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按摩的感悟,看不见的欲望涌动
推拿按摩的感悟,看不见的欲望涌动《推拿》讲述了“沙宗琪推拿中心”的一群盲人推拿师的故事。多年后,《推拿》诞生了。毕飞宇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他的推拿经历。有段时间,饱受颈椎病折磨的他,经朋友引荐,来推拿馆接受治疗。与盲人推拿师的接触,给了他很深的触动。
“要想和时间在一起,你必须放弃你的身体。放弃他人,也放弃自己。这一点只有盲人才能做到。健全人其实都受控于他们的眼睛,他们永远做不到与时间如影相随。”
这段文字出自于毕飞宇的长篇小说《推拿》。
这部小说于2011年获得茅盾文学奖,于2019年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对于盲人群体,好像没有一本书能如此真切来关注他们。
毕飞宇的创作灵感,来自于他的推拿经历。
有段时间,饱受颈椎病折磨的他,经朋友引荐,来推拿馆接受治疗。
与盲人推拿师的接触,给了他很深的触动。
多年后,《推拿》诞生了。
《推拿》讲述了“沙宗琪推拿中心”的一群盲人推拿师的故事。
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他们有不同的生活背景,不同的遭遇。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自尊。
——眼睛看不见光,但心里永远藏着光明。
他们自尊自爱,又脆弱敏感。
他们的活动范围就是推拿中心,这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地方,也是他们的桃花源。
在这里,他们追寻爱情、互相取暖、共同成长。
围绕王大夫的有两样东西:钱和欲。
盲人都有着极强的自尊心。
在王大夫的观念里,钱就是自尊心。
有了钱才能有自尊。
当他去银行汇款给弟弟时,银行职员发自内心的赞叹,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为了那句“小伙子,你真了不起,你妈妈收到这笔钱一定开心死了”,王大夫觉得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了。
哪怕,他帮助的这个亲弟弟不是个东西。
王大夫在那个家,只是个多余的人。
弟弟是托了王大夫是盲人的福,才得以降生。
王大夫听着弟弟和父母的欢声笑语,内心是复杂的:开心、解脱、心酸、嫉妒,甚至是恨。
对于自己一闪而过的恨意,成年后的王大夫一直在赎罪。
爱弟弟,无条件的给钱,是他笨拙地表达对家庭的依恋。
可是,弟弟的绝情,彻底撕裂了他和这个家。
没有工作的弟弟和弟媳妇,一直在啃老。不仅如此,欠了高利贷逃跑的他,把所有债务扔给了哥哥。
他恳求高利贷者不要为难他的父母,这些人哪会听。
他央求弟弟回来担起责任,弟弟却说要他想办法解决。
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的王大夫,做了他一生中最不体面的事:
“王大夫提起刀,对着自己的胸脯突然就是一下。他划了下去。”
“王大夫在胸脯上又划一刀。”
王大夫的“自残”,让高利贷者动了恻隐之心。他们同意了以血抵钱的方式。
钱虽然保住了,但是自尊丧失了。
为了钱,他做了流氓才会做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狠”,才是真正的尊严。而从胸膛流出的血,洗清了他天生的罪恶感。
王大夫的爱情,从一个叫小孔的盲人女孩开始。
在盲人的世界里,也是有等级的,半盲比全盲优越。
小孔的父母,对女儿找对象只有一个要求:不能是全盲。
可是,王大夫和小孔一样,是全盲。
这段爱情,从一开始就“盲目”和热烈。
在黑暗中,两个年轻人没有正常人的盘算和计较,就是彼此单纯地爱着。
小孔的爱,意味着对父母的背叛。
背叛父母对正常人来说,可能无足轻重。但是,对盲人来说,这意味着割裂了与世界最亲密的联系。
他们的爱情,有着一种致幻的魔力。
在“沙宗琪推拿中心”,王大夫和小孔分别住在男女宿舍。
在情欲的催生下,两人在大白天,在宿舍里就开始放肆。
“小孔认准了一个死理,她是他的,只要他要,她既给。”
在欲望这件事上,他们和正常人是一样。
作者对这段的描写,充分体现了他对人性的尊重。
在生存这件事上,盲人和正常人有着同等的权利。他们需要爱,需要温暖的怀抱、需要认同。
毕飞宇对场面的处理非常细腻,力度适中不至于流于艳情。
他将两个盲人在黑暗中的对人体温度的渴望,刻画地淋漓尽致。
“我们是几个人?王大夫撑起来,说一个人,小孔托住王大夫的脸,说宝贝,回答正确。你要记住,我们是一个人。你想说什么,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们是一个人,就像现在这个样子。”
沙复明,是这群盲人里最特别的一个,也是最不像“盲人”的一个。
他不像王大夫靠的是自食其力,他是奔着原始积累来的。
学英语、学舞蹈、学做生意------学一切正常人能学习的知识。
“沙复明坚信,每个人一定还有一双眼睛,在心中。他要通过一本又一本的书,把内心的眼睛打开。”
他比普通的健全人都要雄心万丈。
沙复明渴望着正常人。要是结婚的话,他一定要找一个正常视力的姑娘。
可是,社会对这个积极上进的青年,并没有太多善意。
好人家的姑娘,一听说他是盲人,就被吓退了。
沙复明的自尊心强于其他人——他一定会等来一个正常的女孩。
因为,有眼睛才能帮助他进入主流社会。
让沙复明破例的是都红。
来“沙宗琪推拿中心”的无不赞叹都红的美。
沙复明迷惑了:“美是什么?”
其实,对盲人来说,外貌的美是没有意义的。但是,沙复明不同,他读过那么多书。
就是没办法理解什么是美。
于是,沙复明爱上了都红。
为了她,沙复明违背了与自己许下的誓言,也断了想要进入“主流社会”的野心。
可是,他的爱注定是悲哀的。
因为,都红并不爱他,甚至反感沙复明爱她的动机。
哪怕后来,都红的手被门夹伤再也不能做推拿,沙复明向她求婚,她也断然拒绝。
一个女人,要的婚姻,永远是建立在相爱的基础上。
不能掺杂同情或者概念。
沙复明的爱是建立在别人对都红“美”的评价上。
“沙复明很快意识到了,即使到了钟情的时刻,盲人们所依靠的依然是别人的判断。”
在都红看来,沙复明不是爱她这个人,他是迷恋“美”这个概念。
而都红最反对的就是概念。
都红虽然是全盲,但是弹钢琴的技艺超群。
在一次公开演出后,她却发誓永远不再弹琴。
因为,敏感的她发现即使当时她发挥得很不好,但是人们根本不关心。
观众席传来的阵阵掌声,让都红心生苍凉。
因为是“盲人”,只能是供健全人宽容,供他们同情。
从此以后,她就恨上了概念,恨上了所有与盲人有关的“可怜”的概念。
她用自尊心给自己建了一个牢笼。
因为“这世上只有人类的尊严,从来就没有盲人的尊严。”
盲人就要比健全人背负过多的尊严。
“同样是盲人,先天的和后天的有区别。这里头的区别也许就是天与地的区别。”
小马就是后天盲人。
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母亲和他的光明。
那时,他才九岁。
失明的绝望,让他毅然拿着碗的碎片,划向自己的脖子。
经历过两个世界中间的炼狱,小马还是活了下去。
后天的盲人恐怕比先天盲人更痛苦。
小马有着帅气青春的脸庞,内心却十分沧桑。
王大夫和小孔的加入,彻底改变了小马。
王大夫和小马上下铺,小马叫王大夫“大哥”,小孔自然就是“嫂子”。
小马却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嫂子。
这份爱有欲望,也有对母亲的遥想。
小孔来找王大夫时,都是坐在小马的床上。大家开她和王大夫玩笑时,她就挨近小马来缓解尴尬。
没想到,近距离的接触,让小马心旌神摇。
她的气味、她的肌肤、她的柔软,让小马感到陌生的激动,仿佛受到了远方母亲的呼唤。
他向小孔表白,小孔拒绝了她。
求而不得的感情,炽热的欲望,烧痛了这个大男孩。
同宿舍的张一光看穿了小马的心思——如果小马的欲望得不到释放,他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他将他带到了洗头房。
小马暗恋的情绪,压抑的情感,在洗头女小蛮身上得到了释放。
小马的世界是黑暗的。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蛰伏的情感如同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小马将小蛮幻想成“嫂子”,他对小蛮说的“对不起”,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在一次次的生意中,小蛮爱上了小马。因为小马从来没轻视过她。
频繁光顾小蛮的小马,最终被警察抓住了。
小说最后也没有交代小马去了哪里,他和小蛮的感情会走向何处。
但是,电影却两人的感情做了圆满的处理:
小马依旧做推拿,小蛮不再去“工作”。他们相依相守,爱情找到了归宿。
小马和小蛮的故事与其说是交易,不如是一场交换。
一场情感的交换。小蛮得到了爱情,小马得到了来自健全人的尊重与关爱。
读完这本书,不禁让人深思:我们总喜欢去同情残疾人,但是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同情,而是尊重。
他们比有些健全人更加坚强,更加独立!
而且,我们这些看上去健全的人,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残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