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故乡记忆(找寻儿时的记忆)
儿时故乡记忆(找寻儿时的记忆)修土坝是我们每年的保留节目。孩子们在河边每人占领一块河滩,用手挖沙土叠成土坝。位置靠下的孩子,也依次在相近的位置修建土坝。待所有的土坝修好后,最上面一道坝把水引过来蓄满,开口放水冲向下游。大家比的就是谁的坝修得最结实,能在多长时间内冲毁。可往往费了半天功夫,仅放水几秒钟,土坝便毁于无形。尽管如此,孩子们依旧乐此不疲,百玩不厌。在那个物质和精神生活都相对匮乏的年代,家乡那样偏远的小山村,孩子们除了上山下河,几乎没有别的娱乐场所。端午节那天,大人会把我们早早叫起,撵到河边去采艾蒿、采薄荷,然后用河水洗脸。按母亲的说法,这天早上用河水洗脸,不得眼疾,还可以明目。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开启了一年中与河有关的快乐模式。小时候,河上没有桥。冬天河水结了厚厚的冰,就直接从冰面通行。春夏秋三季,行人就靠大块石头摆成的步行桥过河。空行还好,若提了重物或是挑了庄稼、柴禾,那不仅需要力气,更考验技巧和平衡,稍
小河弯弯,向南流……
香港回归那年,举国同庆。这首量身定制的歌,也在一夜之间火遍了大江南北。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偶尔听到这优美的旋律,心中还不免有一丝激动。不为别的,只觉得自己老了,总爱回忆,尤其是家乡的那条小河。
到水务部门工作后,我才认真查了家乡那条小河 知道了它的名字由地名而来,叫杨树岭河。在全市众多河流水系中,它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小河属滦河系,为青龙河一级支流,发源于平泉市杨树岭镇狮子沟村,河流长度19公里,流域面积75.1平方公里,自北向南流经杨树岭镇、青河镇,在青河镇营子村汇入青龙河。
小河沿着公路向南,将老家的村子一分为二,东面的叫河东,西面的叫河西。
小时候,河上没有桥。冬天河水结了厚厚的冰,就直接从冰面通行。春夏秋三季,行人就靠大块石头摆成的步行桥过河。空行还好,若提了重物或是挑了庄稼、柴禾,那不仅需要力气,更考验技巧和平衡,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空,掉到河里,轻则湿衣凉脚,重则扭刮擦伤。当然,这都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小孩子只是偶尔在河边看到这类场景,回家向父母当作新闻显摆一番而已。过河最难的就是初冬和早春时节,冰冻的河面不稳,难以承重。石桥上面沾水结冰,踩上去溜滑,很容易摔倒。而这两个时节又是农活儿最忙的时候,河东河西两个自然村的地有交叉,需要来来往往地忙活,过桥自然也就成了大事。于是,有聪明人发明了一种桥,我们叫它“土桥”。以前,每年上秋时节,队长都要组织人修建土桥。最初的土桥其实就是木桥,仅用两三根粗树干,河东沿儿搭在石坝上,河西沿儿搭在河边土垄上。往往一整根树干不够长,中间还要用钢丝绳将两或三根树干连接起来,使并排的树干形成一个半米宽的木栈桥面,人们走着就踏实多了。白天,大人们都忙着在地里干活儿,过桥的人较少,我们就跑到桥上,几个人一起用力晃动木桥,颤巍巍地一玩儿就是半天,绝对不亚于今天吊桥之类的“网红桥”。这样的桥,虽然解决了人行掉河的问题,却解决不了车辆过河问题。当时,生产队有两台拖拉机、一辆马车,作为村里的主要运输和交通工具,几乎每天都要往返河两岸数次。这样狭窄且不能过多承重的木桥是难以胜任的。于是,人们就想办法把木桥加宽,中间根据河宽加装几道支柱,桥面先用玉米秸秆铺底,再覆盖上沙土。为确保路面硬度,趁天冷时往桥面沙土上泼水,使其冻结实,然后上面再铺一层厚薄合适的沙土,以便人车通行。春天化冻时,送粪送肥的重量级农活儿已完成,待河冰基本化开,土桥一年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原本用冰水冻硬的桥面,随着气温升高日渐变软,失去粘合力的沙土也一天天散落入河。夏季汛期到来之前,土桥早已变成了光杆木桥。如果洪水不大,木桥的架构尚能保留至冬天再用。否则,遇到大洪水,可能连一根木头也剩不下,当年秋天还要砍树重修。
如今,村里早已通了柏油公路,连接河两岸的桥也修了又修,不断拓宽加高,只是洪水越来越小,显得桥有些突兀。
就是这样一条小河,却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在那个物质和精神生活都相对匮乏的年代,家乡那样偏远的小山村,孩子们除了上山下河,几乎没有别的娱乐场所。端午节那天,大人会把我们早早叫起,撵到河边去采艾蒿、采薄荷,然后用河水洗脸。按母亲的说法,这天早上用河水洗脸,不得眼疾,还可以明目。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开启了一年中与河有关的快乐模式。
修土坝是我们每年的保留节目。孩子们在河边每人占领一块河滩,用手挖沙土叠成土坝。位置靠下的孩子,也依次在相近的位置修建土坝。待所有的土坝修好后,最上面一道坝把水引过来蓄满,开口放水冲向下游。大家比的就是谁的坝修得最结实,能在多长时间内冲毁。可往往费了半天功夫,仅放水几秒钟,土坝便毁于无形。尽管如此,孩子们依旧乐此不疲,百玩不厌。
抓鱼是一年四季都可以进行的节目,只不过秋季鱼儿更肥,收获更多。抓鱼最原始的方法是用手捧。人小抓不住大鱼,也就只盯着小鱼。小鱼苗跟孩子一样,往往只在河水较浅的地方,成群结队地游动。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下手去捧。水是鱼的世界。尽管我们自认为看得很准,满怀信心下手去抓,结果往往一条也抓不到。动物和人一样,能够进化生存,自然逃不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鱼,当然更不例外。我们从小长到大,都是在父母的叮咛和担心中度过,一刻都未曾停息。父母每天不光为生活劳碌奔波,还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我们的安全和健康。小时候,我们家姊妹多,最大年龄相差不过三岁。父母每天要下地劳动挣工分、挣口粮,几个挨肩出生的孩子根本无暇照看 只能让大的看着小的。母亲即使在地里干着活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生怕孩子们摔着碰着磕着。我还算好,身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儿,自然得到父母更多疼爱。姐姐们就不一样,从四姐往前,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被拴的经历。母亲上地干活儿,怕她们摔着,不得不把刚会爬或会走的姐姐,用布绳拴在窗框上,任她们哇哇大哭。一收工,母亲便会狂奔回家,看姐姐们是否被绳子勒坏,是否掉在地下或窗台外,是否被猫抓狗咬……心中那种担忧和疼痛,该是怎样的一种煎熬!想必鱼儿能够生存繁衍至今,自然也离不开先辈教授的生存之道。它们的父母,是否也从小教育它们趋利避害,我不得而知。反正是鱼看着挺好,用手却很难抓到。
洗澡是夏天河里必不可少的活动。还没入伏,我们就趁大人不备,偷偷溜到河边下河洗澡。家乡的小河是季节河,平时靠一些泉水补给,保持常流。洗澡的最佳位置就是南北两个河湾。北面的河湾靠近三队(生产小组),相对比较热闹。下水后,我们每个人先卖力气地用手挖沙叠坝,制造出最大水深,然后再练习游泳。否则水太浅,浮力小不说,河底的砂石还刮肚皮。把水截深后,我们便可以练习憋气扎猛子,瞎乱扑腾。高高溅起的水花连同大呼小叫的嬉闹声,沸腾着整个夏天的河湾。我也就在这一年年的胡乱玩闹间,学会了狗刨,还有半拉胡片的仰泳。姿势虽不优美,到水里却也沉不了底。这也算是童年的河湾馈赠于我的一项生存技能吧。
那个年代,家乡夏季的雨比较多,“流域内平均降水量在547-601毫米,降雨大部分集中在7-9月份,该流域属于暴雨集中区,经常出现历时短,强度大的局部暴雨。由于降雨量年内分配极不均匀,加之杨树岭河上游山高坡陡,落差大、流速急,每逢大雨、暴雨时有山洪爆发,表现为洪水峰高量小且历时短、突出性强等特点。”这是后来从资料上查到的。小河的洪水,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尤为深刻。每每大雨过后,估计会发洪水,小伙伴们便相约跑到河边看热闹。那时,家里买不起雨伞,如果雨还在下,就找个大人的草帽儿胡乱戴上,或是找个化肥口袋(内层塑料袋),把底边窝进去当帽子,披风一样披在头上。这样的雨天,脚上的鞋子绝对舍不得穿,或提着鞋或直接光脚淌水出去。当时,村子里只有两三个孩子能穿上雨靴,那是他父亲或大爷叔叔当矿工发的劳保福利。当然,看洪水的不止孩子,也有好事的或是因事需要过河的大人。
洪水最初下来时颇有阵势,像火车头一样,浑浊的泥浆,夹杂着柴草垃圾,有时甚至是整棵大树,呼啸着滚滚而来。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霎时被浊浪淹没了本来的面目。一般情况下,每年的头场水较混,上游积攒了一年的垃圾,连同河道里堆积的杂物,一并被裹挟着冲下。此后,河道内便没有更多的垃圾可冲洗,再发洪水便相对较清。有时,上游降雨量过急过大,难免有庄稼、树木,甚至蜂箱、家具等会被洪水冲下。家乡的小河虽然流域面积不大,却因山高沟陡,降雨再急,住在山坡、沟沿的农家还时而受侵。“流域内全部是山区,又是暴雨集中区,该流域内无实测洪水记录资料,从降雨调查情况看,大于50毫米的暴雨年平均3-4次,大于30毫米的大雨年平均6次,一日最大降水量140-260毫米,造成土地被冲毁和农业的大幅减产。”这是今天完善后的水文资料所记载的。
体力好的大人,有时会拿个长杆或大铁钩子,站在河边观望,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舍命捞上一把。当然,捞上来最多的,也不过是些树木之类,晒干了当柴烧。我们小孩子,除了看热闹,还要趁机看看,有没有水库放水冲下的大鱼。偶尔,会有大一些的鱼被冲到岸边搁浅,如果被谁抓到,可以当作新闻,在村子里传上半年。说是大鱼,其实最大也超不过斤八两,只不过当地没有大鱼,或者说我们没见过更大的鱼,才觉得稀罕罢了。有一年端午节,庄里一位远在庙宫水库上班的张姓大爷,带回来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鱼,我们才算是开了眼。抹着鼻涕追在后面看,一边还讨论着这鱼有多长、有多重、得用多大的锅来炖……当然,这只是瞎操心而已。具体这鱼是如何吃掉的,我们只能在梦里流流口水而已。
洪水冲刷过的河道,不光干净了许多,我们常玩水的河湾处,河沙还会被冲走一些,河床变得更低,河水也变得更深。狼吞虎咽地吃过午饭,便迫不及待地向河边跑去。
入秋后,河水渐凉,大人便不再让我们去河里洗澡。河里肥胖的小鱼儿,馋的我们欲罢不能。仅凭我们小孩子,根本抓不到多少鱼。于是,便缠着年长点儿的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带上铁锨、水桶、笊篱,有时甚至推上手推车,跑到河里抓鱼。选好位置后,在其下游相对平缓的地方,将水分流引开,然后开始铲沙、堆土、叠坝,将这部分河道与主河道分开,形成孤岛,再把里面的水用盆或铁锨泼出去。起初,水多的时候还不要紧,当泼到水基本见底时,需要把水往干燥的河滩泼。这时,鱼就可能随水一起被泼出来。接下来,才是我们小孩子的工作——把泼出来的小鱼一条条捡进盛鱼的容器里。通体溜滑的小鱼,在我们的手里又蹦又跳,极力挣扎,最终还是一一被收进了容器。
河里的小鱼,以当地的花鲤棒为主,间或有些白漂子(当地土名,与鲫鱼相似)。我们最爱吃的当属花鲤棒。到家后,把鱼放进洗脸盆,用井水多次清洗后,再往盆里撒些盐。受到刺激的小鱼在里面胡乱蹦跳,在盐的作用下,不得不将肚子里的脏东西全部吐干净。白漂子侍弄起来比较麻烦,鱼虽小,却还得开膛破肚,把内脏挤出来。收拾干净后,我们就能向大人建议,该如何享用这些成果——干炸还是用来炖豆腐。有时抓的鱼较多,一顿吃不了,就把它们用草棍儿穿起来,挂在屋檐下风干,待春节或来客人时,做一道好菜上桌。
冬天,小河结冰后,我们可以开始漫长而热闹的另一种体育活动——滑冰车。冰车分单翅和双翅两种。单翅做工比较精细,用一块近30厘米长、20厘米宽的木板做底板,中间钉上一道木横梁,前后各钉一块挡板。木板底部正中位置,通常贴上一根直径5厘米左右的长方木棱,在木棱底部,开一条宽窄合适的通槽,里面镶上钢锯条或钢片,再配上长短适宜的两支冰锥,一套单翅就可以拿到冰面大展身手了。滑的时候,把两脚分别踩在单翅横梁两侧,用冰锥支撑身体,将单翅立平,再用冰锥扎着冰面使劲儿向后划动。单翅制作起来复杂,滑起来难度也大,容易摔倒,底下锯条做的冰刀也比较脆,在拐弯时稍微用力不均便会折断。但单翅有它的优点,滑行起来速度快,姿势优美。我们小孩子自己制作不了单翅,也把持不了单翅滑动时需要的平衡,就随便找块木板,底下各钉上一条木棱,没有钢锯条作冰刀,就用八号铅丝代替,制成简易的冰车。这种冰车制作工艺虽糙,滑起来却简单安全,姿势也不受限制,或坐或跪都可,只不过速度慢些,姿势略显笨拙。不管天多冷,我们一有机会,就会背着冰车跑向河套。人多时,大家就比赛,看谁滑得快;人少时,就自己练习爬坡、探险。初冬或早春时节,冰面不是很结实,稍不注意就会掉进冰窟窿里。尽管河水不深,湿鞋、湿棉袄棉裤还是家常便饭。即便如此,也丝毫影响不了我们玩冰车的热情。就靠这两样玩具,足以温暖我们整个冬天。一个个冻得小脸发紫,鼻涕横流,脸上的笑容却从心底里按捺不住地迸发、绽放……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我离家求学、工作。三十多年间,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回去,都要看看伴我成长、予我快乐的小河。偶尔回二姐家,还要带上我抱养的黑熊,一起跟我去看河。黑熊这狗很聪明,陪我在河边跑来跑去,渴了就去舔喝河水。单从它那快把尾巴摇掉的兴奋劲儿,我难以判断出它是喜欢小河,还是喜欢我在河边遛它。近年来,随着河道监管力度不断加大,河边的垃圾已基本看不到,生态环境也越来越好。家乡的小河,从一米来深的常流水,历经二十多年的干涸断流,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流,一路欢唱着逶迤南下。
有人说,世界上存在两种东西:一种是用眼睛直接看得见的,比如花草树木、山川河流、日月星光、飞禽走兽;另一种是需要通过内心才能看得见的,比如思想、良知、情怀、悲悯。前一种集合了物质,后一种囊括了精神。在别人眼里,不管家乡的小河如何渺小不堪,而它之于我,几乎囊括了童年的全部,不论物质还是精神。
人生于世,能决定我们样子的只有自己,而不是在别人眼里。别人看到的,也许只是我们擦着鼻涕的邋遢影子。
就像童年的我,即便冻得满脸发紫,依然笑得阳光灿烂。(文/滕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