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和红客的区别(我曾经也是名黑客)
黑客和红客的区别(我曾经也是名黑客)“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美军轰炸”在那个早晨,很多人都是从同伴愤怒的吵闹声中转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判断,而我只负责转述这段故事。1999年5月8日。消息是早上五点钟左右传来的,
“浅黑一直关注黑客故事,这次与红盟老黑客的相遇实属偶然。
这个故事,恰好切中了我对那一代黑客最真实的向往。
我是高宁,一直关注黑客,静下心来,好的故事自然会浮现,不是么?”
红客暗档,我曾经也是名黑客文|高宁@浅黑科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判断,而我只负责转述这段故事。
1999年5月8日。
消息是早上五点钟左右传来的,
在那个早晨,很多人都是从同伴愤怒的吵闹声中转醒。
“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美军轰炸”
愤怒的青年走上街头,激烈的表达自己的主张与情绪。
北京、上海、广州,道路被游行队伍阻塞不通。
人流被一道道横幅切割成不规则的方阵,学生们高声喊着,“中国人,一起来”。
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到轰炸事件,后称“五八事件”。
↑ ↑愤怒的学生走上街头↑ ↑
事情过去近20年,那群手举横幅、群情激愤的年轻人,成长为稳重的社会中流砥柱,留在那个时代的是“愤青”这样特有的标签。
而恰恰是在这个时期,中国的黑客力量蓄势待发。
“中国红客联盟”可能是与那个时代气质最相近的黑客组织,他们是中美黑客大战的组织方,也有人把他们称为中国黑客精神的布道者。
↑ ↑新红盟网站,据老K说,当年的论坛没有首页,神神叨叨的标语还很符合红盟的气质 ↑ ↑
只是如今,已鲜有人提起。
在这篇文章中,浅黑记录了黑客老K的故事。无意间我们进入了一名亲历者的视角,以此讲述在那段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芒的红盟岁月里,老K经历的那些饶有意味的转变。
某种意义上,老K的故事是那一代黑客在社会变迁中的一个缩影。
虽然如今种种状况已大不相同,但还是留下一大批人,把黑客的身份连同理想一起留在了那个时代。就算跳出身份、跳出时代,所有与现实的挣扎和初心,仍能从他的故事中获得参照。
比如我与他聊到五八事件,老K说他也参加过游行,砸过麦当劳。我问老K,“那种感觉是热血沸腾的吗?”,他笑了笑告诉我:
“哪有那么多热血沸腾,脑子一热就去了”
用他的话说,谁的青春不是一腔难凉又无用的热血。
故事开始
老K从前是名黑客,五八的时候混在人群里砸过麦当劳,中美黑客大战那阵子带人到美网插过旗(下文详述)。
跟我聊天的时候,他刚刚带一群孩子打完王者荣耀,正等着五点钟准时下班。
入行——“中美黑客大战”
五八事件过后一年,刚刚毕业的老K被朋友带入行,学习到一些黑客的基础知识。谈到为什么入行,老K告诉我。
“好奇,竟然有个地方可以‘为所欲为’。”
与此同时,2000年下半年,中国红客联盟组建,成为当年风靡一时的黑客论坛。
老K是奔着学习技术加入红盟的。
我没能找到红盟网站最初版的图像资料(有存货的老铁可联系我更新),老K说印象最深的是红底黑字“红客联盟”的字样,看起来象邪教标语,让人很不舒服。
↑ ↑老K一手夹着烟,嘘眯着眼画了这张图,他嫌太丑,我还是发了出来 ↑ ↑
我请他帮我手绘了一张首页,他说当时内容就是各种技术指导和新闻的帖子,很像是QQ的留言板,初学者确实能从论坛里学到不少东西。
那时的老K自己也是半吊子技术,没想到才进去一个星期,竟然给他混到某分站的辅导员。
现在回忆起来,他说“红盟的技术确实不算很强,多数一帮热血青年”。
20来岁的老K成了辅导员,一边学习一边指导新人,没工资没福利,但比工作干的还有热情。
这样的时间过去一年,中美黑客大战把这种成就感推到了顶峰。
事件起源自中美撞机事件,一段悲壮的故事。
海空卫士王伟
2001年,4月1日。
中国飞行员王伟奉命驾驶战机飞往南海凌空,任务是跟踪拦截一架侵犯我国领空的美军侦察机。
战况突转急下,美机突然撞向我方战机,王伟光荣牺牲在祖国的南海领空。
事件迅速演变为外交危机。
五八事件刚刚过去一年,民间对立情绪再次发酵。
一群刚刚从五八愤怒中抽离出来的年轻人,再一次陷入集体愤怒。
红盟在恰当的时候吹响了号角,年轻的黑客如潮水般涌入阵地。
这里迅速成为情绪发酵的主战场。
“那天论坛很吵,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感觉大家情绪快要到了峰值,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喊着要给美国教训,我当年只是个‘小字辈’的,但是自己也很激动”。
“行动口令好像是在下午下发的,‘冰儿’(组织者)挨个给我们发的通知,我们每个人带领一支小队,分配好了各自攻击的网站,只等晚上总攻时间一到就倾巢出动”。
老K口述。
红盟发起了行动号召,数以万计中国黑客蜂拥至美国网站,在网站的后台系统中贴上中国国旗,以此宣泄心中的愤怒。
黑客用“插旗”来宣示祖国神圣主权不容侵犯。就像两个小孩子吵嘴架,局外人无法体会其中的博弈价值。
事后有人统计参战的中国黑客大概有8w余众,老K给我讲述了一些攻击的细节,并且告诉我这个数字有些夸张,所谓的“插旗”也并不复杂。
根据老K口述,我来还原一下老K口中这次中美黑客大战的部分细节。
攻击行动总指挥是“冰儿”,类似老K这种辅导员成了攻击的中流砥柱,他们每人负责一个网站,带领着一支小队。
目标只有一个,先把网站搞垮,然后插上国旗。
老K分到的是一个小电影网站,他对我皎洁一笑,说这个他比较擅长。
大可以想象一下,一个黑客组织旗下几十个小舵主,每个小舵主又带着几百个小弟,同仇敌忾、雄赳赳气昂昂。
实际情况没有这么夸张。
“红盟给每名参战人员分发了一个名为flood的软件,大小几十Kb。
老K他们只要在约定时间内通知小队的人同时打开软件,当然小队中还有一部分是他们掌握的“肉鸡”。
剩下的攻击就由老K他们这些核心人员来完成。
8w的数量应该也是统计参战电脑来的,实际上真正实施攻击的黑客没有这么多。”
我大概明白了老K的意思。
从攻击模式来看,红盟组织人手对美国网站发动了DDOS攻击。
原理很简单。
↓↓ 你可以把网站想象成一个店铺,你要阻止他营业,于是组织了成百上千号人来把店堵死,只看不买。↓↓
当访问频次过高,超过服务器极限后,网站服务器就会瘫痪。
随后老K这些小舵主攻进网站后台,插上国旗就大功告成。
我听得出来,老K不愿意鼓吹当年的行动,或许是年龄的增长让他意识到“插旗”本身也没什么价值。
又或许是,十几年过去,他再也不是当年不计后果的毛头小子。
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一个细节,他说道:
“当时红盟的各个分站加起来,主持攻击的估计有几百号人”
说到这儿,老K点了一颗烟,继续道:
“17年前,ADSL拨号几十Kb的网速,我们扛着延迟,连续通宵几个晚上,就为了在美国网站上插红旗,一晃20几年,这段故事已经不知道跟谁说了。”
经此一役,中国红客成为世界黑客中特殊的群体,红盟的巅峰时期到来。
黑客大战满足了老K所有理想化的需求,成就感、认同感,甚至是他想要的“为所欲为”。
只是等到硝烟散去,摆在老K以及所有红盟成员面前的问题改变了:理想主义不能当饭吃,做什么样的事才有“价值”?
转折——“差点没饿死”
真正让老K心灰意冷的,是一件小事(也不是小事)。
黑客大战像是一场狂欢,一场理想主义的大Party。
狂欢过后红盟内部的矛盾开始凸显。
围绕着该不该用技术赚钱,更重要的是怎么赚钱、赚哪种钱。
换句话说,虽然当年没有网络安全法,但黑客真的可以无法无天吗?
聊到日后红盟内部的分崩离析,老K说他当年没什么政治敏感度,上头吩咐什么就干什么,顺带自己学点知识也还怡然自得。
2002年左右,圈内一条新闻让他觉得有些变味儿了,一些人的做法触及了老K的底线。
这件事背景还是与黑客大战有关,红盟作为中美黑客大战的组织方一战成名,刚入行的黑客纷纷涌入进来,人一多了难免有人出来作恶。
期间有个在银行工作的职员,当时的银行系统没现在这么严密。
小伙子工作中能接触到银行的服务器,业余时间在红盟学到些黑客技术,回到工作岗位上做了件大事。
简单来说。
小伙自己编写了一个程序放进了银行服务器,每当自己银行卡余额低于某个数值时,程序会自动从一些死账户中给自己转账。
干完一票大的,小伙拿了几十万准备“衣锦还乡”,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家里老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看他凭空多出那么多钱立马带他到公安局自首了。
事情听起来不复杂,老K心里却埋下了一根刺。他对我说:
“这还是碰巧被发现的,那没被发现的还有多少,再往深了想,我在红盟教过的技术又有多少被拿去犯法,肯定不在少数,我没有那么高的情怀,但心里总是不舒服,从这件事以后,我在论坛就不再那么活跃了。”
我问老K后来他在做什么,他告诉我,在红盟做过“灰帽子”。
简单来说就是去各个网站、软件上挖漏洞,挖到漏洞就随手留个文档,把发现的写进去提醒一下对方。
我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红盟变成了一个开道场的山头。
五湖四海的习武之人都来这儿听人布道。
老K他们一批学有所成的成了游侠,四处行侠仗义;
还有一群人学得了秘籍就去偷鸡摸狗、持强凌弱;
当然还有一群人陷入了道场权力的分割中。
我对老K说,“我很羡慕你们这些行侠仗义的人。”
老K不屑地回我一句,“拉倒吧,那段日子没钱挣,只剩了行侠仗义了,差点没饿死。”
可见理想主义不能当饭吃,一批又一批的人因此离开了红盟。
老K说他年轻的时候去过魔都(上海),那时候凭着一身扎实得软件基本功,在上海也拿着几千块月薪,自己也沾沾自喜。
交了个女朋友,被人家一句话就秒杀了,人说:“你的收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上海买房买车?”
我仿佛回到10年前,站在了老K面前,看到他沮丧的神情。
那个瞬间,红盟、灰帽子那些让他以往获得成就感的东西一一闪过,老K觉得以前的自己像是一只胀着气的河豚,被人一捅,只剩一身瘦骨嶙峋了。
“软件、硬件都没变,人变了”
我看话题变得有些沉重,于是问老K,做黑客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
他几乎没有思索,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电影网站,whitehouse”
我笑了一下,
“哈哈哈,这种网站更新太快了,我小你10多岁,怎么可能还听说过。”
“也对,当年那里边有很多平常找不到的电影资源,就是要付费,一个月20刀,谁买的起啊”
“于是,你们就把网站黑了?”
“别老黑不黑的,这个词不好,想看电影又买不起,只能借个账号过来用用喽!”
“哈哈哈哈,对对对,借用。”
“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不碰代码,高级语言什么的早忘干净了,就一个单词印象特别深。”
“什么单词?”
“‘administrator’(管理员),你说奇不奇怪,这个单词这么长,我竟然记得住。”
↑ 时隔多年,当年的电影网站早就改头换面,无人问津 ↑
老K这段话让我想起很多黑客的入场,大约不过是偷看女生QQ空间,黑掉网吧计费系统,再不过是找些免费的电影资源,这样的小事。
多年以后,再把这些人聚到电脑旁边,程序会不会编,服务器能不能黑进去不知道,让他们再来搞些当年的小玩意儿,一定是轻车熟路的。
我问老K,“当年在红盟学的技术现在还在用么?”
他说基本没用过了,就是现在的软件动不动加好几层壳(为隐藏源代码所做的防护),最多是把公司的软件做做脱壳,自己弄些实用的工具,用得顺手多了。
他还说。
“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我懂技术,如今电脑系统坏了也不想自己动手装”。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
“我都做了,信息部同事做什么”
我笑称。
“你政治觉悟提高了。”
结局——红盟瓦解,红客不再
其实真实的生活不会在任何阶段有完整的结局,就好像老K聊到红盟解散的那天。
2004年2月,红盟的故事在一封创始人的公开信中落下帷幕。信中这样写道:
“红客联盟”一直都是名存实亡 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说技术 “红客联盟”只有3个人在支撑;说激情 我们都已过了那个年龄 已经没有当年的那份冲动;说氛围 也没有让人感觉到有学习的气氛和让人觉得新鲜的东西。”
后来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说红盟是在与日本黑客的又一场大战中伤了元气,最后饮恨解散。
其中个中曲折难免引人唏嘘,而当年的老K并没有参与那次行动。
他只是记得那天收到关站的通知有些伤感,我不知道这与他后来告别黑客有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红盟的退场,俨然成为老K自己的一场告别式。
我没有过多追问当时的种种情由,老K说他后来在报道里看过很多文章,他觉得那些这个那个的理由归根结底都是一句话。
“所以人都不能单靠激情生活,抛开理想,当年的技术流没有出路”
我不愿意将这段经历总结成理想面对生活的妥协,我问他红盟新的网站平常会去逛吗,他说再没去过。
我告诉他站长还是当年的冰儿,他“嗯”了一声,点了一颗烟,没再说话。
……
我想起中途的一个提问。
“当年红盟的老朋友还有联系吗?”
“早就没了联络,当年那些5位数、6位数的qq号,再也没亮过”
想到这儿,我分明看到他黯淡的眼神隐在了烟雾中。
此时,窗外落日的余晖提前把草木染成了金黄色。
老K说:
“孩子要放学了,
老婆特地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我回家。
下次再聊。”
完
“在此,郑重感谢老K(化名)为成文提供的帮助,文中提及中国红客联盟是当年的老站与重组后红盟组织无关,如有异议可联系作者讨论。”
本文作者高宁@浅黑科技,讲故事是他的主业,如果你对故事有兴趣,建议加他微信“gn9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