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的几大重要战役:解读朝鲜战争规模最大
朝鲜战争的几大重要战役:解读朝鲜战争规模最大每天的伤亡数字,使戎马一生、杀伐决断、见惯了各种硬仗和恶仗,以及经历了太多流血和牺牲的彭德怀,仍然感到触目惊心,心中一阵阵的绞痛……同时,那更是一场撼天动地、悲壮惨烈、尸山血海的生死阻击。南面乌云密布的天空,虽不时地被爆炸的火光照亮,但他知道,那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那个战场,虽然看不到,但还是天天来。距这里百里之外的铁原,彭德怀麾下三万多名世界上最优秀的志愿军官兵,正在进行着一场需要用生命换取时间的大战。那是一场虽然战略上处于不利局面,但志愿军却以出神入化的各种战术,让全世界军事研究学家叹为观止、眼花缭乱、堪称教科书般的巅峰之战。
序言 :
1951年6月中旬,在朝鲜中部的志愿军司令部所在地的空寺洞,一个年逾五十岁的老军人每天黄昏之时都要孤身一人伫立在小山坡上向南眺望。
近十天内,不管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不认识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明显心事重重,一身旧军服、貌似一个伙夫的老军人,就是横刀立马、威冠诸军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统帅彭德怀。
南面乌云密布的天空,虽不时地被爆炸的火光照亮,但他知道,那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那个战场,虽然看不到,但还是天天来。
距这里百里之外的铁原,彭德怀麾下三万多名世界上最优秀的志愿军官兵,正在进行着一场需要用生命换取时间的大战。
那是一场虽然战略上处于不利局面,但志愿军却以出神入化的各种战术,让全世界军事研究学家叹为观止、眼花缭乱、堪称教科书般的巅峰之战。
同时,那更是一场撼天动地、悲壮惨烈、尸山血海的生死阻击。
每天的伤亡数字,使戎马一生、杀伐决断、见惯了各种硬仗和恶仗,以及经历了太多流血和牺牲的彭德怀,仍然感到触目惊心,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这是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后期,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
除了中国军队最得心应手的大穿插、大迂回的运动战,战史上也并不乏杰出的阻击战例。
但这次除了对手不同,最主要的是和以往有依托的山地阻击战也不一样。
这次志愿军第十九兵团第63军,面对拥有战争史上最密集的火力覆盖,与数倍于己的、世界上最强大的机械化联军,要在正面25公里,纵深20公里,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正面硬抗。
稍有一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这个任务的阻击时间不是几天,而是半个多月。
第五次战役是我军军史上规模空前的一次战役。在打出去后,脆弱的补给线导致战局极其不利的情况下,志愿军需要退回来在三八线站稳脚跟、构筑坚固的防线。
当第十九兵团司令杨得志,和政委李志民接到彭德怀“死守铁原15到20天”的电报时,手上可用的只有已经作战月余、弹药奇缺、官兵疲惫的第63军了。
他们即将在平原上面对的,是美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利特指挥的四个美军整师五万余人,一千六百余门火炮,四百多辆坦克,和上千架次的飞机轰炸。
一个军史学家曾分析道,如果铁原一旦被快速突破,志愿军就没有集结的时间,就会陷入溃散的境地。到时,不光三八线将守不住,鸭绿江可能被突破,东北也甚至可能不保……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第63军出乎常规的拼死一搏,和辉煌而悲壮的结果,诠释了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彭德怀告诉第63军年轻的军长傅崇碧,就是把全军打光,也要为全军组织战略防御线,争取十五到二十天时间。
这是事关志愿军全军、甚至事关国境安危的生死之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也是第63军军史上最为悲壮的一战。
铁原战场离志司不过百里,仅仅是美军坦克两天的突进距离,但彭德怀拒绝撤退。在空寺洞山坡上伫立的日日夜夜,这位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憔悴的如同风烛老人。
战争本来就是此消彼长、各领风骚的较量。
第五次战役是志愿军刚刚更换了苏式装备的第一战,也是志愿军准备最充分的一次。
此役创造了朝鲜战场上歼敌最多的记录,也扭转了第四次战役以后的不利局面,虽然战果也是辉煌的,但未达战役目的,自身伤亡也第一次超过了对方。
已经在民族战争史上以辉煌战绩青史留名的彭德怀,将第五次战役视为自己在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极其少有的失误之一。
在平原上阻击世界上战力最强、机械化程度最高的军队,彭德怀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中国士兵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美军的钢铁长龙,他们承受火力的密集度甚至创造了世界战争史上的最高记录。
前所未有的残酷,和前所未有的惨烈。曾经跟随彭德怀征战大西北的第63军将士要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时间,让志愿军完成三道防线的构筑。
据彭德怀的警卫员回忆,他们有时惊讶地发现,这位戎马一生的铁血将军望着铁原的方向,大多数时间瞩目远眺,有时喃喃自语,有时竟然会泪流满面。
远处映红的天空不知是因为炮火还是晚霞,形成扯地连天的一道红色大幕,如同充满悲壮色彩的一幅动人心魄的油画。
极目远眺,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一,打出去 :
波澜壮阔的抗美援朝战争,是中国历史上古往今来最伟大的立国之战,也成了百年积弱的中国人民民族自尊心绝地反弹的基石。
另外,抗美援朝战争通过展现新中国的实力,赢得了苏联在经济、金融、科技等各方面的援助下,有体系的工业建设在全国范围内迅速扩张,奠定了新中国全方位的工业基础。
新中国成立之前,国外列强们想什么时候打进来就什么时候打进来。朝鲜战争之后,列强们再也不敢觊觎这个近代百年以来,饱受蹂躏的古老国度。
不显示实力,这一切都无从谈起。
最重要的是,朝鲜战争后,中国的国防力量也已经脱胎换骨。
尽管这根本不是一场实力对等的战争,但从1950年10月25日至1951年6月10 日近八个月时间内,作为志愿军统帅,彭德怀指挥装备落后、因没有空军而只能在夜间作战的中国军队,与美国为首的世界上最强大的军事集团进行了五次大规模全力以赴的对抗和碰撞。
之后的两年多,则是边谈判边武力较量的局部阵地战。
而志愿军更换苏式装备,正是在第四次战役之后,才陆续开始的。
前四次战役,中国人民志愿军完全是凭借自身不怕牺牲和顽强的意志,用最简陋的武器装备与以美国为首的、世界第一流军事集团的联合国军展开较量并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在撼天动地的五次战役中,第一次战役具有里程碑式的象征意义。它的意义在于将原本准备在平壤一带打防御战的计划,改为了利用运动战术,建立了打大歼灭战的决心。(见本文作者《风起云山——抗美援朝第一战》)
真正震惊世界的是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它是五次战役中,最难打、最激烈,也是战果最为辉煌的战役。
志愿军从东线长津湖,和西线的清川江发起攻击,用犁庭扫穴、痛快淋漓的骄人战绩,收复了包括平壤在内的三八线以北全部土地,并拿下了三八线以南的部分地区。
这就是载入史册的“清长大捷”。
美军从东西两路全线溃败。国务卿艾奇逊称之为:“美国战史上最长的撤退。”(见本文作者《狂飙横扫—从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的宏观角度,解读“长津湖之战”》)
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凡是沾“洋”字的国家,就有资格欺负中国。
而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一直到今天,放眼全世界,能把世界第一强国的美军王牌精锐,及列强组成的联合国军打成这等模样的,只有中国军队了。
面对三十八万志愿军雄杰,当时的联合国军只有一个共同信念和目标:“尽可能地跑到远离中国人的地方。”
第三次战役,志愿军攻占了南朝鲜首都汉城。武装进入他国首都,这是中国历史上仅有的一次;第四次战役,打到了汉城以南的三七线。而第二、三次战役以后,整个西方世界充满了悲观失望的情绪。
第四次战役后期,小小的砥平里成了整个朝鲜战争中,攻防转换的转折点。
幸运和偶然让李奇微意外地赢得了砥平里赌局,从而开始慢慢撬动了整个朝鲜战场上的天平。(见本文作者《血战砥平里——从宏观角度,把朝鲜战争的攻防转换一次性整理清楚》)
由于战线越拉越长,再加上美军的空中绞杀战,后勤给养成了志愿军第四次战役后,退回三八线以北的最主要原因,也使志愿军重武器严重不足、没有空军只能夜间作战的缺陷暴露无遗。
前四次战役也已经使美军摸透了志愿军的战术和后勤巨大的缺陷所在,制订出“磁性战术”以应对志愿军的进攻。
面对只能夜战的志愿军,在志愿军刚刚开始进攻之时,美军先退出一夜行军时间,白天再利用飞机和重炮的优势发起反击。取代麦克阿瑟的李奇微甚至精确地算出志愿军由于后勤供应的不足,一次大型战役的进攻只能维持不到七天。
而第四次战役后期的砥平里攻坚失利,除了只能夜间作战外,则将志愿军严重缺乏重型火力的缺陷完全暴露在美军面前,使美军不再认为志愿军不可战胜,一定程度上建立了可以坚守的自信……。
1951年4月21日,惨烈的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宣告结束。此役,志愿军伤亡五万三千多人;联合国军以七万八千余人的代价,向北推进了一百多公里。
三月中旬,志愿军第二批入朝作战的部分兵力开始正式亮相。而到为期87天的第四次战役结束时,第一批入朝作战的志愿军,已经在朝鲜战场上苦斗恶战了整整六个月之久。
当第一批入朝的志愿军撤离了占领了70天的汉城退回三八线以北,并稳住阵脚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兵和一半的军官。
但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
打满前四次战役的第十三兵团第38、39、40、42军退至朝鲜北部后方补充休整;第50、66军回国休整。
即便在撤退的艰难日子里,打一场更大规模的战役、消灭更多的敌人,和一举扭转朝鲜战局的想法,也从来没有从毛泽东和彭德怀的脑子里消失过。
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已经到达作战位置;陈赓、王近山的第三兵团正在从东北赶往三八线;长津湖之战后,宋时轮的第九兵团已经休整完毕、摩拳擦掌。
志愿军在朝鲜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七十多万人,包括新组建的大批特种兵,外加四个地面炮兵师,三个高炮师。
第三、第十九兵团已经换装苏式装备,各师都成立了炮兵团和炮兵营,各团都配备了五后坐力炮连、高射机枪连和120毫米迫击炮连。各种火炮已增至六千余门,大口径火炮一千余门。
中国军队的火力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
今日长缨在手,彭德怀踌躇满志。新锐部队大量入朝,改变了彭德怀用兵捉襟见肘的局面。发动第五次战役,短期内解决朝鲜战争的想法也与毛泽东不谋而合。
整个志愿军上上下下充满必胜信心的同时,也弥漫着一股轻敌的情绪。
即将进入休整的十三兵团向刚入朝的两个兵团介绍经验时,都说美国的防御像鸡蛋壳,表皮硬,中间空,正好有利于我军的迂回穿插。因此,新入朝的部队根本看不起联合国军,甚至军中流传着一个小调:“从北到南,一推就完……”
领袖和统帅的意见高度一致:反攻,打出去!
三,战云密布 :
1951年3月1日,毛泽东提出第五次战役构想:
“双方应尽量避免僵持在三八线上,在第二番入朝部队到达后,在4月15日至6月底,以2个半月时间实施战役反击,在三八线南北地区成建制消灭敌军几万人,然后向汉江以南地区推进。”
人数和装备的大幅提升,使彭德怀的胃口也空前巨大。
然而,在第五次战役的战前讨论中,就“放进来”,还是“打出去”的战术构想上,彭德怀与诸将领出现了极其少有的分歧。
洪学智首先发言:“第四次战役后,敌人仍然处于进攻态势。我主张把敌人放到金化、铁原地区再打,如果在铁原、金化南面打,我们出击,敌人一缩,达不到成建制消灭敌人的目的。把敌人放进一些来,我们可以拦腰一截,容易解决问题。同时,刚入朝的部队可以以逸待劳,多一些准备时间熟悉战场,粮草也有保证。”
这与彭德怀决心在铁原、金化以南打的决心不符,他摇头说:
“我们不能再退了,把敌人放到这一线来坏处很多。铁原是平原,是很大的开阔地,敌人坦克进来,对付起来很困难。另外,让敌人打进来,物开里那里还储存了很多物资、粮食,怎么办?不行!不能把敌人放进来打,还是得在金化、铁原以南打。”
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邓华、参谋长解方、政治部主任杜平都认为洪学智的打法更好一些。韩先楚副司令员当时身在前线,但他的意见与洪学智也是一致的。
另一位副司令员兼第三兵团司令员的陈赓在国内养病,第三兵团司令暂由王近山代管。
见大家都不同意自己的打法,彭德怀不高兴了:“这个仗你们到底打不打?”
邓华、洪学智等都回答,自己的意见只提供参考,最后的决心当然还是由彭总下。
当然,彭德怀也有自己的道理。他自始至终一直对美军可能在志愿军侧后再搞一次类似仁川登陆的企图抱有极大的警惕。他的战术出发点就是想赶在美军未登陆前抢先从正面施加压力,粉碎美军的登陆企图,消除我军侧后的威胁。
会议不欢而散,彭德怀决心已定,起身出门起草电报,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打法办。
中午,洪学智一人陪着彭德怀吃午饭,又见缝插针:“老总啊,我当参谋的有三次建议权,我已经向你提了两次建议,现在,我再向你提最后一次建议,最后由你决定。”
洪学智再次陈述了把美国人放进来打的好处。
彭德怀听罢,放下筷子对着饭碗发怔,半晌才说道:“你的意见也有道理,我就是考虑战场狭窄,把敌人的坦克放进来不好办呀。”
洪学智道:“敌人坦克放进来固然不好办,我们打出去更不好办。我们往前进,敌人就要往后退。我们是靠两条腿,敌人是坐汽车跑。我们的人又疲劳,地形又不熟,追不上敌人的汽车!另外,打远了供应线也接不上呀!”
彭德怀再不做声了,洪学智也没有再说。
多年以后,彭德怀承认:“洪学智的意见是对的!”
4月6日,在志愿军党委扩大会议上,彭德怀提出了作战计划和作战部署:
“在铁原和金化以南发起战役反击,采取战役分割与战术分割相结合的打法,以王近山的第三兵团从正面突击,宋时轮的第九兵团与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从左右两翼进攻。
第三兵团中央突破后向两翼展开,协同第九、第十九兵团包围歼灭南朝鲜军一师、英39旅、美三师、土耳其旅和南朝鲜六师共五个师。然后,集中兵力歼灭美二十四师和美二十五师。”
呈报中央军委后,战役发起时间定为1951年4月22日。
从计划上看,此役投入兵力之多,攻击正面之宽,预定突击距离之远,设想歼敌规模之大,都是中国军队参加朝鲜战争以来之最。这一次空前规模的战役构想,决心坚定而远大,预想接近完美,歼敌目标是联合国军五个整师。
然而,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在中国军队积极准备发起反击的时候,联合国军还在北进。美军前锋部队已经距离位于志愿军总部的上甘岭仅有十几公里了。
在志司从上甘岭往伊川北面的空寺洞转移时,因躲避敌机轰炸洪学智撞车受伤。彭德怀和邓华位于空寺洞的住所被美飞机空袭,志愿军总司令和第一副司令员险遭不测,后来只能住在阴暗潮湿的矿洞之中。
统帅们尚且如此,千里后勤线上的物资损失可想而知。
原来志愿军力量大大增加,美军也没闲着。除了摸透了志愿军的战术,制订了磁性战术予以应对外,远东空军的飞机从一千多架增加到三千多架,袭击重点就是志愿军的后勤补给线。
4月8日,一个让彭德怀痛心疾首的消息传来:“三登仓库区被美机轰炸!”
美机近十个小时的疯狂轰炸,使二百八十七万斤粮食、三十三万斤豆油、四十多万套单衣军服、十九万双鞋和其他九十多节车皮的物资被美军凝固汽油弹付之一炬。
彭德怀大怒,三登被炸,暴露了志愿军运输和防空力量的落后,对整个战役的影响很大。还没来得及追究责任,又传来了汽车四团被打毁七十多辆车的消息……
彭德怀开始考虑成立后勤司令部的计划。他对洪学智说:“如果一两天没有饭吃,再好的计划都没用。如果这一仗打胜,一线部队的功劳算一半,后勤算一半。”
李奇微赴东京接任麦克阿瑟职务后,新任美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利特也踌躇满志,一上任就敏锐地感觉到志愿军的进攻意图,他在日本《朝日新闻》登出一条大幅标题:“欢迎中国军队进攻!”
第五次战役一天天接近了发动时间。在小小的朝鲜半岛中部,一时战云密布,双方百万大军箭在弦上,云集于三八线两边。一场二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碰撞即将开始……
四,七天 :
1951年4月22日下午17点,200公里长的战线上,志愿军上千门大炮震天动地般发出怒吼,炮弹顷刻间落满了联合国军的前沿阵地,彭德怀准备毕其功于一役的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正式打响。
志愿军无论火炮的数量、质量和炮击的时间都是空前的。然而,步兵的协同在时间上出了问题,出击没有及时到位给联合国军后撤提供了一些时间,使志愿军炮火覆盖的效果大打折扣。
尽管如此,志愿军左、中、右三个突进集团近二十万官兵开始了排山倒海的攻击,全面突破了联合国军的防线。
左翼宋时轮的第九兵团在惨烈的长津湖之战中,非战斗减员触目惊心,足足休整了五个月之久。此时如猛虎下山,24小时向南推进30公里,歼灭了南朝鲜第六师和美第24师不成建制的一些部队。
中路王近山的第三兵团突入敌纵深,分割了东、西两线敌军之间的联系。
需要重点描述的是右翼,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功过突出,打出了第五次战役最漂亮的几仗,也打出了志愿军战史上的一个重大教训。
第63军军长傅崇碧出奇制胜,利用美军认为中国军队不敢白天行动的心理,将第187师在大白天分多路隐蔽接近临津江,天黑后一举突破,师长徐信亲自带561团穿越敌人层层防线,切断了掩护美军逃往汉城的英国皇家第29旅与美3师的联系,将“格罗斯特”营和其他部分英29旅部队团团围住。
格罗斯特营是英国最著名的功勋部队之一,由于曾在十九世纪远征埃及立过奇功,被授予在军帽上配带两颗军徽的殊荣,顾名“皇家陆军双徽营”。
而美军在撤退中不敢派自己的部队前去营救,只派了菲律宾一个营、八辆坦克和十多架飞机前去营救。美3师的部队只做了一下样子便继续往汉城逃跑。
4月25日,菲律宾营很快被打散后,格罗斯特营被成建制全歼,营长布罗迪耶被俘。
临津江畔,英29旅惨遭重创,减员60%以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格罗斯特营四个步兵连、两个炮兵连、一个重型坦克连被全歼。英国军队也永远失去了这支功勋部队。
那天,正是英国人一个重要的日子——圣乔治日。英国人称之为“守护神日”。
这次战斗中,战士刘光子创造了朝鲜战争中中国士兵一人一次俘敌最多的记录,被记一等功,并获得“孤胆英雄”的荣誉称号。
当他一个人押解着一大批英军回到连里时,战友们点了两遍才点清楚:六十三个。
第63军连战连捷之时,第十九兵团另外两个军却损失惨重。
第一次与美军交手的第64军担负着突破临津江后向议政府穿插的重任。但过江后被美军强大的火力阻击不能前进。
在上级严令之下,他们不顾一切地猛冲,最终只有一个营和兵团侦查支队突破了美军防线。这支小部队一路击破美军七道阻击线,纵深穿插六十公里,一举占领了议政府旁边的制高点道峰山,切断了汉城以北美军的退路。
这是美军的生死线,四面八方的美军一起涌向了道峰山。这支小部队在不可想象的恶劣条件下整整坚持了三天四夜。
可是,第64军的大队人马仍然被阻挡在临津江畔,无法及时赶到。
此时的临津江南岸,第65军的两个师也跟了上来,结果五个师五万多人全部拥挤在几十平方里的狭小空间前进受阻,后退不允。两天两夜时间内,遭到美军飞机与重炮火力的重大杀伤,血洒临津江畔。
中国权威战史记述:“这是志愿军战史上一次重大教训。”
但是,这只是局部情况。
从战场全局上看,志愿军从4月22日起,势如破竹地向南突进了六、七十公里,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已经兵临汉城北郊。美军在第四次战役中进攻了八十七天才得到的地盘,被志愿军仅仅用了七天时间夺回了大半。
到4月29日,彭德怀不情愿地命令中国军队停止攻击。因为志愿军位于前线的所有部队已经弹尽粮绝。
至此,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结束,历时整整七天。
七天是一个星期,正是李奇微所说的“礼拜攻势”。
范弗利特坚决地执行了李奇微针对中国军队的战术,以每晚撤退二十公里为最大限度,因为这也是志愿军一夜进攻的最大限度。
等到天亮后,立即发挥其强大的火力给予中国军队造成尽可能多的杀伤,并利用飞机掩护视情况反击。严重消耗中国军队的攻击力量和作战物资。等到天黑后继续撤退,然后白天再一次攻击。因为中国军队脆弱的补给线,造成连续攻击时间是有限的。
这就是美军的“磁性战术”。
也正因如此,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虽然歼敌两万三千多人,却没能有效歼灭美军团以上建制单位,离志司预定歼敌五个师的计划相差甚远。
彭德怀开始反思。毕竟志愿军面对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军事联盟。针对我军目前的不足之处,速胜论是不现实的,应该着眼于战争的长期性。
除了意志和战术,其他各个方面,实力还严重不对等。尤其是在后勤方面,它是现代战争的瓶颈,其重要性和迫切性,现在甚至已经大过一线战斗部队的战斗力。
战役中虽然在加平方向曾打开一个缺口,对敌人侧翼造成了严重威胁,终因弹尽粮绝而原地等待补充,美军迅速以摩托化行军堵住了缺口。
彭德怀此时已经清晰地认识到,美军已经在三八线以南建立了兵力和火力密切配合的纵深防御。志愿军想打近战贴不上去,打夜战抓不住敌人,想速决僵持不下,打成了最忌讳的一线平推,自己的补给线却越推越长。
但此次新中国军队历史上规模最大、装备最好的一次战役就这样草草收场,彭德怀和志愿军官兵们如何甘心?
必须改变打法,还是要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中心思想。第二阶段的攻势即将开始,彭德怀把目光盯在了东线。
五,胜负一线间 :
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志愿军向南的突击方向是以西线为主的。因此,志愿军向南推进了六、七十公里,造成了东线南朝鲜第三军团第3、5、7、9四个师西边侧翼的完全暴露。
5月6日,彭德怀得到情报,美军在中国军队“礼拜攻势”停止攻击的时候,宣布这是中国军队一次失败的进攻,并美军各部有了全线反击的迹象。
为了避免被动局面的重新重新,彭德怀决定迅速进入下一步作战,绝不能让李奇微从容反击。歼灭东线南朝鲜第三军团,打开一个战略缺口,其态势类似于第四次战役中“西顶东打”的横城反击战。
1951年5月16日,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作战开始了。
西线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佯攻汉城,吸引美军了主力。王近山的第三兵团再次中央突破,将东、西线敌人切成两块后分兵,第12军主要偏近东线迂回,配合宋时轮的第九兵团围歼韩军,主力继续向南突击。
东线担任主攻的第九兵团先以空前猛烈的炮火轰击南朝鲜军防线,傍晚突破,夜间穿插,天明合围,迅速占领了南朝鲜第三军团撤退的必经之地五马峙。
当惯了中国军队“沙袋”和“出气筒”的南朝鲜军,在志愿军痛快淋漓的打击下,南朝鲜军四个师全面崩溃。一开始他们还有组织地准备撤退,但发现自己已经处于包围之中后,连突围都勇气都没有了。
副军团长姜英勋仓皇下令化整为零、分散逃入了大山,逃亡过程惨不忍睹,有些士兵甚至活活饿死在逃亡的路上。四个师的装备全部扔给了志愿军。
随着南朝鲜军的溃散,整个联合国军的防线整体处于极其不利的状态。
李奇微、范弗利特大怒,认为如此无能的军队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宣布撤销南朝鲜第三军团的番号,并令其限期解散。
对于南朝鲜军方来讲,这真的是奇耻大辱。
一支本土军队,在本国作战因为一败涂地,被“协助作战”的外国军队勒令解散,在世界战争史上,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一件最稀奇古怪的事件了。
接下来在一线与志愿军直接面对的,就都是美军的精锐部队了。比起南朝鲜军,美军无论从火力配置,还是阵地的坚固程度上,都堪称奢侈。
美二师前沿主阵地使用了六千根钢筋,二十三万多条沙袋,三百八十多捆蛇形铁丝网,阵地前密布照明设备和防步兵地雷。设置了三十八个大型雷场,是油料和炸药混合装在汽油桶中,一旦触发所燃起的火焰温度可达三千多华氏度。
正面攻击的中国军队遭到巨大伤亡后,攀登侧翼的悬崖峭壁绕到美军阵地身后发起攻击,终于撕开了美军防线的一角。
东线第九兵团和临时配属东线的第三兵团第12军继续向南猛插。连续击溃了美二师第23团两个营,和曾在砥平里与中国军队交过手的法国营,俘虏二百余人,击毁汽车、坦克二百五十余辆。
但未能将其全歼的原因,是因为负责迂回包抄的第31师突击太快,穿插的太过了。往回返时,美23团两个营和法国营余部已经侥幸地从拉开的缝隙中逃走了。
经过五天的连续奋战,宋时轮的第九兵团向南普遍突击推进了五、六十公里。其中临时归宋时轮指挥的第12军已经突破了三七线,前锋91团向南穿插一百五十公里,已到达三七线以南的下珍富里。
朝鲜中部的山脉均为纵向,志愿军兵力密集,突击部队很难横向机动,造成很难对溃退之敌造成合围,这是突击虽远,但歼敌不多的主要原因。
虽然如此,志愿军已经将联合国军的防线彻底打开,如继续向南攻击,将取得可达战略高度的大胜。美国战史和日本军事研究机构对此事关整个朝鲜战争的关键时刻,都做出了记载和评价。
胜负就在一线之间。
在即将扭转朝鲜战局的曙光即将出现时,早已不堪重负的志愿军补给线,在这个关键时刻终于又一次彻底断裂了。
彭德怀仰天长叹。
他又一次不情愿地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前线部队交替掩护回撤三八线以北休整。绝大多数认为两个阶段都取得胜利的志愿军官兵,带着得胜回师的心情向北撤退。
让彭德怀和所有志愿军官兵都猝不及防的是,在回撤命令刚刚下达的时候,联合国军的反击已经部署完毕,一个巨大的阴影即将笼罩在回撤部队的头顶……
六,突围 :
扳着手指头计算着中国军队“礼拜攻势”的李奇微,19日就早已从日本飞临朝鲜前线,随着战事发展,看到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中国军队的攻势减弱时,决定集中美四个军十三个师,外加空降兵、快速反应和机动“特遣队”实施多路快速反击。
由于东线志愿军的突进迅猛,西侧虽然有第十九兵团牵制美军,但由于穿插的太远,难免侧翼暴露。
5月22日,由美骑一师7团突击队、美25师“德尔温装甲支队”、美第十军“牛曼尖兵”特遣队第重装甲支队为先锋,凶狠地朝正在撤退的志愿军身后插去。
范弗利特将后方守备部队也抽调一空,尾随摩托化先锋部队一起向北狂攻。
“牛曼尖兵”从中路三个小时横插二十公里,抢占天险屏障昭阳江北岸渡口,企图将刚刚取得东线突破的第九兵团截断,包抄到了还在三七线附近措手不及的第27军、第三兵团12军背后。
此举还使得中路第三兵团的第15军、60军右翼也彻底暴露。紧接着第60军防线被突破,中路的第三兵团与东线第九兵团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偏偏在危急关头,第三兵团部电台车被敌机炸毁,王近山瞬时与下级部队全部失去联系。
到了5月24日,暂时配属宋时轮的第三兵团第12军军部和下属两个师、第九兵团第27军主力和第60军180师都被美军截断在三八线以南,志愿军的战役布势被割裂了。
除了第180师,志愿军中那些久经沙场的王牌军立刻开始了坚决的突围行动。
第12军31师是穿插向南最远的部队,虽已孤悬敌后,同军部和兵团部都失去了联系,但师长赵兰田是个老红军,有着丰富的战斗指挥经验。他率领部队堵口子、打迂回、钻空子,安全地跳出了包围圈。
在紧急时刻,他还派人穿越火线给已经打过三七线的第91团传达撤退的命令。
完全陷入包围的第91团,也是个精通游击战和运动战的老红军团队。团长李长林率部出其不意地向敌人的后方——东南方向冲击,秘密涉过南汉江然后绕道向北。
六天后,靠吃野菜树皮的一千多名第91团官兵,终于冲破敌人三个师的围堵,建制完整地与大部队会合,还顺手抓了六十多个南朝鲜俘虏。
东线几支被隔断包围的志愿军,都是战争经验极其丰富的老部队。第27军全军弹尽粮绝,被美军在朝鲜战场上唯一的空降部队187空降团和大批坦克截断退路。
昔日这支三野劲旅纹丝不动、毫不慌张。彭德清军长指挥部队交替掩护,如水银泻地般逢空隙就突破,依次填补空缺,大胆穿插迂回,连一支小分队都没有损失就平安撤回了三八线以北。
第12军也逢危不乱,有条不紊地突出美军包围网,建制基本完好无损。
只有身陷重围的第60军180师没有任何消息……
5月27日晚,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洪学智用了七个小时,才从后勤司令部赶回空寺洞志愿军司令部,原因是接到彭德怀的紧急电话:“180师出事了!”
一直韩先楚回国公干,邓华因车祸被撞成重伤,当时只有彭德怀一个人坐镇志司。洪学智进来时,彭德怀正急得团团转:“180师同60军军部、三兵团、志司都失去联系,电台怎么也联系不上……”
第180师确实出事了。
这个在1947年才由山西洪洞县大队基础上升级组建时,解放战争已经是捷报频传。该师可以说一路比较顺利,没有遇过特别复杂的困境。政工出身的师长郑其贵和师领导班子,也没有打过什么硬仗恶仗。全师除了干部和骨干,入朝前补充的大多是刚刚被解放的国民党士兵。
所有不利因素中身陷重围中,都被放大表现出来。师领导班子非但没有集中力量果断突围,还极其错误地砸掉了电台,命令全师分散突围。
事实证明,从师长郑其贵、副师长段龙章、参谋长王振邦,以及几百名干部和骨干都成功逃出生天的情况上看,如果不解散部队而是坚决突围的话,180师是完全可以打出来的……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错误的决定导致全师损失了七千多人,其中五千多人被俘,这是志愿军在战争中被俘最多的一次。
这就是战争,战争从来不以任何交战一方的意志为转移,任何一个细小环节不到位都可以导致战争天平的倾斜。
装备简陋,但凭意志和战术创造了惊天奇迹的新中国军队,都要为自己补给和装备和其他方面的不足而付出一定的代价。何况他们面对的,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的军事集团。
这也是被称之为战术大师和世界轻步兵之王的志愿军,在重新认识现代化战争的道路上,所必须交的一笔学费。
在前四次战役中,现在朝鲜后方休整的志愿军第十三兵团第38、39、40、42军,以及回国休整的第50、66军已经让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尝到过痛入骨髓的滋味。
接下来,虽然在整体不利的局面,虽然伤亡也异常惨烈,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十九兵团第63军,用出神入化的、教科书般的巅峰战术,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阻击战,并真正让对手大开了眼界。
七,铁在烧 :
铁在烧!整个铁原都在燃烧。
然而用“燃烧”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战场的惨烈程度。
一个多月的作战,第63军粮弹奇缺,伤亡甚大,官兵极度疲惫。现要在正面25公里,纵深20公里一马平川的平原防御阵地内,阻止数倍于己的、世界第一的机械化和火力程度,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有句古话叫“慈不掌兵”,但彭德怀告诉63军军长傅崇碧,就是把全军打光,也要为全军组织战略防御线,争取十五到二十天时间。他当然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以至于每天都要走到小山坡朝铁原方向眺望,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但这是事关全局的生死之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也是第63军一场精彩绝伦、又惨烈无比的巅峰之战。军长傅崇碧充分发挥战术力量,把全军三个师按品字形展开,189师和187师在两翼,188师在后方担任预备队。
1951年5月30日凌晨,战斗开始。范弗里特命令美军,向铁原志愿军阵地倾泻了炮弹多达4500吨,其炮火猛烈程度是美军作战操典允许限额的五倍以上。
这一记录被写入了世界军事史,称作“范弗里特弹药量”。
正面硬抗,敌人有强大的飞机、坦克、火炮,志愿军很难完成阻击任务。189师师长蔡长元熟知美军作战特点,就是轻易不会把侧翼和后背留给对手,必须把侧后方清除干净方可全线压进的作战习惯,布置了一种奇特的“钉子战术”。
他将189师分成200多个单位,分别坚守200多个地点,像是在阵地上洒满了钉子。敌人进入其中,就会受到各个单位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不得不分散攻击点。
志愿军点和点之间相互配合,并不断变换阵地。美军不善于运动战,陷入了顾此失彼的“拔钉子”的苦战。
美军机械化优势丧失殆尽,完全迟滞于189师布下的“泥沼”而拔不出脚。
在一般的军事阻击常规中,这种战法属于大忌。形不成强有力的力量,美军如集中力量突破一点,就会轻易突破。这种战法,由于兵力分散,也注定要承担很大的牺牲。
但当时的一切,都没有时间重要。
同时,针对敌人的特点,不拘泥于常规战术,灵活加创造的高超战术,也只有坚韧不拔、不怕牺牲的中国军人能办得到。
铁原阻击战第一阶段,美军进展几乎为零且伤亡惨重,但坚守阵地三天三夜的189师也被打成了一团两营,伤亡达三分之二,有的营连已经彻底打光。
美军好容易熬过了189师的“钉子”战术 ,轮到188师上场。铁原阻击战第二阶段,志愿军又是一种战术。
师长张英辉根据战场态势和自己擅长的特点,彻底改造了战壕坑道和防坦克堑壕,有效阻挡了美军飞机大炮和坦克的冲击。适当集中兵力于中间防卫,两翼伺机出击的战法,让美军重新陷入混乱中。
188师的堑壕战,击毁了美军上百辆坦克和装甲车。
188师563团8连,利用美军越来越熟悉的“拔钉子”战术,机动性、针对性地创造了“三朵红花”战术。
首先利用自己的迫击炮,在敌人前后左右各打几炮,把敌人赶到中间后,用重机枪对聚合的敌人猛烈开火。
把敌人再次打到两侧后,一个排从正面,两个排从两侧后方发起冲锋,包抄并歼灭敌人。
八连连长郭恩志出色地用自己创造的战术,大量地杀伤了美军王牌中的王牌美骑一师,以伤亡15人的代价,打退美军十几次进攻,杀伤敌800多人,战损比例十分惊人。
关键之处在于,郭恩志以一个连的兵力,面对天壤之别的火力装备,顽强阻击敌人大部队整整两天,这样一个精彩绝伦的记录,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军事常规。
战斗进行到第六天,友军把守的防御阵地东线被突破。美军欲从铁原主防御阵地东面实行迂回包抄。生死关头的铁原阻击战第三阶段,进入白热化。
一旦美军突破铁原东侧87号公路,不光63军阻击阵地被迂回抄了后路,铁原西北角的整个来不及形成防线的志愿军主力将直接暴露在美军机械化部队面前,志愿军总司令部也将面临美军的直接打击之下。
傅崇碧来不及、也实在抽调不出有效的阻击力量,遂下令炸毁铁原南侧水库,形成水原泥沼,迟滞美军的突破。
第188师564团5连战士毅然决定身赴死地,自断后路。进入孤山阵地后,水库炸开。洪水瞬间将美军机械化部队陷入了一片汪洋,孤山上的5连战士随即猛烈开火。
即将得手而又被迟滞的美军恼羞成怒,召唤十几架飞机、四十多门重炮和搁浅的坦克,一口气向孤山猛烈轰炸了近一个小时。
这座孤山像冰激凌一般开始融化了。
神奇的是,善于地道战和坑道战的70多名5连战士,在炮轰过后,神一般出现在已经炸低的孤山松土之中,使美军几轮攻击无功而返。
美军又加了轰炸机和两个炮兵群,炸弹、凝固汽油弹把这个孤山炸成了火焰山。
5连战士用血肉之躯和高超的单兵素质,把美军整整迟滞了一个白天,然后和这座孤山一起消失了,每一个烈士都没有放弃哪怕最后的一秒钟的战斗。
就连十九兵团司令部都在密切注意着孤山,直接与5连保持着联系。最后一个电话,当听到5连副排长李秉群说到:“我们只剩八个人了……”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兵团部政委李志民望着孤山方向逐渐平息的炮火,泪水夺眶而出。
第二天,188师563团接防564团,血战一日之后,一千三百多人锐减到了二百六十多人……
八,残阳如血 :
整个铁原阻击战的战场,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整个变成了一片火海。188师减员三分之二,189师基本上打光。187师的防御阵地逐渐成了战场的核心。
实际上,战役一开始,美军的攻击方向是右翼的187师把守的涟川山口。久攻不下,才调转兵力主攻189师。
187师师长徐信指挥561团与著名的美军王牌美骑一师交锋,抵抗住了数倍于己的美军十余次进攻,坚守阵地四天三夜,毙伤美军1300百余人。
但是,随着整个战场上的翻滚厮杀,187师也逐渐被消耗成了一个团。
等打到第三阶段这个时候,徐信已经无兵可派。面对已经无法守住的阵地,灵机一动,将一个大胆的战术计划送到傅崇碧面前。
那就是不跟随美军的进攻节奏,反其道而行之。放弃防守阵地,集中全军的火力轰炸,仅剩的兵力反攻美军大本营,出其不意地震慑敌人,以赢得更多的时间。
傅崇碧桌子一拍,同意了徐信这个疯狂的计划。仅剩的三千多人,集中了全军的迫击炮趁夜色潜伏到了敌人坦克环伺的营前,留在空阵地上的只有炮兵。
由于志愿军很久没有大规模炮火反击,美军误以为志愿军已经弹尽粮绝,所以只对志愿军步兵袭击作了防范。
深夜,一线的迫击炮、二线的重炮、喀秋莎一起开火。二十多分钟内,上百门火炮向敌军突然倾泻了数千发炮弹,美军上百辆坦克围成的营地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炮弹把敌人的一个军火库打着了,从而引起了更大的爆炸。未等美军回过神来,63军全军三个师仅剩的三千多战士,分三路冲进美军大营。
志愿军逐渐失去的阵地,一夜之间全部收回。当美军重新集结反攻,又遭到猛烈的阻击……
这时,悲壮惨烈的铁原阻击战已经整整胶着了十一天。
6月1日到12日,志愿军主力已经在三八线以北构筑好了完备的三道防御体系。美军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伤亡,无奈停止了攻击,转入防御。
第63军达到了战略上的目的,但也付出了伤亡两万多人的代价。联合国军也在铁原伤亡两万多人,其中美军就有一万五千多人。
悲壮的铁原阻击战落下了帷幕,但志愿军精彩绝伦的阻击战术写入了世界军史,成为各个国家的军事学院必学的阻击案例。
第63军撤到了伊川休整,心绪激荡的彭德怀穿越百里防区,来看望全军将士。这是他一生征战生涯中,极其少有的。
看到许多撤下来的战士只剩一条裤衩和一支弹仓空空的步枪,很少感情流露的彭德怀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一个铁原阻击战,傅崇碧整整瘦了20斤,战后一度昏迷。
见到彭德怀,傅崇碧哭了,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兵……。”
“我给!给你补两万。”
此时的傅崇碧哪里知道,在铁原阻击战这十几天里,彭老总经常望着铁原战场方向,泪流满面。
随着中国军队稳住了战线,撼天动地、惨烈血腥的第五次战役也随之结束。
此役歼敌八万两千人,自己伤亡八万五千人。入朝打了五次大的战役,伤亡数字第一次超过了对方,战役目的有没有达到。我军此役的被俘人数却占到整个战争的80℅。
因为180师的失误,彭德怀在会上只怒斥了第60军军长韦杰,气头上号称要枪毙他。因为韦杰是彭德怀的老部下,红军时期大战娄山关时,带头冲到关口的,就是红三军团十三团侦查连长韦杰。
大家都不敢吭气,邓华和洪学智只能找陈赓圆场。资格比较老的陈赓刚刚入朝,彭总不会轻易向他发火的。
“老总啊!该吃饭了,肚子饿了。”陈赓笑眯眯地站出来说道。
彭德怀冷冷看了陈赓好一会:“好!吃饭。”但就是不动身,众将领谁也不敢动。
彭德怀长叹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要是后勤稍微好一些,老子早就把美国佬赶下海了!”
彭德怀终于被陈赓拉去吃饭,但一口没动。
短短几日,他的皱纹深了很多。他没有枪毙任何人,他是个不能原谅别人的过错,更不能原谅自己过失的人。在以后漫长岁月里,他还在不断反思自己一生中的四次军事失利,五次战役就是其中之一……
1952年4月,彭德怀因病回国,之后即留在国内,主持国防部工作。
6月11日,邓华正式代理中国人民志愿军代司令员兼政委,全面主持志愿军工作。
第五次战役结束了,在彭德怀着手准备发动第六次战役的时候,朝鲜战场上发生了重大转折——美国人求和了!
他们终于认清了形势,面对中国军队惊世骇俗的意志和让他们眼花缭乱的战术,以及中国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对美国而言,这是一场无法打赢的战争。
毛泽东也改变了战略战术,有必要先将打大歼灭战的方针,改为打小歼灭战。
发扬解放军得心应手的集中优势兵力,歼敌一部后各个击破的传统战术。至少在几个月内对美军不实施大包围,要求一个军在一次作战中,精心挑选目标,歼灭美军一个营到两个营即为胜利。(详情请看本文作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深度解读引而不发的抗美援朝第六次战役之谜》)
以刘伯承的话讲:“杀鸡就是要用牛刀!”
同时,另外一种战争随之展开,那就是“停战谈判”,世界上最为艰难的谈判。
西方记者们开始纷纷议论,有的说谈判时间得一个月,有的说两周就可实现停战……
他们压根没想到的是,停战谈判整整进行了两年。
在这两年内,没有发生大规模、大兵团的运动战。但在双方的接触线上,却无时无刻不发生着阵地对攻战。绝大多数战斗或战役的起因,仅仅是一个很小高地的占有权。
这些阵地攻防战其残酷与血腥并不次于五次大的战役,经常动不动就将局部阵地战,打成了战役级规模。
代表着美军失败的一系列“血岭”、“伤心岭”也接踵而来,比如说举世闻名的“上甘岭战役”……
(有关上甘岭战役的文章正在创作中,欢迎关注而今迈步从头越—读懂毛泽东为何将四渡赤水看做自己生平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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