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教育的看法(当下的教育需要从)
当下教育的看法(当下的教育需要从)中国人讲道、法、术、器,知识在术器层,思维在道法层。人们面对已知与面对未知是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进入信息时代,要适应时代的变革,走信息时代的逻辑。零一学院正在这方面做一些探索。中国教育把工业时代的教育做到了极致,可以让学生高效率地掌握人类已知的知识。刚进入工业化时,人们需要有面对已知的能力,“知识就是力量”的教育是正确的。而如今需要从“面对已知”调整到“面向未知”。人类历史经历了农业革命、工业革命、信息革命,每一次时代的变革,教育都要做相应的回应与调整。农业革命是千年尺度的,工业革命是百年尺度的,信息革命则是几十年尺度的。这个变革的窗口期很短,教育需要快速做出调整。《教育家》:创新人才培养是一个长链条,目前我国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间的衔接不够紧密连贯,那么如何加强学段之间的衔接?中小学应该给大学输送什么样的人才?工业化时代教育培养标准化的人才,而信息化时代需要的是创新型人才,该如何培养?白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人才是科技发展的重要支撑。创新人才贯通培养对科技创新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深圳零一学院依托清华大学钱学森力学班,在人才贯通培养上从理论到实践有其独到的经验,对此我们采访了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钱学森班创办首席教授、深圳零一学院创始人郑泉水,以及清华大学教授、深圳零一学院副院长白峰杉。
郑泉水
白峰杉
从知识层到思维层的贯通,形成面对未知的能力
《教育家》:创新人才培养是一个长链条,目前我国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间的衔接不够紧密连贯,那么如何加强学段之间的衔接?中小学应该给大学输送什么样的人才?工业化时代教育培养标准化的人才,而信息化时代需要的是创新型人才,该如何培养?
白峰杉:很多时候,大家探讨人才的贯通式培养问题,谈的是知识层的贯通,而对于更重要的思维层的贯通却没有足够关注。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是因为工业时代是知识稀缺的年代。而如今,人类正从工业时代步入信息时代,教育需要从知识层走到思维层。钱班的探索中,最核心的就是引导学生形成面对未知的能力。现有教育中,更多强调面对已知的能力和效率,学的是人类已知的知识,没有真正走到思维层面。
信息化时代需要创新型的差异化人才,这要从中学阶段就开始培养,激发学生的内驱力,让他们产生学习的兴趣与主动性,激励他们打破学科边界,将所学综合起来解决未知问题。
中国教育把工业时代的教育做到了极致,可以让学生高效率地掌握人类已知的知识。刚进入工业化时,人们需要有面对已知的能力,“知识就是力量”的教育是正确的。而如今需要从“面对已知”调整到“面向未知”。人类历史经历了农业革命、工业革命、信息革命,每一次时代的变革,教育都要做相应的回应与调整。农业革命是千年尺度的,工业革命是百年尺度的,信息革命则是几十年尺度的。这个变革的窗口期很短,教育需要快速做出调整。
中国人讲道、法、术、器,知识在术器层,思维在道法层。人们面对已知与面对未知是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进入信息时代,要适应时代的变革,走信息时代的逻辑。零一学院正在这方面做一些探索。
初三到高一是创造型人才成长非常关键的节点,但需要从更早的8—10岁就开始启蒙。孩子面对未知充满好奇是天生的,从面对已知走向面对未知的思维塑造,需要从早期开始就保护好孩子的好奇心。
《教育家》:启蒙孩子10岁左右对未知的自觉,尤其是对未知的探索性的自觉性培养,有没有一些方式和方法?在初三到高三这个重要时段,比较理想化的培养方式是什么?
白峰杉: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中创造性地提出了范式的概念,其中“范式转换”更是影响深远。该书出版后的60年,人类探索未知的范式得到发展和延伸,可以总结为四个基本科学范式。
一是实验范式。数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中,技术的发展,源于人类对自然现象的观察和实验总结,从而要做到“知其然”。实验真正成为现代科学范式,是基于培根的经验主义哲学。
二是理论范式。要做到“知其所以然”,对自然界规律做出理性的解释。整个科学史,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西方人的理论建构方式搭建起来的。
三是计算范式。计算机正被广泛用于科研领域中,通过对复杂现象模拟仿真,解决了越来越多复杂的问题。随着计算机仿真越来越多地取代实验,计算逐渐成为科研的常规方法。
四是数据范式。数据爆炸的时代,基于数据的技术革命也正在发生,数据科学成为科学和技术发展的最前沿,进而引发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成为一种崭新的范式。
我们这一代人接触研究是按这些范式出现的时间顺序来的,先接触理论范式、实验范式,再到计算范式和数据范式。但对下一代人来说,启蒙逻辑是可以探讨的。零一最近也在跟中学教师深度探索这个问题,基于初步的研究我们认为,10岁左右应该开始启蒙实验范式,让孩子自己动手探索。初三到高一这个年龄段是理性思维发展的关键期,也是理论范式启蒙的黄金期。计算机语言也是一种语言,一般认为7—13岁是语言的黄金期,应抓住这个时间节点,发展孩子们与计算机对话的语言和思维,这是数据范式的启蒙,也为计算范式的未来发展打下基础。
郑泉水:农业社会注重体力,工业时代是物质力在起作用。在信息和智能时代,比拼的是“脑力”,更重要的是创造性。人生阶段有很清晰的黄金期。10岁左右要培养思维,思维有4个层面:好奇心、批判性、创造性、境界。好奇心要从小呵护鼓励,批判精神要以独立思考为基础,创新就是做中思、思中做,境界则越往后要求越高。“做”需要动手,大学毕业后才做就难以激发创造力。零一把创造性培养提前到初三或者高中阶段,从2018年开始就在做尝试。先构建一个生态,这个生态有反馈体系、出路和成功的案例,家长和学生才敢走。
零一选择深圳做试点,一是由于主体人群是移民,他们胆大、敢想、敢干,形成了良好的创新创业生态;二是深圳是个开放的城市,家长们观念开放、具有很高的包容性,孩子们有更多选择的自由。我们希望从深圳开始,通过不懈的努力,让一批人先走出来,解放创造力。
用一把尺子去衡量学生,本质上就变成了流水线的教育
《教育家》:保护儿童青少年的天赋,教育和环境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从实证的角度上面,如何来启发孩子的创新思维?
郑泉水:好的教育是让每一个孩子的天赋、内在兴趣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遵循孩子的天性,发挥他的能力。要鼓励孩子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或领域,坚持做下去,并及时得到一些正反馈,从而产生更大的兴趣。就像爬山,一定要到山顶看到好的风景,才想再爬另外一座高山。这对于他们的成长非常重要。
白峰杉:只有一个标准答案,用一把尺子量,这是工业时代标准化的逻辑,也是一种便捷方式。面对大量的学生,工业化有普及教育的要求,老师犹如教育流水线上的工人,都是按照标准流程授课、评价。教育一旦从已知走到未知,就会不一样。钱班所有的学生从大一开始就去做研究,做研究就是探索未知,遵循孩子大脑发展的自然属性。而零一,从更小的孩子开始引导并支持他们做研究。
《教育家》:有些孩子从小会有一些天赋,从实证的角度看,如何启发孩子的创新思维?
郑泉水:一个天才,如果关键成长期没有得到关注和开发,到20岁他的天赋才被发现,是很难成为“世界冠军”的。大脑发育的不同阶段,反映他的智力、记忆力、语言能力,要抓住窗口期。当天分冒出来的时候,要有教练,要倾注更多的教育资源带着他往前走,他才可能成为“世界冠军”。不同的天赋要有恰当的资源去帮助和激发。
因此,我觉得从国家层面和家庭层面都亟须构建一套个性化的培养体系:我们可以借助数智技术,将教育的形态拓宽,不只是老师,全社会都可以参与到教育体系中来,人人都是老师,人人都是学生。
信息时代的教育要放弃完整,在宽度与深度上因需制宜
《教育家》:零一关注人才的长周期培养,抓住15岁左右的创新潜质发育期,将拔尖创新人才选培向中学延伸,在全国范围内,对高潜创新学生进行深度发掘、主动筛选和引导式培养。那么,如何打破教育边界,探索“中学+大学”的贯通融合育人模式?
白峰杉:我们的教育更多强调知识体系的完整,成熟的学科意味着有完整的知识体系。老师也因此把它作为教育目标,这样的教育是存在问题的。40年、60年前的教育是在保完整,因为相对落后处于追赶状态,能学习并了解全貌非常重要。然而,追求“完整”就会形成一个封闭的体系,就提不出好问题和大问题,很难跨越边界、触碰边界。
我认为“宽”和“深”是要兼顾的,但是深不能以完整为前提。可以放弃完整,但不能放弃深。学习中,如果蜻蜓点水,浅尝辄止,那离开学校时,所学已经还给老师了。钱班的逻辑就是深,可能一个学期精深学习两三门课。就像打地基,深才稳固。“深”,就是精深学习,在追求“深”的过程中形成的学习能力和思维方式,将受益终生。
郑泉水:“以学生为中心,而不是以老师为中心”,是钱班包括零一对传统教育模式最核心的颠覆。我们鼓励学生面对未知,学会提问题,根据需求去构建T字型学习结构,把学习提高到思维和批判性精神的层面,对知识融会贯通,通过问题诱导走得更深,有的学生甚至在本科时就到了博士毕业的水平。“宽”用来构建视野,帮助选择,是需求本身做牵引。
《教育家》:在时代变迁中,教育受到了很多传统理念理论的禁锢,从传统的经典力学到量子力学转变的过程中,您认为将对整个教育的改变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郑泉水:人类的认知是在不断突破边界的,爱因斯坦在100多年前能够思索到整个宇宙,是非常罕见的一个前沿思考。但毕竟是基于100多年前的经验归纳出来的洞察,人类在不断地拓展边缘。既然是新边缘,就意味着任何事物都有局限性,包括相对论,也包括量子力学。相信任何事物都有局限性,保持未知,认知到自己的“无知”十分重要。认识到这一点,肯定会有助于教育的进步。
《教育家》:零一学院致力于探索中学到大学的贯通培养,您认为最主要的途径有哪些?
白峰杉:零一的尝试,是一种途径。培养孩子面对未知的能力,是非常底层的一件事情。我们不断强调未知,是因为既有教育对未知的关注太少,等学生进了大学,思维方式已经相对比较固化了,再告诉他要关注未知就晚了。如何平衡未知跟已知,是个渐进发展的过程。零一是个探索者,探索阶段是个迭代过程,要关注未知,这是零一的指向性。创新人才贯通培养,最核心的是要思考学生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核心能力和素养,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拔尖创新者。高考有其存在的巨大价值和必要性,但是,高考的问题就是把考试放得太重。整个教育应该做一些减法,又做一些叠加。如何减、如何加,又可以产生不一样的路径。
郑泉水:零一学院的“01”代表数智时代,更代表从无到有的创新:从“0”开始的创造,才可能是颠覆式的,可能影响到全人类,改变世界。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特别强调实用主义——“有用”,这也是文化层面不重视“无用”的原因。因为不重视,就不会从“0”开始。没有人知道他有用,代表未知。然而,所有的诺奖获得者都是从“0”开始的,然后一不小心变成“1”,更多的人帮他变成“10”,然后变成“100”,进而产生巨大的用途,变成“无限”。这需要一些文化,也需要一些生态来保护。
零一最大的使命,包括从钱班开始,就是希望能够发掘和培养改变世界的、从“0”开始的人才。从这个角度开始,我们希望能创造一个小的、高度开放和国际化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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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本文刊于《教育家》10月刊第4期,原标题《创新人才贯通是从知识层到思维层的贯通》
文 | 本刊记者 王湘蓉 邢晓凤
设计 | 朱强
统筹 | 周彩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