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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倒是正堂中间那位紫衣白发的神仙,看着眼熟。直到离歌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堂中那位主婚便是仪皇大帝,屹耳。”天地良心,我和神族天帝的这位太子着实不相识,这次真是初初儿见着。我不禁一阵唏嘘,自上次神魔大战我身负重伤,至今也不过万余年,一觉醒来,从洪荒打到这会儿的两族竟交好至此,真真是可喜可贺,实乃四海八荒难得之盛景。壹因是第一次来九重天上,十分没有见识的东游西窜。好在我提前出发,虽说路上耽搁些时辰,倒也不至于错过婚宴。但是刚好赶上新人请天命书。人人正眼巴巴儿地听仙官念诏,我一身大红袍子声势浩大地进了殿门。那动静,颇有几分前来抢亲的阵仗。

文 |姜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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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这一天,离歌送来一张帖子,说的是神族太子成亲,邀我族前去观礼。

我不禁一阵唏嘘,自上次神魔大战我身负重伤,至今也不过万余年,一觉醒来,从洪荒打到这会儿的两族竟交好至此,真真是可喜可贺,实乃四海八荒难得之盛景。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1)

因是第一次来九重天上,十分没有见识的东游西窜。好在我提前出发,虽说路上耽搁些时辰,倒也不至于错过婚宴。但是刚好赶上新人请天命书。人人正眼巴巴儿地听仙官念诏,我一身大红袍子声势浩大地进了殿门。那动静,颇有几分前来抢亲的阵仗。

天地良心,我和神族天帝的这位太子着实不相识,这次真是初初儿见着。

倒是正堂中间那位紫衣白发的神仙,看着眼熟。直到离歌附在我的耳边,告诉我:“堂中那位主婚便是仪皇大帝,屹耳。”

我这才想起,原是在书中见过他。他竟就是传说中神族那一位从洪荒上古就叱咤风云的战神,天帝极为倚重的仪皇大帝?

这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个会打架的,倒像个舞文弄墨的白面书生。实则,我心中还有一个困惑,他怎地年纪轻轻就顶着一头白花花的银发?

反复思量,如果我在这么多人面前问他这个问题,难免周围那些道貌岸然的仙姑不会将我乱棍扫了出去。所以,我甚是为难地憋住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正在我煞费苦心,想着这一则的时候。屹耳竟直直地望着我,良久才轻轻唤上一声:“青儿?”

那一声青儿叫得极是痴情,他又偏生着个清浅的调子,我听在耳里,莫名生了丝丝动容。奈何,我却是不识他的。离歌在前面护着我:“尊神竟识得我家殿下?”

说着,她把请帖拜上。屹耳打开看了一眼,又望了我一回,喃喃道:“魔族公主,青绾。”

我摇开手中的绸扇,笑道:“正是在下。青绾不才,不知会在此处得见尊神天颜,诸多失礼,还望见谅。”

临行前,父王因为担心我来到九重天惹祸,所以特意嘱咐我,言谈举止一定要……斯斯文文。这话说得我很忧伤,莫不是嫌我不是个斯文人?斯文人不就是靠演技么?

从小,青竹就说我特别会装。每每犯了错,就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父王总是偏向我,但青竹总免不了一顿鞭子,他常常咬牙切齿地将鞭子生生受下,也不求饶。想起青竹,我脑子有些疼。青竹死了。死在那场战争里,我看到神族的仙一剑射穿他的胸膛。当时我就疯了,夺过长戟冲进神族的阵营里。我自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神族却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仗着人多,活捉了我。后来,不知为何我一头撞向了不周山,再醒过来,神魔两族竟已经和谐共处了万余年了。

那次,我真的是伤重了吧?

我这边礼貌了一回,他似乎有些怔怔,半晌回不过话。直到仙官念完祝祷之词,叫了他两回,他也没有听见。

这趟喜宴,我赴得不大利索。因着我一出现,那位紫衣的仪皇大帝,便魔怔了一般。我十分有自我修养地自我检举了一番,我干的混账事虽多,却委实没做过负心薄情之事。

回尧光山的路上,途经当年的三泽谷,我特意下去看了一回。这地方,不知何时,竟起了一座山。满山满眼的绿色,细看之下,竟是瑶草,食之忘情。青竹就是在这个地方灰飞烟灭的,如今,故地不再,亲人不逢。

绕了这山,我又走了几步。便发现有两个小山神在洞府前聊天,一个人说:“听说少秧上神成亲,仪皇帝君竟也去了。听说自青绾殿下死后,帝君就再未踏出蓬莱半步。见今看来,帝君待上神原是不薄的。”

一听提到我的名字,我情不自禁驻足多听了一会儿。

另一位说:“诚然,帝君待上神有情有义,但我私心里觉着,帝君心里是有殿下的,不然,当年青绾殿下猝死,他为何竟一夜白了头。”

神族就是事多,在我们魔族,像屹耳这个年纪的,早已经寻了一片山,圈个池塘,养几尾鱼,闲来无事,晒晒太阳品品茶,看会儿闲书钓会儿鱼,好不悠闲。不似屹耳,年纪一大把,还出来干着招蜂引蝶的事。

隐身听了这半天的故事,我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

那就是,我得先回南荒改个名。一山不容二虎,一世不容两个青绾。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2)

回到南荒,我尚未翻出《辞海》。我那混世魔王的爹把我叫去商讨大事了。

我捧了一杯茶吃,我爹甚是清闲地跟我说:“绾绾,你看,你这也老大不小了,父王年事已高,你也是时候找一个夫君。”接着,又有些代入地说,“找夫君,不能找太厉害的,你年纪轻,怕是打不过。当然,也不能找太怂包的,毕竟以后魔君的位还得他来袭。”

我一口茶喷湿了襦裙,险些从凳子上栽下来。那边我爹又在问我:“你心上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若是没有,过两日我去给你张罗张罗。”这下,我彻底从凳子上栽了下去。

没等我爹给我搜罗上一个合适的夫君,九重天上来了一队仙气飘飘的仙使。看来魔族和九重天的交情的确已经深到了一种境界。

当然,若是当时我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一定会让他们魂归尧光山。

为首的是个正儿八经的上古之神。因他们神族这些年对养生之术颇有研究,一时半会儿我也猜不出来他有多大的年纪。

他自报家门:“在下隅阳山寓木,今日是替我神界求亲来的。”

我爹说:“神魔两族素来不通姻亲……”

寓木打断他:“素来不通,如今再通也非不可。近些年神魔两族关系甚是融洽,何不亲上加亲,求个两族万世之好?”

我爹把我拉到一旁问我:“这门亲事你可愿意?”

我思索了片刻:“你觉着,我族和神族现在打一架,打得赢不?”

他说:“这个……你也知道,咱们魔族这些年不太平,然后那个天灾不断的……”

我大手一挥:“也罢,你回了他,就说我应了。”

他迟疑了片刻:“绾绾,你爹也不是卖女求荣之人,要不你再想想?”

诚然,他不是卖女求荣之辈。当初他还是有几分英雄气概的,集了十万大军就去攻打神族。若不是我同青竹出了岔子,魔族这会儿恐怕已经统领四海八荒了。

应了这门亲事,我们才想起有什么不对劲,原是忘了问我那未来夫君是谁。

寓木应的那两个字我并不陌生,屹耳。

倒是我爹,他一怔:“闺女,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你嫁过去怕是要吃亏。”

如果说应了这门婚事是我脑子进了水,那么屹耳派人来尧光山请我去蓬莱我也应了的话,那一定是脑子里喂了一条鱼。

是的,我脑子里喂了一尾金灿灿的金鱼。所以我跟着一众仙娥乘着四只重明鸟拉的车到了蓬莱。到的时候天光尚早,金黄的太阳光给蓬莱宫度了一层金边。

屹耳走到我身侧,浅声地笑出来:“你又回来了。”

当时,我挺纳闷的,什么叫又?但见他欣喜的模样,也没再追究下去。他扯过我的手进殿。我心都跳漏了一拍,现今的神仙,竟然也学了这一副开放的做派。

这屹耳,实在奇怪得紧。说是叫我来蓬莱培养夫妻感情,这架势竟像是让我来学习当家做主。

我初到蓬莱那天,他对众仙吩咐过:“这是魔族的青绾殿下,日后蓬莱上下大小事务,问她便是。”

为了表明我当家做主的权力,第二天我就把阖宫上下的扶桑树除了个精光,种上了颜色清浅招人怜的桃花。仆从看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我问他:“有何不可吗?”

他打着抖回答我:“尊神发问,小神不敢隐瞒。当年一位住蓬莱的仙友,因为天性魂凉,是以,帝君种了这漫山遍野性暖的扶桑。”

我问他:“可是与我同名的那位殿下?”

仆从点了点头。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3)

没来由地,我心里一阵一阵发凉。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劝慰自己:“你这个亲,结的不过是神魔两族的亲罢了,当不得真。”况且,那位青绾不是死了么?我同一个魂飞魄散的人较什么劲?

屹耳有个坏习惯,每日晨起吃过早茶,都要拉我做个棋搭子,在棋桌上杀过几局才用早膳。他这习惯我原是不大愿搭理的,但是经不住他不要脸地对我说:“好歹我们也是要成亲的。”

他顶着战神的名号,做出那番不要脸的姿态,我实在无力反抗。

晨起,我顶着一对黑眼圈无力地撑在棋盘之上,一边打哈欠一边说:“你这蓬莱宫也不大安宁,夜间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

他微微一笑:“莫不是你从哪里引来了桃花妖?”

我的灵魂仍旧魂游在周公之境:“你那山神,就连我也等闲不敢惹的,漫说什么桃花妖了。况且,如今桃花妖的眼光都高。”

他仍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就连笑都是淡淡的,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我听见他说:“纵然桃花妖的眼光高,你也是四海八荒难得的珍宝。”

我当时睡意尚未醒全,灵台尚是一片混沌,他说的是个啥,我全然没计算在心里头。

三泽谷之上起的那座山叫做姑瑶山,听说是天帝为了祭奠他那早逝的青绾殿下起的名字,她当年也真是巾帼英雄,替神族四下征战,打压魔族功不可没,天帝十分宠爱她,赏了个封号叫瑶姬。只不过命短,天帝再宠她,屹耳再悔恨,瑶姬公主青绾已经没有了,世上存的只有魔族的青绾。

知道这则事之后,我十分敬佩她,敬她是条汉子。

青竹的祭日,依例我是年年都会去三泽谷祭奠他的。

回到蓬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是桃花灼灼的季节,满山满谷的桃花在碧海苍灵清凉的晚风里此起彼伏。绕过三两棵开得正好的花枝,我瞧见前头不远处立了一双人。

我听见一个女子凄凄切切地说:“师尊,青绾她已经死了,灰飞烟灭了。你对魔族那位公主那般好,不过就因为她和她同名罢了。可是,她,终究不是她,你知道的,瑶姬公主的性子,和她全然不同。”

应声的是屹耳:“她那样的性子……”似乎想到什么,他突然笑了出来,随即那抹笑意又消失在了眼角,“青绾的眼睛同青儿的很像,有时候看着她,我都觉得眼前的是青儿。转念一想,才记起她已经当着我的面从三泽谷跳了下去。”

“那不过,就是我的念想罢了。”

后头,他又说了些什么,我一口气堵在胸口,扶着手边的一株桃木,忽然觉得一身的力气已经被抽空,就连站也觉得十分乏力,鬓角也浸出些冷汗,风一吹,从脚心到头发丝,一阵一阵地发凉。

我的眼睛,同她十分相像?

那一夜,我病了一场,身上烫得厉害,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只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爹爹在,娘亲也在,青竹也在,我们一家人在尧光山的魔宫里说不出的自由自在。

我想得疯怔了,只觉得青竹正在用湿热的帕子替我擦脸,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只管扑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衫,哭闹着。我抱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前,哭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有时候看天,你就在天上,看云,你就在云里。你知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

末了,我还低低唤了一声“哥哥”。

他不应我,青竹不应我。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4)

我们魔族的,就那么一个德性,要么不生病,要么往死里病。我一连睡了三天才醒,醒来手中还死死揪着一片紫色的衣衫。

回想起梦中我那疯魔的模样,再顺着紫衫抬头望见屹耳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我几乎想一掌把自己拍死。

他倒好,似笑非笑看着我:“你怎的那副表情?”

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正了正衣衫,支支吾吾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屹耳随手递了一杯热茶过来,硕大的茶叶面子在青花釉的杯子里冒出一丝丝热气,一阵暖意从指尖直通丹田,他笑意仍挂在嘴角:“若不是你留我,我又何苦在这儿?”

想来我在梦中的那番痴缠劲儿,十分……了不得。我面上一热,义正言辞道:“青绾病中常是此种情形,帝君日理万机,大可却了我。”

他神色一紧,面色发怵:“却了我,你可还会近我?”

我别过脸,看床帐上绣的桃花。这床帐是我到蓬莱之后换的,屹耳让他们绣上清浅的花样。不久,大朵大朵的桃花就开在了乳白的轻纱上,从帐顶一路蔓延到帷幔,缀满东珠帘子,有风一过,似乎真有桃花香,伴着哗啦的声响,响成一片,格外的好听。

他们都说,帝君对青绾殿下尤其的好。

我说:“帝君言重了。来日青绾同帝君总是会成亲的,既然成亲,就没有近不近之说。青绾虽是魔族,却也是个善解人意的魔。四海八荒之事,自然比青绾要紧得多。”

他蹙蹙眉,凑近我的面前,刹那间,我们眼对着眼,脸对着脸,呼吸相闻:“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躲过身:“没怎么,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下一刻屹耳那个老不正经的竟然用手搂住我的腰,凝目看了我半晌,开口道:“你这又是在使什么小性子?”

使什么小性子?我是在使小性子么?

正要好好跟他理论理论,他个登徒浪荡子却欺身向我压来,手上制住我的腰。这般姿势,让我耳根红成一片。转眼间,他眉目迫近我的眼前,唇上一阵冰冰凉凉。

病过一场之后,我闭门修养了很久。

离歌从尧光山来看我,把我从被子里拧出来,我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帝君?”

她摇摇头,剥开橘子皮,将橘肉递给我:“没有,怎么?他欺负了殿下?”

想着那天的事情,我脑子又搅成了一锅浆糊,脸上又红又烫。

她见状顿了顿,又说:“这次我来是替君上传话来着,他说他生辰就快到了,让我请您届时回宫赴宴。”

我一愣:“要送礼么?”

她想了想:“理论上这个是得送的,毕竟,你现在也是定过亲了。况且,我听说仪皇大帝好东西还是挺多的,你也知道,咱们魔宫最近国库空虚,能多点进账总是好的。”

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在她脸上。

离歌说得没错,屹耳库房里的好东西还是挺多的,之前我长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一时挑得眼花缭乱,不知该挑哪样。

绕到最后一排架子上,一只蜘蛛荡着蛛网从上面飘到我眼前,我情不自禁往上面望了一眼。这一望,不得了,望到了两个锦缎盒子,一大一小,并排摆在最高处。

向来我是个好奇的人,一个飞身,轻轻巧巧取了两个盒子下来。那缎面很是光滑,先拨开小盒子的锁扣,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了一枚白檀木雕的簪子,浑身光泽温润,纹饰简单,只在尾上雕了一朵小小的菩提花。

我把簪子随手插进头发里,又打开另一个大盒子。里面摆着一轴画卷,展开一看,浑然是一个女子的侧影,她侧身坐在偌大一株菩提木上,一条腿悬在空中,手上抱了一只火红的狐狸,正低着头用手抚摸着狐狸光亮的毛,嘴角衔着一抹暖暖的笑,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散在背上。说不出她哪里好看,但她真是美得惊心动魄。

我同她的眼睛,果然是像。

画像下面闪着幽幽的光,轻轻揭开,一片温润玉泽扑面而来。

屹耳他,将结魂玉同她的画像竟然放在了一处。怪不得,怪不得,我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5)

不知为何,我心里堵得紧,酸酸涩涩。

百无聊赖,我飞下碧海一处清闲的浅滩躺着晒太阳。怎知,这地方看似清闲,实则还不是那么清闲。

我方坐下,便有脚步声从侧边传来。伴着脚步声,还有屹耳的声音:“这事就不劳你多费心了。”

随即,又是少秧凄凄切切地在说:“我不多费心?那你还有谁可以指望?”

然后,他们便绕了过来,我瞧了个真切。少秧诧异得紧,屹耳还是一副淡然模样。我扫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屹耳追上来拉住我的手:“你误会了。”

我吸了一口气:“你误会了。虽然我们早晚会成亲,但实则是结的神魔两族的亲。你爱同谁在一起,就同谁在一起,我是不会干涉你的。”

他木然望着我:“你就这样觉得?”

我点点头。

他道:“我待你如何,我当你都懂。”

我定定看着他:“你是那样待我?还是待瑶姬青绾?”

待我再好,也不过因为我同她有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和一个一样的名字。我要到又有什么用。

他一时语塞,良久,叹了一声:“既然如此,你走吧。”

我一时呆住,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盯得太紧,眼眶竟然不知不觉发起红,酸酸涩涩,仿佛有泪要流出来。本想再说些什么,那些话堵在我的喉咙口,半点言语也发不出来。

从我决定来蓬莱偷结魂玉那一天起,我就想过以后会怎么样离开。但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正大光明地离开蓬莱。

现今,他让我走,我没有理由不走。

离开蓬莱,我并没有回尧光山,而去了姑瑶山。当年青竹在这里灰飞烟灭,若将结魂玉放在这里,长期以往,就算找得到他一丝半缕的魂,他也能返身重塑。

令人咋舌的是,我在姑瑶山不眠不休守了九九八十一天,结魂玉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青竹他,当真魂飞魄散,回不来了。

第八十二天上头,少秧来找我。

她轻笑一声,随手扔了一团梦境给我,那梦境被白檀的香气萦绕,模模糊糊看得清有青竹的影子。我两眼茫然地望着她。

她说:“你来蓬莱不就是为了拿结魂玉替你那哥哥塑魂么,他已经魂飞魄散,回不来了,留在世上的,只剩这么个梦境了。”

那梦境清晰得很,就连他耳畔的朱砂痣都看得清清楚楚。梦里,我和他都是幼时的模样,我在荡秋千,他在我身后咯咯的笑。

这就是我的哥哥,他就快灰飞烟灭了,还在这世上留了一个关于我们俩的梦。

我忘了少秧,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少秧把我从地上揪起来,冷笑着说:“你哭什么?这么多年,师尊一直都替你保管这个梦境,用自己的修为生生护着,不让它有一丝破损。”

我仰头:“那是他欠我的!”

少秧倒退两步,指着我:“欠你的?你都记得是不是?”

错,我不是什么都记得,我根本就没有忘记过。我就是当年天帝的那战功赫赫的瑶姬公主,直到我跳进三泽谷,血液点燃谷中煞气,燃起的天火劈开我额间的封印,我才想起,当年天魔大战,神族捉了我,父亲为了保我性命,自愿用自己和魔族十万大军的魂灵换我一线生机。而我呢,被封印了记忆,认贼作父,叫了天帝整整三万年的父亲,带领神族将士残害我魔族的兵。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6)

天帝将我扔在王母的玉山,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屹耳将我带回蓬莱。我和他同处了一万年,他待我好,授我术法,与我绾发。

我生来魂凉,他为我种了十里扶桑。当年他送过我一只火红的狐狸,我常坐在菩提木上抱着那只狐说心事。在凡界之时,我问他要过一枚玉簪子。

那枚簪子还没送到我手里,我便知道他待我好的真相。原是因为少秧替他挡煞,魂归九天,他用结魂玉集少秧的魂,但她的魂至阴至稀,除了我的肉身,寻常肉身承不了她的魂。

我心高气傲,又怎么受得了他对我的好却是百般阴谋。后来,我离开了蓬莱,回到九重天,带兵领将四处讨伐魔族。

没过多久,我成了战无不胜的战神。如果他不再来招惹我,两两相忘于江湖,生死不往,怕也没有以后那么多的事。

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他带着红狐来找我,说了句:“我已将心付明月。”

就因为他这么一句话,我便可以上天入地为他。我也真是傻,他说的,我就信了。所以在知道他要去猎杀穷奇兽之时,先他一步去了穷奇首级。

可他呢,穷奇的血救活了少秧,他便对我说,“过往种种,你便忘了吧。”

忘了吧忘了吧,既然要我忘了吧,他又何必当初。费尽心思要我欢心,若只是因为穷奇,便是因着他养我万年的情意,我也会给他取来的,他偏生要用最拙劣的方式,来伤我的心。

因杀了上古神兽,天帝罚我到三泽谷守着。后来,我跳下三泽谷。

我恨他啊!那个时侯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暗暗发过誓,若有来生,且鲁且愚,不再记挂过往之事,不再挂念过往之人。

偏生,我将他记得太深,念得太痴,再生为魔,对他也舍不得放不下忘不了丢不掉,离歌送来请帖的时候,我眼睛都没有眨就应了,因为我知道,少秧成亲,他总是会去的,他对她总是情深意重。

在婚礼上,我真的见到他了,我沉睡这么多年,终于再见到他了,他还是那个样子,卸下一身战甲,又是神族最英武的神。他又变了那么多,身长比当年消瘦得多,青丝也换做满头白发。就在我几乎忍不住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叫了一声,“青儿。”

我的心差点从胸口蹦出来。

在姑瑶山,他们说我死后,他一夜白头。我不知当哭还是当笑,当初为了少秧,他次次伤我,欺我,负我,那一夜白头又算什么。

寓木来求亲,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在神魔大战中死去的青竹,还有少秧回魂用的那块结魂玉。我对自己说,不是去嫁给屹耳的,只是去救青竹,偷回结魂玉就能救青竹。

之后才有那些个桩桩件件。

那么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装作不知道他半夜躲在窗口偷偷看我睡着的模样,笑称蓬莱不太平。病重,我也装作以为他是青竹,我那样想念他,几欲疯魔,毫不犹豫扑进他的怀里,然后舍不得放开,偷偷拽到天明。

在库房找到那枚簪子和画像的时候,我差点泪流满面。

那都是他欠我的,欠我的曾经,欠我的承诺,欠了我那样的久,从不曾交付我的手中。

少秧口中喃喃道:“不是这样的。”

我红着眼问她:“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她闭上眼,两排泪珠从眼里流出来:“你自己去问他。”

我从地上爬起来,抬起袖子往脸上胡乱地抹,“我不会再去见他,如他所说,过往种种,我便忘了吧。”

她紧紧拽住我的袖子,一字一句道:“若是他要羽化了,你也不去见他吗?”

我讶然道:“他是神族的战神,怎么会羽化?”

她满目怆然:“你去世的时候,他也跟着跳进了三泽谷,魔族十万大军的魂灵就被封印在里面,自然不会伤你,可他呢?”

她话尚未说完,我就已经踏上云头,向着蓬莱而去。少秧说,他就要羽化了,像一缕青烟飘进云雾里,看不见,也摸不着。我突然特别想哭,我自己要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想哭。

蓬莱近在眼前,青的山,绿的碧海,洋洋眼底。弃了云头,刚落在蓬莱重重桃花里,我就看到屹耳紫色的衣袍在红浪深处翻飞。

一步一步挪近到他的身边,我几乎就要掩面而泣。

他转过身对我说:“青儿,你又回来了。”

我看着他:“你都知道?”

他点点头:“你不过就是要我伤心,如果我伤心你好过一些,那我就伤心一些罢了。”

眼泪从我指缝中流出来:“你可曾真心?若有真心,又为何那般对我?”

他伸手擦干我脸上的泪:“那个时侯,我推算出将有大劫,我在劫难逃,不愿累你伤心。却不知……”

“不知什么?”

他低下头,压低声音说:“你就是那个劫,我终是度不过。”

当你手持花扇伫立于三生石畔(他一夜之间白了头)(7)

满山桃花簌簌地下,我失声哭了出来。屹耳他,许是真的要死了。往常,他从不肯与我说这种话。若是从前,他肯对我这样说些话,我们也不至于错过那么多年,走到今天。

回首过去,我们错得是有多么的离谱。

他伸手对我说:“青儿,你莫要哭了,往后,我们时光还长。”

我伏在他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从前你就常常骗我,现在你还要来骗我么?”

他一脸茫然:“我骗你做什么?”

我抽抽搭搭道:“少秧她……她说……”

脑海中闪过少秧的影子,我就像被雷神的惊天阵惊醒了一般,灵台霎时一片清明。也真是难为她了,为了将我骗来蓬莱,竟然说出屹耳即将羽化这等欺师灭祖的混账话。

有风从碧海深处吹来,层层叠叠的桃花裹在风里一阵乱飞,霞光自东边而起,我心中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层层迷雾与悲痛,情不自禁又是乱笑。

屹耳见我又哭又笑,疑惑地问:“少秧她说什么?”

我一时哭笑不得:“少秧说我在蓬莱住过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办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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