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中的小实验斯金纳的小老鼠:斯金纳的盒子 走近心理学家系列
心理学中的小实验斯金纳的小老鼠:斯金纳的盒子 走近心理学家系列Photo from https://www.britannica.com/biography/B-F-Skinner养鸽子的那个人叫做B.F.斯金纳(B. F. Skinner),一个1904年出生在宾州的美国人。抱着成为一名作家的理想,他于1926年毕业于汉密尔顿学院(Hamilton College),并拿到了英语文学学位。毕业后,他去了哈佛大学,一位名叫弗雷德.凯勒的同学说服了斯金纳和他一起做行为研究相关的实验。近几年来,不少手游都通过抽卡的形式进入市场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哪怕这个手游主打并不是抽卡本身,而是其他类型,例如RPG 塔防,或者MOBA,抽卡这一元素也在游戏中占有一定比重。而这种玩法也衍生出了一系列流行用语,比如欧皇,非酋,南非人,脸黑等,来对自己的“运气”进行自嘲。有人说抽卡其实就是一次小赌博,这点我没法否认,甚至能在赌博中找到不少和抽卡相似的特点——比如笔者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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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抽卡游戏让人如此欲罢不能?尤其是那些标明了十连抽必然会掉落高星卡片的抽卡游戏,吸引着用户去不断抽卡,甚至通过氪金获取抽卡券来按下那个“十连抽”的按钮。
近几年来,不少手游都通过抽卡的形式进入市场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哪怕这个手游主打并不是抽卡本身,而是其他类型,例如RPG 塔防,或者MOBA,抽卡这一元素也在游戏中占有一定比重。而这种玩法也衍生出了一系列流行用语,比如欧皇,非酋,南非人,脸黑等,来对自己的“运气”进行自嘲。
有人说抽卡其实就是一次小赌博,这点我没法否认,甚至能在赌博中找到不少和抽卡相似的特点——比如笔者这个抽卡游戏玩家都和赌鬼一样相信自己是个幸运儿,且这两者都具有成瘾性。
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但为什么赌博怡情且伤身呢?这背后的原理早在上世纪由一群鸽子揭露了。
养鸽子的那个人叫做B.F.斯金纳(B. F. Skinner),一个1904年出生在宾州的美国人。抱着成为一名作家的理想,他于1926年毕业于汉密尔顿学院(Hamilton College),并拿到了英语文学学位。毕业后,他去了哈佛大学,一位名叫弗雷德.凯勒的同学说服了斯金纳和他一起做行为研究相关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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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他和凯勒一起创造了斯金纳箱的雏形,也为凯勒制作了其他实验工具。而约翰华生的认知行为学也激起了他对心理学的兴趣,并最终决定就读并毕业于哈佛大学心理系。毕业后,他在父母家住了一段时间,并写了一本自认为失败的小说。虽然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在阅读斯金纳的诗歌后鼓励斯金纳继续写下去,但他却认为自己阅历尚浅,而且也没有独特的个人视角,所以他最终选择放弃了小说这一事业,转而投身于心理研究。
1931年,斯金纳获得了哈佛博士学位,再辗转于其他学校任教后,他最终在1948年回到了哈佛并获得了终身教授的职位,并在那里度过了他的学术生涯。
01.
斯金纳箱
斯金纳的箱子并不是一个抽卡游戏,也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中的箱子。这个箱子是一个实验器具,箱内空间中有一根可以按压的杠杆,而外部则连接了一个食物仓。一只饥饿的小老鼠被放进箱中。当它饿的团团转的时候,不小心按压了杠杆,一颗食物从天而降。很快,这只小老鼠就学会了通过按压杠杆获取食物。通过食物奖励,小老鼠按杠杆的行为不断获得强化。而当奖励完全消失,这个行为也会逐渐消失。
在斯金纳之前,两位行为学家巴甫洛夫(和他的狗)和约翰华生(和他的小阿尔伯特),证明了经典条件反射,开创了行为主义这一流派。然而,斯金纳认为经典条件反射过度简化了外界刺激和行为之间的联系。与前人实验不同的是,巴甫洛夫的狗和小阿尔伯特并没有给予主动操作的获得外界刺激的机会,而斯金纳的小老鼠则可以在密闭空间中自由探索,直到发现杠杆的用处。
如果这个实验暗示了人类的行为会完全被外界刺激所左右,那么斯金纳的另一个白鼠实验又表明惩罚并不是很有用。
斯金纳将一只小白鼠放进箱中,如果它不按下按钮,那么箱子就会通电。痛苦的小白鼠在箱子中误打误撞按下了按钮,发现电击消失了。为了避免痛苦,小白鼠学会了一直按按钮。但是,一旦箱子不再通电,按按钮的行为迅速消失。也就是说,通过惩罚习得的行为,来得快也去得快。从长远来看,惩罚并不能有效建立行为模式。
有时,在现实生活中,惩罚甚至会产生反作用。例如,如果一个孩子每次偷玩游戏就会得到一顿暴打,她或许会在短时间内会停止玩游戏这一行为;但在一段时间没有被暴打后,她还是会坐回电脑前打开游戏。另外一种可能性是,她不仅没有停止玩游戏,反而学会了如何规避惩罚,让玩游戏这一行为变得更难被家长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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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学习这些基本知识之外,斯金纳也认为人类的行为和活动也是通过类似机制产生并保持,除了人类行为的因果更加难以辨识,因为人类所处的环境会被实验室老鼠要复杂很多。这一想法在一些人看来可能过于极端,也让斯金纳一直被争议包围。然而,斯金纳总是会用实验支持自己的观点,并在实验室中复刻了一个人类认为自己独有的行为:迷信。
02.
鸽子舞和迷信
我曾经在多次抽卡抽不中SSR的时候让自己的朋友帮我“抽一发”,毕竟说不定我的朋友手气就比我好呢?我还曾经后台关闭游戏后再抽卡,希望借此能刷新自己的“非气”。其实,理智上我知道这些和掉落奖品的概率无关,但我还是会做。
几乎所有文化中都有一些增加运气/避免霉运的玄学,例如敲木头,幸运色,甚至举行魔法仪式等。斯金纳认为人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相信在迷信行为和某些结果之间存在联系,虽然两者并不相关。因为一些偶然巧合,这些迷信行为被强化了。斯金纳将这种现象叫做非关联性强化,因为这种强化和特定行为并不会一一对应,但是人们却相信这种因果关系存在。
这次的斯金纳箱被设置成定时投喂食物,食物分发器被设定成每十五秒落下食物,不管这个动物在做什么。斯金纳希望通过定时奖励建立起非关联性强化。为了增强鸽子寻找食物的动机,这些鸽子在实验开始前都饿了好几天。实验开始后,每只鸽子每天在实验箱中待上几分钟,对其行为不受限制,每隔十五秒就会有自动奖励落下。几天后,斯金纳收获了一群迷信的鸽子。
斯金纳写道:“8只鸽子中有6只出现了古怪的行为。一只鸽子形成了在箱子中逆时针旋转两圈的条件反射,还有两只鸽子头和身体呈现出一种钟摆似的动作,它们头部前伸,并且从右向左大幅度摇摆......还有一只鸽子形成了不完整的啄击或轻触的条件反应,动作直冲地面但并不接触。“(《改变心理学的40个实验》 p.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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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奇,斯金纳拉长了两次奖励之间的时长。他用一只摇头的鸽子做实验,将奖励时间增加到一分钟内。在两次投食之间的一分钟内,这只鸽子摇头摇的得比15秒间隔强化更加剧烈,仿佛是在表演一种乞食舞。和鸽子一样,人类会通过舞蹈和编排的肢体动作获得想要的结果的行为,例如有人相信通过萨满舞和祷告可以从神明那里获得想要的东西。
斯金纳为了消除这种行为,去掉了箱中的强化(食物奖励),鸽子的迷信行为也逐渐消失了。虽然斯金纳观察到这只迷信的鸽子在完全消退这种行为之前重复了一万次,但是这种消退行为很明显比人类上千年来的封建迷信史要快很多。
03.
迷信行为的消退和赌博
为什么这种迷信行为难以消退?为什么鸽子的迷信行为比人类的封建迷消退起来要快很多?难道因为鸽子是比人类更聪明更高级的生物吗?斯金纳说:当然不是。
当某种行为只是偶然被强化了几次,人们对迷信行为的期望值就会变高并相信它会带来奖励。举个例子,假如我朋友偶然帮我抽卡抽出了两个我抽了很久都没有得到的高星奖励,从此我就会对“别人帮我抽卡”这一行为产生期待。如果我又尝试性地给其他朋友抽卡,发现他们有些人确实能抽出高星卡,那么我对这一迷信行为的期望值就会大大提高。就算是下次我的朋友没有抽出奖励,我也期待ta在未来能帮我抽出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换个朋友试)。
与斯金纳的鸽子不同,鸽子的食物奖励可以被实验者完全撤走,这一强化完全消失才导致了鸽子迷信行为的消失。而我不一样,我的奖励时好时坏,别人抽卡 → 好奖励这一强化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在继续偶尔出现强化。
同理,这也是为什么赌博容易让人上瘾(也让人怡情)。赌博和迷信行为相似,遵循着 赌博 → 愉悦 → 偶尔强化 → 期待值提高 → 重复赌博 这一过程。不仅因为参与赌博的人抱有很高的期待值,他们也认为赌赢的概率存在,单次的失败不会给予明显的“惩罚”效果,让赌博这一行为消退。比如一个赌鬼会想:“我只是这一次运气不好,那还有下次呢!”再者,在赌博文案的宣传下,参与者常常会得到高中奖概率的暗示,并偶然得到强化。
我曾经玩过的一款抽卡游戏就在每个月月初放出“概率提升”的文案,而我每次也都很听话的在月初增加了我的抽卡次数,尽管我理智上没有感受到高星卡概率提升(或许提了吧?),但是偶然掉落的高星卡会坚定我对于概率提升的信念。
04.
对于斯金纳的批评和争议
如果完全不了解斯金纳的话,读者可能会误以为斯金纳的世界中人类只有条件反射和行为规训。当一个玩家打开明日方舟,阴阳师,或者任意一款抽卡游戏的时候,那么ta就主动成为了斯金纳的盒子中的一只实验鼠。如果强化一直在出现,那一个人似乎永远也没办法完全放弃这些游戏,或者说消退行为。
在一些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眼中,纯粹行为主义者忽视了人们的意志在做决定时扮演的重要角色;如果忽视了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认为人类的所有行为都由外界刺激所左右的话,那么一个人的意图,目标,价值,选择,自我认知,和对他人的知觉,这些构成人类行为的重要因素都得不到令人满意的解释。
我在一段时间过后,因为忙于学业放弃了之前玩的抽卡游戏;再次登陆的时候游戏给了我很多奖励,也短暂地提升了我获取高星奖励的概率,但最终我还是没有继续玩下去。其中的机制我们不得而知,但这很难完全通过行为主义来解释。我放弃这款游戏可能是因为我认为这款游戏失去了价值,或者我选择去体验更真实的世界。一个行为主义者可能会反驳说,也有可能你找到了更加吸引你的奖励。但这句话暗示了人类是有选择和价值判断的能力的,否则我怎么可能会放弃强化A,主动寻找并转向强化B呢?
但斯金纳真的认为人完全没有自我意志吗?在斯金纳那个年代,心理学还才刚刚起步,尝试向世人证明自己的科学价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斯金纳被人贴上了“激进的行为主义者”这一标签: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在可观察的现象上。
也因为这一标签,外界对他的谣言从未停止过。有人说他以自己的女儿们作为实验对象,他的小女儿黛博拉被关在试验箱中两年多,饱受折磨后自杀。但是他的女儿认为,这些谣言纯属无稽之谈。黛博拉.斯金纳于04年在卫报上发表文章,愤怒地写道:“那个所谓的子女控制机(heir conditioner)只是一个普通的育婴箱......这对我有什么影响?谁知道呢?我是一个很健康的小孩。我六岁之前甚至没有得过感冒!”她还说,如果父亲可以经营好他的公众形象,这些谣言也许一开始就不会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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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虽然我们的基因决定了我们是谁,但塑造我们性格的主要是我们的环境。《时代》杂志的封面故事的标题是“B.F. 斯金纳说我们无法获得自由”。他只是说,控制是日常现实——例如,红绿灯和警察部队——我们需要组织我们的社会结构,以创造更多积极的控制,减少令人反感的控制。从他的乌托邦小说《瓦尔登湖第二》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极权主义或法西斯国家是离他的理念最遥远的东西。” (https://www.theguardian.com/education/2004/mar/12/highereducation.uk)
斯金纳的大女儿,茱莉亚.斯金纳也表达了类似观点:“父亲只是用错了词!因为他选择了用‘控制‘(control)这一词,所有人都判定他是一个法西斯分子......我父亲爱好和平,他宣扬儿童人权,也不相信任何惩罚。因为他的动物实验证明了,惩罚是没有用的。他促使加州政府明令禁止体罚,但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 (《20世纪最伟大的心理学实验》 p 21)
我相信斯金纳的女儿们。如果斯金纳的女儿们真的有受到过虐待,她们是不会替父亲辩护的。至少我无法想象完全用条件反射育儿约翰.华生会得到来自他子女的辩护。后来,斯金纳的小女儿追寻自己的梦想成为了一名艺术家,大女儿也远离群众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
比起外界给斯金纳贴上的“激进行为主义者”标签,我还是更相信他的女儿们对于他们父亲的工作的诠释,毕竟有谁能比他的孩子和他更亲密呢?在斯金纳的《超越自由与尊严》一书中主张我们应当正确评断环境对人的影响,通过正向强化引导我们言行合宜,引导一个人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消除负面情景,例如监狱和贫穷。斯金纳坚持认为人们应该重视行为而不是心灵,因为行为映射出了一个人的心理状况。也就是说,斯金纳并非认为心灵不重要,只是更加赞成那句谚语:Action speaks louder than words. (行动比言语更响亮。)
写到这里,我想起来我曾经和Center For Policing Equity 的创始人Phillip Atiba Goff教授聊过如何减少警察暴力。他给出的方案与斯金纳的想法出奇地相似。他说;“与其通过形式上的DEI训练来减少执法暴力,不如给出一套标准的执法方案,按照这一套流程给警察模拟训练。我并不是说他们的想法不重要—恰恰相反,我认为他们的想法很重要。但是与其通过说教改变想法,不如通过在演练中给他们面对有色人种时正确执法的行为给予正面反馈。我们需要意识到,一些警察在暴力执法之后也会有负面情绪,但这些负面情绪并没有创建出一个对有色人种更安全的社区。”根据CPE给出的2021年年度报告,CPE与分布在30个州的60个执法机构合作减少执法暴力。
Phillip Atiba Goff https://www.policingequity.org/contact/phillip-goff
Goff教授有没有读过《瓦尔登湖2》我们不得而知,但如果斯金纳在天有灵,知道他在自己的乌托邦小说中提出的哲学理论有人放到社会上去实践,并获得了广泛认可,或许也能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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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 高天杨
灵语国际心理中心志愿者
目前就读于曼荷莲学院心理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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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灵语国际心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