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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抓壮丁四川方言版(抓壮丁)

新版抓壮丁四川方言版(抓壮丁)爷爷抽出一截烟叶子,握在嘴边上吹。吹得湿润了,裹的时候就不会把烟叶子给弄碎。“哼,你们娃儿就不晓得旧社会这些规矩了。哥老,就是大哥。进了哥老会,认了大哥,就相当于兄弟伙,就要受大哥保护。我们每年正月都去给肖保长拜年送财礼,都是交了硬账的,所以不得拉我们当壮丁。桑树垭的甲长又是我们自家人,我喊六伢伢,更不得拉了。”“啥子是哥老会?”我打断问道。“晚上我帮伢伢除棉,把籽棉拿到绞子机上轧成皮棉。我把白天的事说了,伢伢一听,就喊我快些跑,往公公家里跑。我听伢伢的话,打起火把,就往山上跑。跑到了桑树垭,心里就踏实了,晓得冯保长把我莫得办法了。”“为啥子?”我问爷爷。“嘿,不同乡就不同保了嘛!桑树垭属于三泉乡,归肖保长管。我们屋头几兄弟都是参加了哥老会的,肖保长是我们认教了的大哥……”

阳亚舟 巴中阳云舞文弄墨一家人

新版抓壮丁四川方言版(抓壮丁)(1)

曾祖父被国民党抓壮丁的事,是爷爷在火塘子边上讲的。

“是42年还是43年,记不清了。我已经十三四岁了,勉强到了当兵娃子的年龄了。我和我伢伢(爸爸),还有我娘,住在同福乡的河沟子里。在顺手寺边上,佃了刘地主家的十几亩地。我伢伢嘛,人懒好耍,土地收成孬,一亩地只收得到三四百斤谷子。一季交了十石谷子的租子,就只剩点小麦。要是天时不好,小麦和包谷也要拿去交租,一屋人就只有吃红苕和蔬菜来填肚子。”

爷爷用火钳把烧红的碳子一刨,继续说:“本来,我是跟着伢伢和娘住在沟里,后来跑回山上桑树垭,跟公公婆婆(祖父祖母)住了,也就是你二爷爷现在住的那个院子。为啥子呢?沟里面那个冯保长狗日的,凶得很,想拉我的壮丁。有天我在棉花地里摘棉花,他从边上过路,看到我就说,这个小牛儿有法耕田了。”

“晚上我帮伢伢除棉,把籽棉拿到绞子机上轧成皮棉。我把白天的事说了,伢伢一听,就喊我快些跑,往公公家里跑。我听伢伢的话,打起火把,就往山上跑。跑到了桑树垭,心里就踏实了,晓得冯保长把我莫得办法了。”

“为啥子?”我问爷爷。

“嘿,不同乡就不同保了嘛!桑树垭属于三泉乡,归肖保长管。我们屋头几兄弟都是参加了哥老会的,肖保长是我们认教了的大哥……”

“啥子是哥老会?”我打断问道。

爷爷抽出一截烟叶子,握在嘴边上吹。吹得湿润了,裹的时候就不会把烟叶子给弄碎。“哼,你们娃儿就不晓得旧社会这些规矩了。哥老,就是大哥。进了哥老会,认了大哥,就相当于兄弟伙,就要受大哥保护。我们每年正月都去给肖保长拜年送财礼,都是交了硬账的,所以不得拉我们当壮丁。桑树垭的甲长又是我们自家人,我喊六伢伢,更不得拉了。”

新版抓壮丁四川方言版(抓壮丁)(2)

“遭抓了壮丁会咋样?”

“抓到了就送去外面打仗,打日本人。”爷爷边说边把枯黄的烟叶子展开来,放在手掌里轻轻地拍顺,“呐,送出去了就很难活命了。所以有些人为了逃壮丁,把一只眼睛弄瞎,就莫法瞄准了。还有些人把右手食指拇儿砍了,就莫法扣扳机了。”

爷爷停顿了一下,开始在膝盖头上裹烟叶子。“幸好伢伢喊我跑了。我跑的第二天晚上,伢伢打个光胴子,在床上睡得胡迷日眼的。冯保长带了几个兵娃子,甩起一脚把门踢开了。没把我拉到,冯保长就喊:把老牛拉起走,小牛儿各人就要出来!我伢伢就被他们用绳子绑起来了。”

“伢伢说,要拉就拉我,我愿意去当兵。娃儿年轻,不知事,我胆子大,我去当兵。我伢伢坚决得很,冯保长只有把伢伢拉走了。伢伢给娘说,你让娃儿好生躲起来,千万莫出来。那年,我伢伢45岁。”

爷爷把裹好的烟叶子塞进烟锅子里,往嘴上一叼,从上衣口袋摸出那个磨花了的白色铝皮打火机。“嚓”,拇指一搓,火起来了。他用力地扯了两口烟嘴,火星在烟叶子上一跳一跳,滋滋地响,醇厚的香气就散开来。他再悠闲地喝上两口,几缕烟就在嘴边腾起来。

“我伢伢人懒,但是脑壳灵活。他被拉走的时候,夹了几个钱在身上。那时候穷,这几个钱是我娘纺线挣的,还有卖了一个猪儿的钱。伢伢被拉走,先是关在乡公所。然后就跟其他壮丁,一起押到巴州城里去考兵。”

“考兵的时候,我伢伢也狡猾,从军官旁边过路,把先前藏的几个钱从夹子窝下塞给军官的背手里。队排好了,那个军官就一个人一个人地看,走到我伢伢面前,就吼起来了:狗日的!是哪个把这麻皮都送来了,老得都可以当你们爹了!我伢伢听了,心里一下就高兴了,这下行啦,不得要我了!”

“然后呢?”“然后我伢伢就被押壮丁的送回来了。”爷爷笑了,又喝了几口烟。“伢伢送回到乡公所,冯保长还是不放人。反正就是要钱,说里面吃饭也要钱,睡瞌睡也要钱,要我们拿钱去赎人。我们哪里拿得出钱,把猪卖了,把牛卖了,才把钱凑够。送钱的时候公公不让我幺爹去,我幺爹那个时候也年轻,怕遭拉了。我公公自己去,他已经八十岁了,拄个拐杖勉强还能够走路。最后是公公走到乡公所把我伢伢赎回来的。”

爷爷在火塘子边上磕了烟灰,叹了一口气,“我们屋头兄弟多,怕被拉了壮丁,就把老三送给河沟里严大地主的儿子养了。严地主的儿子是个医生,在乡场上给人看病,跟他爹没得牵连,解放后也算不上什么分子,没被打倒。可惜我屋老三!59年大跃进,老三被调派到南江炼钢铁,在那边受了湿,后来不好,就死了。”

“解放后冯保长这些人呢?”我问。

“被打倒了嘛。51年土改队进村,把地主保长都打倒了。工作队把他们的田和粮食收了,屋也收了,猪牛拉了,连耕地的犁头都拖走了。把人也关起来,集中管理。冬天把他们衣服脱了,关在猪圈里喂蚊子,改造教育他们。”

“还有些害过命的地主保长,就挨了子弹。我看到过的,一大队有个大地主,左右边都被一个兵娃子押到,在田埂上走。后面有人喊:不准走了。他就不敢动了,也不敢看。后面砰地一枪打在脑壳上,他一下就载到田里。血从脑壳上的眼眼留出来,咕咕地响……”

“讲这些做啥子!”奶奶白了一眼,爷爷就不说了,只是咂烟锅子。后来的事我知道,爷爷因为成分好,人踏实,21岁就当了村里武装队队长。六年后,成了村里第一任村支部书记。而我的曾祖父,没赶上好时候,拉壮丁后没过几年就病死了。火塘子里的碳子上裹了厚厚的一层白灰。我望着院子外面大片大片的田,想象着曾经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人的样子,和倒下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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