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书籍:曾经出版无望的查令十字街84号
查令十字街84号书籍:曾经出版无望的查令十字街84号2017年4月9日,正好是海莲去世20周年。关于海伦与弗兰克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的大讨论,在这数十年间从未停歇,陈建铭翻译、译林出版社出版的简体中文版更是狂销逾百万余册。海莲说,“你们若恰好经过查令十字街84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查令十字街84号》(下文简称《84号》)便是以书信集的形式,勾勒出这段感人至深的往事轮廓,以及她希望所有的爱书人替她献上一个吻的原因。这部风靡全球的作品早已成为爱书人的圣经,查令十字街84号亦因之成为书迷们的圣地。尤其是其中一位古板的英国绅士,也是同样的爱书人——老板弗兰克·德尔。弗兰克为海莲四处奔波收购书籍,他们互赠礼物、照片,并彼此分享读书心得,交流文学观念,两人成为终生不渝的精神至交。著名藏书家、出版人杨小洲先生(左)与北京印刷学院叶新教授(右)在北京外研书店参加海莲·汉芙纪念活动。然而海莲的英国之行却因各种各样的突然事件从未实现,直
《查令十字街84号》作者海莲·汉芙。2017年4月9日是海莲去世20周年。
《查令十字街84号》是一本哀悼伤逝的书。
性情古怪的穷作家海莲·汉芙(Helene Hanff)在浏览报纸时,偶然发现了一则售卖绝版书的广告——来自于坐落在查令十字街84号的马克思与科恩书店。
她抱着试探的心态向书店求购,结果很快就收到了她苦寻良久的珍品书籍,接下来她与全体书店员工开始了长达20年的书信来往,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除了书款外,海莲还持续寄来食物帮助他们渡过因英国战时实物配给制导致的难关。
尤其是其中一位古板的英国绅士,也是同样的爱书人——老板弗兰克·德尔。弗兰克为海莲四处奔波收购书籍,他们互赠礼物、照片,并彼此分享读书心得,交流文学观念,两人成为终生不渝的精神至交。
著名藏书家、出版人杨小洲先生(左)与北京印刷学院叶新教授(右)在北京外研书店参加海莲·汉芙纪念活动。
然而海莲的英国之行却因各种各样的突然事件从未实现,直到得知弗兰克去世的消息,她才终于踏上飞往英国的航班,面对的却只是即将关闭的马克思与科恩书店。
海莲说,“你们若恰好经过查令十字街84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查令十字街84号》(下文简称《84号》)便是以书信集的形式,勾勒出这段感人至深的往事轮廓,以及她希望所有的爱书人替她献上一个吻的原因。这部风靡全球的作品早已成为爱书人的圣经,查令十字街84号亦因之成为书迷们的圣地。
2017年4月9日,正好是海莲去世20周年。关于海伦与弗兰克之间的感情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的大讨论,在这数十年间从未停歇,陈建铭翻译、译林出版社出版的简体中文版更是狂销逾百万余册。
译林出版社《查令十字街84号》书影
当晚,著名藏书家、出版人杨小洲先生与北京印刷学院叶新教授于国人的爱书圣地——北京外研书店策划了一场纪念活动,关于“人心在二十年书籍时光中的奇遇”。
“不入流”的旧书店与“不入流”的文学作品
恰如爱德华·纽顿在《藏书之乐》中所说的,“虽然每个人的藏书生涯未必都从伦敦起步,但迟早还是都得上那儿去,她是当今世界上最大、最好,但未必最便宜的书籍市场”,从古至今,伦敦都是爱书人心魂牵梦绕的圣地。
早在18世纪,落脚众多书店的查令十字街就已经是伦敦的文化中心之一。上世纪三十年代,在伦敦旅行的朱自清在他的名篇《三家书店》中写道:“伦敦卖旧书的铺子,集中在切林克拉丝路(即查令十字街)”。
“世界上最大的新旧书店”福也尔(Foyle)
然而杨小洲先生提示道,朱文首先提及了被《晨报》称为“世界最大的新旧书店”的福也尔(Foyle),“店员差不多到了二百人,藏书到了二百万种”,彭勃思(Bumpus)以及诗集铺(The Poetry Books Shop)书店紧接着出现,而马克思与科恩书店可没有进入他的视线。
大名鼎鼎的考古学家夏鼐在伦敦大学念书时,因为“校址距旧书铺相近”,日记中多有记录他去搜罗各种书籍的经历。然而他的日记中对这家小书店也一字未提。
陷入故事太深的读者往往会忽视一个简单的事实——马克思与科恩书店从来都不是称得上优秀的古旧书店,当时更没有什么名气,今日的名闻天下几乎全是拜《84号》所赐。与之相仿,海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古书收藏者,《84号》更说不上是一本一流的文学作品。
留学英国时期的夏鼐
书中共提及50余本海莲所购图书,但恐怕她所买的书并不符合广告上所谓的珍本定义。在西方,珍本书有明确的规范。彼时珍本书商的地位很高,有不少牛津、剑桥教授收取高昂佣金替富商搜罗珍本。海莲是个穷作家,既不追求签名本、初版书,更不讲究古书的版本价值,所以她只是一个合格的爱书人,但于古旧书的门道,她可着实是个外行。
海莲生前绝大部分时光都在曼哈顿岛的一所旧公寓内度过,没有念过大学,是一个修审与创作过无以计数剧团与电视剧剧本的编剧,也曾出版过几本长期不温不火的作品。惨淡的职业生涯使得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戏剧作家、一个无能的电视界边缘从业者、看不到发表前途的儿童历史书写手”。
《查令十字街84号》的书名,是海莲因高兴过头忘记改产生的失误
《混迹演艺圈》(Underfoot in Show Business)书影
叶新教授讲述了《84号》令人哭笑不得的出版过程与流行契机。
海莲·汉芙的写作生涯起始于1961年,哈珀出版社编辑吉纳维芙·杨(Genevieve Young)出版了她的《混迹演艺圈》(Underfoot in Show Business)。她是外交官杨光泩的女儿、与中国最卓越的外交家之一顾维钧的继女,有一个中文名——杨蕾孟。
这部销量一般的著作可谓是海莲·汉芙早年仅有的成功,她的多部书稿均被杨蕾孟拒绝,一些历史小书甚至根本没有版税可拿,想在纽约文学界闯出一片天地的她可谓已经碰壁多年。
1969年1月初,她收到了一封来自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蓝色信笺: “我非常遗憾地向您告知:德尔先生甫于上年12月22日(周日)去世了。丧礼则已在今年1月1日(周三)举行。”马克思与科恩书店也决定停业。
痛哭不已的她决定“为此写点什么”,作为一个书稿几乎都拿不到版税的作家,她首先想到的自然不是写一本书,而是当时《纽约客》常见的信件形式短故事,于是她把与书店的往来书信进行了编选。虽然她与店员的私人信件有为数不少都已经遗失,但幸运的是,她的购书信函被书店方视为商业公函,一直妥善保管着。
然而结果却相当尴尬——她最后整理出的67页稿件作为媒体文章显然太长,作为书稿则又显然太短。面对这份连篇名都想不出来的稿子,手足无措的她只得向杨蕾孟求助。
杨蕾孟,在英语出版界大名鼎鼎
被彻底打动的杨蕾孟帮助她找到了默默无闻的格罗斯曼出版社,该社编辑提议加入她的所有回信,用字大行疏的排印方法勉强把书稿扩充到90页,并于1970年出版。而海莲因为兴奋过头,连“查令十字街84号”并不是她想起的书名这件事都忘记了告知对方。
马克斯与科恩书店方得知这本书的出版消息后去信道:“在查令十字街经营50年之后,我们将于本年底关闭。作为对本书店的悼念,你的书将是它的一份讣告。”
此时还没有人可以想象到它将会变成一本畅销书。一切发生得非常突然,期发量1500万份的《读者文摘》(Reader’s Digest)不可思议地看上了这本书,竟于出版第一时间做了摘登,还给了一直穷困潦倒的海莲8000美元稿酬。
此书至此一炮而红,英国最优秀的出版商安德烈·多伊奇(André Deutch)马上决定出版英国版,海莲乘势推出的新著——《布鲁姆斯伯里的女公爵》(The Duchess of Bloomsbury Street)也取得了巨大成功。
安东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饰演的书店老板弗兰克·德尔
1975年,BBC首先将《查令十字街84号》拍成了电影,并被多次改编为舞台剧。当美国人于1987年决定翻拍电影,并请来了安东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安妮·班克罗夫特(Anne Bancroft)、朱迪·丹奇(Judi Dench)等巨星出演时,这本书也已经“不可避免”从一本畅销书,变成了“长销畅销书”,与全球爱书人士的“圣经”。
《查令十字街84号》是怎么在中国流行起来的?
著名翻译家杨静远先生在1996年《世界文学》上发表的《布卢姆斯伯里的公爵夫人》一文是华语世界对海莲的首次译介。大陆译林版《84号》序言其实是文章圣手恺蒂早年为《万象》杂志撰写的《书缘·情缘》一文,则是大陆首篇以《84号》为主题的专文。
但在论及《84号》在华人世界的传播及其影响,叶新教授认为台湾著名作家钟芳玲的贡献实在当居首功。钟芳玲的书话作品风靡海峡两岸,她的《书店风景》更是华语世界第一部以西方书店为主题的书籍。而《查灵歌斯路84号》和《电影中的书店风景》两文更是该书中公认最受读者喜爱的篇章。更重要的是,她是为数不多的见过海莲的华人。
《书店风景》等书影
1994年秋天,她已经拜访过马克斯与科恩书店的旧址,彼时的“查灵歌斯路84号”(即查令街84号)已经是一家唱片行,她失望而返。再次造访此地时,她终于决定即使书店已经关闭还是要去故地“朝圣”,不料竟是唱片店老板霍华德·吴告知了她海莲还活着的消息。
1996年7月,钟芳玲终于在纽约见到了年已八旬的海莲,并告知对方自己希望翻译她的《84号》与《书店风景》的出版计划。海莲赞许之余,还在钟带来的精装本《84号》上题签:
To Fang-ling—with instructions to come back to New York soonor,I'll be dead before she makes it!(致芳玲,冀望快快再来纽约,否则在她成行前,我将死去!)”
钟感叹道,“她这个最后题献,宛如预告自己的讣闻。不到半年,海伦(即海莲,下同)已神智不清地躺在病床上,不久即离开人世”。
自此以后,钟不断地搜集各种《84号》的不同版本,“英国版、美国版、精装版、平装本以及舞台剧的脚本,几乎每到一个书店,只要看到封面、编排不一样者,我就会买下”,以表达对海莲的怀念。
陈建铭译著颇多,最著名的有《藏书之爱》等
但对于原本笃定的翻译计划,钟则打算放弃,“在读过数十回她与弗兰克的原文书信后,我只觉得无法用另一种语言来为他们发声。许多时候,时间、空间、语言的相阻,所引发的并非冷淡、遗忘与隔阂,反而可能激起一股更浓烈的思念与怀旧的情感。正如同弗兰克之于海伦,海伦之于我,以及查灵歌斯路84号之于所有热爱书店的人。”
得到了作者首肯的钟芳玲令人遗憾地放弃了翻译,却促成了另一位高手的上佳译本。
陈建铭任职于台湾诚品书店的古书区,与钟芳玲熟识。他虽然也认可钟“是担任中译者的不二人选”,但他也有他抢先着手翻译的充分理由:“坊间某些录像带租售店或许仍可寻获年代公司的授权版,要特别留意的是:台译片名居然成了《迷阵血影》,而影片对白字幕亦惨不忍睹,简直到了令人坐立难安的地步。我翻译这本书,多少也想为它赎点儿罪罢。”
陈的翻译水准很高,台版很快于2002年出版。三年后,译林出版社出版大陆版,不到1个月就“重版出来”,发货近2万册,至2014年11月已是第21次印刷。
2016年《北京遇到西雅图之不二情书》的上映,又让《84号》彻底火了一把。电影情节非常简单,男女主角是因为《84号》这本书相识,并于查令十字街84号相遇相爱。电影以及汤唯的巨大影响力竟使得此书仅在一年间就狂销80万册。
《北京遇到西雅图之不二情书》海报与隐约可见的《84号》
恰如唐诺先生在《84号》序言中写到的,“查令十字街的时间景观,指的不单单是它的经历、出身以及悠悠存在的岁月,而是更重要的,就算你不晓得它的历史沿革和昔日荣光,你仍可以在乍乍相见那一刻就清晰捕捉到的实时景观,由它林立的各个书店和店中各自藏书所自然构成——查令十字街的书店几乎每一家一个样,大小、陈列布置、书类书种、价格以及书店整体氛围所透出的难以言喻的鉴赏力、美学和心事……(不同书店)各自收容着出版时日极不一致的各色书籍,呈现出丰硕及细致的各自时间层次。”
所以即使坐落在查令十字街84号的早已不是马克思与科恩书店,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海莲已经告诉过我们,“人们到了英国,总能瞧见他们想看的。我说,我要去追寻英国文学,他告诉我,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