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皇帝服饰讲解(李之檀陈晓苏从明宫冠服图看明代初期冠服制度的形成与确立)
明朝皇帝服饰讲解(李之檀陈晓苏从明宫冠服图看明代初期冠服制度的形成与确立)二、《明宫冠服图》的整理定名另外,从版本的角度看,6 册古籍的书口部位,三册带上单鱼尾,另三册书口无鱼尾;标注页码也是三册在书口,另三册在订口,显然是两个不同的版本。所以,我们说《明宫冠服图》是汇聚洪武的资料,初成于明永乐年间。由此我们认为,《明宫冠服图》的图文内容,主要来源于明永乐三年礼部进呈给永乐皇帝的《冕服卤簿仪仗图》。永乐三年十月,是礼部进呈此图的时间,也是永乐皇帝批准颁布按图执行做出决定的时间。这里,永乐皇帝所说的"祖宗成宪不可改更",当然是指洪武皇帝朱元璋所确立的冠服制度。所以,《冕服卤簿仪仗图》其内容应是洪武元年(1368 年)至三十一年(1398 年)间所定冠服制度的总结。如果把源于《冕服卤簿仪仗图》的《明宫冠服图》彩图与洪武三年(1370 年)《明集礼》卷四〇中的线图比对,可以说是一脉相承,而又有进一步的发展。其中非常重要的发展内容,则是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六月,根
《明宫冠服图》一书,为北京市文物局图书资料中心藏明代早期彩绘原本或抄本的残本,曾先后为高士奇、郑振铎先生旧藏。在入藏图书资料中心前,即已被线装成目前形式。全书共一函6 册,书高36.3cm,宽21.5cm。墨印版框高24.8cm,宽17.4cm。四周双边,书口一部分有上单鱼尾,一部分为白口。文字墨书半页9 行,每行21 字,小字双行。全书共有手绘彩图317 幅,其中冠服图235 幅,是全书的主要内容和精华所在。另有卤簿仪仗图和大射礼仪图共82 幅。手绘彩图中部分题有图名,但大部分图并未题写图名,需要与文字部分参照理解。书中钤有"高士奇图书记"篆书长方章、"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行书方章和"长乐郑氏藏书之印"篆书长方印。高士奇,清代著名学者,官至礼部侍郎。他学识渊博,能诗文,擅书法,精考证,善鉴赏,所藏书画甚富。令人疑惑的是,高士奇藏书印不是盖在卷首,也不是盖在第一册书中,而是盖在第三册的末页。郑振铎先生,福建长乐县人,"西谛"是他的笔名。抗日战争时期,他为抢救祖国传统文化、保护古籍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的藏书已全部捐献给国家,现收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并印有《西谛书目》。但在郑振铎先生的著作及《西谛书目》中,并未见到关于《明宫冠服图》一书的记录或描述。关于上述两点疑问,我们分析,其一,在高士奇之后、郑振铎之前,《明宫冠服图》曾经散为残页,并有缺失,后为佚名收藏者装订成现在模样,其装订顺序是混乱的,造成高士奇藏章的位置错误;其二,在《西谛书目》编印时,此书已不为郑氏所藏,故不为《西谛书目》所收。根据藏书印章推测,郑氏之后此书又被康生收藏,书中钤有行书"康生之章"为证。1978 年"拨乱反正"后,国家文物局曾主持在故宫博物院举办了康生所藏文物古籍展览,《明宫冠服图》一书是其中展出的展品之一。当时,故宫图书馆曾将此书复印了一份留存,入藏故宫图书馆,后逐渐被社会有关学者所知。此书原本则入藏北京市文物局图书资料中心作为专藏,妥善保存。2002 年著录于北京市文物局主编、北京出版社出版的《北京文物精粹大系•古籍善本卷》图七十三,名为《明宫冠服》。
为了响应2007 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古籍保护工作的意见"中,"进一步加强古籍的整理、出版和研究利用"的精神,市文物局图书资料中心于2009 年开始着手馆藏古籍的整理、出版和数字化建设,《明宫冠服图》的整理、研究就是其中之一。
一、《明宫冠服图》的成书年代
在整理研究《明宫冠服图》一书的过程中,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些冠服制度的彩图和文字表述,到底产生于明代什么时期,它在形成明代冠服制度完整体系的过程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经过把《明宫冠服图》的文字,与申时行明万历年间重修《明会典》中的文字比对,发现《明宫冠服图》的文字表述,与《明会典》中的一部分文字表述,几乎完全一致①。而申时行把这些几乎完全一致的部分,基本都确定为"永乐三年定"。那么,申时行的时间定位,其根据又是什么呢?经查阅古籍,我们终于发现,明万历六年(1578年)刻本,由江浙左史劳堪所著的《宪章类编》(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卷二十一"国朝书"条内有这样的记载:"永乐三年冬十月……礼部进《冕服卤簿仪仗图》,并《洪武礼制》、《礼仪定式》、《礼制集要》、《稽古定制》等书。上曰:'议礼制度国家大典,前代损益固宜参考,祖宗成宪不可改更,即命颁之所司,永为仪式。'""上曰"指的是明成祖朱棣说。之后,我们进一步查阅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本《明实录》第七册《明太宗实录》卷四十七永乐三年(1405 年)冬十月壬午,其中有与劳堪《宪章类编》基本相同的记载②,证明了《宪章类编》这段文字,是根据官修《明实录》转引而来的,是可靠、可信的。
由此我们认为,《明宫冠服图》的图文内容,主要来源于明永乐三年礼部进呈给永乐皇帝的《冕服卤簿仪仗图》。永乐三年十月,是礼部进呈此图的时间,也是永乐皇帝批准颁布按图执行做出决定的时间。这里,永乐皇帝所说的"祖宗成宪不可改更",当然是指洪武皇帝朱元璋所确立的冠服制度。所以,《冕服卤簿仪仗图》其内容应是洪武元年(1368 年)至三十一年(1398 年)间所定冠服制度的总结。如果把源于《冕服卤簿仪仗图》的《明宫冠服图》彩图与洪武三年(1370 年)《明集礼》卷四〇中的线图比对,可以说是一脉相承,而又有进一步的发展。其中非常重要的发展内容,则是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六月,根据明太祖诏,六部及都察院、翰林院,参考历代礼制,所更定的冠服制度。所绘彩图也应是洪武历年所绘材料的积累,应为永乐以前所绘。
《明史纪事本末》卷十四称"(洪武)二十六年夏六月命有司访求古今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览阅"。永乐三年礼部进呈给永乐皇帝的《冕服卤簿仪仗图》,也肯定是作为重要档案,在永乐皇帝命颁所司永为仪式之后,藏之秘府,保存起来,一般人是见不到的。明成祖朱棣,永乐十九年(1421 年)迁都北京,原位于南京的秘府所藏 是否北迁,而经过社会的动乱,这些秘府的残存,何时散落何处、又如何被人所得,装订成册,并命以书名,这些都没有充分的依据,均已无法考定。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存我中心的《明宫冠服图》残本,应源于明永乐三年的《冕服卤簿仪仗图》,虽然我们不能肯定地说它就是《冕服卤簿仪仗图》的残本,但它源自《冕服卤簿仪仗图》,并且是《宪章类编》、《明会典》的底本源头,应是不错的。而明永乐三年的《冕服卤簿仪仗图》,最初应绘制于洪武时期。
这能从《明宫冠服图》的内容中得到印证。如《明会典》载二十六年定:"蔽膝随裳色,织龙、火、山文。"(图一)"永乐三年定,蔽膝随裳色,四章,织藻、粉米、黼、黻。"(图二)就是说蔽膝上的花纹,洪武、永乐是不同的。而《明宫冠服图》中的蔽膝图,有洪武时的"织龙、火、山文",也有永乐三年"织藻、粉米、黼、黻"的图样。说明《明宫冠服图》残本汇集了洪武、永乐时的资料。
另外,从版本的角度看,6 册古籍的书口部位,三册带上单鱼尾,另三册书口无鱼尾;标注页码也是三册在书口,另三册在订口,显然是两个不同的版本。所以,我们说《明宫冠服图》是汇聚洪武的资料,初成于明永乐年间。
二、《明宫冠服图》的整理定名
《明宫冠服图》还有一个名称《明中东宫冠服》,而后者的流传,我们推测可能是故宫图书馆复印、借阅后,在相关领域为学界所知,并流传开来。我们在检查该书函内册页夹条时,发现有不同时间的两个书名签,一为《明中东宫冠服》,一为《明宫冠服图》。前者是油印书签,钢笔书写,后者为计算机打印书签。但是,线装成册的6 册书封面,以及函套封面却没有题写书名,书签上的两个书名,到底是何人于何时定名却不得而知。
再从残本的内容来看,《明宫冠服图》名称显示的是明代宫廷的冠冕服饰内涵,而《明中东宫冠服》则表明该书是明代中宫(皇后、皇妃)、东宫(皇太子、皇太子妃)的冠服。但实际上,残本所包含的内容要宽泛的多。残本的文字和彩图不仅包括皇帝、皇后、皇妃、皇太子、皇太子妃、亲王、亲王妃、世子、世子妃、公主、郡王、郡王妃、郡主等皇家成员,而且还有社会各个等级阶层的礼仪服饰规定,甚至还有卤簿仪仗、大射礼图的内容。所以,不论是《明宫冠服图》还是《明中东宫冠服》,都不能涵盖和准确反映残本全书的内容。
检视书内文字,佚名的装订者把对冠服的说明文字集中装订在前,在这部分文字中,只存标题"中宫冠服"、"东宫冠服"。我们认为是后来的定名者据此定书名为《中东宫冠服》。那么,究竟如何定名?我们考虑,第一要尽可能地照顾学界对此书的认知,不要造成又发现了一部明代服饰的新书的错觉;第二,因为此书的近75%的篇幅是记录服饰内容的,《明宫冠服图》的名称比《明中东宫冠服》更准确,涵盖面更广,所以,我们更倾向于定名为《明宫冠服图》。
三、对《明宫冠服图》的解读和考定
在整理研究《明宫冠服图》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对同一服饰名词的认识和解读,明代已与前代的理解有很多不同。如"鞠衣",《周礼•内司服》中的"鞠衣"是皇后六服中的一种,郑玄认为"鞠衣,黄桑服也,色如鞠尘,象桑叶始生。"当时"鞠衣"为皇后亲蚕时所服。而《明宫冠服图》皇后燕居服中却说:"鞠衣红色,胸背云龙文,用织金,或绣,或铺翠圈金,饰以珠,或素,紵丝纱罗并余色随用。"(图三)皇太子妃冠服燕居服中也说:"鞠衣,青色,胸背鸾凤云文,用织金,或绣,或加铺翠圈金,饰以珠,或素,除黄外余色,并紵丝纱罗随用。"(图四)可见,随着时代的演变,服饰制度也在变化。明代的"鞠衣"更多的是表现礼仪礼服的作用,已非亲蚕时专用。这也反映了明代亲蚕礼仪制度的改变。
又如讲到皇太子、亲王、世子、郡王皮弁服的"中单"(图五)时说"以素纱为之,如深衣制。""中单"是穿在外衣之内的衣服。"如深衣制"是讲剪裁做法,上衣和下裳是分开剪裁,不是上下通裁,是在做好成衣时,上下才缝在一起的,与冕服中单有别(图六)。
图七 方心曲领第四册第19 图
关于"方心曲领"(图七),洪武元年定,皇帝祀郊庙、省牲、皇太子诸王冠婚、醮戒时,服通天冠、绛纱袍,用方心曲领。洪武二十六年(1393 年)定,文武官员一品至九品,陪皇帝亲祀郊庙社稷时,祭服为梁冠、青罗衣、赤罗裳,亦用方心曲领。"方心曲领"原流行于宋代,而明代用方心曲领,仅在上述场合,有怀旧的含义。嘉靖时,方心曲领制被废除。③
另外,在《明宫冠服图》中有些常见而又难读难懂的字,如"领褾襈裾","领"是衣领;"褾",读biǎo,指袖端;"襈",读zhuàn,指衣襟的边缘;"裾",读jū 指衣服的下缘。"四衣癸襖子","四衣癸"指衣服的下缘被分隔成四段,也就是襖有四个开叉。"瑑",读zhùn 是指在玉器上雕出凸起的花纹。"钑",读sà,是指雕凹下的花纹。"纯"是边缘的意思,裳侧有纯又谓之綼。"黼"为斧形花纹,"黻"是两个" 己" 形相背的花纹。" 翟" 读dí 指长尾的野鸡。"翚"读huī,指具有五彩的雉类,亦称锦鸡。"穰花"是指繁盛的花。这些都属于服饰史中的基础知识,是我们进行服饰文化研究必须了解的。
我们在对《明宫冠服图》整理研究的过程中,还有一些存在意见分歧的、难于下结论的问题。如有一幅皇帝冠冕图,前后十二旒,按照洪武十六年(1383 年)所定,皇帝袞冕为"黈纩充耳",永乐三年定冕冠,也是"黈纩充耳,用黄玉"(图八),但《明宫冠服图》的冕,又另有一幅被画成青纩充耳(图九)。查阅《明会典》④,只有嘉靖八年时,皇帝的冕冠才是青纩充耳。但是,嘉靖八年的冕冠"旒缀七彩玉珠十二",而残本图画的却是"旒缀五彩玉珠十二"。所以,说它就是嘉靖八年(1529年)的冕冠,也是不能成立的。我们初步推测,文献记载或许只是提出设想,实际并未实现。
总之,服饰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服饰的演变发展,是中国历史、尤其是礼仪制度史发展的一个侧面,它反映了社会发展中多方面的历史问题。它不仅体现了我国劳动人民在服饰文化上的智慧和创造力,也有很多历史教训值得总结。
服饰制度文献,在封建社会历来都被编入政书类,"明贵贱"、"辨亲疏",是为维护封建等级制度服务的。违反了服章制度,逾制了,是要被治罪杀头的,可见其严重性。明嘉靖七年(1528 年),皇帝制定的燕弁冠服,提倡端正质朴;制定的忠静冠服,是为了使文武百官更加效忠皇帝;制定的保和冠服,是为了加强皇族内部的团结和凝聚力。这些冠服制度制定的出发点,无不含有鲜明的政治需要和目的。
历朝服饰发展状况又和经济发展水平紧密相连,直接反映了社会的经济状况,过度的消费,会带来经济的困窘。服饰发展的水平还反映了社会生产力和科学技术水平。服饰更和人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审美意识紧密相连。最后,服饰还反映了民族之间的交往融合,以及民族文化、中外文化的交流、渗透、融合。
明代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阶段,在推翻元朝蒙古族政权后,建立了汉族正统政权。所以,朱元璋在建立明代冠服制度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在服饰上尽量减少元代蒙古族带来的影响,继承唐宋以来的传统服饰文化,确立明朝政权的正统地位。在明代服饰中,仅允许保留的元代服饰--辫线襖子,也只被作为最下层护卫人员的服饰。朱元璋还确立了明代服饰崇尚红色的观念。他也意识到传统服饰制度的过于繁琐,因此一开始便说,五冕礼太繁,只用袞冕。后又多次命礼官、儒臣,诏六部、都察院、翰林院,并广招儒士,参酌古制,制定明代各方面的冠服制度。可以说,洪武时期,建立起了完整的明代服饰制度体系。洪武以后,虽有所变化,但都是局部的微调,明代服饰制度的完整体系,并未改变。永乐三年礼部进呈的《冕服卤簿仪仗图》,可以说是系统总结了洪武年间确立的服饰制度,而洪武年间确立的服饰制度是明代服饰制度的基石,因此对了解明代服饰的基本构成,具有重要意义。这也就是源于《冕服卤簿仪仗图》的《明宫冠服图》一书的版本价值之所在。
当然,明代服饰制度的发展变化,也始终没有脱离"繁琐"的羁绊。官员们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去考察各种礼制,去考虑如何遵守各种繁琐的服饰制度,因而用于民生和社会发展上,显得十分不得力。明代经历了16 位皇帝,每更换一位皇帝,都扩大了皇族官亲人数,庞大的统治集团,加上为他们服务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占有了大量的社会资源,还有奢侈之风不断增长,腐化现象的滋生,最后使广大人民难于承受,造成社会的逐渐衰落,直到明朝灭亡。这些沉痛的教训,值得我们深思和记取。
①④⑤⑥ [ 明] 申时行等重修:《明会典》卷六十,中华书局,1989 年10 月,第365 页。
②《明实录o 太祖实录》卷四十七,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第724 页~ 725 页。
③ [ 明] 李东阳等奉敕撰,申时行等奉敕重修:《大明会典》(二)卷六十一"冠服二"、"文武冠服"、"祭服",新文丰出版公司印行,第1057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