的曲线,而是猫背俯身,或虾背后仰,显得狡猾而不安生,后世作家藤泽周平评论英泉的画:“淫荡的美人绘,好似人体里饲着一条邪蛇”。

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1)

电影《眩:北斋之女》,松田龙平饰演的英泉

英泉所在的时代,是浮世绘的最鼎盛期,出现了北斋和广重这样的绝世大家,北斋的《富岳三十六景》,广重的《东海道五十三次》,几乎成了日本美术在海外的代名词,都有着不羁的个性和极其前卫的表现手法,还有强烈的抒情性。英泉是在这两位大家夹缝中生存的画手,他风格肖似北斋,却走不出北斋的框架,他与广重一起合作风景画系列,却又被中途换下。他在书中记载自己有奇癖,桀骜不驯,然而在画中,又缺少一种艺术家的“豁出去”,和“把肺腑交由天地处置”的力量。当然,这是我看过他的无数画后的私人观感。英泉这样的名家,处境尚且如此,更何况阿荣呢。

阿荣又背负着旧时代女性的宿命,处境更艰难。历史上还有一些女性绘师,除了画号之外,寻不到其他个人存在过的痕迹,真正是被大河卷走的一滴,可以想象阿荣做过怎样的抗争,她选择一辈子不放下画笔,这种决心,就是一种豪迈的勇气和硬气。

当然,英泉虽然被大师压得出不了头,并没有被时间埋没。1886年,英泉去世近四十年后,法国杂志《Paris Illustre》第45 、46号合刊的《日本特辑》,用英泉的《身穿云龙打卦的花魁》做了封面,销量高达两万五千部。1886年2月,文森特·梵高正在巴黎,他买下了这本带着彩色封面的杂志。1887年,梵高用油画手法临摹了英泉的这一幅,并在1887年的作品《坦基神父的画像》中,将英泉的这一幅画在了人物背景上。

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2)

2021年7月,我在东京近郊的美术馆里无意中看到一幅“坐望紫蓝牵牛花的乘凉美人画”,说明牌上标着作者是“葛饰辰女”,题为《朝颜美人图》,没有落款,只在美人手持的团扇上用清艳蓝色写着一个“辰”字。这是一幅尚未确定的阿荣之作。翻译过这本书后,再看这幅画就格外激动。按照小说中阿荣比善次郎小七岁的说法,这幅画,应是她二十几岁时的作品,也许她画下这一幅美人时,尚未和丈夫离婚。(所以小说中设计了一个牵牛花籽的情节,就是用来暗合这幅画的呀。)

看过这幅画后,除却一切私人情绪化的观感,只套用原始史料中对她的评价,年纪轻轻的阿荣,已是“能画,善画”。

这样的阿荣,从年轻到年迈,虽一生贫寒,不好吃穿,却紧握着画笔,没有松开,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当时的世界,留下作品,所以我才能在21世纪的冷气充沛的美术馆中,隔着玻璃窗,看到她的画。再借用旧日文人笔记的那句描写,她“坐在尘埃中画画”,却从尘埃中站起来了。

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3)

电影《眩:北斋之女》,宫崎葵饰演的阿荣

史料上最早出现的对阿荣的描写,“荣女,随父善画,今专为画师,名手也。”这一句纯粹的赞美和肯定,其实出自溪斋英泉,即善次郎的笔下。

英泉写下这段评语时,他四十二岁,阿荣三十几岁,还在修行路上,尚未画出后来的精彩之作。英泉的这一句“名手也!”是一个画师对同行出自肺腑的赞赏。说明他熟悉阿荣,敬佩阿荣,理解阿荣面对画业和人生的勇气,与阿荣惺惺相惜。三个字,胜过千万字。

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4)

电影《眩:北斋之女》

我想,这部小说的灵感,就是从这三字中诞生的。

(上面的史料,是我一点一点翻看找到的,做了大量笔记。1920年代的浮世绘杂志,我看了。1930年代出版的北斋传初版,我看了。英泉的大量画作,我看了。为了这本书,为了阿荣。)

本文作者蕾克也是《浮世绘女儿》的译者。

蕾克,生于北京,曾供职于北京大学,现定居东京。熟稔日本文化、艺术美学,给国内多家时尚和亚文化杂志供稿,关注风格与美学。译著有《往复书简:初恋与不伦》《摩灭之赋》《住宅读本》《造物有灵且美》《美物抵心》《一日一果》《梦的宇宙志》等。微博:@Lelac

葛饰应为代表作《夜樱美人图》

浮世绘诡异作品(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女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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