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赵之谦篆刻欣赏(读印赵之谦宝董室)
清赵之谦篆刻欣赏(读印赵之谦宝董室)(赵之谦“金石四友”的多字印)这方印的印主是清代著名的收藏家沈树镛,对,就是赵之谦那方著名的多文印中提到的“金石四友”之一。是的,赵之谦的风格就是“风格众多”。正是因为他的风格众多,所以我们必须选出更多的作品加以学习。“宝董室”这方印,乍一看,似乎工艺性过重,像一方实用印章,因为它也有厚重的印边,像一方“玉玺”:(宝董室与玉玺的比较)但它又肯定不是一方匠气弥漫的实用印章,上图所列的一众玉玺都是实用印章,是在极致的工艺之美中显现出典雅、庄重之美,而赵之谦的这方印,则更多呈现性情表达个性,有其浓重的人文信息。
前面的【读印】文章曾经说过,在晚清篆刻家里,我相对比较喜爱赵之谦,因此,在我们选定180方名家印作为篆刻学习临摹作业时,选了较多的赵之谦作品,今天就接着读赵之谦的作品,就是这方“宝董室”:
(赵之谦的“宝董室”以及边款)
当代著名篆刻家韩天衡先生在他的《天衡印谭》中说:
在历代印人中,赵之谦是风格众多的作家,众多的风格,正是赵之谦的风格。……
是的,赵之谦的风格就是“风格众多”。正是因为他的风格众多,所以我们必须选出更多的作品加以学习。“宝董室”这方印,乍一看,似乎工艺性过重,像一方实用印章,因为它也有厚重的印边,像一方“玉玺”:
(宝董室与玉玺的比较)
但它又肯定不是一方匠气弥漫的实用印章,上图所列的一众玉玺都是实用印章,是在极致的工艺之美中显现出典雅、庄重之美,而赵之谦的这方印,则更多呈现性情表达个性,有其浓重的人文信息。
这方印的印主是清代著名的收藏家沈树镛,对,就是赵之谦那方著名的多文印中提到的“金石四友”之一。
(赵之谦“金石四友”的多字印)
这方多字印的印文是“绩溪胡澍川沙沈树镛仁和魏锡曾会稽赵之谦同时审定印”,边款里有记称:
余与荄甫以癸亥入都,沈韵初先一年至。其年八月,稼孙复自闽来。四人者,皆癖嗜金石,奇赏疑析,晨夕无间。刻此以志一时之乐。同治二年九月九日,《二金蝶堂双钩汉碑十种》成,遂用之。
“金石四友印”是我给这方印起的名字。学赵之谦,要记住赵之谦在印中提到的另三个人。
沈树镛(1832-1873),字韵初(均初),号郑斋,江苏南汇(川沙)人。咸丰九年(1859)举人,官至内阁中书。这个人很厉害,为啥这样说呢,他的受业恩师是俞樾。他的继室夫人是吴大澂的妹妹。在晚清,有这两位大家作“背书”,他的地位不用多作说明,因为足以说明问题了。
再说印文“宝董室”。
“宝董室”是沈树镛书斋的雅号,为啥起这个名字,可以从这方印的边款里看出,边款里说:
宝董室。北苑《江南》半幅,希世珍也。近为韵初所得,又得《夏山图卷》,两美必合,千古为对。爰刻‘宝董室’印。无闷。
“宝董室”的名字来源于五代画家董源。因为沈树镛酷爱董源,又得以收藏董源的《江南》和《夏山图卷》所以给自己的书斋起了“宝董室”的名字。
董源(生卒年不详),字叔达,洪州钟陵(今江西省进贤县钟陵乡)人。五代时绘画大师,南派山水画开山鼻祖,与李成、范宽,并称“北宋三大家”,南唐时期,董源曾任北苑副使,人称“董北苑”。据陈师曾《中国绘画史》(浙美2013年10月版)称董源“山水水墨学王维,着色学李思训”,巨然、刘道士、米芾都曾师法于董源。现在网上流传有董源高清《夏景山口待渡图》,感兴趣的可以找来一看,我这里贴出局部,大家就知道董源的高明了——要看《夏山图卷》,可以到上海博物馆。
(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局部)
说回这方印。
这方印的精彩在于“破除单调与板滞”,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一方阔边朱文印,文字又采用了相对规整方正的缪篆篆法,那么势必因此带来气息闭塞和单调,赵之谦的高明恰恰在于他巧妙地化解了这些问题,看具体方法:
1、同样文字部件的求异。这方印里,“宝”字内部有两个相同的“玉”(本来可以一边是“玉”,一边是“缶”,他故意选择了同样的“玉”,再做求异处理),“董”字的草头有两个相同的“屮”部,赵之谦都作了巧妙的“求异”处理。
(同样文字部件的求异)
“同形”以求得规整的秩序,“求异”以求得变化与生动。这里的“求异”其实就是把这些相同的文字部件处理成不同的大小、不同的姿态、不同的线条质量(直与曲,光与毛,连续与断开等),只要认真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求异”动作,是作者“主动”的追求动作,而非功力不济而导致的“不能刻得一模一样”。
其实这正是艺术家与工匠的差别,工匠能做到的是刻出一模一样的部件,而艺术家却能刻出既有相同的观感,又有“保持生动”的差异来。有这些“差异”,却不影响因“对称、等同”等形式因素带来的美感,正是艺术家水平的体现。
2、对称笔画线条的求异。印中三个字,其实都是严格的“中轴对称”字形,左右两侧本是完全对等的,但赵之谦作了“求异”处理,使之两两不同,变化生动。
(对称笔画线条的求异)
如图所示,如果同一个字左右有相同的笔画线条,他一定会处理成不同的样式,一侧连绵,另一侧必然断开;一侧“悬针”求其阳刚,另一侧必然“垂露”求其阴柔;一侧处理成直线求其端正,另一侧必然处理成曲线求其妩媚……
越端详,就会觉得越精彩。
3、“意外”与“不规则”。实际上,如果注意观察细节,我们又可以找出很多非常明显的“不规则”与“意外”。
(不规则与意外)
比如“宝”字内部“贝”部细节的处理(左右两则的竖线,中部二横),比如“董”字中心那个“田”框左上角的故意残损不规则,比如“室”字“宀”部(宝盖头)的处理,下部“至”部的不对称处理(一角求方,一角求圆)等,甚至印面中下部为了保证印面左右产生联络而故意留下在的“石花”都有其“意外”与“不规则”之美。
“突然”,才有视觉冲突,“不规则”,才会产生“变化”之美,单调与重复是艺术的敌人。这与书法初学者学书法一样,最初的难点是如何把笔画写直,到最后难点却在于如何把笔画写得“不直”。
4、边框的“求异”处理。我们把这一点单独列出来,是在于我们要强调任何印面元素都非常重要,边框往往也是决定一方作品是不是成功的重要因素。
稍加观察就会发现,这方印四边的边框在细节上都有差别。顶框最为单薄,下框最为浑厚,这是自然审美的“上清下浊”,左右边框其实也有一“虚”一“实”的变化,甚至底部边框还结合印文进行形态的变化,右侧一个“宝”字,字形下部较“虚”,于是右侧底边边框加厚;左侧“董、室”两字,形态相对较为繁密,于是左侧底部边框变窄变薄以适应配比。
其实,关于边框的处理,到吴昌硕时期才发展至巅峰,赵之谦这里只是利用边框增进作品艺术性的先声罢了。
如上所述的这么多处理,其实就一个总原则,就是“求异”,这是篆刻的一个重要原则,也是篆刻不同于实用印章的差别之一。“宝董室”是一方通常不被人注意的赵之谦作品,原因就是它有太多的“工艺”属性,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却有很重要的临摹学习价值。
(【布丁读印】之135,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