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人们在哪里吃饭(未来吃什么)
未来人们在哪里吃饭(未来吃什么)生产这样一个梭摩,一般需要 15~20 秒。数据中心首先收集士兵体内的微型传感器以及穿戴式仿生外骨骼上的数据,分析这个时间段内,士兵的肌肉群组能耗、血液参数波动以及营养物质水平变化,再辅以对该士兵的行为分析,由人工智能计算出最符合士兵身体当前需求的营养素组合,生成 2~3 种「食谱」(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打印」方案),然后推送给士兵选择,再同步到最近的能量供给中心,开始生产。梭摩(Soma,以作家 Aldous Leonard Huxley 笔下的一款「食物」命名),是维迪森能量中心(前身是马萨诸塞州的维迪森军工食品厂。冷战时期由国防部与美国宇航局联合投资,转型为军用食品研发中心,现由后者直接管理)为远程作战单位研发的,基于单兵个体需求的深度订制战争口粮。落地窗玻璃透明且厚重。玻璃另一侧,是个标准房间,在虹膜地图上,这里被标记为「能量供给中心」。四台机械臂,各占据一个角落。若干不同颜色的软
本文存在大量虚构内容,请谨慎参考。
「你闻,这是卡沃加小麦的香味。」
太阳刚刚落至地平线以下。哈桑取下防尘面罩,缓慢呼吸了两次。白日里令人绝望的粉灰酸味正在淡去,鼻黏膜已经适应了空气中残存的一点点刺激。一位特遣队员把一块标着「埃米尔 · 哈坎(Emir Hakan)」的梭摩递过来,他用手接住,放在鼻尖,轻轻嗅闻。他识别到一种令人放松的气味,就像小时候奶奶做南方薄饼时,厨房里总有一种被称之为「灵魂」的味道 —— 似曾相识,但又不完全一样。
风味数据遍扫比对程序刚启动,哈桑就下达了一个「停止」的念头,外脑即时切回「辅助预警」状态。他看向正前方的建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他顺手把梭摩递还给同伴埃米尔,「味道不错」。
落地窗玻璃透明且厚重。玻璃另一侧,是个标准房间,在虹膜地图上,这里被标记为「能量供给中心」。四台机械臂,各占据一个角落。若干不同颜色的软管从墙壁的留孔中伸出,形成有序的网,其中一些又连入机械臂最远端的「关节」,直抵端头。近入口的那台,正在高速运作,精确地旋转每一个电磁关节。不同颜色的材料,从端头的圆孔喷射而出。一些黑色软管被旋转、拉扯,像应激弹跳的肌肉和血管,有节律地抖动。
不同类型的小麦穗状花序外观上有明显区别。©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端头指向的承台上,是另一块梭摩。最外面一层可食用纤维刚刚定形完毕,已经能看出颜色与形状,「哈桑 · 奥奇基斯(Hassan Ozigis)」的识别签被印在侧面。正在同步完成的是香气分子组合校准,接下来是最后一步:即食包装。7 秒后,自落地安纳托利亚高原以来,哈桑的第 39 份晚餐,新鲜出炉。
梭摩(Soma,以作家 Aldous Leonard Huxley 笔下的一款「食物」命名),是维迪森能量中心(前身是马萨诸塞州的维迪森军工食品厂。冷战时期由国防部与美国宇航局联合投资,转型为军用食品研发中心,现由后者直接管理)为远程作战单位研发的,基于单兵个体需求的深度订制战争口粮。
生产这样一个梭摩,一般需要 15~20 秒。数据中心首先收集士兵体内的微型传感器以及穿戴式仿生外骨骼上的数据,分析这个时间段内,士兵的肌肉群组能耗、血液参数波动以及营养物质水平变化,再辅以对该士兵的行为分析,由人工智能计算出最符合士兵身体当前需求的营养素组合,生成 2~3 种「食谱」(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打印」方案),然后推送给士兵选择,再同步到最近的能量供给中心,开始生产。
受所在地区物资和能量供给中心工况限制,梭摩的口感十分有限,用一句话描述,是不同浓度的固液混合物与不同尺寸的颗粒的组合。虽然可以通过强化调味和精准合成香气来弥补风味,但坦率地说,除了营养健康之外,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主动吃梭摩的理由。
21 世纪冲绳岛内一家海鲜专营店 —— 大木海鲜餐厅。© The Golden Bun
但系统自有它取悦士兵的技巧:也许只是下午偶然想到了海,晚餐前,系统就向他推荐了味噌鱼汤风味(的梭摩)。有种久违的熟悉感从哈桑脑子里面冒出来,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一剂情绪的灵药:日本发酵豆类混合海鲜汤的醇厚鲜香,可以让他迅速「回到」在冲绳岛工作的岁月,抓取与海洋有关的回忆,来冲淡这愈发浓郁的,弥漫在亚欧大陆腹地的无垠的孤寂。
几台夜鹰(自动巡游哨兵)从荒野上飞过,发出细微的声音,又悄然隐藏在夜幕之中,像拍打在海岸上又退去的浪。这份梭摩质地湿软,无需用力咀嚼,香气穿过鼻腔,仿生骨骼也同时向其它感知神经发射辅助信号,在哈桑的大脑中形成一片具象化的海洋。他感觉自己正在海中央的一艘小船上,咸的,湿的,热风,太阳。他意识到拥有奥斯曼血统的埃米尔为什么会提起卡沃加这种来自新石器时代的二粒小麦 ——
「新月沃土的味道」,埃米尔说,「我在这里长大。」
在两份雇佣合同的间隙,哈桑总会回到南卡罗来纳。
他的舅舅华莱士在离查尔斯顿 20 公里远的郊区,建立了当地第一个蛋白农场。哈桑的母亲也在农场里工作,主要参与黄粉虫、白蚁和蜡蛾幼虫的养殖。哈桑从小就在那里玩耍。他最喜欢的是油炸蜡蛾幼虫做成的汉堡,那种特殊的香气深深烙进了他的记忆(除了蛋白质含量高之外,昆虫的表面积与体积比相对较高,这是大规模美拉德反应发生的重要原因),那一度成为他的「安慰食物」,而华莱士蛋白农场,就是他心中的「新月沃土」,他的「舒适区」。但凡没被征召的时候,哈桑就会去农场帮忙。
在过去的 60 年里,美国的昆虫养殖业经历了几次变革浪潮,产量高速增长,产业结构也逐渐稳定下来。大约有 65% 的昆虫被用于生产加工食品,在逐步(但也还没有完全)取代传统动物蛋白,另外约 25% 被加工成动物饲料,以另一种方式参与到人类食物链当中。抛开医疗用途(医学实验,以及对某些特定化合物的提纯)和军方需求(直接按照维迪森能量中心给定的配方,将一种或多种昆虫按比例碎解后,与特定营养液混合,并加工至半固态产品,这就是梭摩的「原料」之一),已经有近 7% 的昆虫作为可以直接烹饪的食材,端上餐桌。
21 世纪 20 年代中叶,生态系统崩溃,企业家尼安德 · 华莱士的人造农业专利避免了饥荒的发生。© 《银翼杀手 2049》
华莱士蛋白农场,目前采取一种小规模精细化养殖策略。大部分产品是常见的昆虫品种,作为新鲜食材出售,供应周边社区,运输距离不超过 200 公里。同时,他们也在尝试养殖稀有昆虫(比如农场正在实验的,通过模拟日本天竜川水系环境,实现一种叫做 Zaza-Mushi 的水生昆虫幼虫的本土化量产),同时利用冻干技术锁住产品的营养和风味,供应至东海岸的一些顶尖餐厅使用。哈桑发自内心地认可这种「匠人精神」:与其在世界的另一端吃着无聊的梭摩,从其它人类和人工智能手中掠夺有限的资源,还不如解甲归田、自给自足,放下所谓的对「正义」的执着。
但在舅舅华莱士眼里,采用这种策略,更多的是对频繁灾难的无奈响应。联合国粮农组织在本世纪初预测,2050 年世界人口会超过 90 亿。一个「好消息」是,到目前(2072年10月)为止,世界人口仍然没有超过这条「警戒线」。但这并不意味着好日子到来,实际上,在死亡率蹿升生育率同时迅速下降的背后,是生存环境全面恶化。对于越来越不可期的未来,华莱士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更好的选择 —— 除了迎难而上。
蛋白农场决定转型的根本原因,是 2053 年夏天那个令人感到恐惧的饥荒。受多个因素叠加影响,美国南部气候在十年内出现了三次打破极值的异常,并出现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在查尔斯顿市中心最大的垂直农场,虽然已经采用了人工智能识别植株含水率,配合「蜻蜓」(一种主要用于垂直农业灌溉的小型机器人)定向滴灌,以及延长低密度水雾球悬浮时间等多种节水措施,南卡罗莱纳洲引以为傲数百年的黄金大米产量仍然面临腰斩。
同样由于缺水,大多数传统动物蛋白培植工厂也基本处在停产状态(工业用水价格暴涨,成本甚至高于上一年的利润,意味着生产即亏损)。当年蛋白农场规模化养殖的所有直翅目昆虫,在短时间内出现种群崩溃,大批量死亡(后来才查明,是因为太阳辐射波动过强引起一种真菌突变,对直翅目昆虫有强致病性),导致农场当年收入锐减三分之一。
哈桑清楚地记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新鲜昆虫从家庭食谱上完全消失,连他最爱的高粱白蚁粥也难得吃上一回。除了留下育种的部分,蛋白农场里所有昆虫被想尽一切办法深度加工,以换取更多现金。幸运的是,政府定期向社区配送超过 30 年保质期的植物肉软罐头。在此之外,母亲总能找到一些不知道多少年前被冻干的、被她称之为来自「冰河世纪|的土豆、胡萝卜、豌豆和西兰花。至于传统动物肉?他依稀记得这样一个数字:1000 克本地极佳级牛肉,约等于五分之一辆他小时候最想要的空气动力摩托。
铺天盖地的非洲蝗,追逐地中海以东的雨水,席卷了整个安纳托利亚高原。这是全球气候持续变暖的必然结果。大地上翻涌着黑色巨浪,就像《出埃及记》中所形容的那样,「无论是树木,是田间的菜蔬,连一点青的也没有留下。」
在距离亚美尼亚共和国边境一步之遥的布尤恰玛村(Büyük Çatma),农场主乌尔曼 · 卡瓦克(Umran Kavak)十分纠结,怎样才能尽快让这些不请自来的物种彻底从他的卡沃加麦田中消失。他的首选方案是纳米杀虫剂。这种被纳米颗粒包裹的杀虫剂,依靠正负电荷的作用吸附在蝗虫身上,再渗透进入其体内,通过定向干扰或者杀死蝗虫体内的某些真菌,达到间接消灭宿主的目的。
绘于 1884 年的蝗灾。© Wikipedia
在西班牙北部以及意大利皮埃蒙特山区,乌尔曼都亲眼见过纳米杀虫剂的威力,比传统的化学农药效率提升了数十倍。虽然环境污染也变得可控,但是他仍然对残留感到疑虑。如果这些杀虫剂留在了他的卡沃加小麦中,是否会改变它的风味和营养,如果消费者吃了这些小麦,这些小颗粒又会不会钻进他们的身体?以及,还有一个难以论证的问题:又有多少颗粒,会堆积在脚下这片丰腴的土地?
乌尔曼也在同时咨询另一套方案的可行性 —— 利用人工智能配合激光机器人消灭蝗虫。这其实是他的发小埃米尔半个世纪前在奥斯陆参与深海石油管道及炼化厂防御战时,听当地渔民提到过的技术:挪威的三文鱼养殖业曾经应用过一种被称为 Sting Ray 的机器人,它通过视频实时「观察」每一条鱼,利用人工智能收集分析鱼鳞颜色和纹理异常,进而精准识别寄生在鱼身上的海虱,这和识别麦田里的蝗虫一样。当目标被检测到时,机器人就会在几毫秒内,发射出眼科手术级别般精确的二极管激光束将其击杀。
这种物理消灭技术听上去非常有吸引力,轻松、利落(或许埃米尔对这种机器人印象深刻,正是被它的「杀戮」特质所吸引),无需担心杀虫剂残留。唯一的问题是机器人的采购和维护成本 —— 但想到安纳托利亚历史上另一场令人绝望的蝗灾,持续时间长达 65 年,如果把摊销考虑进去,应该不会对他的卡沃加小麦售价造成太大影响。
驯化小麦之后,人类获得食物的方式从采集、狩猎为主转为以种植为主。© 《隐入尘烟》
种植卡沃加小麦就像在种奢侈品(因为它的麦粒无法像现代小麦那样自行脱离麦穗,必须经过两次碾磨才能用于烹饪。但它拥有后者无法比拟的强劲风味,所以售价也高),针对的是利基市场。并非所有农民都会面临乌尔曼的选择,绝大多数人在追求利润(稳定高产量与尽量低成本)的道路上走得太远。放弃现有成熟的生产和销售体系,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壮士断腕,几乎不存在华丽转身的可能。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只能依赖古老的转基因技术(转基因农作物仍然是发展中国家底层群体的生产和消费的最佳选择)。但是,对蝗虫的转基因改造(2020 年,中国科学家提出一种「敲除蝗虫嗅觉受体基因 Or35」的改造方案,这种转基因蝗虫将对 4 - 甲氧基苯乙烯的吸引免疫,不会产生聚集行动)已经被证明对这代已经多次变异的非洲蝗无效,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种子巨头研发新版本抗虫害种子的速度,能够比这该死的蝗虫演化速度更快。
还有一批极为保守的农民,仍然在怀念绿色革命那样的「黄金时代」(绿色革命:一般指 20 世纪 40~60 年代,由洛克菲勒基金会发起,世界银行、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联合国国际发展署等共同参与推动的,主要针对发展中国家粮食增产的农业技术传播推广活动)。那时候的安纳托利亚四季分明,气候怡人。春天种下的小麦,夏末就一定能收获。氮肥和化学农药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简单有效。几年也不用担心一次水、设备、工资和地租。虽然生活条件不如当下,但那时至少还有希望,未来充满规划,充满想象。
如何对付蝗虫,乌尔曼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但他仍然感到不安。也许就在地表下的某处,还隐匿着一个巨大的困惑: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让人类从那般过去,抵达了这般未来?
哈桑和埃米尔一致认为,梭摩就是现代战争中最好的食物解决方案。
的确,无需(以年为单位的)超长时间运输,仅仅在地表范围内移动,实现了高标准化的原材料(包括前文提到的军用昆虫蛋白,以及脂肪、维生素、碳水化合物等)在营养与保质期方面,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至于运输,目前能量供给中心的版本已经升至 7.0,是自带核动力飞行装置的智能自装配式结构。当地表某一战场报送食物需求时,维迪森能量中心的机器人会负责匹配相应生产力的装配构件,组装成飞行模块,只要输入坐标,这些模块就能在一小时内,高速移动至指定地点,再由机器人拆装、切换至补给模式,就地生产梭摩。
在人类征服宇宙的欲念里,梭摩更像是一种「低配半成品」。60 年前,美国宇航局出资 12.5 万美元,联合位于得克萨斯州的系统与材料研究集团,启动了对太空食品增材制造(Additive Manufacturing,更通俗的名字是「3D 打印」)的第一阶段研究。终极目标是开发出可用于长期太空任务的食物 3D 打印系统,但在研究的初始阶段,仅仅是在论证生产「安全性、可接受性、多样性、营养稳定性」同时又「尽可能少的占用航天器资源和机组人员时间」食物的可行性。从这个角度看,梭摩的确只能算是太空食品科技发展的一个中间产物。
在星际扩张的宏伟蓝图下,60 年科研进展,微如青蘋之末。但回望来路,战争的本质从未改变:活着,占有更多食物,继续活着,掌握分配食物的权力,活得更长。然后进入一个更大的循环,周而往复。
在古代文明中,埃及人比大多数人享受到更好的食物,这归功于尼罗河。© Holton Collection,Getty Images
来自西亚半游牧的喜克索斯人,带着复合弓、斧头与战车推翻了古埃及第十三王朝,只是为了尼罗河流域的富庶与丰沃 —— 那里的粮食早已超出果腹的需求,足以支持社会出现分工,阶级分化。100 年后,喜克索斯人的战争技术又反被古埃及人所用,他们夺回政权,剑指安纳托利亚,疯狂向巴比伦、亚述与赫梯地界扩张(那是更多食物的方向)。公元前 1500 年,他们的军队控制了超过 100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专门负责军队食物的军需官成为重要岗位,负责用小船和牛运输军队口粮。他们的补给包括硬质面包、啤酒和洋葱,晒干的咸鱼是重要的蛋白质来源 —— 从一开始,战争口粮就明确了两个重要原则:长期储存,便于携带。
对权力的迷恋也在反向驱动食物的进化。19 世纪初,尼古拉斯 · 阿佩特(Nicolas Appert)向法国海军提交了通过加热密封玻璃罐,使食物保质期大幅延长的技术测试申请(罐藏法。但需要注意它和巴氏灭菌法有区别。虽然 Louis Pasteur 解释了这项技术的原理,但罐藏技术更早出现)。法国政府用 1.2 万法郎向阿佩特换来技术专利,剩下的时间是等待:5 年后,锡罐诞生 —— 拿破仑的军队感到饥饿,罐头时代降临。
20 世纪,美苏两国全面博弈,双方的军备竞赛驱动食品工业技术突飞猛进,再经过商业化之后,转向民用。类似案例不胜枚举:冻干蔬菜和咖啡用到的「冷冻与真空快速脱水」技术,脱胎于战争医疗需求,冻干的血浆粉末可以运输几千公里,保存时间长达数月,使用时可以按需补充水分将其恢复成血浆,挽救更多士兵生命。再如塑料的发明(保护脱水食品,减少水蒸气和氧气对食物的影响,同时适用于更严峻的运输和仓储条件,比如 0℃ 以下),对肉类进行物理形态上的加工与重组(方便运输),用生物酶技术发酵的工业面包(缩短生产时间的同时延长保质期),以及高压低温杀菌技术(延长某些不能承受高温的食物保质期),不断从实验室诞生,再流向百货公司或超级市场。
在能量供给中心和梭摩全面应用之前,栅栏技术(Hurdle Technology)曾经是相当重要的军用食物储存方法。这种技术通过对食物的细胞膜、脱氧核糖核酸(DNA)、影响食物酸碱度、水分活度、氧化还原能力的酶系统等多个条件的精细化控制,从微观上构建「最稳定条件」,延长食物的保质期(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这样保存食物的技术,和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原理差不多,只是食物并非只限于「干瘪」这一种状态)。可惜的是因为民用场景有限(也可能是仓储条件相对比较苛刻的缘故),栅栏技术正面临被时代淘汰的命运。
从尼罗河到新月沃土,从地球到地外行星,「更长的保质期」和「更方便的运输」是未来食品亘古不变的演化准则。如果农场主乌尔曼愿意看一眼如此蓬勃的食品工业,他的困惑其实一直都有明确的答案。问题的根源在于:人类永远不会厌倦对权力的追逐。
阶级的鸿沟越来越宽,「食物 — 金钱 — 权力」的三角关系却越来越稳固。资本主义从未忘记初心,尽可能地将利润最大化,赞助饥饿军国主义攫取资源,以换取更多技术反哺。从(生存的)食物到(掠夺的)食物,一个后现代的「闭环」正在冉冉升起 —— 当下的唯一解,似乎只能对这个闭环修修补补,并眼看着它越锁越紧,永远无法再重构。
所以新酒旧瓶,2072 年也似乎并不比 2022 年更糟糕。
透明玻璃托盘中的培植肉。© Victor de Schwanberg,Science Source
向上看,一部分人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战争方案,把目光投向外太空,希望从中寻找退路。向下看,另一部分人正在四处动员,试图把周边的农民联合起来,掀起一次「绿色革命复辟」,把历法再往回拨转 100 年。谁又在乎什么土地伦理,什么可持续?那兴许只是一个骗局,当下只能证伪,不能证实而已。
向蛋白农场看,大约 60 吨左右的黄粉虫接近上市,已经接到了不少预定订单,今年的销量看起来不错,一个丰收年。河流模拟空间里的 Zaza-Mushi 现在还只是一粒粒正在游动的卵,离孵化尚有一段时间。趁着农闲时期,哈桑决定去东海岸转转,他想看看今年的机动球超级碗比赛。
在球场餐吧的菜单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风靡纽约的「名人汉堡」。在查尔斯顿,哈桑只是偶尔听朋友提起过 —— 这种汉堡的肉饼,本质上是清洁肉(也叫培植肉,是由特定动物细胞组织人工培养出来的肉,也是传统动物蛋白的替代品。而植物肉则是另一回事)。「名人汉堡」是世界上第一个吃「伦理」螃蟹的清洁肉产品。他们从不同的名人身上提取的细胞组织进行培养,让人们有机会吃到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明星、运动员或歌手的肉(这款肉饼概念刚发布时,引起了巨大的社会争议,但现在早已不是问题了)。
哈桑下单了当天卖得最火的小卡内罗 · 阿瓦雷兹三世(Canelo Alvarez Jr. III 著名拳击手后代,现在是一个半机械改造人类,也是目前公认最伟大的机动球运动员)汉堡,他想试试「机器与荷尔蒙融合」的味道。但一口咬下去,他觉得肉饼似乎缺了点香味,比起他的「安慰食物」(蜡蛾幼虫汉堡)而言,实在是过于平庸 —— 哈桑已经开始为支付这么高的名人溢价感到后悔。面包胚也差强人意,按下去,再弹起来,像一块没有灵魂的橡胶,更谈不上什么风味,可以确定这就是早期工业化生物酶发酵的普通小麦。
馕,一种起源于波斯的发酵面饼,过去是伊朗、中亚、中国西北以及南亚一些民族的主食之一。© Jetalone
哈桑突然想起安纳托利亚的那份梭摩,也想起了与伙伴埃米尔一起去布尤恰玛村看望乌尔曼的时刻。立在麦田里的激光机器人看上去反应都有些迟钝,一些蝗虫示威般跳起,降落在机器人头上。偶尔有一道冷光闪过,随机击中一只蝗虫。乌尔曼告诉埃米尔,这个机器人刚买来的时候,效果确实不错,但可能是因为前期工作时间过长,机械寿命折损得很快,维修成本又比预期高太多,实在有些两难。
他想感谢埃米尔带给他的信息,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现在又有了一种新的生物防治技术。他了解到,科学家最近发现了一种突变真菌,只对直翅目昆虫有强致病性,而且这种真菌自我繁殖速度很快,与用机器人相比,划算得多,他向社区提交了真菌引入计划,刚刚获得了通过。不出意外的话,两周以后,乌尔曼的卡沃加小麦就又能无忧无虑地生长了。
哈桑和埃米尔相视一笑,乌尔曼也笑了起来。他把头转向麦田,也不知道是对着他们俩,还是对着大地,轻轻呢喃了一句:
「你闻,这是卡沃加小麦的香味。」
参考文献:
《未来吃什么:人类如何应对食物危机》,阿曼达 · 利特尔
《美丽新世界》,奥尔德斯 · 赫胥黎
《地球不在乎:被气候变化毁掉的餐桌》,威尔弗里德 · 博默特 、玛丽安娜 · 兰策特尔
《未来食品:现代科学如何改变我们的饮食方式》,大卫 · 朱利安 · 麦克伦茨
《第二次绿色革命:开启现代农业新时代》,曾海燕、邓心安
《我国科学家首次发现蝗虫群聚成灾奥秘 绿色控蝗成为可能》,中国科学院
《逃出克隆岛》,电影,迈克尔 · 贝
《银翼杀手 2049》,电影,丹尼斯 · 维伦纽瓦
《阿丽塔:战斗天使》,电影,罗伯特 · 罗德里格兹
《未来食物 3.0》,纪录片,Jean Baptiste Erreca Guilhem Rondot
《Combat-Ready Kitchen:How the US Military Shapes The Way You Eat》 Anastacia Marx de Salcedo
《Insects as Human Food: A Chapter of the Ecology of Man》 F. S. Bodenheimer
《The Future of Food: How do we build a just sustainable food system》,Raj Patel、Saru Jayaraman
《3D Printing: Food in Space》,NA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