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毛之地罗布泊消失的神秘考察者(有人想在罗布泊死亡之海种出第一片绿洲)
不毛之地罗布泊消失的神秘考察者(有人想在罗布泊死亡之海种出第一片绿洲)但无论如何,这里是不可能有盎然的绿色的。窗外三天一次的沙尘暴正在把这个小镇染出昏黄的色彩,对于来到死亡之海的人们来说,这种色彩再艳丽一些,类似金黄,容易蛊惑出淘金的梦想;再暗淡一些,则只能给本就灰冷的人生一丝嘲讽。过了部队设置的哨所关卡后,我住进了罗布泊镇唯一的一家旅社的6人间。罗布泊镇是全世界最大的镇,面积与宁夏相当,没有常驻人口,周边地区均为高度盐漠化盐壳,寸草不生,气候变化无常。钾盐厂里的3000名流动工人养活了一栋名叫“罗布泊商贸城”的建筑,整个小镇浓缩其中,包括两家川菜馆、三个清真饭店、一个超市、两个汽车修理铺、一个手机店,甚至还有一家足浴按摩店。
在只有荒凉可以寄生的土壤,不同的人吞咽着各自不同的辛酸。
全身只剩5000块父亲丧葬费的他,却要在寸草不生的死亡之海里,
种出一片绿。
1,死亡之海中的淘金小镇
过了部队设置的哨所关卡后,我住进了罗布泊镇唯一的一家旅社的6人间。
罗布泊镇是全世界最大的镇,面积与宁夏相当,没有常驻人口,周边地区均为高度盐漠化盐壳,寸草不生,气候变化无常。
钾盐厂里的3000名流动工人养活了一栋名叫“罗布泊商贸城”的建筑,整个小镇浓缩其中,包括两家川菜馆、三个清真饭店、一个超市、两个汽车修理铺、一个手机店,甚至还有一家足浴按摩店。
窗外三天一次的沙尘暴正在把这个小镇染出昏黄的色彩,对于来到死亡之海的人们来说,这种色彩再艳丽一些,类似金黄,容易蛊惑出淘金的梦想;再暗淡一些,则只能给本就灰冷的人生一丝嘲讽。
但无论如何,这里是不可能有盎然的绿色的。
只有两种人会来罗布泊镇,一种是为了生活,
另一种你可以称之为淘金。
来钾盐厂出差的搬砖狗、被沙尘暴困住的大车司机、打井和修管道的民工、旅游探险者等短暂停留者大致属于前者,而后者则比如镇上唯一的那家手机店,老板是安徽人,每个人都有手机,于是他虽寂寞,但年收入却能达到20万。
2,只剩5000块丧葬费
但晚上住进来的这个人,却不属于上述两种。
他瘦弱精干的样子,随身只带了几件衣服,一把尤克里里,以及两瓶啤酒。
进屋之后,选了最里面靠窗户的床位,把酒摆在小凳子上,掏出几个鸭脖。
旅社房间里的每一张床铺都睡过各式各样的目的,大都是可以复制粘贴的经历,听多了便徒增无趣。
像所有陌生人之间那般客套的寒暄过后,
他递给我一瓶酒:“一路上我遇到了太多人,无一例外,人们总是在想着彼此交换,即便自己完全不需要的东西,也不愿奉献出去。不过我给你一瓶酒,也许可以换来一个朋友。”
我点点头,接过酒瓶。
他叫老许,东北人,46岁了,三月的某个清晨突然从吉林白山出走,辗转多地,两天前到了罗布泊。
出走之前,老许是白山一家儿童服装店的老板,卡里有200万,人们见面会喊他“许总”。
但这一切在妻子离婚后都已成过往云烟,加上当地同行结伴打压,生意落败,现在的他已经成了标准的流浪汉。
“我希望找个特别艰苦的地方呆着,去做一件事能让我彻底自豪的事。”
也许当一个人失去全部时,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于是老许说他喝酒只是为了解渴。
但在罗布泊,有什么事能催生彻底的自豪?
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老许躲着我去走廊接了。“喂妈,对,我在新疆呢。我没钱了,把爸的5000块安葬费打过来吧。
不!我不是在瞎搞!有些事你们不懂!!”
打完电话,老许抱着那把尤克里里,窗外的风更大了。
“既然导演让我来罗布泊,那我就在这里活下去吧”,他翻着吉他谱,
准备练一曲《生命像块石头》。
“导演?你是演员吗?”
“每个人都有导演,难道你没发现?”
3,一个扯犊子的想法
到哈密时,老许花了3000块,买了一辆接近报废的捷达。
那辆不如一个手机贵的汽车就停在旅馆外,仿佛刚从废品收购站里弄出来,它比附近的楼兰遗迹更能让人感觉到历史的厚重。
“咱们去罗布泊里转转吧”,第二天中午老许提议,我当即同意。一夜风沙之后,罗布泊恢复了平静,公路两旁死一般的荒芜,望不到头的盐碱地沉默地铺开。
我和老许下到路边的盐碱地上,地面如石头般坚硬,降水量几乎为零,生命力再强的植物也无法生存。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大片地,要是能在这里种上树,”老许捡起一块结晶物,
“如果每一个来罗布泊的人都带一包土,如果镇上那些店不只是想着赚钱,死亡之海也是能见到绿色的。”
“是啊,凡事都有个如果”,我应付着,“但这种地根本不可能种出东西的,再说了,谁会闲着没事做,就为了在这里种树?又不能赚钱,你就别想了。”
“为什么不去想?”原本嘻嘻哈哈的老许突然严肃起来,“人要是不想,活着就没有意义。我要把罗布泊都种上树、庄稼、蔬菜。到时候这里就不是死亡之海了,而是一大片的绿洲。”
整个罗布泊唯一的绿色是镇政府门前的几颗红柳,它们从哈密运过来,被栽在塑料桶里,蔫儿着枝叶,作为一种衬托权力的点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正说着,老许的母亲再次来电。“儿啊,那5000块钱我已经给你打过去了。出门在外,你不要那么张狂,你要有个方向,要沉淀一下。不行咱就回来,妈生了你,很不容易。”
老许耐心地听着,我清楚地记得其中的一句:
“我确实在野蛮的生长,但你儿子以前是许总,只不过现在落魄了,他会找到新的方向”。
一个只剩5000块丧葬费的人,想在罗布泊种出植物,无异于天方夜谭。人可以野蛮地生长,但植物能在盐碱地里生长吗?这不科学。
我愈发觉得好笑,都快50岁的人。想着我便给一个东北哥们儿打了个电话:“东北人是不是大部分都喜欢吹牛逼?”
朋友回了句:“不是大部分,是全部。”
4,只为眼前有一片绿
回到镇上,吃饭时有人问老许来罗布泊干什么,老许便继续和人们吹牛逼。
“大哥,你要是种的话,记得给我栽一片玫瑰花,我摘一朵送给旅馆的服务员。”餐馆的小哥调侃道,大家便哈哈一笑,算是饭后的笑料。
老许见人们不当回事,便找我聊。“哥们儿,我小时候种过地,有一年大旱,别人家的庄稼都枯死了,就我种的还活着,罗布泊这地方我觉得也……”
我像对孔乙己那般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哥,打住,能整点实际的不?!。”
关于实际,老许和旅馆老板谈了,打算租院子收废品,但老板说这需要政府同意才行。
在一起住了几天后,老许的捷达终于坏了,算是报废了。
而政府也给了答复,镇长说罗布泊镇需要统一管理,不准他在镇上收废品,即便这儿的废品和垃圾已经堆积如山。
小镇再无别的事,这意味着窘迫的局面将继续下去,在生存面前,5000块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看来这个垃圾导演设置了很多障碍啊?”,老许并不显得没落,“我要搬出旅馆了。”
我猜想他可能是要离开罗布泊,去下一站或者直接回家。但他却摆摆手,“我在镇子外面发现了一个地窝子,比旅馆便宜,才30块一天。而且,那里有一片地适合种菜。”
“种菜?”我像是听到了一句陈年的笑话。
“当然”,老许边收拾东西边兴奋地说,“地窝子的门口可以种点大蒜什么的。”
我因为动手打了旅馆老板,正好也不想住下去,便打算和老许一同搬出去。至于他说的种出一片绿,大概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某一个荒诞流派吧。
地窝子也叫地窖,是在戈壁和荒漠中最简陋的居住方式,把地面挖个坑,再弄泥巴盖顶。我们要住的地窝子在小镇外的一处废土堆里,由于挖的太浅,加上密不透风,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老许却很兴奋,全身裸体跳起舞来,他指着门口对我说:
“嗯,真是个种菜的好地方!”
我懒得说话,端了一盆水浇在被子上,躺上去,不到半个小时,被子都被焐热了。
5,沙尘暴里的挖土人
住进地窝子的第二天,沙尘暴又开始了,这一次比几天前更为猛烈。大风卷起地表的灰尘、砂砾和杂物,能见度只有10米。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劲的风暴,老许说如果他长得扁一些,肯定要被吹到天上
我躲在床上,光是听外面的风声,就已经吓尿。下午,老许又出去了,回来时却让我赶紧起床。
“我刚发现工棚边有一个废弃的土堆,适合种菜。我拿上桶,你开摩托带我去,我一个人搞不动。”老许说,“昨天我已经把地翻了一遍,大蒜和洋葱也泡好了,土堆被风吹散就完了,不能再等了。
我听后哭笑不得,“老许啊,你这是扯犊子扯到走火入魔了吧,你种出来又怎样,有意思吗?能赚到钱吗?憋特么瞎折腾了行不。”
“怎么没有意思,出门就可以看到一片绿,难道这不足以鼓舞人吗?
而且,我要让这里的人都知道,罗布泊是可以种出东西来的。”老许说,“没时间解释了,快开车吧。”
我只好起床,载着老许去土堆。刚出门我就后悔了,顶着风骑车,呜咽着的沙尘暴吹起砂砾,打在脸上生疼。
天地间一片昏黄,似乎《可兰经》里的胡大抛弃了他的子民,魔鬼再次统治了黑沙漠。
到了那片土堆,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老许全然不顾被风扬起的灰尘,抄起一个啤酒瓶,使劲把土刨进塑料桶里。
等到桶满了以后,他又跑到工棚拿了一片塑料盖在桶上。
沙尘暴愈演愈烈,当所有人都躲在屋里时,居然有人为了种出一片绿,在狂风中奔跑。那一刻,一丝久违的感动抗争着罗布泊的风暴。
当生存变作苟延残喘,是什么土壤能把爱抚养,又是什么力量能为看不到光明的世界点燃一颗绿色的火种。
6,静待花开
把土运到地窝子后,老许用铁锹翻土、洒水,将一把大蒜和几个洋葱埋了进去。整个过程相当熟练,做完这些之后,他又把一面不知从哪找来的国旗,插在地上。
红旗在风中舞动,像目睹着特洛伊城众神的撤离般,老许看着这不到一平米的土地,下面埋着一个中年男人孩童般纯真的梦想和倔强。
“等着吧,七天后,这里将诞生罗布泊的第一片绿”,老许说,“花一定会开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我要请全镇的人来看,包括那个狗屁镇长,所谓的死亡之海,照样可以绿起来。我要告诉他,罗布泊完全可以低成本种植,去特么的统一管理。”
说到这里,老许有点伤感。对母亲的愧疚、对未来的担忧、男人的责任以及步履维艰的今天,没有人知道那一片绿对这个年近知天命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在离开罗布泊的前一天晚上我才知道,老许的47岁生日就要到了,而他的愿望便是在生日时看到自己种出的绿色,然后一个人开车去罗布泊湖心,摆上几瓶酒,放几只烟花。
在我抵达若羌县的今天,老许的生日还有三天就到了。
现在他已经离开地窝子,徒步走向了罗布泊深处,有酒但没有烟花,而当他活着回来时,那几个大蒜应该也已经生出了绿芽。
在罗布泊,导演确实设置了太多障碍。
可老许完全可以去哈密或者库尔勒找份事做,或者拿着5000块回老家发展。但他在最艰难的时刻选择了远方与诗意,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认真地戏谑,正儿八经地扯犊子。
他要用一片微不足道的绿去回击障碍和质疑,在死亡之海的土壤中野蛮地生长。
人们总是在欲望最充盈的时候质问生命的意义,但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是否配得上生命的磨砺。
诚然,罗布泊是黄色的,淘金客的眼中只有金黄的欲望,权贵们则吼叫着能让天地昏黄的傲慢。但资深青年依然昂着头,岁月留给男人的只有坚韧,因为绿色,代表希望,象征生命。
老许,八月的罗布泊是人间的炼狱,但请你别犹豫,活下去,静待花开。为心中的那片绿,哪怕一颗大蒜的萌芽,也是值得自豪的意义。
黎明的黑
作者:老许
独走黎明的黑,
漫天黄尘,
催促浪子归……
无力拖着双腿,
迎风落下泪。
只有锉紧牙,
捧起盐沙,
去根植死亡的芽。
不现绿洲无颜对天堂的父!
不现绿洲无颜见家乡的妈!
黎明的黑,
隐藏起浪子的悲。
黎明的黑,
激荡着浪子的渴求。
那是致命的光,
那是耀眼的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