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销员之死的逃遁者人物分析(狐狸莫德推销员之死)
推销员之死的逃遁者人物分析(狐狸莫德推销员之死)我不是很懂政治,但是为了履行公民的责任我还是会去投票站。之前我就在家里用掷骰子的方法来决定该怎么利用这屁大一点的民主权利,双数是象,单数是驴——你觉得好笑吗,但我肯定不是惟一一个这么做的人,我还见过有人去请教他们的牙医呢。不管怎样,有一点已经很明确了。我发誓下一次再不会把选票投给电视里做秀的那个家伙了。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让军队在半个地球之外过圣诞。我不大明白,他们就不能在家里好好待着吗?这些士兵,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份保险,这是一笔大生意。我感冒了,很严重的那种,头晕,四肢乏力,还不停地流眼泪和鼻涕。我敢打赌在我母亲的葬礼上我也没流过那么多眼泪。大部分时候,我会躺在沙发上,蜷缩在棕毛毯子里,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像榨橄榄油似的过滤着无聊透顶的电视节目,寻找除了广告以外的其他任何少得可怜的内容。这几天除了圣诞假期节目就是没完没了的新闻。我爱我的工作,我是说既然我拥有敏捷的头脑、过人的口才,为什么不
推销员之死
文|狐狸莫德 图|炎煌工作室 刘莹
原本这篇小说还有一个英文标题,《Duck & Cover》,直译过来就是“卧倒,隐蔽”,隐隐中透着几分西方冷战时代的黑色幽默。事实上,这篇文章的风格也非常的欧化,乍一看还真像是译作。不过,这种欧化很有趣味。作者从乏味的日常生活中用力挤出一丝莫名的疏离感,让人怀旧,让人感慨,让灾难突然降临……
我想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年轻人并不认识他们。我是指法兰克•辛那屈、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鲍比•达林。他们是谁,干什么的?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老家伙都唱过《麦克飞刀》①,他们是上个世纪最受欢迎的摇滚歌星。哈,也许你们听过《西城男孩》的翻唱版呢。不过这些能迷死一大群小姑娘的帅哥可能还不懂怎么去摇滚。你知道,时间总是会带走存在过的痕迹,你们忘记了这些老家伙,过不了多久你们还会忘记“枪炮与玫瑰”、“涅槃”和“林肯帕”②。所以有机会的时候,你应该停下来想一想,下一分钟还会忘了什么。我的建议是,买份保险吧。这样到你老了的时候就可以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好好回忆那些曾经让你感动过的老歌,用不着为了生计而疲于奔命。
我爱我的工作,我是说既然我拥有敏捷的头脑、过人的口才,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它们呢?看看,保险推销员就像是真正为我量身订做的职业,让我能有机会展示几乎所有的天赋。从城市到城市,从乡村到乡村,我和我的铝质手提箱跨越了整个东部,见识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人,我总是会让他们每一个人感到满意。当然,这些人之中也不乏有那种对推销员充满神经质厌恶的家伙。最可怕的悲剧是因此而送命。我就认识一个不走运的牙刷推销员,他缺乏技巧的谈话方式,让人用霰弹枪敲掉了脑袋。我记得他的墓志铭上有这么一句话:“拖德牌牙刷是世界上最好的牙刷。”事实真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有自己的办法。对付那种没有耐心听你说话的人。我的手提箱里有很多小卡片,一般的内容是这样的:
先生(或女士),您能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吗?真的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就五分钟……
最后再加上一句歌词,比如辛那屈的《过你自己小小的圣诞》。这样的小细节总是能让人会心一笑。不过,现在,这会儿,当下,我似乎不能这么做了。
我感冒了,很严重的那种,头晕,四肢乏力,还不停地流眼泪和鼻涕。我敢打赌在我母亲的葬礼上我也没流过那么多眼泪。大部分时候,我会躺在沙发上,蜷缩在棕毛毯子里,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像榨橄榄油似的过滤着无聊透顶的电视节目,寻找除了广告以外的其他任何少得可怜的内容。这几天除了圣诞假期节目就是没完没了的新闻。
我不是很懂政治,但是为了履行公民的责任我还是会去投票站。之前我就在家里用掷骰子的方法来决定该怎么利用这屁大一点的民主权利,双数是象,单数是驴——你觉得好笑吗,但我肯定不是惟一一个这么做的人,我还见过有人去请教他们的牙医呢。不管怎样,有一点已经很明确了。我发誓下一次再不会把选票投给电视里做秀的那个家伙了。瞧瞧他都做了些什么,让军队在半个地球之外过圣诞。我不大明白,他们就不能在家里好好待着吗?这些士兵,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份保险,这是一笔大生意。
另一个发现是:电视肯定有催眠作用,我建议失眠患者最好不要参加那些可笑的瑜珈训练班。实际上你只需要待在电视前什么也不做,过不了多久就会安然入睡。我以为最有效的节目应该是总统的圣诞致辞。相当有效……嗯,相当……
门铃响了,但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动。谁来我也不开门。对我来说,从客厅移到门口就像去火星旅行那么远。不过到了最后我还是妥协了,因为有人站在门口不厌其烦地按门铃。你见过填得太满的搅拌器吗,我的头就是那感觉。好吧,我认输,我开门,只是求你别再按了好吗?
我不情愿地离开了沙发,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
站在门口的是个精瘦的老头子。那件大衣对他来说太大了,就像是乌龟壳似的把他包裹起来。而且他总是保持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认为可能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比如家族聚会之类的。尽管我努力地回忆,但还是记不起我有这么一个亲戚。最后我把视线停在他的铝质手提箱上,一下就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先生……”
“不,我不需要。”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这儿有……”
“牙刷、运动鞋、一次性刮胡刀、电工胶布……我全都有!”
“但是……”
“没有但是!”
我关上了门,然后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我想我就要虚脱了。离开温暖的沙发、棕毛毯子和遥控器,我一分钟也活不了,再加上刚才情绪激动的讲话,我真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晕倒在走廊上。等到圣诞节过后电器修理工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惊讶,然后他会打911,告诉他们走廊上有一具冻僵的保险推销员的尸体。不过我还是很愉悦,毕竟我赢了。虽然让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还是挽回了局面。好吧,现在,让我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
当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完全气疯了。之前我高兴得太早了,这次我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我恨推销员,一个受诅咒的职业。第一个干这个的人应该下地狱。我气呼呼地冲进卧室,掀开衣橱的隔板,里面有一枝霰弹枪。我打开弹仓,确认里面没有子弹,然后幻想着那家伙被吓得面色发白的样子,并以此为乐。
“先……”我用枪对着他的脑袋,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好的,已经很清楚了,滚吧!”我装摸做样地摆弄着手里的武器,尽力模仿伊斯特伍德在西部片里的造型。
“但是……”
“滚!”
妈的,这娘娘腔!我重重地摔上了门,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不幸的人,我想他这一辈子是头一回遇到一个用霰弹枪指着自己脑袋的家伙——是的,这人看起来经常酗酒,而且真的会开枪。我越想越觉得有趣,仿佛看到了在门后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是说,为什么不看看呢?我贴着门板,通过猫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不合身的黑色大衣,下楼梯的时候让他看起来就快散架了。我想他可能会摔上一跤什么的,那将是对吵醒我的某种补偿或者是圣诞礼物。
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走远几步,然后背对着门停下来了。我看到他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那件大衣随着肩膀微微起伏,使他看起来更加怪异。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被吓傻了吗?就像有些心灵脆弱的人看恐怖片似的,即使电影放映完了,他们还是无法回到现实,这老头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人。
我就这样通过猫眼的小孔看着他,足足有好一会儿。我不希望他晕倒在我家门口,这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我出神地想着,直到他重新转过身子,径直向我走了过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又蹲了下去。这个角度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想像一个场景:一个人在平安夜的某个时候蹲在你家门口,而你又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这多么可怕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后退了一步。用枪指着门口,虽然我明知道里面没有子弹,不过这样做会增加我的安全感。
我等着这样一个故事的发生:他破门而入,大声叫嚣着要杀死我。然后经过一番搏斗之后我杀死了他。我死死盯着门口,然后看见门缝那里开始出现了一点白色,我不敢肯定那是什么,感冒病毒总是会影响人的判断力。一点一点的,那白色渐渐地露出了它的全部的时候。我看到那是一张长方形的小卡片。大概有火柴匣子那么大,我把枪夹在腋下,缓缓地拾起了它。那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我的天,那是辛那屈的“过你自己小小的圣诞”!
我开始严肃地思考起一个问题:我是否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亲戚?我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和推销员谈得来的人还是推销员。我打开了门。他还站在那里,准备再次摁响门铃。
“好了,朋友,别摁了好吗。为什么不进来喝杯热咖啡呢?”我觉得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应该相当不自然。
“嗯,好的,当然。我肯定你会……”他一面说一面准备打开铝制手提箱。
“好的,进来谈吧。”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进来。我想之前他可能连一句连贯的话都没说完过。
他的鞋子很脏,脚印从走廊一直延伸到客厅。不过我不介意,反正那是跳蚤市场买来的廉价地毯。我们在客厅里坐下来后,我把暖气调高了一点,然后把加热了的罐装咖啡递给他。
“那么,我们开始吧。”我搓了搓手,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望着他,心里想着厕所需要清洁剂,客厅需要节能灯,汽车需要一副新雨刷……罗米欧需要朱丽叶,弗莱迪需要杰森③……而我则需要一双舒服的运动鞋。
他打开铝制手提箱,这次我没有阻止他。他从里面搜出一本八开小册子(我注意到空空的手提箱里只摆着一只蓝色的小盒子)。我瞄了一眼封面,那上面用七十年代的风格,也许更早,画了一幅图案。那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在他们背后是一个圆形包围着三角形的标志,三角形里面有“CD”两个字母。那是全民防御(Civil Defense)的缩写。我翻开第一页,有一幅建筑图纸,不过不是寻常的建筑。在那房屋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室。地下室的一头连接着管道,一直延伸到地面。管道的尽头是换气扇什么的。新鲜空气通过管道送入建筑下面的隔间。我开始想像从管道里吹出的带泥土味道的冷风拂弄我头发的感觉……
“地下掩体?”我几乎是在失声尖叫。
“是的。”他漠然地回答道。
“你就推销这个?”
“嗯。”
“我真的需要它吗?”
“谁知道呢,人生苦短,世事无常。”
“你知道,我并不会买它。”我肯定不会,白痴和末世论者才会。
“每个地下掩体单位可以容纳七十个成年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而掩体建得足够深足够坚固,冲击波和热辐射显然无法波及。进气管道则能过滤掉核爆后大气中的放射性尘埃。你该知道原子弹1945年在日本杀死多少人吧?二十万!二十万人!”他举起双手做了两个很夸张的“V”字形手势。
“但是……”我觉得不可思议,谁又会在平安夜里跟你讲这些呢?
“我们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淡水,甚至在地下掩体里我们还建立一个小型的生态循环系统,足够维持五十年以上。如果你觉得无聊,还有相应的娱乐设施。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安装有线电视、互联网、室内高尔夫、乒乓球台……”他没理我,说个不停。我在想既然遭到了核打击,还会有有线电视节目存在吗?
“我还是不能买,我是说,看看外面,不可能会爆发战争。”我继续辩解,好像是为了整个人类。我相信我周围都是爱好和平的人。虽然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充满暴力。战争对我来说就像是你老实巴交的邻居在某一个早上用餐刀把你杀死在自家后院一样耸人听闻。
“你听过这个说法吗?听说基于军方对于密码的厌恶,冷战时期瞄准布尔什维克的核弹发射密码被设置为八个‘0’……”他还是一副扑克牌表情,而且语速适中,没有高潮。
我的立场开始动摇了,不再看着他的双眼。我开始翻着手中的小册子,注意到封底写着“2035第一次印刷”。我想那可能是一家用数字命名的出版公司。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也许你还顾不上穿袜子。今天晚上,下个月,或者是五十年之后,谁知道呢?”我感觉他是在自言自语。
“我,我还是……”
我想我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事,我的意思是我买下了它——地下掩体。而且付现金,不贵,一千块。我送走他那会儿还笑嘻嘻的。而他则给我留下了那个蓝色的盒子,里面有一幅标有我买下的掩体具体位置的地图,一份双方签字表明我拥有它的文件,还有一盒名叫《乌龟波尔》的录像带。它只有九分钟的内容,而且是黑白的,主要是教你在遭到核弹攻击的时候怎么求生。看完之后,我的头脑只有两个词在反复出现:卧倒,掩护,卧倒,掩护,卧倒,掩护……还有那只钻进龟壳里的乌龟。
再次睡醒的时候,电视还开着。我看看表,刚好午夜。我想起了庆祝圣诞的节目,然后从沙发底下找到了遥控器。换了好几十个频道,不过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些嚓嚓的雪花声,难道天线坏了?我搞不懂,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见过一个穿着松松垮垮大衣的地下掩体推销员,一切都像是做梦。意识就像是在浓雾里行走的旅人,没有方向感。
我关上电视,吞下几片阿司匹林。现在感觉好像好点了,我能听见一些其他什么声音了,好像有狗吠声、爆炸声,在这些声音之后可能还有一些隆隆的打雷声?起身,披上皮夹克,昏昏沉沉走到洗脸台前。使劲地浇水在脸上,好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这时候,我听到一声哀号,然后就是划破我迟钝的头脑的一声枪响。我仔细听着,那隆隆声越来越刺耳,就像是拖尔金笔下的巨魔脚步正踏在雪地里行走,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我急切想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向门口走去。通过走廊的时候,我看到那人的泥脚印还在地毯上——这很好笑,至少鬼故事还能留下证据。
我站在门前,但是没有急于打开它。我在做最坏的打算,仿佛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门的后面,只要一扭开门锁,我就会失去这小小的温暖的小房子的保护。
“隆隆隆隆……”
布雷德立装甲车、国民警卫队的卡车、道奇小货车、黄色的校巴、有着闪闪发光轮圈的SUV④,和数不清楚的更多的各种车辆在我家门口排成了长龙,一些轻装步兵和背着旅行背包的市民混杂在中间(显然他们不是来旅行的)。这些车和人的队列两头都看不到尽头,他们移动得很慢。每隔几分钟就传来零星的枪声,不是自动步枪连续的声音,这些声音能很清晰的听到,因为队伍很安静。没有人大喊大叫,我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那必然是地狱般的光景。路中间的积雪全部融化了,污水通过路基两旁的排水沟向队伍相反的方向流动。
“这他妈的……”我不禁哼出了声,使劲扶住门框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如果这是平安夜的梦,让我快点醒来吧。
“先生!需要帮助吗?”两个士兵似乎发现了我,他们停了下来,转过来面对着我。
“我……”妈的,快醒醒。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干什么,是斯皮尔伯格的新电影吗?”我在尝试缓和一下气氛,说个小笑话什么的——还有谁能有这么多外景预算呢?除了那老家伙——这样纵然很滑稽,不过换句话说如果我在做梦,他们不符合逻辑的回答肯定能让我清醒过来。
“战争爆发了,你还不知道吗?”那个高一点的黑人士兵冲我吼道。
“什么?”
“战争!纽约和费城已经完蛋了!我们他妈的正在遭受核打击!”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梦里的人物,不过他们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我顿了顿,然后又转身走回屋内,关上了门。再也听不到他们呼唤我的声音,现在只有履带碾在路基上的隆隆声了。我冷静下来好好地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用最快的速度拿上信用卡、急救包、手电筒、瑞士军刀、指南针和车钥匙——除了帐篷以外一切你能在童子军的背包里看到的东西。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铝质手提箱里,也没忘记给霰弹枪装上了子弹,然后慌张地向门口冲刺,不过并不顺利,没关上的抽屉绊了一下我的脚,我摔了个漂亮的跟头。坏消息是铝质手提箱砸在我的头上,好消息是霰弹枪并没有走火。
乌龟波儿卧倒了,然后钻进龟壳里掩护……
“妈的。”我啐了一口,又爬起来返回客厅带上了蓝色盒子。我一直精神紧张,从离开我母亲开始就一直这样,我不喜欢事情不受控制的发展。像今天这样,看看这该死的地图,竟然和车队的方向相反。我该相信推销员吗?我问自己,而且为什么是我。我没给教会捐过一分钱,甚至周末都不去教堂。但我同样没干过什么坏事,我是个平庸的家伙,小人物。我只关心星期二晚上的电视剧,一心想着做上一笔大生意,然后永远摆脱推销员这个糟糕的职业。好吧,好吧,推销员先生,安静下来,过你自己小小的圣诞。我发动了汽车,往出城的方向驶去。
也不都是坏消息,生活会给你这样那样的希望,让你能有信心活下去。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始终无法逃避,不过还是继续挣扎着前进,把自己的生活无限放大,或者是永生的幻觉……
向反方向出城的公路并没有被堵塞。人们并无意破坏秩序,因为他们知道那会使情况变得更糟。这个国家正是建立在规则之上运作的,只是谁也不知道在剥离繁复的条文之后还剩下什么,我们都是脆弱的。我想着这些问题,思路十分清晰,跟空荡的笔直的公路一样畅通无阻,仿佛能写出一本书来。我不明白我的高中哲学老师为什么老是说我没有天赋。我知道我的速度很快,比平时快多了,不过还是有种静止不动的错觉,这让我放松了警惕。差点和一辆迎面而来的燃烧着的装甲车撞上,我猛打方向盘。它擦断了我的右后视镜,然后继续前进了一段距离,直到冲到路旁的防护栏上才停下。我停下车,惊魂未定。探出脑袋望着那个混身是火的钢铁猛兽,它奄奄一息地躺在路旁,像是在角斗场上被刺中心脏的老虎。
“妈的……”
“妈的!”真是高兴极了,我想我就快唱歌了,快乐的圣诞夜。
我看到两个人掀开舱盖,从装甲车里爬出来。脸像融化了的蜡烛,乱七八糟的。他们大声呼救,只是没人能帮助他们,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只是个平庸的家伙,一个想在审判日苟且偷生的小人物。我重新发动汽车,猛力踩着油门。一心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我能想像他们在火焰里痛苦呻吟的样子,直到被烧成灰烬……
城市外围的天空有种奇怪的蓝色闪光,像是闪电。我想可能每闪一下,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亡。而我是幸运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登上诺亚方舟的机会。出城之后,路的两旁开始出现很多从灾难中心逃脱的人,他们举着牌子。或是寻人或是搭车,那些纸板上用大体字写着这些内容:
“父亲寻找儿子!”
“帮帮一个踏实工作了二十年的码头搬运工吧。”
“艾丽想生存下去……”
我没停下来,甚至没减慢速度。因为你不能确定他们是真想搭车还是想抢你的汽车。我没时间做这些,我必须时不时地摊开地图研究,还有最后三英里。它就在道路一旁的深处,那地方不是只有树林和棕熊,还有人在那里建造了掩体。
越往前深入,人群就越密集。到最后实在无法前进了,我不得不离开汽车,带上铝质手提箱和霰弹枪。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不过我的方向跟他们完全相反。我一言不发,低头前进。我想如果人群失控,我很可能就会死在这里,等待路过的陌生人把我的尸骸搬到路边去,插上一个十字形的小树杈。还有其他的各种各样的奇怪想法,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个人都在想这些。
“嘿!”
“需要帮助吗?”
“我?”我没有停下来,只是睁大眼睛望着那个曾经出现在我门前的老家伙。他在我的前面,向着我走过来。
“为什么往相反的方向走?”
“你知道的。”事实上我是在寻找地下掩体。是的,就是那种能保护你不受核弹伤害的地下掩体,你躲在里面很安全,可以看有线电视,计算全世界到底死了多少人。
“朋友,也许我能帮你。”他走到我旁边的时候掉转了方向,现在有两个逆行者了。
“好吧,也许我也能帮你。”我欢迎他的加入,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我们一面交谈一面前进,也许是后退。谈论的内容千篇一律,比如我们提起到底是哪个家伙按动了黑箱子里的电钮,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等等。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灾难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征兆,即使你处在混乱之中也是全然不知。人们只顾逃命,并没有人站出来解释。庞大的社会系统不过是在做一次应急性条件反射。
我们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如果我的表没有走得太快的话,的确是一个小时。我们开始往路边的密林走去。还是有很多人,前进很艰难,如果从天上望下去,我们是在一面往后退一面往和队伍垂直的方向插入,钝刀割肉就是这样。穿过人群之后,我们拨开一个豁口,翻过路旁的防护栏,继续向深处前进。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根本——根本他妈的没有路,人们一定也会走这里。我停下来,掏出地图。
“好吧,现在怎么办?”他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地图。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渗进眼睛里,感觉很痛。在几个小时前,我还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出路,但在这些树林笼罩下,周围都是黑黢黢的,我只能相信这里有熊出没,而不是地下掩体。
“让我看看。”老推销员说。
我把地图递给他,用手电筒照着。他一面仔细地观察,一面裹紧过分宽大的大衣。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看得懂地图,又或者只是在考虑我说的话。
“如果地图没错,再往北走一英里就到了。”他没有看我,继续研究着地图。
“走吧。”我收好地图,拿出指南针,确定了方向。
那是一栋飞机仓库似的大建筑,在树林的深处。我高兴坏了,忘乎所以地大叫。
“就是这里!”
我们进入到它的内部,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这是一个巨大的长方体空间,在顶棚上安置了很多镁光灯。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沾在那老家伙胡子上的血迹,也许他救过许多人,也许他哪里受伤了。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我们两个都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些人在焦急地等待,另一些人正在进入一个通向地下的入口。一些穿米色西装的人站在那里,他们的袖子上都戴着有“CD”字母的臂章。我注意到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一张纸。我想是早先我签过的那张类似合同的文件,我打开铝质手提箱,把它拿了出来。然后和老家伙一起排在等待进入掩体的队列后面。并没有太久的等待。
“先生,您的合同呢?”
“这儿。”我把它递给他。他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然后给我一个信封。
“好的,这是您的钥匙,祝您愉快。”
我走到入口处,望着向下延伸的梯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生,您的合同呢?”老家伙被他拦在入口处。
“我?我和那位先生一起来的。”他辩解道。
“是的,我们是一伙的。”我转回头对他们说道。
“抱歉,没有合同就不能进去,一切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不能多一个人。”在旁边维持秩序的人也走过来围住我们。
“我可以给你们钱,我有信用卡。”我慌乱地打开铝质手提箱。
“先生,您不能这么做,除非您自愿把合同转让给这位先生。”
“对不起,这是规定。”他又补充道。
我望着老家伙,我和他一样无奈。我算是什么?保险推销员,小人物……
“对不起。”我向他摇摇头。
“好的,至少你安全了。”他喘了口气说道。
我永远忘不了他最后的一个眼神,我不知道那说明什么。
我走进地下掩体,走廊里的灯光很柔和,但是并不黑暗。走廊的两边是一模一样的门,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间——52号。然后插入了钥匙,空间不是很大,床也还柔软。并没有想像中的潮湿,冷风从进气口里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床头有一张小桌子,也许是让你写点什么东西用的,又或者是可以在床上吃早餐的时候放餐具用的。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铁盒子,盒子上有张小卡片,写着“欢迎来到2035旅店”。我把它拿开,然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方块小糖。紫色那种太甜了,白色那种又完全没有味道。我呆坐在床上,回忆着经历的一切。还有那个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大衣的老家伙。这时候嵌在墙里的喇叭开始播放音乐。是辛那屈的《过你自己小小的圣诞》,我听得入神,等待三十年的时间把我变成一个精瘦的老头子……
①法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 ):1915~1998,他在英国广播公司评的“二十世纪最伟大歌手”名列首位。《过你自己小小的圣诞》(Have yourself A Merry Little Christmas)是由他演绎的一首圣诞歌曲。路易斯·阿姆斯特朗(Louis Armstrong):1901~1971,资格最老的爵士音乐大师。是音乐史中最有影响的音乐家之一。经典游戏《辐射2》片头曲就是他演绎的。鲍比·达林(Bobby Darin):1936-1973,翻唱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麦克飞刀》(Mack The Knige)是他最成功的一首单曲。辛纳屈也唱过这首歌。
②“枪炮与玫瑰”(GUNS&ROSES):1985年组成的硬核摇滚乐队,从1996年主要人员离队开始变成了一支不温不火的烂乐队。“涅槃”(Nirvana):1987年组建,1994年随着主唱科本的自杀而解散。“林肯帕”(LINKIN PARK):1996年组建的极为流行的一支新金属乐队。
③弗莱迪、杰森:他们分别是《十三号星期五》和《猛鬼街》
两部恐怖片里的主角。在《弗莱迪VS杰森》中这两个恶棍第一次在银幕上大打出手。
④SUV的全称是Sport Utility Vehicle,即“运动型多用途车”。
——刊登在《科幻世界》2006年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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