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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亮在华采访日本人(50年50人竹内亮夫妇)

竹内亮在华采访日本人(50年50人竹内亮夫妇)江边挤满了人,竹内亮钻到最前面,想拍渡江的选手。在烈日下站了一两个小时,只拍到了观众。7月16日,竹内亮在武汉拍摄渡江节。本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受访者供图。人群中,竹内亮很容易被认出来:他瘦瘦黑黑的,帽檐下露出自然卷,身上斜挎着包、单反,白T恤正面绘有长江和“再会长江”四个字,背面是长江沿岸城市。这个夏天,日本导演竹内亮刚拍完纪录片《再会长江》。去年10月开始,他和团队从长江源头出发,重走6300公里,从青海、云南、四川、重庆、湖南、湖北、江西、安徽,一路拍到江苏、上海,记录长江沿岸风土人情。7月中旬,他们来到武汉。这天是武汉渡江节。一大早,竹内亮和团队赶到大禹神话园。

【编者按】

1972年9月29日,中日签署《中日联合声明》,实现了两国邦交正常化。

五十载冷暖起伏,半世纪沧桑巨变。共同的记忆、特别的联结、持续的接力,过往的中日友好瞬间,观照着当下时代激流里的行与思。

澎湃新闻联合中国公共外交协会,推出“50年50人”专题报道,对话50载中日关系的塑造者、开拓者、践行者,展望未来全球变局下中日关系“下一个50年”。

人群中,竹内亮很容易被认出来:他瘦瘦黑黑的,帽檐下露出自然卷,身上斜挎着包、单反,白T恤正面绘有长江和“再会长江”四个字,背面是长江沿岸城市。

这个夏天,日本导演竹内亮刚拍完纪录片《再会长江》。去年10月开始,他和团队从长江源头出发,重走6300公里,从青海、云南、四川、重庆、湖南、湖北、江西、安徽,一路拍到江苏、上海,记录长江沿岸风土人情。

7月中旬,他们来到武汉。这天是武汉渡江节。一大早,竹内亮和团队赶到大禹神话园。

竹内亮在华采访日本人(50年50人竹内亮夫妇)(1)

7月16日,竹内亮在武汉拍摄渡江节。本文除特殊标注外,均为受访者供图。

江边挤满了人,竹内亮钻到最前面,想拍渡江的选手。在烈日下站了一两个小时,只拍到了观众。

“拍不了就拍不了。”竹内亮说,“这才有那种没有剧本的魅力”。

竹内亮崇尚真实,坚持无脚本拍摄。每去到一个城市,他会发微博募集主人公,去了再决定拍什么,“很随意”。

拍完后,去吃早饭。竹内亮喜欢热干面,但因为之后要拍跟采访对象吃热干面的场景,为了把新鲜感留到吃的那一刻,他忍住没买,四处问,有豆皮吗?

这是竹内亮来到中国生活的第九年。

18年前,26岁的竹内亮认识了在日本留学的南京姑娘赵萍,对她一见钟情。赵萍父母很反对,不希望独生女儿找个日本人结婚。竹内亮三次上门提亲,才说服岳父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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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亮夫妇。

认识赵萍后,竹内亮对中国文化产生兴趣,开始拍摄更多关于中国的纪录片。2010年,他到中国拍摄《长江天地大纪行》时,发现很多中国人对日本的了解还停留在过去。他决心要到中国生活,拍纪录片,把日本文化介绍给中国人。

这个想法起初遭到了妻子的反对。在竹内亮的坚持下,2013年,一家人从日本回到南京,创业拍纪录片。

2015年开始,竹内亮拍摄《我住在这里的理由》(以下简称《我住》),介绍在日本生活的中国人和在中国生活的日本人,开始受到关注。

2020年,他拍摄的疫情纪录片《南京抗疫现场》《好久不见,武汉》和《后疫情时代》,在中日两国引发热议,两次被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点赞。“对竹内亮导演不带偏见地、真实地记录中国走过的这段非凡历程表示赞赏。这个世界太需要有人像竹内亮导演这样去传递真实的情况和真实的情感。”华春莹曾如此评价道。

作为一个生活在南京的日本导演,竹内亮说,这些年拍纪录片,是想传达中国和日本的魅力,将中日两国文化介绍给对方国家。他形容自己是“在悬崖边走”,被怀疑过是“间谍”,也被骂过在“拍马屁”。但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促进中日文化交流的事。

“我喜欢中国,所以待在中国。”竹内亮颇为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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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亮夫妇的全家福。

“我喜欢中国人的随意、自由”

澎湃新闻:你们第一次到对方国家是什么时候?对对方国家第一印象怎么样?

竹内亮:我第一次来中国是2001年,帮日本广播协会(NHK)拍《麻将的起源》。我当时去了上海,宁波,江苏。

我印象最深的是去一个小卖店买了瓶水,老板把零钱扔给我。我非常惊讶,日本超市不可能把零钱扔给客人。后来他开始跟我聊天,问我是外国人吗?从哪里来?

这种老板我之前没有见过。日本所有的服务员、老板都像机器人一样,会一直微笑着说“谢谢,欢迎光临”,就结束了,没法交流。我那时就感觉,中国人非常随意、自由,当时就喜欢上中国了。

赵萍:我第一次去日本也是2001年,到日本留学。当时南京没有直飞日本的航班,必须从上海飞。从南京到上海的火车上,我碰到了一个从日本到中国旅游的团队。其中一个日本大妈听说我要去日本留学,说“把你的地址给我,到时候给你写信”。

我以为日本人很客气,就嘴上说说,没想到她真的给我寄信。之后我们一直有交流。她经常给我寄吃的,还给我零花钱。

我考上日本大学的时候,她说“你爸妈没来日本参加你的入学典礼,我作为你‘日本的妈妈’,要去参加”。她特意从关西赶到横滨参加。后来我结婚的时候,她还到中国参加我的婚礼。

在日本,我碰到过很多对我很好的人。不过,日本人特别客气、讲规矩,很多事情不直接说,要让你去猜,这一点我不太适应。

澎湃新闻: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竹内亮:2004年,我在日本拍纪录片,要采访中国人,当时我不会讲中文,需要翻译,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我老婆。她当时是留学生,日语很好,长得很漂亮,我对她一见钟情。

赵萍:跟他第一次见面之前,我们通过电话。他知道我在找工作,非常热心地说,可以帮我介绍。我以为他是一个大叔,因为日本的大叔大妈对我们这种留学生很“亚撒西”(亲易近人),会帮我们解决一些问题。见面之后我很吃惊的是,他居然这么年轻。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直接介绍了一个朋友给我。我就觉得,这个人蛮善良的,愿意帮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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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亮夫妇旧照。

澎湃新闻:你们相识后,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竹内亮:我在东京迪士尼乐园跟她表白,她拒绝了,我非常受打击。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手机收到她的短信说,想来想去,还是可以跟我交往。我们就开始交往了。

赵萍:我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一直说,我很喜欢日本迪士尼,工作结束后我们一块去。去了之后,他突然就开始告白。当时我整个人是懵的,捂着耳朵,说你不要说,我不要听。因为我来日本之前,我妈妈叫我不要找个日本人回来。所以我当时是比较矛盾的,不想让他告白。

但是他已经告白了,如果我不和他交往的话,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我就说,要不我们先交往半年试试看,如果半年之后关系很稳定的话,我再跟我爸妈讲。

半年后我跟爸妈讲了这件事,我妈听了之后有点被欺骗的感觉。因为我是独生子女,我妈不希望我一直留在国外。再加上竹内亮的条件、长相不是中国老一辈人很能接受的那种,胡子拉碴,收入很低,还是个外国人,没有一点达到她对未来女婿的期望。

澎湃新闻:后来怎么说服他们同意的呢?

竹内亮:我三次到南京提亲。虽然赵萍的妈妈多次反对,但我一直坚持,不放弃。第三次的时候,她妈妈一看,我又来了,没办法,就不得不同意了。

赵萍:我后来跟我妈说,如果不能继续跟他交往的话,我将来就不去日本了。我妈妈觉得再反对也没用,说你的人生你自己来掌握就好,将来不要后悔。所以最后不是我们说服了她,而是我妈妈理解了我的心情,放弃了她的执念。

澎湃新闻:竹内亮的家人是什么态度?

赵萍:我们刚交往没多久就去他爸妈家了。他妈妈问我,“我儿子哪点好,你觉得跟我儿子交往没问题吗?”他们完全没有反对,反而会担心我。后来交往不到两年,我们就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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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竹内亮夫妇在南京举办婚礼,竹内亮到赵萍家中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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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亮夫妇的日式婚纱照。

“我要去中国”

澎湃新闻: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来中国生活的?

竹内亮:结婚后第二年,我就想去中国生活。当时我爸爸反对,他说你现在还在学习阶段,先把工作做好。现在回头看,我爸的判断是对的,因为我当时还没拍过非常厉害的、拿奖的作品。

澎湃新闻:后来怎么下定决心到中国生活呢?

竹内亮:2010年,我给NHK拍纪录片《长江天地大纪行》。当时去了四川、云南、青海,很多人一见到我就问,你是日本人吗?高仓健现在怎么样?山口百惠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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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竹内亮(左一)在中国拍摄《长江天地大纪行》。

我很震惊,现在网络已经很发达了,他们为什么还在问我山口百惠?

我发现,他们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日本是什么样,只知道二战时候的“日本鬼子”和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当时我就想,我要去中国,学中文,把日本文化介绍给中国人。

我跟老婆说,我想去中国挑战自己,被反对了。因为我们在日本已经非常稳定,房子也买了,为什么要放弃所有来到中国?我坚持两年一直说服她,后来她终于同意了。

赵萍:我们2012年8月提出辞职。当时我上司说,你们不要回去,风险很大。我上司说,现在中日关系这么紧张,你们去中国也没有工作。但我们还是不想放弃,所以在2013年8月回到中国创业。

澎湃新闻:回中国后,刚开始创业难吗?

竹内亮:我们刚回来时,好多中日合作的节目、项目都没了。当时我认识好几个住在中国的日本导演、演员,都没有工作,回去了。我也去找中国的电视台,问能不能一起做介绍日本文化的节目,但没人愿意投资。所以我们只能继续接点日本电视台的活。

头两年完全没有方向,一直到2015年,我发现有一些自媒体平台,可以自己拍、自己上传节目,不需要和电视台合作,我们就开始做自媒体。

赵萍:我们刚到中国的时候没事干,我就天天陪着他学中文,他白天去南京大学上课,放学后找个快餐店,我陪着他边吃东西,边帮他复习,晚上再一块看电视剧学中文,他看不懂就问我。前两年都是这种状态。

澎湃新闻:你们从2015年开始拍摄《我住在这里的理由》,当时怎么想到拍这个的?

竹内亮:拍《我住》是我老婆的想法。我一直想做介绍日本文化的节目,但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玩。有一天她突然说,能不能拍住在日本的中国人,通过他们的故事来介绍日本文化。我觉得想法不错,就开始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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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第一次拍摄现场照

赵萍:刚开始拍《我住》的时候,别人不认识竹内亮是谁,也不知道《我住》是什么节目,不愿意出镜。所以前期只要有人愿意,觉得故事可以做出一些不同的点,就行了。

另一个困难是,我们自己投资,费用非常紧张,节目又是无台本拍摄,后期全靠竹内亮一人,根本保证不了周更。我们就商量,再拍一次,如果还是没有赞助的话,就放弃。没想到,慢慢的《我住》反响越来越好,有人就找来赞助我们。

我们拍摄的时候,碰到过很多人说,“我以前讨厌日本,看了你们的节目,想到日本来看一看”;也碰到过日本人,说他以前非常讨厌中国,看了《我住》后愿意去了解中国,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也是我们的初衷,希望大家不要因为对日本或者中国有刻板印象,放弃去了解对方。

新冠疫情暴发之前,我们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对日本感兴趣或者做中日文化方面的人,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就是可能没有出圈。

“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当网红”

澎湃新闻:很多人认识你们,是从2020年3月的《南京抗疫现场》开始,当时怎么想到拍这个的?

赵萍:当时因为疫情,不能去其他地方拍摄,只能拍身边能拍的东西。我们觉得南京抗疫做得很好,想让日本的网友看一看,就拍了《南京抗疫现场》。没想到日本电视台很感兴趣,都联系我们想要播出。中国国内网友也说想看。

这其实蛮出乎我们意料的,意外地在日本火了一把,在中国也火了一把。大家的反馈普遍都很好,觉得内容比较真实。

竹内亮:《南京抗疫现场》在日本的反馈非常好,那段时间,日本几乎所有电视台都在播这个,它还登上了日本影响力最大的雅虎网站首页。好多日本朋友看后联系我,说中国防疫措施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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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武汉》海报

澎湃新闻:2020年6月,你去武汉拍摄了《好久不见,武汉》,你对那次拍摄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竹内亮:当时武汉刚解封没多久,我想去看看武汉是什么样的。很多人反对,说当时去武汉还有点危险,但我还是想去。我就在网上募集主人公,从报名的粉丝中选择了10个人,这样的拍法当时是第一次尝试,很成功,因为是我的粉丝,所以都非常信赖我们。

拍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都很感谢我们,因为解封之后很少有人关注武汉,我们去了,而且拍的是比较正能量的故事。武汉人的热情也让我们非常感动。

澎湃新闻:《好久不见,武汉》被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点赞,展现了武汉经历疫情创伤之后的实景和武汉人的坚韧、豁达。这是你的片子第一次被外交部发言人点赞,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竹内亮:非常惊讶,这个真没想到。《好久不见,武汉》上线不到24小时,播放量就破2500万;上线10天,话题阅读量破亿。在日本电视台播,收视率也很高。

之后的《后疫情时代》也被华春莹点赞了,登上了雅虎首页。不过《后疫情时代》夸中国的部分比较多,被一些日本人说,在“拍中国人的马屁”。

赵萍:我当时很吃惊,没想到节目影响力这么大,有点担心。结果还是被误解。

澎湃新闻:片子火了之后,会有一种成为网红的感觉吗?

竹内亮:有啊。2020年一年,我接受了200多家媒体采访。粉丝多了,街上认识我的人也多了。去泡澡的时候经常遇到粉丝,在完全脱光的情况下,一直跟我聊天,很尴尬。

不过我还是一直在拍自己想拍的东西,因为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当网红,短时间的火没有意义,还是要靠作品。

澎湃新闻:走红之后,是不是也面临着一些争议和误解?你们怎么看待这些争议的声音?

竹内亮:我被(中日)双方的人都说过是“间谍”。还有网友说,我只拍中国好的地方,“这个完全是错的”。我个人对负面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我老婆是中国人,中国是我爱人的祖国。我想把它好玩的、文化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不会为了“黑”而去拍(负面)。这些争议声,我不太在乎。

赵萍:竹内亮拍片子,两边都在骂。他跟我说,他不在乎,但我能感觉到,他情绪会受影响。外国网友骂他,他还不那么在意,中国网友的抨击会让他更伤心。我怕这种声音太多的话,会影响到他的创作欲望。他创作的初衷是为了加深双方对对方国家的认知跟了解,但结果出来的是这样的声音,他可能就不想拍了。

创作热情没有了的话,现在能做像我们这样事情的人不多了。我们也要为我们所认为对的事情去努力。

“在中国生活需要不断地变化”

澎湃新闻:作为中日跨国夫妇,你们在生活习惯、饮食、教育方面有差异吗?

竹内亮:其实很少,跟日本女人相比的话,她不做家务(哈哈),不做饭,一般日本婆婆会觉得,儿媳必须会做家务,但我不在乎,我爸妈也理解。

饮食上没有太大差异,她不太喜欢吃生鱼片、生马肉,我什么都能吃。

我们跨国婚姻不太一样的地方,可能是我们很少带孩子,岳父岳母带孩子比较多,这是一个中国的特点,日本人90%以上是自己带孩子。

教育理念上也不一样。日本的教育方式是比较轻松的,以玩为主,开心就好。中国是学习为主。我儿子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作业特别多。我经常说,不要写作业了,去玩吧。我老婆就生气,说肯定要写作业,不能去玩。最后都是我妥协。

赵萍:我不算很鸡娃的妈妈,但我觉得,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定要完成。竹内亮觉得,孩子不想学就不要学了。我妈妈以前当过小学老师,对孩子学习的要求比我还高。三个人理念完全不一样,搞得孩子也很混乱。

儿子上初中后完全跟不上,(今年)5月我们送他回日本上学,想看他能不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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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内亮一家四口。

澎湃新闻:这些年在南京生活,竹内亮日本人的身份对你们有影响吗?

竹内亮:我2013年回南京生活的时候,日本朋友们担心我会被欺负。我其实有点担心孩子在中国上学会被同学欺负。实际上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大部分中国人挺友好的。

赵萍:我们在南京不会刻意不说日语,就正常生活。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中文不太好,一个女同学经常主动帮助他。女孩住在我家附近,我后来才知道,她爷爷以前被日本人打伤过,但他们会客观地看待。我们两家处得挺好的。

儿子小学的时候,有同学开玩笑叫他小日本,他说,“不许这样说我。”不过之后就没人叫了。

我感觉南京是个很包容的城市。前段时间,我们拍摄碰到了很多“老南京”,70岁左右,一听竹内亮是日本人,很在乎他的感受,怕说的话刺激到他,说“我们想表达的是那个时候对我们这边做过那些事情的日本人是坏人”,非常友善。

澎湃新闻:你们去过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吗?

竹内亮:去过很多次。我第一次来南京的时候就去了,去的时候很惊讶,发现原来是这样子,以前在学校没有学过。

我的日本朋友们来南京,我也会带他们去。他们也是一样的感觉。不仅是南京大屠杀,整个(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他们都不知道,只学过一点点。现在中日之间好多矛盾的来源是历史原因,我觉得日本人应该知道这段历史。

澎湃新闻:从你2001年第一次来中国到现在,你感觉中国这些年有什么变化?

竹内亮:我2013年来中国时,发现中国跟2001年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从2013年到现在,完全不一样,像另一个国家。

中国这十年的变化太大了。中国经济、互联网的发展,影视行业,好多方面已经超过日本了;空气原来很脏,现在没什么大问题;马路变干净了,有垃圾分类了;以前中国人吃饭,菜点得多,现在开始光盘行动了;以前开车的时候特别乱,现在好多道路监控,越来越有秩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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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穷的地方还是有,但是变化也挺大,有了马路,人们的思想也开放了,教育环境也比以前好多了,但是跟城市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我感觉在中国生活跟在日本也不一样,需要不断地变化,要不然跟不上时代。

日本媒体还停留在一二十年前,非常保守,不喜欢新的东西。日本自媒体行业不发达,拍纪录片,还是要跟电视台合作,现在日本拍纪录片的人越来越少。我好几个在日本拍纪录片的导演朋友,尝试过在YouTube上播自己拍的纪录片,基本上没有人看。所以我感觉,我来中国来得很对。

为中日交流做一点努力

澎湃新闻:你们在两国都生活过,感受到中日两国民众对对方有什么误解吗?

竹内亮:中日两国在文化认同上有一些误解。比如,中国人一听到日本女生,就觉得非常贤惠、温柔,但其实,日本女生挺强的;而很多日本人以为中国人都有钱。

造成误解最主要的原因是媒体,为了吸引眼球、获得点击量,刻意报道对方不好的地方。

我拍纪录片的时候,一直在寻找这种平衡。因为我们的片子同时在中国、日本播出,不能偏向某一方。如果拍黑中国的,虽然在日本的点击量高,但会被中国人骂;如果太夸中国,又会被日本人骂,说不客观。

赵萍:我觉得误解有很多,互相都有刻板印象。日本一些年轻人看到电视上中国不好的报道后,就觉得中国人很凶,说话声音大,不礼貌。中国年轻人说起日本,一部分受动漫、日剧影响,喜欢日本文化;另一部分对日本一无所知,甚至有些仇恨。

其实是互相缺少真正的了解。之前可能因为历史的原因,大家互相想要了解的欲望比较少。再加上疫情,造成现在互相了解越来越少。所以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澎湃新闻:有网友评价,说你们是中日友好的桥梁,你们怎么看待自己所做的事情?

赵萍:我们做的是中外文化交流。我们刚开始做节目的初衷,是因为我们是中日夫妻,对互相的了解是最深的,看到的是双方人民最真实的样子。如果通过我们做的事情,能促进中日之间的了解,肯定是最好的,这也是我们坚持的意义。

中日交流之外,我们还希望扩展到世界,做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交流,采访住在中国的其他外国人,让中国人了解其他国家的人,也让其他国家的人对中国多一些了解。

竹内亮一直说,他不喜欢“中日友好”这个词,因为友好,好像是一定要强迫大家做好朋友,我们是希望让大家互相了解后,觉得喜欢就喜欢;如果不互相了解,停留在一些不好的刻板印象上,会造成误解甚至不好的结果。希望大家能用一个平和的心态去看待对方国家,而不是一提到日本或中国,就做出过激的反应。

澎湃新闻:你们接下来对自己的事业有什么规划?有没有很想拍的主题?

竹内亮:我想多拍纪录片电影,在电影院上映。《再会长江》是横观中国,之后我打算拍纵观日本,从北海道开始,东京、京都、大阪,福冈、冲绳……目前还没筹到钱,先拍一部,播出之后再募集资金。

我一直想拍南京历史和南京大屠杀事件,想拍参与大屠杀的日本人,如果拍到的话,会很有意义。(大屠杀的)幸存者其他人都拍过,我的身份比较尴尬,一个日本人去拍他们的话,他们也会难受吧。所以还要拍别的,注入日本人的角度,才有意义。

我还想拍在中国影视作品中扮演“鬼子”的日本演员,比如矢野浩二,好奇他们的心态是什么样的。

赵萍:我们现在的粉丝大部分是中国人,日本粉丝这一块,还有很大的空间。接下来希望多做一些面向日本粉丝的节目。我们也在做一些介绍其他国家的纪录片,一些竹内亮不出镜的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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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万圣节,竹内亮cos白雪公主。

澎湃新闻:你之前拍了《我住》,对你自己来说,住在中国的理由是什么?

竹内亮:以前是我想把日本文化介绍给中国人,同时把中国文化介绍给日本人或者海外。现在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已经是半个中国人了。我的朋友、同事、家人、工作、生活都在中国。我喜欢中国,所以待在中国。如果我不拍片子了,也想待在这儿。

澎湃新闻:对中日两国人民或者中日关系有什么样的期待?

竹内亮:现在中日两国之间的偏见、误解太多了,希望中国的朋友们和日本的朋友们,不要有那么多误解,互相到对方国家玩,中国很好玩,日本也好玩。

赵萍:我希望中日关系越来越好。因为如果中日关系不好的话,我们的孩子不论在中国还是在日本,都很难生活下去。我们的事业也一样。我们也在为中日交流做自己的一点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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