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提的故事真正的阿凡提(从一个笨蛋到三观正确的智者)
阿凡提的故事真正的阿凡提(从一个笨蛋到三观正确的智者)咱们的《阿凡提》大电影记忆中似乎咱们在很多少数民族中,都曾大力挖掘、塑造过类似于阿凡提这样的人物,但好像到最后也只有阿凡提成功的深入人心。这个原因,很大一部分大约应该归于从1979开始,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木偶片“阿凡提的故事”系列,这个系列一直拍摄到1988年,尤其是最初的几部,如《种金子》、《卖树荫》、《兔送信》等最为人所熟知。在今天的豆瓣上,《种金子》评分8.8,其他的十来部似乎评分都在8.7,分别好于94%和90%的其他短片。1980年,北京电影制片厂还拍过一部阿凡提的大电影,这些都使阿凡提这个人物的知名度在相同类型的人物上无可匹敌。曾经看到一篇文章,说是在中国某所学校在面对各国留学生的一次汉语比赛中,老师将一个印有阿凡提图像的杯子作为一等奖的奖品,颁发给获得第一的一位塔吉克斯坦的学生——意思很明显,就是表示获奖者是一个如阿凡提一样聪明机智的人——未曾想这却引起了这位塔吉克斯坦
对全国人民来说,如果要在维吾尔族中选出一个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那大约不管怎么选,排在第一的也是阿凡提。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要在中国的所有民间传说中,选出一位最有代表性的机智人物,那么阿凡提都很有可能拔得头筹。
咱们关于阿凡提的图书浩如烟海
反正只要是咱们一提阿凡提,脑海里首先想起来的就是机智、诙谐、嫉恶如仇、戏弄权贵这些标签。
然而,在世界范围内流行的阿凡提这个人物,却并非完全如此,在很多国家和地区中,更多的时候阿凡提等同于笨蛋、傻瓜、吝啬鬼,完全是一个智商欠费的形象,很多方面更像是咱们的尼古拉斯·赵四或者克里斯蒂安·刘能这样的“东北F4”。
曾经看到一篇文章,说是在中国某所学校在面对各国留学生的一次汉语比赛中,老师将一个印有阿凡提图像的杯子作为一等奖的奖品,颁发给获得第一的一位塔吉克斯坦的学生——意思很明显,就是表示获奖者是一个如阿凡提一样聪明机智的人——未曾想这却引起了这位塔吉克斯坦留学生的不满:为什么给我一个画着笨蛋的杯子?因而拒绝领奖。
因为在包括塔吉克斯坦在内的很多国家中,如果说一个人是笨蛋和傻瓜的话,往往会说:你是阿凡提吗?
这与我们中国人心目中的阿凡提形象可谓大相径庭了。
记忆中似乎咱们在很多少数民族中,都曾大力挖掘、塑造过类似于阿凡提这样的人物,但好像到最后也只有阿凡提成功的深入人心。这个原因,很大一部分大约应该归于从1979开始,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木偶片“阿凡提的故事”系列,这个系列一直拍摄到1988年,尤其是最初的几部,如《种金子》、《卖树荫》、《兔送信》等最为人所熟知。在今天的豆瓣上,《种金子》评分8.8,其他的十来部似乎评分都在8.7,分别好于94%和90%的其他短片。1980年,北京电影制片厂还拍过一部阿凡提的大电影,这些都使阿凡提这个人物的知名度在相同类型的人物上无可匹敌。
咱们的《阿凡提》大电影
但是阿凡提这个人物却并非是一个本土诞生的人物形象,或者说,不完全是。
在世界范围,主要是阿拉伯地区和中亚地区,阿凡提的形成有着多个源头,一般认为,阿凡提这个人物最主要的源头,分别是来自阿拉伯的朱哈和来自土耳其的霍加·纳斯尔丁(也译写为霍加·纳斯列丁)。至于中国版,或者说维吾尔版的源头,除了来自于阿拉伯的朱哈与土耳其的纳斯尔丁之外,则还和鄯善县鲁克沁的一个历史人物毛拉翟丁有关。
因为了这个缘故,世界范围内的阿凡提故事,因为不断地融合与交汇,既有着高度的一致,但是又因为地域和文化氛围的不同,有着很大的差异。甚至是同一个故事,内容一样,但是所反映的“三观”却也大相径庭。简单地说,阿拉伯的朱哈更像是一个蠢萌蠢萌的笨蛋;土耳其的纳斯尔丁更像是一个幽默的智者,而中国的阿凡提,则更像是一个“三观”正确、根红苗正,具有阶级斗争思想的革命斗士。
举个例子:比如一则阿凡提的故事是这样的:国王和阿凡提一起洗澡,国王让阿凡提评估一下自己值多少价钱,阿凡提随口说了一个数目,结果国王大怒,说:我身上的珠宝就已经值这个价钱了。
国外的纳斯尔丁版本是这样的:
纳斯尔丁不慌不忙地说:没错,我说的就是珠宝的价值,因为国王您是无价的。
而国内的阿凡提版本则是:没错,我说的正是珠宝的价值。
两个版本放到一起看,就能看出纳斯尔丁对国王是赞美和奉承,而阿凡提则是嘲讽国王一钱不值。一点细微的差异,价值观差之千里。
而在阿拉伯的朱哈身上,更多的故事是蠢萌型的,如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有人让朱哈拿一下他左手边的某个东西递过来,朱哈说: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我怎么知道我的左手在哪里?
还有一则很著名的段子是,朱哈丢了自己的驴,然后对别人说:幸好当时我没骑在驴上,要不就连我也一起丢了。
如此种种。
除了朱哈的蠢萌,朱哈还十分的吝啬。
比如一则故事说:有邻居去找朱哈借驴,朱哈说:我去问一下我的驴,然后煞有介事地问了一下自己的驴后,对邻居说:我的驴不愿意去。
但是这个故事到了纳斯尔丁这里,就变成了纳斯尔丁问过驴后,对邻居说:我的驴告诉我,上次你借它的时候,挨打太多,不愿意去。
这两个版本放在一起看,朱哈是吝啬,还死要面子,而纳斯尔丁则是委婉地对邻居进行了批评和拒绝,人物的本质便完全不同。
那么无论是朱哈,还是纳斯尔丁,直到中国版本的阿凡提,他们的渊源大致上是怎样的呢?
霍加·纳斯尔丁是土耳其的一位学者,生活在十三世纪,也就是中国的南宋时期。霍加·纳斯尔丁去世后,其故事广泛流传,后人便专门搜集整理有霍加·纳斯尔丁的笑话故事集。而在霍加·纳斯尔丁之前,阿拉伯地区就已经广泛流传着关于朱哈的笑话和故事。
朱哈生活的年代更早,大约在八世纪阿拔斯王朝早期,大体上是中国的初唐到盛唐这一阶段。十世纪时,朱哈的故事就已经见诸文字,广泛流传于两河流域和地中海东岸一带,是阿拉伯地区妇孺皆知的人物。而且朱哈的故事随着伊斯兰教的传播而不断流传到很多国家和地区,比如在埃及,朱哈被称为戈哈;在北非的柏柏尔人中,被称为杰哈;西西里人则称为久法,其他在不同地区还被称为贾哈、休哈、朱希等等。
朱哈故事的形成和当时阿拉伯上层的风气有关,当时无论是国王还是显贵,饭局的时候都爱听笑话助兴,于是一批当年的段子手就应运而生,专门在宴会之上讲段子,很类似于今天我们酒桌上讲段子的风气,大概唯一的区别是今天我们的酒桌上更受欢迎的是黄段子。
而当朱哈的故事传入土耳其后,很快就与霍加·纳斯尔丁的故事合流,在民间逐渐演变成了一个人,被人编为“霍加·纳斯尔丁·朱哈趣闻轶事集”,也被称为“阿凡提故事集”。因为“阿凡提”这个词汇,在突厥语系中,除了是对有学问的人尊称之外,还可以用作对一般男性的统称,大约类似于汉语的“先生”。
霍加·纳斯尔丁与朱哈的故事合流后,随后也进入了新疆,然而,新疆的阿凡提故事在流传中,却又与新疆民间的一位智者相融合,形成了维吾尔版本的阿凡提,这个智者,就是生活在今天鄯善县鲁克沁镇的毛拉翟丁。
毛拉翟丁,又译写为毛拉则丁,出生于1815,卒于1881年,生活在清嘉庆到光绪年间。毛拉翟丁的“毛拉”二字实际上是对他的尊称,意为老师、智者。
据记载毛拉翟丁出身于鲁克沁镇托格拉村的一个瓜农家庭,也的确是根红苗正。因为其天资聪颖,自幼便在鲁克沁的麦德里斯清真寺,也就是俗称的双塔清真寺学习维吾尔文、阿拉伯文,饱读了大量波斯和中亚著名作家的诗文集,是吐鲁番一带著名的饱学之士,名望很高。
鄯善县鲁克沁镇的双塔清真寺 末胡营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绘制
而毛拉翟丁本身的性格诙谐机智,应该也是当年著名的段子手,所以在他20岁时就被当时的吐鲁番郡王召进王府服务。
从现在留下的资料看,毛拉翟丁的秉性和后来中国版本的阿凡提极为接近,毫不谄媚,性格直率,虽然身在王府,却常常嘲讽达官贵人,包括郡王府的上上下下,大概逮着机会都会被他刺一下。因而毛拉翟丁曾经8次被郡王逐出王府,但又8次被请回王府。郡王可以说对他是又爱又恨。据说毛拉翟丁第8次被郡王请回王府时,郡王对他说:“你应该知道你身上的缺点了吧?”毛拉翟丁说:“我知道,我的缺点有三:一不该有眼睛,看见好坏;二不该长耳朵,听到人们的议论;三不该长嘴巴,什么都要说。”郡王对他无可奈何,只好一笑了之,称他是“我难以割舍的敌人”。
甚至毛拉翟丁在去世前,他都不忘对达官贵人的嘲讽。据说在当年毛拉翟丁卧病在床,即将去世,当地的维吾尔族执法官员特意去毛拉翟丁家进行挑衅,说:“你虽然见多识广,但是你还没有见到过魔鬼吧?”
毛拉翟丁则说:“谁说没有?我当然见过魔鬼。”
执法官员很得意,问:“那你见过的魔鬼长什么样呢?”
毛拉翟丁说:“哦,你回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维吾尔民间流传有大量关于毛拉翟丁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基本都成为了后来中国版的阿凡提故事。包括这段临终对话。
但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阿凡提故事与影片,仍然和以朱哈、纳斯尔丁和毛拉翟丁为原型的阿凡提故事不同。阿凡提的形象从民间走向庙堂,还有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改造过程,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版本的阿凡提更加体现了的社会主义价值观。
国内最早对阿凡提故事的整理是1955年,当时的《民间文学》七月号第一次整理发表了《纳斯尔丁·阿凡提故事集》。随后从1958年到1978年,国内很多出版社都出版了各自的阿凡提故事集,直到阿凡提系列木偶片的诞生。
在中国搜集、整理阿凡提的故事过程中,简单地说,第一是大量剔除了朱哈那种蠢萌类型的故事,而这类蠢萌类型的故事在国外的“阿凡提”故事集中,所占比例很高,有的占到了四分之一,还有点甚至占到了三分之一之多。这也就是为什么前面所说的那个塔吉克斯坦的学生不愿意领一个印有阿凡提形象的奖品的原因了;
第二,则是有意识增加和拔高了反抗权贵,讥讽权贵的故事,这倒不是说以前的“阿凡提”类故事中没有这方面的内容,而是没有我们后来看到的那么突出。我们看阿凡提的故事系列木偶片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基本上所有的内容都是对伯克大人(官员)、巴依老爷(地主财主)这样权贵阶层,亦即剥削阶级的批判和嘲讽。这一点非常符合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讲话精神,底层劳动人民反抗统治阶级是最正确的方向,是讲政治;
咱们卡通形象的阿凡提
第三则是淡化了宗教内容。在朱哈与纳斯尔丁的故事中,既有拿宗教开玩笑的内容、离经叛道的内容和对宗教人士嘲讽的内容,也有宣扬宗教或者表达对宗教虔诚的内容,而在纳斯尔丁的故事中,对宗教的虔诚这一点则更为突出。国内版的阿凡提故事中,同样也有一部分对宗教人士嘲讽的内容,但是在木偶片中,宗教内容则被完全淡化,14部木偶片中,只有第一部《种金子》中出现过一句话和宗教有关。剧中阿凡提对自己不做礼拜的回答是:“真主正为有钱人造天堂,还来不及管我们呢。”而其余的木偶片中,除了偶尔会有“真主保佑”这句话外,便再无涉及到宗教的内容和场所。这大概也是接受了大电影《阿凡提》的教训。在大电影《阿凡提》中,由于片中的阿凡提对宗教有所嘲讽,并表现了宗教法官喝得酩酊大醉等场景,引发了一些人的不满,提出“伤害了信教群众的感情”。
大电影《阿凡提?中的阿凡提形象
最后一点,则是抹去了阿凡提的婚姻状况。
无论在什么版本的阿凡提故事中,阿凡提的婚姻状况都很明确,是有老婆孩子的,但是在电影里,阿凡提似乎一直是单身。这一点大约也很符合当时的时代特色和要求,正面人物好像都是没有儿女情长的。因此中国版的阿凡提有意无意的就成了单身狗,一刻不停的奋斗在和剥削阶级作斗争,为劳苦大众打抱不平的伟大事业上。
不管怎么说,阿凡提这个人物形象在今天的中国已经成为一个经典的形象,一个文化流传过程中典型的“箭垛式”人物,就是各种与其相类似的故事,都会往这个人物身上汇集,使其的故事越来越丰富。在汉文化中,这种“箭垛式”人物也屡见不鲜,比如我们熟知的包拯、关羽、鲁班、狄仁杰等等。
今天,阿凡提的故事广泛存在于世界上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国版本的阿凡提在经过维吾尔化,融合了毛拉翟丁等维吾尔民间智者的形象,以及经过政治正确的改造之后,也向外倒流传播,使其成为了一个跨越了国家和地区,文化交融和演化的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