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丹退休告别(66岁敬一丹退休后大事业)
敬一丹退休告别(66岁敬一丹退休后大事业)“18年了,我才去找,杨芳都没有读到高中,如果早一点回访,为她提供一个助力,她的人生会不会有新的可能性?”“我后悔没有早点去看杨芳”,敬一丹感慨着,眼睛盈盈闪亮。“这次回访留守儿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孩子又成了新一代的留守儿童。很多生发出来的社会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道德、责任义务、社会保障等。不仅仅是呈现,还要有思索,让我们的行动一直思索的色彩。”“记者必须既要看到繁华,也要看到角落,情不自禁关注那些角落,慢慢就成为一种自觉。”一、敬一丹的后悔
作者:葛万卉 指导老师:刘楠
2021年4月16日,回母校做“30年反贫困报道”讲座的敬一丹,多次提到自己的后悔。如果早一点回访,给孩子助力,也许有些能坚持完学业。
18年后,把白粉笔浸泡在红墨水的贫困儿童已经长大,敬一丹拿着”红粉笔”等找到他们,看到脱贫攻坚巨大成绩,也看到昔日孤儿进戒毒所等现实。
66岁的央视著名主持人敬一丹,在退休后,决定重返十多年前采访的乡村边缘群体,重新挖掘时代发展中的生命史。
“这次回访留守儿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孩子又成了新一代的留守儿童。很多生发出来的社会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道德、责任义务、社会保障等。不仅仅是呈现,还要有思索,让我们的行动一直思索的色彩。”
“记者必须既要看到繁华,也要看到角落,情不自禁关注那些角落,慢慢就成为一种自觉。”
一、敬一丹的后悔
“我后悔没有早点去看杨芳”,敬一丹感慨着,眼睛盈盈闪亮。
“18年了,我才去找,杨芳都没有读到高中,如果早一点回访,为她提供一个助力,她的人生会不会有新的可能性?”
2021年4月16日,身穿灰白棉麻西服,脚蹬黑色休闲鞋,1米7高的敬一丹站在中国传媒大学国家语言文字师范基地讲台上,和母校学子交流。
讲座的主题,名为《尽量走近·尽量走远——从扶贫到脱贫:30年反贫困报道纵横谈》,敬一丹站着讲完近两个小时,声音铿锵动情。
“我总想看看那些贫困故事里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2020年是国家脱贫攻坚收官之年,敬一丹在30多年的新闻生涯中一直关注反贫困报道,退休后的她决定实现一个心愿。
从2019年开始,敬一丹与当年《新闻调查》几乎原班摄制人马出动,回访当年报道的那些乡村孤儿、贫困儿童等,看看“小草一样的孩子”,如今生活发生了哪些变化。
相隔18年,2021年敬一丹再次来到贵州克勤小学,采访戚谊老师。到学校时,戚谊正在上课,敬一丹在教室外,等到她下课结束。
“这次来我给你带了一个特别的礼物,这个可能别人不一定懂,但是你一看就懂了”。敬一丹和戚谊拥抱,从纯白塑料笔盒中,掏出几根红粉笔。
“敬老师,我真的是觉得您太用心了”,戚谊顿时哽咽。
2002年,敬一丹和《东方时空》节目组一同调查贵州贫困山区教育状况,那时,没有彩色粉笔,戚谊老师想给孩子们画朵小红花,只能把白粉笔浸泡在红墨水里,染成红粉笔。那年,他们还采访了一个用蓝色圆珠笔画竹子的小女孩杨芳,杨芳很爱画画,但从来没有拥有过彩笔。
2002年《东方时空》“风儿吹过山岗”节目播出后,社会各界热心人士寄出了大量的彩笔给这些孩子,山区里的美术课终于有了缤纷的色彩。
“你说这样的表达有没有力量?留守儿童、城市边缘的孩子、农村的孤儿、女孩儿,这都是弱势中的弱势。这些孩子生命力很强。我太想用花骨朵来形容他们了,但是我看到的分明就是小草,长在路边,石头缝里”,敬一丹说。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杨芳曾经到桐梓县城学过一段时间画画,但是后来,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她高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外出打工。
18年后,敬一丹回访杨芳,并拿出留存多年的、杨芳寄给她的信和画。已为人母的杨芳,早早外出打工,谈起当年总感叹“要是多读些书就好了”。
这也让敬一丹感慨,她回访十多年前边远山区的孩子,虽然他们早已脱贫,但是只有一位读完高中,其他早早放弃学业。现在,杨芳的家人搬到城市里,家里人选房首先是选学校,让杨家第三代接受更好的教育。
(2002年与2020年的杨芳)
“孩子就最能够体现出变化,这也是大时代的变化,人的命运的变化,从扶贫到脱贫的变化。新闻要做的不易碎,有恒久生命力的。我回访发现,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痛悔,当时读书没有读够,我们要一起思考一下。”敬一丹对传媒大学的同学说。
二、辍学、戒毒问题,脱贫后的现实思考
在4月16日的讲座中,敬一丹提到英国纪录片《人生七年》,跟踪十多个不同出身的孩子,每七年回访一次,其中有孤儿院的孩子,也有富家子弟。
2020年,敬一丹也回访了15年前走访的云南农村孤儿的家。
15年前,2005年,《新闻调查》记者敬一丹来到云南,对三个孤儿家庭进行了入户调查。莫光泽、莫光辉两个小哥俩用瘦瘦小小的身体挑柴、喂猪的画面让很多观众为他们心疼,《新闻调查》节目播出以后,光泽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帮助下,得以免除学费,重新回到课堂,最终读到初中毕业,虽然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但最终未去,而弟弟光辉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
报道显示,当时,我国18岁以下、父母双亡和事实无人供养的孤儿共有57万多人。由于孤儿救助工作缺乏制度性的保障,约有三分之一的孤儿没能得到有效救助。
而截至2019年,孤儿光泽、光辉生活的贺勐村,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12000多元,全村827户全部脱贫。盈江县福利院告诉敬一丹:“孤儿考上大学、大专等各类学校,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国家都给予保障。”
在公众号“敬一丹”中,她写到:“弟弟光辉的网名叫忘忧,童年时的不安全感不知会影响多久?他似乎还在经常提醒自己,忘掉那曾经的忧。”
2020年,敬一丹再回访时,发现15年前因为父亲吸毒、母亲远走成为孤儿的金家三个孩子,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变。二姐金贺英,当年那个隐忍地说出“我们太困难了”的少女,变成了一个爱笑的妈妈。
三弟靠打工和种地赚钱,虽然赚得不多,但也可以支撑起他们的小家。老三的媳妇是缅甸人,孩子在村里上幼儿园。
令人惋惜的是,他们的大哥又沾染了毒品,不得不在戒毒所中度日。
敬一丹在回访脱贫成就时,并不回避这些问题。
“我这次回访留守儿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孩子又成了新一代的留守儿童。很多生发出来的社会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道德、责任义务、社会保障、乡村平等,等等。我们面对贫困的时候,不仅仅是呈现,还要有思索,让我们的行动一直有这种思索的色彩。”
66岁的敬一丹,还在尽力去行动,例如去德明的网店买猕猴桃。
时隔13年,当年9岁的留守儿童德明变成了21岁的小伙子。
当年,“有心事和谁说呢?”“给妈妈打电话吗?”德明一连串“没有”的回答让人心疼不已。13年后,德明告诉敬一丹,后来妈妈因为惦念他放弃从城里打工,回到了农村。虽然没有很多收入,但日子还可以勉强地过。他很心疼妈妈,想早点挣钱养家,所以连初中都没有读下来。
“今天我们看罗德明还是挺好的。和以前相比,现在留守儿童为什么更少了?就是有很多产业转移内地,有很多父母就回来了。像罗德明这样的孩子,他说了他妈妈如果不回来,他到底变成什么样?我觉得要出问题了。”敬一丹说。
现在的德明,在省城里帮人安装网线赚钱,还开了一家售卖猕猴桃的网店。
“德明告诉我他办了一个网店,卖啥?卖他妈妈生产的猕猴桃。我还买了支持一下。和父辈做建筑不同,罗德明现在安网线,做的是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敬一丹总结了两代农民工的差别。
三、贯穿30年职业生涯的反贫困报道
2021年4月16日,回母校的敬一丹和邀请她的王宇红教授,将两束鲜花放在了齐越老师的雕像前。齐越老师不仅是中国最资深的播音员,更是受益一生的严师。
1985年,还在北京广播学院读研究生的敬一丹跟随电视台老师去秦皇岛调研,当老师问她来这里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她说:“我想看看秦皇岛最先进的工业,和最贫困的农村”。
那时,敬一丹采访当地的贫困农民:“没有灾祸的年份,日子是不是还能好过些?”“更难过,因为没有救济”,农民的回答,让作为学生的她第一次意识到真实的贫困有多么触目惊心。
此后,对于贫困问题的关注伴随着她的职业生涯,三十余年从未停止。
1990年,刚刚成为央视记者不久,敬一丹来到大别山采访乡村教师胡大清,胡老师是全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老师。山里的孩子上学没有交通工具,胡老师就每天用一个小木桶,把水库彼岸学生一个一个接来上课。湍急的水流中,小木盆让人看着格外揪心。
节目播出之后,看到这一画面的作家梁晓声便联系了其他十几位作家,商量着要给胡老师捐一艘船。一起考察时,梁晓声对她说:“你好像有一种贫困情结。”
的确,在选题策划,关注反贫困的议题总是最令敬一丹动容。
1993年,央视第一个以主持人名字命名的栏目《一丹话题》开播,敬一丹亲自策划了三期的扶贫报道,后来在《焦点访谈》也进行了扶贫系列报道。
1998年,敬一丹曾经和学者去到青海泽库草原考察,同行的一位学者考察过程中突然不见了,等人们找到他时,发现他正在草原上失声痛哭,“贫困已经把人折磨得没有尊严了”。
敬一丹采访过四川梁山麻风村。麻风村里唯一的老师王文福,十多年坚持在村里教每一个孩子算数,教他们写自己的名字。然而,很多孩子还是读了一两年就辍学了。因为除了贫困以外,闭塞和歧视让他们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幸运的是,近年来麻风村迎来了一批与王老师同心同德的志愿者们,敬一丹思考,贫困地区教师的意义是什么?“没有老师,一个村的孩子就都是文盲”。他们把知识带给孩子们,便是给了他们消灭贫困的武器。
敬一丹一直收藏着一张图。她在主持《东方时空·面对面》栏目时,曾把这种与众不同的黄色地图作为背景图。
“这是一张很特殊的地图,上面用黄颜色来标记出全国的贫困地区……我想只有我们大家共同行动起来,那张地图上的黄颜色才会越来越少,那么到下个世纪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对这张地图说再见了”。
这段对于贫困问题的报道,深深触动了中国传媒大学王宇红教授,并被她作为经典引用,收录在《播音主持创作基础》一书中。而敬一丹自己对反贫困报道的关注也跨过了世纪之交,直到今时今日仍在继续。
“记者是干嘛的,就是记录变化的”,敬一丹总结。对角落的关注,是记者的本分。但光有关注还不行,还要思考如何更好地呈现,没有产生影响的新闻是没有生命力的。一部优秀的新闻作品可以帮助观众了解真实的世界,产生良性的社会效益,“如果一个重要事件还没有很多人了解,那是媒体人的失职。”
在敬一丹近两个小时的发言后,她指导的学生,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的王宇博士做了《反贫困媒介记忆实践的传播机制研究》报告,从理论上升华了主题。王宇说,在跟敬一丹老师学习中,他从“红粉笔”等有效的记忆连接物感受到富有生命力的新闻聚像,思考反贫困媒介记忆实践的互动机制。
四、走近走远?向左向右?
近几年,敬一丹受邀参加《脱贫大决战》、《手挽手——精准扶贫,央企在行动》、《老乡话小康》等节目,录制节目的过程时,敬一丹一直在提醒自己“是脱贫,不是扶贫,可不要说错了”。
从“扶贫”到“脱贫”,在反贫困报道深耕30余年的敬一丹是对这一改变体会最为深刻的人,“从前我录节目是皱着眉头,现在是笑着的——我们真的,要和那张特殊的黄色地图说再见了。
敬一丹在传媒大学的这场讲座,名为“尽量走近·尽量走远——从扶贫到脱贫:30年反贫困报道纵横谈”。她说,所谓走近,是一个空间概念,尽量站在离事实最近的地方,去捕捉最鲜活的材料;所谓走远,是一个时间概念,瞄准一个方向一步步走,几十年如一日地尽量走远。
“作为记者必须既要看到繁华,也要看到角落,必要的时候甚至需要有意识地远离繁华。有一种情结,叫做情不自禁关注那些角落,慢慢就成为一种自觉。”敬一丹表情虔诚而沉静。
在现场听讲的李玲,理想是做一名记者,她印象最深的,是敬一丹老师在讲座中分享的一个故事。
“兰州大学的新校区距离兰州市50公里,和兰州大学新闻专业同学交流时,我问,你们走出校门的时候,是习惯往哪走?向右走50公里,兰州市;向左走50公里,定西。定西是我国成片的贫困程度最深的地区之一,极其干旱,甚至有人说不适合人类生存,是我们最后攻坚的地方。——看到了光鲜的地方,也看到了偏僻的角落,你才有参照,看问题的时候才能尽可能客观。”
(本文部分照片来自公众号“敬一丹”,特此感谢)
作者介绍:葛万卉 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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