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合租房子的真实生活：租房十年 36岁 女
南京合租房子的真实生活：租房十年 36岁 女这一次，好好置办行头。白底水墨风郁金香花朵收腰伞裙，黑色磨砂羊皮鞋。海拔超过一米六，长高了气场也强了。我穿不惯高跟鞋，拎着鞋盒进场。不敢素面朝天，几分钟时间，谁有那闲工夫透过一张黄渣渣的脸，发现清奇的灵魂美。兰芝气垫BB霜，ZA珊瑚红口红，装备齐全，心里笃定。在仓库理货时，接到一个能给我户口单位的面试电话。我在商场站柜台业绩每月第一。到柜台第一天，我就见识了“看什么看，我家衣服很贵，买不起别乱摸”的眼神，像小李飞刀一样随时射向看起来买不起的客人，例无虚发，无声胜有声。我冷眼瞧着，看起来买不起的最后也有买了的，看起来买得起的不一定买。老年人、家庭主妇、农民工等其他导购不愿搭理的顾客，在我手里都开过大单。“顾客就是上帝”，眼皮子太浅不行。导购去其他商场调货，不允许坐电梯，只有我，肯为了一件衣服顶着毒日头、踩着雪块，跑步调货。不过其他导购也有勤快的时候。比如，我早班开了大票，晚班换好衣服时，客人
墙上斑驳油点子，地上异味木地板。肥硕蟑螂在书箱安营扎寨，沙粒大小的虫一坨坨爬满笔筒，洗手间地板常有蛋花汤和葱段。不堪种种，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惩罚。最痛苦的是晾衣服。靠窗一根铁丝晾衣，就算外面艳阳高照，小屋也没有一丝阳光，衣服阴干有馊臭。一根绳拴在单元门口两棵树上，物业很快剪断，后来把绳子移到没人管的花园凉亭。我以前喜欢下雨，觉得有诗意，但那个夏天，在我眼里，晴天笑容灿烂，阴天欲哭无泪，雨天泪雨滂沱。
小区绿化好，初夏，栀子、蔷薇、月季、向日葵、红石榴、美人蕉争相斗艳。有户人家院子里种了白玫瑰，奶油白花瓣上带一点通透的嫩粉，有个极可爱的名字“小白兔”。这世上有很多美好，贫穷使我无法拥有。
但贫穷是一味良药，不仅治好了躁郁症，而且终身免疫。我深知大城市，晒被子阳光要钱，新鲜空气要钱，舒心热水澡，也是要钱的，至于小园香径，春花秋月，更是要大把钱。有什么资格躺平？有什么闲情抑郁？死矫情！
朝南带阳台单间，是当时最大愿望。9月一个清晨，终于攒够钱，搬进4楼朝南带阳台小间，由原来客厅二分之一隔出。从阳台可以看见东边几十米开外的桂山，山色青翠，罩着一层清爽的雾。生平第一次觉得早上七八点的太阳那么美好，充满了温暖、充满了希望。否极泰来，这间朝南房子带给我希望，撑着走过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我在商场站柜台业绩每月第一。到柜台第一天，我就见识了“看什么看，我家衣服很贵，买不起别乱摸”的眼神，像小李飞刀一样随时射向看起来买不起的客人，例无虚发，无声胜有声。我冷眼瞧着，看起来买不起的最后也有买了的，看起来买得起的不一定买。老年人、家庭主妇、农民工等其他导购不愿搭理的顾客，在我手里都开过大单。“顾客就是上帝”，眼皮子太浅不行。
导购去其他商场调货，不允许坐电梯，只有我，肯为了一件衣服顶着毒日头、踩着雪块，跑步调货。不过其他导购也有勤快的时候。比如，我早班开了大票，晚班换好衣服时，客人都走得老远了，但第二天那单子上一定加了晚班名字。这些伎俩我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那又怎样呢，我还是第一。
有时下班早，去南图借书，这是大城市福利，躺平的日子，我完全忘了它的存在。《戴高乐传记》中，军校校长评价戴高乐除了个子高以外，其他乏善可陈。没有人一生活在高光下，连大将军也有一段黯然时光。
在仓库理货时，接到一个能给我户口单位的面试电话。
这一次，好好置办行头。白底水墨风郁金香花朵收腰伞裙，黑色磨砂羊皮鞋。海拔超过一米六，长高了气场也强了。我穿不惯高跟鞋，拎着鞋盒进场。不敢素面朝天，几分钟时间，谁有那闲工夫透过一张黄渣渣的脸，发现清奇的灵魂美。兰芝气垫BB霜，ZA珊瑚红口红，装备齐全，心里笃定。
等待面试，只要不上晚班，每晚跑步锻炼。没人规定，群租客不能用小区健身器材，“我不配”这该死的想法，终于滚开了。
近一年柜台生涯，业绩长期稳居第一，树立了珍贵的职场信心。我认识到行行出状元的真理。面试头脑清醒，成绩尚可。如果面试再少零点几分，又要当一回分母。可见人不能放弃哪怕让自己变好一丁点儿的机会。
自助者，天助之；自厌者，天厌之。
3
在买房中摆正自己
很多真理，不亲身经历，不会心服口服，比如买房要趁早。
2011年刚毕业，工作需要，跟着看房团去河西。一家专业房企攻击另一家电器起家的房子为“烂房子”，当时报价2万多。如今，这“烂房子”单价也直逼8万。那时我担心的是，够不够付房租。
毕业前四年，谋食线上挣扎，没关注过房价。2016年猛涨50%。几个同事抓住时机，买房、换房。可我口袋只有几万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涨。
2017年春天，攒到第一个十万。开始考虑买房的事情。同时也以低于市场价1000元的价格，从一个大学老师手里租到筒子楼单室套。虽然厨房不能用，但独享阳台和洗手间。换了淋浴花洒，买两套拖把和扫把，没有室友的感觉太太太好了。隔壁女人骂老公没本事挣钱的怨气，对楼精神病人的半夜哭嚎，深夜楼道搵食的老鼠，轻松无视。
从大学老师手里租了近5年的出租屋 | 作者供图
最开始，我还关注新开盘。一小时通勤时间以内的新房，我负担不起。太远的，我个小体弱，挤地铁会很遭罪。很快，就认清了残酷现实：新开盘跟我没关系；公寓和非学区老破小，才是我踮起脚尖，勉强吃得起的菜。
公寓“驴屎疙瘩表面光”。一梯十几户甚至几十户，关门声音大点，整层楼都醒了。烧饭油烟重，晾晒没阳台，税点高，不好找接盘侠。
我不太懂电路、水路，也怕跟装修的人扯皮，腿上受过伤，不能再爬高，低楼层精装修二手小户型，是我的目标。
18年目标出现。离单位1公里远，临着秦淮河和石头城公园。首付差十几万，不好意思开口借，也不敢用当时流行的“首付贷”，觉得再过一年多就能攒够首付。那会儿经验匮乏，这样的房子怎么可能等一年？一个月都等不起！
错过这套房，我遭受了严重惩罚。隔壁装修，筒子楼隔得近，尘灰如瀑。我申请到外地出差，躲两个月，但体检肺里查出结节，对房子的渴望达到峰值。
这套房子的错过，让我心理扭曲。一是攒首付更抠门，多一分钱，就多一分买房资本，我甚至会斤斤计较地铁比公交贵3毛钱。二是看房更勤，每天必刷二手房APP，且看房区域变成了漫天撒网，乱看一气。
这几年90%收入都攒下来了。别问我怎么做到的，就如韩剧《女人的香气》女主所言，“不花就可以了”。我经常看见网上月光族理直气壮晒开支单：打车费XX元；跟朋友聚餐XX元；一年几次旅游XX元。这些非刚性支出都可省。
用了5年的华为换个电池继续用，衣服只添置替换的基础款，几百的包包用好几年，带子快断了再换。看书全部从南图借，还被评为优秀读者。发工资、拿稿费，前一秒到账，下一秒转进稳健理财账户。拒绝所有应酬，人情往来费用是零。护肤品是唯一较大额的消费，30岁前亏待了自己，权当补偿。
我这种低消费的极简生活，在很多人眼里是刻薄自己，但其实已经比学生时代好太多。大学报到前，40元的凉鞋，我妈唠叨一路，“太贵了！”研一秋天，我整天穿着唯一的紫外套，周末洗了晒好，外面有点凉，就躲在宿舍不出去。有个台湾女生问我是不是特别喜欢紫色。
一边计算存款，一边刷二手房APP。2018年错过的那个石头城单室套，现在挂牌价已涨了80万，超过我这几年工资、奖金、理财、稿费等所有收入之和。
我开始反省为什么买不到房，拒绝一套房的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认真梳理了真正不能忍受的房子底线：一是墙纸甲醛超标；二是高楼层爬不动；三是临街太吵；四是太邋遢；五是附近有麻将桌。其他问题，能将就。无烟灶台也能正常烧饭，本来厨房只有周末节假日才用；洗手间有小窗就不错了，小户型还有很多暗卫；客厅的复合木地板也勉强忍了，实在不喜欢，刨了铺瓷砖。
看房多套，我发现刚需房持有时间普遍较短，长则五六年，短则两三年。先上车，再换座。房子有七成满意，就可以下手了，如果百分百满意，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贵。
看房的过程，是认清自己的过程，也是认怂的过程。
条件放宽后，我就遇到了七成满意的房子，但没有成交。房东一点价都不让。中介是那一区王牌销售，攻心一流。徒弟带看，她没出场都吃定我有购买意向。不肯在房东身上使劲，坐等我妥协。相比多出点买房款，我更介意侮辱智商，购房许可证都打出来了，进入冷静期。
买房那天早上上班，太阳伞不小心掉到公交车座位下，捡起来发现黏着一口痰，嫌弃地扔进垃圾桶。一般遇见特别倒霉的事，总会发生特别的事情。
以前科研院所的老家属楼，可能比年轻十岁的保障房还刚强点，独立小区，窗外没有熏人的烧烤摊。精装修，明厨明卫，南北通透，朝南两房一样大，阳台外有枇杷、玉兰、石榴三棵我喜欢的树。
平时买几个苹果，我至少挑5分钟，新鲜不、香不香、果头上的小窝窝大不大，有没有破皮。而这瓶82年的“拉菲”，我只用三分钟就拿下了。前几年我坚决不看80年代的房子，害怕找不到接盘侠，但不妨碍它们水涨船高。我不想再看看，再等等了。隔壁的隔壁又开始装修了，灰尘涌来，我肺里还有结节啊！
网上看了无数次的樱桃木书桌可以下手了，小时候趴在拖拉机上写作业，酒鬼老爸把放在凳子上的书故意扔进鸡屎窝。我对书桌的执念已超过30年！早知租房十年，可能买房前会买书桌。
无烟灶台和客厅复合木地板，不喜欢。阳台上的柜子如果换成洗衣池，更实用。浴室够大，却没做干湿分离。这瓶“拉菲”不尽人意的地方，我看得清楚，但跟房东提都没提，更没有把它们作为还价的筹码。我老姐说得对，人家又不是为你装修的，凭什么一一按着你的喜好来——差不多就行了。
毕业十年才买房，而且是个“拉菲”。我姐在老家全款买的江景大平层，比我的“拉菲”还便宜30万。可我喜欢南京啊！研究生面试，一下火车，被玄武湖的一池碧波惊艳，说了一句“人生只合金陵死”。很多次熬不下去，坐在玄武湖边就舍不得走了。穷人选择喜欢的城市，比“出生即罗马”的土著多付出点代价，理所当然。
南京玄武湖
题图 | 图片来自《卖房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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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系舟，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