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人生的有名事例(她身负天赐之命)
荒废人生的有名事例(她身负天赐之命)侍卫,太监,宫女,宫里所有能调动的人都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提着灯儿,来回穿梭在狭长的甬道,嚷着声喊“长公主”,声势极为浩大,人却一直都找不着。皇宫里头一片灯火通明,整个夜都被叫醒了,脚步声窸窸窣窣。荣安宫的小宫女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扑到新帝脚下,止不住的磕头谢罪:“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看好长公主,还请皇上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奴婢一个转身,长公主就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啊——”她的脑袋上磕出了一个小洞,鲜血从里头淌出来,在夜幕里格外的刺目。新皇只看了一眼,便厌恶的转过头,身旁的老太监一见,极快的给了哭哭啼啼的小宫女当胸一脚,唾骂道:“没点儿用的奴才,还不快滚去找!长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出了一点差池,是你这条不值钱的狗命赔得起的吗!”她连忙擦着眼泪往后退,嘴里头还在一边儿道错一边儿痛哭。
第1章 公主失踪了
天黑了。
已是三月末,天不晓得为何还是黑的这样早,乌乌沉沉的,重重的压在宫墙伟殿之上。
长公主失踪了!
荣安宫的小宫女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扑到新帝脚下,止不住的磕头谢罪:“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看好长公主,还请皇上恕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奴婢一个转身,长公主就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啊——”
她的脑袋上磕出了一个小洞,鲜血从里头淌出来,在夜幕里格外的刺目。新皇只看了一眼,便厌恶的转过头,身旁的老太监一见,极快的给了哭哭啼啼的小宫女当胸一脚,唾骂道:“没点儿用的奴才,还不快滚去找!长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出了一点差池,是你这条不值钱的狗命赔得起的吗!”
她连忙擦着眼泪往后退,嘴里头还在一边儿道错一边儿痛哭。
皇宫里头一片灯火通明,整个夜都被叫醒了,脚步声窸窸窣窣。
侍卫,太监,宫女,宫里所有能调动的人都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提着灯儿,来回穿梭在狭长的甬道,嚷着声喊“长公主”,声势极为浩大,人却一直都找不着。
有太监匆匆跑过后花园,嘴里嚷着,腿边带起一阵风,把杂草吹开一点,露出一点黑漆漆的洞。
元安躲在山洞里,因为紧张,她将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瞪的大大的。
她提醒吊胆的听前面走过了好几波人,这才敢小小的喘气几口,往黑暗里看了两眼,揪紧了袖子,小声道:“我可以出去了吗?”
“长公主莫急。”一个少年从她身后走出来,双手从她身侧送出去,拢了拢面前的杂草,把这个半人高的山洞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一身侍卫装扮,看着年岁也不是很大的样子,面皮极白,眉目如星辰,模样生的极为俊朗。
元安觉得,他比天下人盛赞面貌的皇七兄还好看。
如果她的皇七兄元平还在的话,一定会闹着挠她痒痒的。可惜皇三兄说了,她的皇七兄跟着她的生母贤贵太妃一道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了。
其他的哥哥也都不在了,她现在只剩下皇三兄一人了。
她有点想他们。
有一点点。
那侍卫似乎意识到长公主忽然垂落的心情,闲散的转过身,一双眼似笑非笑,鼻翼附近有一颗不明显的小痣:“您在这儿待一晚,属下就依言,明日给你带城东角的那家烤猪蹄儿。”
元安咕咚一声,咽下口水:“那家的……猪蹄真的和传闻一样吗?”
“色浓欲滴,香传千里。”他笑了一下,“味绝人间。”
“那我明天怎么找到你。”元安悄悄压低声音,“你可不能骗我。”
“属下绝无戏言。”侍卫顾左言右道,从后腰摸出一个荷叶裹成的小包,示意元安走过来,“这儿就有一个,不过凉了些,长公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尝一下,明日再给你带热乎的。”
一阵夜风吹过,元安藏身的山洞前的杂草虚晃一下,又一个路过的太监没有注意到,还扯着喉咙在喊——
“长公主——锦华长公主——您在哪儿——公主——”
也不知道这帮狗奴才的眼睛长哪儿去了。
侍卫嗤笑一声。
他们的小公主正躲着呢,哪有空搭理他们。
元安藏在洞内,吃的一双小手都是油渍,侍卫拿出一方锦帕,细细的与她擦净。
男女七岁不同席。
元安自小便受到极为严苛的教养,今夜偷跑出来就已经是犯了大的忌讳,如今本该把手抽出来。但这少年生的着实好看,她看的愣住了,竟忘了这回事。
“你在哪儿当差?”元安小声的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姓甚名甚?”
她晓得进宫当侍卫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臣之子,否则怎在御前伺候?她想同皇兄说上一声,让他将这个侍卫拨给自己,天天陪着自己玩儿。
“贱名不辱长公主尊耳,属下流亡孤儿,无父无母,并非侍卫,而是净了身的狗奴才。”
这侍卫玩心上来了,竟当着长公主的面信口雌黄,可谓胆大之至:“只是见侍卫服饰好看威风,便大胆借来一件,趁着夜深无人才敢在这等偏僻之地穿来,长公主替奴才瞒着吧。”
元安生性单纯,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话她竟也信了,还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惋惜言:“真可惜,我殿内的太监已经够了,再多一个那些老臣又要骂我了。他们最近天天骂我,说我是天生祸星,不该久留宫中,应当离宫为国祈福。我才不要去寺庙庵堂那种地方呢!瑞太妃娘娘都跟我说了,那些地方都是一些清粥小菜,日子过的是又闷又苦。”
“是啊。”侍卫顺口答道,“奴才从小在寺庙外长大,那些人整日不是熏香就是敲钟,要么就是诵经,一点意思都没有。”
元安担忧的看了看自己,她最近听皇嫂说了,若是她嫌宫里无聊,可安排去宫外跟瑞太妃一道居住。那瑞太妃就住在寺庙哩!
她才不要去!
明早见了皇嫂嫂,一定要跟皇嫂讲这件事!
她带着忧虑的情绪,在山洞里睡着了。
这一夜漫长,皇帝震怒,重罚了荣安宫中一干太监宫女。就在哭声遍天时,蒙蒙的一点亮从东方露出一线。
侍卫灰头土脸,一脚深一脚浅的背着元安回了荣安宫,遇见了一夜未眠的皇帝。
他把熟睡的元安小心翼翼的放在宫女手上,跪下来,磕了个深深的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是正庆一年三月,先帝驾崩仅半年,十七位子女仅剩新皇元明和唯一的女儿元安。
元明年过而立,因常年劳累沧桑,面相比实际看上去要苍老许多。元安是先帝的老来女,出生时天明鸟歌,五色光横跨天际,国师跪地恭贺先帝,说此乃祥瑞之兆也,公主必定是天赐之女,福星转世,会为他们大褚王朝带来平安繁茂。
先帝高兴,大手一挥,亲赐公主名为“安”,封号“锦华”。同时,元安生母封为贤贵妃,同母哥哥元平为桓亲王,赐黄金百两,锦缎千匹,无数的珠玉珊瑚等小玩意儿。
一时间,贤贵妃母子三人风头无双。接着,原本冷落孤苦的贤贵妃一路青云,很快宠冠后宫,成为皇后面前的眼中钉,心中刺。
而不知是不是锦华长公主真为天赐之女,她出生之后,边疆胶着数年的与蛮夷夺地之战忽的大获全胜,虽亲临征兵的太子殿下不幸以身殉国,但那一战大大震慑了边疆众多小族,迫不及待的进贡珍品美人儿和质子质女,向天下表达自己归顺大褚王朝的心。
也因此,战后的大褚国比战前更加繁荣昌盛,除却战后重振的前两年,之后堪称元氏称帝这几百年来的唯一盛世。
除却后宫人命不断。
每年她的生辰,都有皇兄因各种意外陨落。
而至她十岁生辰的时候,她的父皇,母妃,皇七兄同日阖眼。她被宫女塞在宫中,不得说话,不得露面。
她不懂什么是死亡,她只晓得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哥哥永远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看她一眼。
她哭喊着。
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一袭素衣的皇三兄匆匆赶来,眼里遍布红丝。他小声的哄着元安,说不要怕,还有三哥哥在。
元安把他的袖子抓的紧紧的,小声的抽泣。
翌日,举国大丧,半月后,元明登基为帝,正妻苏氏为中宫皇后,侧妃柳氏与赵氏为贤德二妃。
三哥哥待元安极好,并未叫新贤妃入住荣安宫,反而另安排了去处,将荣安宫留给元安一人居住。
元安在山洞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又困又无趣,被人抱回去的时候还稍微有些清醒,待到了房内,闻见熟悉的香味儿,便又一次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薄君承——那个小侍卫——他领了皇帝的赏,恭敬的磕了两个头,转身便将满脸谄媚擦去,换上一张冷面,走进一块无人看守的地方,趁天还未大亮,脚尖一点,便飞过金顶,离开皇城,飞快的钻进了城南的一处院子里。
“小七回来了。”有人招呼了一声,欠身给他沏了杯茶,急切道,“见着你大哥了吗?”
薄君承没说话,先将凉茶一灌,这才摇摇头,“质子们被关的严实。本哄了个小姑娘带路,没竟想是个傻的,被别人拿刀架脖子上抹了,估计都没个反应的。不过她说,所有外族人都关在皇宫北边的宫殿里,今晚再去一趟就好。”
“竟有人敢在皇宫里杀人!”那人先是一惊,后又慢慢缓下来,思忖一番,道,“小姑娘,一个小姑娘,值得谁这么冒进的?”
薄君承坐在木椅上,弯了下嘴角,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谁跟你说是普通的小姑娘了?”
他往后一靠:“元安。大褚王朝的锦华长公主。你说,就她这身份,够不够得上别人在自家后院就迫不及待的动了手的?”
第2章 谨慎
鸡鸣迟迟鸣响,太阳总算出来了,天光大亮,门口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约是小商人拉着板车准备上街去了。
薄君临一惊,险些叫出声来:“锦华长公主?!”
“小点声!”薄君承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大褚国境内,你生怕他们不知道这里藏了两个外族人?”
薄君临忙不迭的点头,待薄君承把手掌拿下来,才压低了声音:“那不是大褚先帝的掌上明珠吗?”
“呵。”薄君承冷笑,“大褚先帝的掌上明珠,大褚新皇的眼中长钉。”
“要杀她的是她亲哥?”薄君临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细想下来又觉得不对,“元明杀元安?何必动宫内暗杀的手段?现在大褚王朝的那些老头都在弹劾元安,元明顺应臣意把元安送出去,路上动点手脚······元安一个十岁小儿,又是女孩,还有反抗的余地吗?”
薄君承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道:“大概是苏皇后的主意。后宫妇人,你也晓得,只有一些肮脏龌龊的手段。后宫中伪造小儿失足落水溺毙而亡多是熟练。可能元明怕麻烦。”
薄君临蹙眉,觉得事情不会是这么简单,但也说不出来更多,便让薄君承先回榻上小歇一会儿,待晚上再去宫内探一探。
他们这次可不是来挑事的,一切尽量小心谨慎行事,莫要给人抓住了把柄。
薄君临叹了口气。
父皇这次······可能真的没有抱着让他们两个活着回去的心。
在新帝继位这么重要的节点派两位皇子匿名前来大褚王朝,要求他们从皇宫里把十年前送来的质子薄君卿带走,怎么想,怎么都不明智。
得手大褚乱,必定城门关卡难过,能不能回到圩国都难说,更别提顺利回国了。不得手他与君承又怎回家。
怕是圩皇现在年纪大了失心疯了,搭上大皇子不说,还不打算要三皇子和七皇子了,明摆着在腾位给老五。
腾就腾呗,他又不带在意的。若是他说,生在皇墙深宫里,倒不如生入平凡百姓家,有口吃的有口水喝就成,比现在不逍遥快活。
薄君临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堆,不由埋怨起大褚来了。
当时说好质子只待八年,八年一过,必定将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去,没想着他们不守约在前,硬拖着圩国的太子殿下不得走。
蛮横无礼,粗鄙万分。
薄君临在心里骂了句,起身给薄君承留了张字条儿,决心去黑市打听问问,这锦华长公主元安和正庆皇帝元明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东西,指不定这中间他能给自己和小七找出一条活路来。
太阳一点点往边上儿挪,直至晌午,薄君承才醒来,此时,薄君临还未归。
他一边披上外衫,一边往屋中的那方八仙桌走去。提起茶壶,他也不在意什么小节,对着壶嘴儿给自己灌了一口冷茶,这才看到薄君临留下的纸条。
黑市是什么地方,穷凶极恶之所,多得是有命进没命出的人。好在他这个三哥别的没有,就脑子转得极快,一张嘴又油又甜,抹张别人的面皮儿便能与他人侃侃而谈,去这种地方向来是如鱼得水的。
薄君承倒也不担心他,打算自己先去城东买两个猪蹄儿,再进趟宫,去找一下那个傻姑娘。
他在这点上跟薄君临想到一块儿去了,指不定他们现在的处境,真的能从这个长公主身上打开什么突破。
此时,元安刚用过午膳。她心里还惦念着昨夜那个小太监说的猪蹄儿,小厨房的饭菜只觉味道一般,嚼了两口后怎说都不肯再动筷子了,要人与她一道去见见皇后娘娘。
而让人去通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一脸歉意的福身,道皇后娘娘正在午休,不便打扰,拐着弯儿赶客。
元安瘪瘪嘴,气呼呼的走了。
苏皇后隔窗所见,这才收回目光,纤手执起一枚黑子,略加思索,放置棋盘上方。
“怎不让锦华进来。”皇上跟了一枚白子,问。
“臣妾想,皇上大约是不愿见着长公主的。”苏皇后弯着眉眼,笑意盈盈,“不过您也别太生长公主的气了,她年岁较小,有些贪玩也是无妨的。不是都与瑞太妃娘娘商讨好了吗,过几日便将长公主送过去,静静心,学学规矩,也算是皇上您作为兄长的仁义了。”
“也是。”皇上心不在焉的道,“安儿太小,若是年岁再大些,就可在京中给她置办府邸,一个人分出去住,也自在一些。”
苏皇后心明眼亮,当即便道:“左右长公主行过及笄都是要离宫立府的,当今世下又繁茂无双,那皇上不如现在就操办起来,也能博一个宽厚仁心的好名头。”
闻言,皇上一顿,很快便恢复过来,一拂棋盘,站起来准备离去:“此事便交由皇后去办,至于瑞太妃那······就不要送锦华去了,免得扰了她老人家清净,咱们宫中,又不是少了她的一口吃食。”
皇后起身行礼,垂眉顺眼道:“是。”
话很快就传到了荣安宫,元安一骨碌从榻上窜起来,兴奋的拽起报信太监的衣领子,来回摇晃:“真的?你可说真的?皇兄真的不让我去端太妃哪儿了?别是骗我的!”
“咳······咳咳······”小太监憋的满脸通红,连忙张嘴,“长公主千金之体,奴才怎敢轻易撒谎?那定是得了圣上口谕,这才敢来禀报的。”
他保住了一条小命,元安高兴了,赏了一把金瓜子给他,还未多说什么,又一个好消息当头砸下。
“长公主,有个自称小承的太监求见,手上有您给的玉牌。”
她知道是自己的猪蹄儿来了,自是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叫宫女儿把人引进来。
薄君承规规矩矩的跪下给元安行礼。元安往外左右看了两眼,悄悄把门窗都关紧了。
“长公主还真是谨慎。”无人时,薄君承便随意很多,还不等元安发话,就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元安面颊微红,嘴上说:“我怕别人看见了跟皇兄说,不然又要跟他解释,啰嗦的很麻烦。”
“皇上管您饮食很多吗?”薄君承奇道。
“也不是。”元安并不觉得自己在妄论圣上,“只是他谨慎惯了。之前北边那座宫殿有人逃出来,在我这儿待了半天,被他发现,在院子里狠狠打了一顿板子,非说人家要谋害我。”
说到这,元安撇撇嘴,不甚高兴:“君卿哥哥没有要谋害我,只是陪我玩儿,都没人陪我玩儿的。”
薄君承本在心里嘲讽元明心肠狭小正事不做,天天逮着鸡毛蒜皮的玩意儿乱搞,一些大国风范都没有,而忽然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顿一下,声音有了一点颤抖:“长公主刚刚所言之人······是谁?”
“薄君卿啊。”元安心思单纯,现下只看着两个猪蹄儿,纠结许久,她还是只拆开了一个:“就是圩国——圩国你知道的吧,圩国的太子。”
薄君承当然知道,那是他家大哥。
“皇七兄跟君卿哥哥关系交好,我经常跟他们玩哩。不过现在皇兄不让我去那里了,也不知道缘由。”元安愁眉苦脸的,忽而看见薄君承,眼睛一亮:“你是小太监,他们不会防着你,不然你替我去见见君卿哥哥,把这个猪蹄儿带给他,顺便帮我看看,君卿哥哥怎么样了。”
薄君承大喜。
他本来打算先探探这位长公主的口风,再想法子混进去,没想着这长公主天生就是做枪使的好料子,见他瞌睡了慌不忙递上枕头,还生怕慢了一步似的。
他连忙领命去了。
不过要说实话,他对这个大哥有很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二人本非同母所出,薄君卿走的时候他也不过三四岁的年纪,还不记事,哪怕是跟他见过几面,也都早忘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父皇非要叫他与三哥带活的太子回去,把太子和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相捆绑,他都想一刀了结了薄君卿,拖着个尸体走人。
他死了不打紧,三哥和母妃可不得出事。
他想着,脚程飞快,赶到了那座宫殿。
与其他地方的宫殿相比,这里位置偏僻,墙体斑驳,处于光照阴影之地,可见其必定潮湿无比。
薄君承定了定心,向前冲二位守门侍卫一拜,笑道:“二位大人好,小的奉长公主之命前来,还望二位行个方便。”
他露出长公主的腰牌,袖子里藏了两块碎银,是准备周全了的。
只是薄君承没想到,这二位竟是油盐不进的主,即便是听到了长公主的名讳也不放了脸,依旧一脸威猛面相,实实的堵在门口。
有一人对着薄君承拱手,约是忌惮着是长公主的人,语调平平板板,话却不是那么不中听:“公公莫怪,此处看押的都是各国质子,身份尊贵,非常人能接触也。之前长公主遇刺,皇上就吩咐了要强加看管,并非是驳长公主的面子。”
薄君承面露难色,想再说些什么,那侍卫已经将长臂一伸,要送他出去。
薄君承正犹豫着,身后忽然刮来一阵风,一个巴掌啪一下打在那侍卫的头盔上。
第3章 公主慎言
“你好大的狗胆!”元安怒不可竭的冲来,一巴掌打在侍卫头盔上。
她个子还未长开,小小一只,伸长了手才够得到侍卫的脸,那一巴掌自然打得也不是很重,却因为头盔的原因还叫她的掌心红了一大片。
疼痛从元安掌心蔓开,她还未曾学会收敛情绪,骂完这一句话眼泪便涌上来了,当着门口便号啕大哭:“疼!你这狗奴才!戴这么硬的头盔干什么!本宫的手都打疼了!”
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又见元安怒目瞪着他:“你还不快滚开,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快!快去把大门打开,给本宫去请太医来看看!本宫的手要是伤着了,你怕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那人这才动了,匆忙冲元安行了个礼,迅速朝外头跑去了。
他们闹的声响太大,早就聚集了一帮人在院内看热闹。
锦华长公主于这并不是稀客,旁边那个公公倒是面生的很。
他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人,手上接了不少元安给的零嘴儿。
这里关的都是别国送来的人,出了圩国,大褚边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都有亲眷在这。
圩国小,本就是受战争波及,可又是最迫不及待结束战争的人,故而上第一个送上太子做质子。
其余国家送来的大多是不得宠的皇子皇女,也有妃嫔一类,多以女性为主,甚至有一个小国送来了怀着孕的贵妃娘娘,她在这生下孩子,连着孩子一起关在这里。
薄君卿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与锦华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桓亲王是交心的好友,故而也受到了不少优待,住的房间略有阳光,不至于太过潮湿。不过他没住几天,便把房子留给了贵妃娘娘和她的孩儿,自己仍去了最角落的那一间。
“锦华?”薄君卿见着她,有些诧异。
“君卿哥哥!”元安拉着薄君承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你的腿最近怎么样了?”
薄君卿刚来大褚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导致腿部瘫痪,太医说是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了,这辈子只能躺着了。
这也是薄君承不愿接这个任务的原因,本身混入大褚已经是很难的事情,到时候还要带个瘸子一起走,怎么想怎么都是个累赘。
“难为你还挂念。”薄君卿面上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拿起火折子轻轻吹上两口气,倾身点亮了床头的油灯,“废人一个,还能如何。”
“不打紧的。”薄君承给元安搬了椅子坐在屋正中央,“我叫人给你带了个烤猪蹄儿,我尝过了,可好吃了,君卿哥哥你尝尝。”
薄君承依言,躬身将荷叶包送上去,亲手给解开了,用帕子裹了递过去。
薄君卿接过,摸着这帕子柔滑细软,想是上等料子,不由低头多看了两眼,嘴上还在打趣儿元安:“锦华现在的日子是好了,身边侍候的人用的帕子都是此等昂贵之物,可见你的皇兄对你还是不······”
他话尾截在了喉咙里,倏然瞪大了眼睛。
屋内昏暗,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元安也没在意,只是兴奋道:“皇兄对我是很好的,昨晚我跑出去玩了,他还叫了许多人去寻我。老臣们讲我,他也含糊应下了,没有怎么对我。本来说要送我去端太妃哪儿,如今也作罢了······”
“唔······那也是极好的。”薄君卿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垂着头,手上捏紧了帕子,小口小口的撕着蹄肉。
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一会儿,期间薄君卿看了薄君承两眼,可薄君承始终半躬着身,仔细的侍奉元安。
而就在这个时候,太医拎着箱子大呼小叫的来了,先围着元安绕了一圈,看手掌都没什么事,又被元安指使着给整个院子的人都看了一遭,这才满意的走了。
薄君卿一直盯着薄君承的背影,直至他已经跨出了房门,转过身来,将房门再次关上时,他冲薄君卿眨了眨眼。
要是云平还在的话就好了。
薄君卿遗憾的想,如果云平还在,他可求云平替他去问上一嘴,看看锦华身边的那个小太监究竟是何方人士,手上怎会有他生母,圩国皇后亲绣的手帕。
他将沾满油的手帕妥帖的折好,撑着小臂将身子下移,把手帕藏入枕下,拉过被子遮头。
云安快到荣安宫的时候,薄君承与她告别,拿着长公主亲赐的腰牌,大摇大摆的走出皇宫,回到屋中。
薄君临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见他回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板下一张脸,斥道:“出去也不晓得留张字条,你怕不是想吓死你的哥哥?”
“我还以为你只惦念着你的大哥呢。”薄君承把街上顺手买的半只烧鸡放在桌上,又找了两个破茶碗,倒了打来的酒进去,看样子很是高兴。
“元安给你赏赐了?”薄君临奇道,“你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薄君承笑笑,不说话,刚将茶碗送到嘴边,又被薄君临一把拦下,骂骂咧咧的:“浑小子,才十四岁,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喝酒了,有事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倒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薄君承撕了只鸡腿,“元安那蠢姑娘,我还没与她道质子的事情,她便一五一十的将太子全盘托出,还叫我替她去看望太子。只是那守门侍卫凶悍的很,我还在想要不晚上夜袭,那蠢姑娘便赶来了,当场赏了侍卫一个耳光,仗着身份高年纪小,当场就撒起泼来了,我自然就见着了那位好大哥。”
薄君临大惊,追问数次“真的吗”,又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最后推开窗户,吹哨唤了只信鸽来,隐晦的写了一封信飞走。
做完这些,他才坐下来。面前的半只烧鸡早成了鸡骨架子。惊喜在这一瞬间被凉水兜头浇下,薄君临气得七窍生烟,站起来就要对他的好弟弟动手。
薄君承嘴里还含着个鸡翅膀,见及此,拔腿就要跑。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就围着这破败院子转了两圈,总算是发泄了些多余的精力出来。
他们名上是领了任务来的暗探,实际不过是被抛弃的棋子,圩国皇帝又怎么会给他们两位那么多的金钱?勉强糊个温饱不错了,那能天天山珍海味的吃,偶尔一只鸡都是奢侈,薄君承今儿还是趁着烧鸡铺子关门早,特地去捡了半只没人要的来,过过嘴瘾。
两兄弟闹完了,回到屋子里。薄君临给自己灌了口酒,提到了半年后苏皇后生辰,圩国将派信使来,不晓得会是谁。
“能见到家乡人就好,谁都不重要。”他最后这么感叹着。
国丧眼见着也过了大半年,先前的小心翼翼早就放开了许多,喜事也都不藏着掖着了。加上新帝登基后,国母生辰算得上是头等一的大事,旁的小国自然是马不停蹄的派人前来,圩国这般,自然也不是稀奇的。
“左右与我们无关,总不能那老头派个假的定王爷前来吧。”薄君承道。这边左右无多耳,他说话故而放肆了一些,骇的薄君临直瞪眼。
圩国目前只有两位王爷,一位是老五薄王,一位是老三定王。
如今真正的定王尚苟于此,圩国皇帝爱护薄王,自是不愿让他舟车劳顿来这虎狼之地,又不能随便派个使者前来,总显得过于敷衍。
一时间,薄君临也不知道他父皇会派了谁来。
这个谜底没多久也就揭开了。
那日,薄君承又溜进宫中,照样去了荣安宫,可听要好的太监道,现在宫内不止锦华长公主一位主子了,淑妍公主如今也住进来了,正巧在与长公主闲谈呢。
薄君承不好叫过多人记得自己,便说还有要紧事先去办,待会儿再来。
太监进了里屋,与元安耳语道明。
“皇姑母这是还有别的事儿?”淑妍公主端起茶盏,笑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元安不太喜欢她,也不能明面儿上赶着她走,又得知小承刚刚走了,颇有些闷闷不乐,“整日困在宫中,可真要无聊坏了。”
淑妍公主轻笑,微微颔首,帕子在唇上轻点两下,这才开了口:“父皇最近不是正在个姑母选址建府吗?还问您喜欢哪儿,打算以亲王规格相待,给您一块封地呢。”
“亲王规格?”元安纳闷,旋即又想通了,纠正道,“那不是皇兄打算以亲王规格待我,是父皇遗诏,之前便将江南北面儿的承华州更名作了锦华州,说待我及笄后便搬过去,正巧挨着桓州,叫我与皇七兄一道作伴呢。”
淑妍公主安安静静的听完,面上的笑要挂不住了,又说了两句话,便匆匆告退。
“淑妍怎么了?”元安不解的望着小太监,“怎么感觉她生气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弯着腰,道:“许是最近变天了,淑妍公主性子有些急了,并非生气,长公主无需多想。”
元安懵懵懂懂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那头,小太监嘴中“并未生气”的淑妍公主在屋内砸了一个古董花瓶,气势汹汹的冲到主位上,一掌狠狠的拍向桌子,仍是没消气,闹着要去找皇后娘娘说理去。
随身的大宫女连忙上前,同淑妍公主捏肩捶背,小声的哄着她:“公主千金之躯,莫要因为一些小事儿便气坏了身子,这不值当的。”
“不值当?”淑妍公主咬牙切齿的反问,“这能叫做小事儿?自大褚王朝开国以来,获亲王待遇的公主仅彪勇长公主一人,还是太祖皇帝看在她平息内乱上阵杀敌的情况下才破例给了她封地!彪勇长公主还是太祖皇帝的同母亲妹妹,嫡出的长公主!这锦华算什么?她什么也没做,还是个庶出的公主,凭什么也能获得封地?”
“先帝宠她,多给她些也无妨。再者,长公主说是天赐之女······”
“什么天赐之女!依本宫看,无非就是个扫把星,每年生辰都死人的扫把星!”淑妍公主怒火冲天,口不择言的骂道。
大宫女吓得膝盖一软,俯在地上,口中忙道:“公主慎言。”
话脱口的瞬间,淑妍公主也意识到了不妥,遂未罚她,兀自在主位上生气。
约是过了一刻钟,大宫女才敢爬起来,低声道:“长公主即便是庶出,也算是公主您的皇姑母,您这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最后遭殃的还是您自个儿。皇上对她好是因为先帝遗愿,哪是真心啊,也巴不得她不要在皇城底下碍眼······”
她贴近淑妍公主耳畔:“您是皇后娘娘与陛下的嫡长女,如今陛下在位,您想,陛下是真心疼您疼的多,还是疼太后的宿敌的女儿多?”
“那自然是本宫。”淑妍公主立即道。
“那陛下疼您,为什么还只叫您搬来与长公主同住?不是巴望着您与长公主打好关系?长公主如今朝中风评不好,若您‘不计风言’来陪长公主,是不是落下个宽厚仁心的好名头,这是在为您着想啊。”
淑妍公主渐渐安静下来了。
大宫女松了口气,又接着给淑妍公主捏肩。
安慰完淑妍公主,伺候她午睡之后,她便出了寝房,与门外宫女叮嘱了几句,便连忙赶去了苏皇后处,将淑妍公主刚刚的言行说与皇后娘娘听。
苏皇后尚在插花,鲜艳的牡丹遮住她一半的眉眼。她隐在花瓣之后,只悠悠叹出一口气,听不着也看不清别的情绪。
“淑妍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过于直爽,太心直口快了些,怎能成就大事?”
大宫女弯着身,不敢言语。
苏皇后将剪子一扔,叫人把花撤走,轻声细语的说:“你回去就与她说,圩国求与我们联姻,她若不想嫁去那荒芜之地,最近就乖乖的,莫要将她父皇惹生气了。”
第4章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大宫女福身应“是”。
苏皇后抬了下手,大宫女很有眼力劲儿的福身退下。
对此一无所知的元安依旧每日乐呵呵的,黑白分明的眼里总是盛满笑意,像是生来就不懂得何为愁苦。
只是没过多久,薄君承再次进宫时就发现元安愁眉不展,娇俏的小脸透着不加掩饰的闷闷不乐。
薄君承觉得奇怪,习惯了小丫头娇蛮喜俏的样子,突然变得寡言沉闷起来,也让他感觉格外不舒服。
为了哄元安开心,薄君承用扣扣索索省下来的钱去城东角买了烤猪蹄儿,手持长公主的玉牌再次毫无阻碍的进了宫。
一路通畅的来到了荣安宫。
虽然这里一如既往,与他初来时所见别无二致,可却莫名让人待着不舒服。
脚步微顿,视线不由投向西殿,只见原本空置的殿内人影绰绰。
荣安宫分东西主殿,各附一所偏殿,偌大的宫殿向来只予元安一人居住,只是元安最喜欢冬阳光从窗子洒进来的感觉,所以偏爱住在东殿,其他的一直空置着。
西殿何时也搬进去了人?
稍一想,他霎时就回想起前些日子过来看元安时,听见那个小太监说的,“如今这宫里不止锦华长公主一位主子了”,看来在他没进宫的那几天,这宫里又发生了某些异变。
定了定心神,径直走到东殿门前,待通报允许后,他这才进去。
元安一如往昔关门关窗。
伴随着关窗的“嘎吱”声,薄君承悠闲散漫的起身,顺手抚平了衣摆的褶子,抬眸看向元安打趣道:“近日这是怎么了,没心没肺的长公主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
元安瞪了他一眼,也不计较他的无礼,只是撇开头兀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窝在宽敞的太师椅里闷不吭声。
薄君承挑了下眉,拿出荷叶包着烤猪蹄,掀开了荷叶一角,烤猪蹄的香味一下子蔓延出来。
封闭了门窗的殿内被食物的香味充斥,勾的人馋虫上头。
薄君承看了眼虽然坐着没动,但是眼神忍不住往自己这边瞟的元安,故作夸赞的深吸了一口气,沉醉道:“啧,真香!”
元安吞了吞口水,紧紧拧着秀气的眉头强迫自己撇开头。
薄君承优哉游哉走过去,故意将烤猪蹄从元安面前缓缓晃了晃,勾的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直往元安鼻子里窜。
“真的不吃?”
好听的嗓音加上诱人的香味,实在叫人招架不住。
就在元安禁不住诱惑,伸出手想要去夺烤猪蹄时,薄君承猛地收回手。
元安墨着牙瞪向薄君承,漆如点墨的纯净眸子霎时红了一圈,“连你也欺负我。”
薄君承见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略显无措的递上烤猪蹄,不解道:“不过短短数日未见,长公主这是怎么了?”
元安夺过烤猪蹄,红着眼睛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道:“皇兄说担心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宫殿寂寞无聊,也不问我的意思,直接下令让淑妍住进来,也好陪我解解闷。
这也就罢了,可淑妍怎还带了只黑猫来,我被那绿色的竖曈盯着,实在怕的紧。
淑妍偏偏还让我摸摸它,我害怕,慌乱中不小心打了猫一下,我真的是不小心的,而且我也被猫咬了手啊,淑妍却哭闹着非说我针对她,不欢迎她住进来。”
越说话音越小,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拿着烤猪蹄的手也放了下来,低垂着眉眼脸上写满了委屈。
薄君承立马急了,“咬在哪了,上没上药,看过太医没,严重吗?”
一连好几个话题加上略显急促的语气,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许是人都有一个通病,摔倒了若是没人看见,就会很坚强的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拍拍灰土继续走,可一旦有人上前关心,哪怕只是擦伤了皮,疼痛也会被放大数倍,忍不住委屈难过的掉眼泪。
元安吸了吸鼻子,伸出手道:“咬了指尖,不过只咬破了一点点,太医说无碍,上过药几乎看不见伤口了。”
薄君承捧着元安的手仔细看了看,见伤口愈合的几乎快要看不见,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你皇兄呢,他那么宠爱你,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他刚问完,就见元安气呼呼地道:“皇兄政事繁忙,后宫的事向来由皇嫂处理,虽然皇嫂也喜欢我,可我也知道她更偏袒淑妍,毕竟是母女,我也理解,可为了这么一件子虚乌有的事,竟让我禁足反省两日?”
说完更气了,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小承,你说说,这事是我的错吗?”
薄君承摇头。
他与元安不同,他虽也生长与深宫之中,可却因不得圣宠,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和险恶嘴脸,心思早已不似稚子纯真。
稍一细思元安的那番话,便知是元安那皇侄女淑妍公主在故意针对元安。
苏皇后不可能半点不知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可不仅纵容了淑妍公主,更在事后明目张胆的偏袒,若非有当今皇帝的默认,谁敢欺负到这位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赐之女头上?
心下冷笑,看来传闻不假,这大褚王朝易主之后,这锦华长公主已然成为一枚弃子。
“小承,还是你好,惦记着给我带吃的。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多难受,吃也吃不好,饿的我也睡不好。皇嫂只是禁足了我两日,底下人居然敢连着苛待了我好几日的水食,哼,我明日去给皇嫂请安,定要告上一状。”
薄君承垂眸看着气呼呼的还不忘吃烤猪蹄的元安,那双干净的眸子里除了气恼,并没有半点后宫里的黑暗污秽,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眼底闪过怜悯。
纯真于帝王家,是最不该存在的奢侈品。
他几乎能预料到,一旦元安那“好哥哥”连虚假的庇佑都不愿施舍时,元安的下场该会如何凄惨。
或许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第5章 求您救救奴婢
薄君承张了张嘴,本想提醒元安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就算她去找苏皇后告状,苏皇后必定也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说不定前几日底下人苛待元安水食,就是苏皇后为了安抚淑妍公主默许的。
只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元安被先皇及众人保护的太好,心性纯善,根本不会信他的说。
说不定还会因此与他产生隔阂,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他还指望元安帮他一起将自己那位大哥救出去。
“淑妍公主,请您稍等,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淑妍公主……”
两人正闲聊着,房门口突然传来了动静。
元安转头看见来人,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还没学会掩饰真实情绪的她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来人的不喜。
薄君承一改刚才散漫放肆的姿态,双手交叉放于身前,微微弯着腰,作出一副谨小慎微的卑微模样伺候在元安身边。
“长公主,淑妍公主一定要进来给您请安,奴婢……”
元安抬手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淑妍娇蛮起来的样子她不是没看过,所以知道淑妍若是想要进来,谁也拦不住。
淑妍公主瞥了眼刚才拦自己的小宫女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屋里对元安道:“淑妍给皇姑母请安。”
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出一副娇媚之姿的小女孩未经元安同意就直接擅闯进来不说,眼下更是连请安礼都行的敷衍了事。
元安虽不在乎这些虚礼,可是看着淑妍那副矫揉造作的虚假模样,她实在没办法违心的欢迎对方。
可从小就接受的严苛教养已经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即使淑妍这般怠慢,她也做不到直接赶人,只好撇着个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淑妍公主倒是十分的不见外,她还没说话,淑妍就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侍在淑妍身边的一个小宫女立马给淑妍沏了杯热茶,显然一副狗仗人势,不将元安放在眼里的样子。
薄君承自小在宫里看过不少这般嘴脸的宫女太监,打心底里厌恶这类人。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坐在身边的元安,见她皱眉抿唇半晌不语,本以为她会就此忍气吞声,却不料她猛地拍桌怒道:“淑妍的侍婢也太不懂规矩了,擅动本宫屋里的东西,有请示过本宫吗?”
站在淑妍身后的小宫女被吓了一跳,忙低下头状似不安地道:“长公主请息怒,奴婢只是担心公主口渴,一时情急,这才……还望长公主恕罪。”
不等元安说话,淑妍就抬手打断,笑吟吟地道:“哎呀,皇姑母这么大火气做什么,不就一杯茶嘛,谁递不是递?总归是要给淑妍喝的。难不成皇姑母原先并不打算给淑妍一杯茶喝?”
元安一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小脸通红。
薄君承道:“身为宫婢却妄动长公主寝殿之物,今日只是取用一套茶具,他日会不会是首饰金银,甚至是长公主性命?”
这罪名可就大了。
站在淑妍身后的小宫女先是愣了愣,随即被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急着给公主用茶,并无冒犯之心,还望长公主恕罪。”
“哼,嘴长在你身上,你说没有冒犯之心就没有?若这宫里都是如你这般不讲规矩,不分尊卑的欺主,那这皇宫岂不是要大乱?”
小宫女见薄君承咄咄逼人,紧咬着此事不放,顿时急出了冷汗,不住的望向淑妍公主,无声地求救。
淑妍微微眯起眼睛,挑起眉眼斜了薄君承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冷笑道:“那依皇姑母来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许是笃定即使元安心里不快也不会过于惩戒下人,最多也就罚其半个月俸禄什么的。
只是元安心善,薄君承可不会。
深谙宫廷生存之道的薄君承知道,若不借此次机会杀鸡儆猴,恐怕日后爬到元安头上欺负她的人会更多。
于是在元安开口前,他便对元安行礼道:“长公主,按照宫里的规矩,凡是以下犯上者一律杖毙。”
那小宫女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腿软,扑通跪倒在地喊道:“长公主饶命,奴婢并无冒犯之心啊,淑妍公主求您救救奴婢……”
“闭嘴!”淑妍瞪了她一眼喝道。
小宫女吓得瑟缩了一下肩膀,低下头不敢再言。
殿内寂静的令人发毛。
元安看着模样可怜的小宫女,心里也不是滋味,刚想说要不就这样算了,不过就是一杯茶,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她才刚出声,薄君承就偷偷拉了一下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虽然不解,不过想到薄君承毕竟是维护自己的人,一定不会害自己,于是便乖巧的闭嘴。
淑妍握了握拳头,笑道:“皇姑母,确实是淑妍手下人不懂事,待回去后淑妍定会好好管教。况且不过只是一杯茶而已,实在谈不上冒不冒犯啊。唉,也不瞒皇姑母,淑妍一上午未进茶水,她也是担心我,这才犯了浑,不如皇姑母就看见淑妍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
薄君承提醒道:“长公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罚其去辛者库悔过。”
元安心里其实也不想杀人,一听这话便点头道:“小承说的对。”
小宫女一听元安这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惨白的小脸有些呆滞,仿佛被吓丢了魂,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被打发去辛者库的宫女太监虽生犹死,里面总有干不完的火,人活的还不如畜生。
虽说捡回了一条命,可却实在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淑妍公主虽年幼,却傲慢好胜,见元安竟敢真的惩罚自己身边的侍婢,不如怒从心起,稚嫩的小脸扭曲成了一团,强作出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道:“早知皇姑母真的这般不喜欢淑妍,淑妍就不该这般自找没趣过来给皇姑母请安。只是皇姑母讨厌我,也大可不必迁怒无辜,那辛者库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6章 遵守约定
元安实在看不惯淑妍公主这般做作的嘴脸,嗲声嗲气的声音听着就令她浑身不舒服,于是皱眉打断道:“是她自己不守规矩在先,就该自食恶果。”
虽然她不善心计,也未接触过宫里的那些阴暗面,可却也不傻,还能分得清是非善恶,哪些人对她好,哪些人对她不好,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像这小宫女自打进门开始,明里暗里就没有对她恭敬过,加之淑妍对她的态度越发轻慢放肆,她也实在没有饶恕对方的理由了。
顿了顿,完全不给淑妍公主再次开口的机会,扬声下令道:“来人!”
殿外的护卫闻声唰的涌了进来,齐刷刷的跪地行礼。
元安指着满脸泪水瘫坐在地上的小宫女道:“此人不守规矩,胆敢冒犯本宫,即刻罚去辛者库思过。”
“是。”一众护卫齐声应道。
小宫女放声大哭,哭喊着请求淑妍公主救救她。
声音悲切凄惨,连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淑妍黑着脸坐在原地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向元安替小宫女求情的样子,放任护卫将小宫女拖了出去。
正当此时,被苏皇后指派过来伺候淑妍公主的大宫女文筝闻讯赶了进来,看了眼哭闹的厉害的小宫女,低斥道:“冲撞了主子还有脸哭闹?还不快将这个不分尊卑的贱婢打晕扔出去,这样闹着像什么话。”
护卫们都也是认识这位伺候在淑妍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的,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位是苏皇后的人,不敢随意怠慢,当即将哭闹不休的小宫女打晕拖了出去。
文筝走进里屋,见淑妍正怒瞪着元安,氛围虽然谈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着实算不得好。
知道是淑妍的小性子又发作了,早知会有这一茬事,之前就不该走开的,若是她在,定然不会放任事情发展成现在这般僵冷的局面。
心头无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先是恭敬地向元安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淑妍身边冲其摇摇头,暗示其冷静。
然后微微躬身对元安道:“长公主勿怪淑妍公主,公主年幼不懂事,虽然性子偶尔有些莽撞,但心里向来喜欢您,这几日接连与您闹不愉快,定也是被身边的恶奴教坏的,还望长公主不要记恨于淑妍公主才是。”
说完轻轻拉了拉淑妍公主的袖子,暗示其向元安道歉。
淑妍磨了磨牙,一下子站了起来,瞥了眼微微弯着腰垂着头站在元安身边的薄君承,又看了看桌上吃剩的一些猪蹄残渣,冷哼了一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文筝看了眼气呼呼离开的淑妍公主的背影,冲元安行礼道歉道:“淑妍公主只是一时情绪不佳,改日就来向长公主请罪,还望长公主勿怪。”
元安心里巴不得淑妍公主别再过来了,每次来都没好事,不过念及自己的身份和两人的关系,到底还是“嗯”了一声,挥手示意文筝可以退下了。
文筝低着头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宫殿。
谨守礼仪,叫人找不出半点错处。
殿里一下子没了多余的人,元安顿时觉得身心都舒爽了不少,靠着椅背随意瘫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笑道:“小承,这回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这回我定是又要吃亏的。”
薄君承转眸一笑:“那长公主想要如何答谢我呢?”
元安咬着手指想了半天,灵光一闪道:“我有许多金银!”
说着蹦下椅子,跑到角落打开了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两根金条折回薄君承身前,将金条举到薄君承面前笑道:“我见皇兄赏人好像都会赏这些,官爵封地我给不了你,金银倒是无妨,喏,拿着。”
薄君承愣了一下,不由莞尔,然后不客气的接过了一根金条,接着忽悠道:“我只收你一根金条,就当收你一半谢礼。”
“欸?”元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薄君承笑道:“至于另一半,我想让长公主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元安问。
薄君承道:“暂时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届时还望长公主能够遵守今日之约。”
“那好吧。”元安点点头补充道:“不过你不可以让我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哦。”
薄君承噗嗤一笑,忍不住揉了揉元安的脑袋道:“难道在长公主心里,我竟是这样的一个恶人不成?”
“当然不是,我只是表明一下立场而已。”元安扬声道,挥了挥手打开薄君承蹂躏自己头发的手道:“不许再揉了,哼,都把我的头发揉乱了。”
薄君承收回手,笑的眉眼弯弯,“好,不闹了,我要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元安正理着头发的手顿了顿,略有些不舍的仰着小脸看向薄君承道:“啊?这么快就要走了?”
“舍不得我?”薄君承挑眉笑。
元安想了想,点点头。
自从那些宠爱她的人离开后,再也没有人像薄君承这样对她好了。
所有人不是畏惧她的身份对她毕恭毕敬,就是忌讳她扫把星的名声对她阴奉阳违瞧不起她。
虽然三皇兄对她也很好,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似薄君承让她处着舒服。
薄君承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率,不由怔了怔。
实在受不了被个小女孩用这种眼神紧盯着,像是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草编的小鸟递到元安眼前,转移话题道:“对了,这是我特地从宫外带进来送给你的,想着你应是没见过这些。”
“哇!好漂亮!这真的是用草编的吗?”
“你要不咬一口尝尝是不是青草味?”
元安闻言犹豫了一下,竟当真要举到嘴边。
薄君承立马拦住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笑骂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打算咬一口尝一尝?”
元安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气鼓鼓的撅了撅嘴。
薄君承继续道:“这是民间手艺人用络蔗草编成的,有机会带你去亲眼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比皇宫里有趣精彩的多。”
第7章 警告
“真的吗?可是三皇兄告诫我,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让我千万不要自己偷跑出去。”
“确实,迷人又危险的江湖,倒真不太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去闯荡。”
元安闻言反倒有些不服气,叉着腰一抬下巴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我是锦华长公主,待皇兄许我出宫立府,我定要去好好看看你说的迷人又危险的江湖到底长什么样。”
初生牛犊不怕虎。
薄君承倒是有些羡慕起元安这幅不谙世事的无畏无惧模样。
由于担心淑妍公主去找自己的父皇母后告状,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薄君承不敢再作多留。
元安却迟迟不愿放人。
薄君承不得不又与元安闲聊了片刻。
终于在承诺下次过来定带许多美食予她,薄君承这才得以脱身。
出宫后换了身长衫的薄君承提着一只用荷叶包裹着的完整的烧鹅回到城南的院子里,薄君临正坐在院里,用药杵研碎什么东西,一见薄君承回来便问:“这次进去有进展吗,看见大哥没?”
薄君承轻嗤了一声,“能不能不要每次我从外回来你就问我这个问题,心里就只有大哥,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在宫里有没有遇见危险什么的呢?”
薄君临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捣鼓手里的东西道:“有长公主护着你,你能遇到什么危险?”
薄君承走过去坐在薄君临对面,将手中的烧鹅放在石桌上,一边剥着荷叶一边道:“唉,今天特地买了一整只烧鹅,本来还想说咱两一人一半,现在看来大可免了,反正某人心里只有大哥,我还记挂着某人干嘛。”
薄君临鼻尖微动,抬起头诧异道:“天香楼的招牌烧鹅?”
薄君承:“嗯哼。”
薄君临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搓了搓手道:“别啊,一人独食多没意思,上次的烤鸡就你一人吃的,这回怎么说都得分我一半吧。”
薄君承捧起烧鹅跟对方唱反调:“我就不,没良心的不配吃烧鹅。”
薄君临撸了撸袖子,当场就上手来抢。
上次的教训让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抢就没得吃。
只是薄君承又哪里是软柿子,抱着烧鹅上蹿下跳躲开了薄君临的魔爪。
两个精力充沛的少年气喘吁吁的对峙。
薄君承饿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唤,薄君临也好不到哪去。
为了能尽早把烧鹅吃到嘴,薄君临只好抛出诱饵道:“我昨晚又去了黑市一趟,总算打听到了些许关于锦华长公主和正庆皇帝元明之间的一些事,想不想知道?”
果然,薄君承立马被勾出了兴趣。
两人停战止戈,平静地坐在院子里分享着烧鹅,丝毫看不出来两人刚才差点就为了一口烧鹅打起来。
薄君承咬了一口鹅腿,催促道:“快点,你打听到了什么,赶紧说来听听。”
薄君临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鹅肉,瞥了他一眼道:“锦华长公主是大褚先帝老来女,加之出生时天明鸟歌,五色光横跨天际,视为祥瑞之兆,注定将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更是在她出生之时,边疆胶着数年的与蛮夷夺地之战忽的大获全胜。这些传闻,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薄君承道。
虽然那时他们都还小,可由于此传闻被传的神乎其神,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可是这个传闻跟他们想要打听的事有什么关系?
薄君临又咽下一口鹅肉,继续道:“其实还有后续。”
“后续?”
“没错。”薄君临颔首道:“当初大褚太子领兵出战,领的是大褚王朝的暗麒军,与普通的军队不同,暗麒军里的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好手,随便拉出一人应战都能以一顶十。而且这支军队只听令于墨玉麒麟兵符。”
薄君承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不由催促道:“快点,然后呢?”
薄君临睨了他一眼,故意干咳了两声道:“说的有点口渴了!”
薄君承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进屋里倒了杯茶出来递给薄君临。
薄君临喝了口茶,也没再继续吊薄君承胃口,直接道:“后来在太子死后,暗麒军撤军之后也跟着销声匿迹,墨玉麒麟兵符也至此下落不明,再没出现过。”
“难道兵符被大褚先帝给了锦华长公主?”
“聪明!”薄君临赞赏性的看了他一眼。
薄君承喃喃自语:“难怪即使正庆皇帝不喜锦华长公主,也并未取其性命……如此说来,所有不合理之处就能说得通了。”
薄君临拿起最后的鹅脖子咬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道:“然而这些都只是传闻,至于真假暂时还没法验证。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墨玉麒麟兵符当真在一个十岁女娃身上,为什么正庆皇帝一直没从其身上夺走?毕竟一个十岁女娃根本反抗不了吧。”
“你的意思是,正庆皇帝在顾忌什么,或者兵符根本不在锦华长公主身上?”
“不好说,毕竟传闻不可尽信,其中实情还得再细查。”
薄君承点头,下意识地想去摸烧鹅吃,结果只摸到了鹅骨架。
“???”
低头看了看桌面上吃剩的骨头,又看了看正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上的油污的薄君临,气的直咬牙。
“薄君临,说好一人一半,我就只吃了一个腿。”
“咳!还有一个鹅屁股。”
“滚!”
薄君临讪讪一笑,扔下手中的帕子,捧着自己的药臼立刻溜之大吉。
相较于二人的逗趣日常,宫里的氛围却显得略有些紧绷。
正如薄君承所想那般,淑妍公主元嫣在元安这里吃了瘪后,此事远没结束。
元嫣回到自己寝殿里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几乎把手边能摔的东西都摔的一干二净,却还是没有消气。
大宫女文筝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这样闹下去对您没好处,毕竟是咱们宫里的人率先冒犯长公主在先,即使陛下在这儿,长公主也有权如此责罚。”
第8章 中毒
“我讨厌她,讨厌她,这个宫里就只有我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她一个丧门星,凭什么权力比我大?”
文筝被元嫣口无遮拦的话吓得当场跪了下来,“公主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啊。长公主是您的皇姑母,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切勿宣之于口啊!”
“你不要我说我偏要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父皇要罚我过来与她同住,难道就不怕我也被她克死吗?”
说完竟委屈的呜呜哭了起来。
文筝脸色都白了。
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到皇后耳朵里,元嫣怕是少不得要受责罚,正想安慰元嫣,与她细说其中利弊。
只是她还没开口,外面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分明是伺候在苏皇后的大太监凌公公。
看了眼撇开头根本不予搭理的元嫣,文筝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开门。
“凌公公。”
“文筝,传皇后娘娘口谕,请淑妍公主去一下凤仪殿。”
“可知何事?”文筝悄悄地问。
凌公公左右看了眼,小声道:“除了前不久发生的事,还能有何事?皇后娘娘可是生了好大的气,娘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一会儿你可要护着些小公主,不然怕是小公主会走不出凤仪殿。”
文筝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进屋跟元嫣说了此事后,元嫣却怒道:“我现在哪也不想去,母后若想见我为何叫旁人来传唤,我是她亲生女儿,她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文筝急忙上前捂住元嫣的嘴,急道:“公主,皇后娘娘是您的母后,亦是这后宫之主,您刚才的话可万不能在外嚷嚷,若被有心人听去了,恐怕要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目无尊长,不懂规矩啊。”
元嫣也自知自己刚才确实冲动了些,咬了咬下唇终于不敢再耍脾气妄言。
文筝轻松了口气道:“公主,既然皇后娘娘要见您,咱们就快些过去吧,若叫娘娘等久了,怕是又该生您的气了。”
“这里离凤仪殿那么远,等久点不是正常,若要急着见我,干嘛不自己过来。”
元嫣嘴上嘀咕着,起来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正了正衣冠后便抬脚往殿外走去。
文筝跟在其身侧提醒道:“娘娘正因前不久的事生着气,所以公主一会儿见了皇后娘娘一定要乖巧,切勿与娘娘顶撞知道吗,以免受苦……”
“好了,我知道了文筝,你就别絮絮叨叨了,烦死了。”
“……”
文筝顿了顿,只好将还没说完的话咽回去。
元安看见是凤仪殿的人过来接走了元嫣,心有惴惴,问随侍在身边的碧桃:“不会是皇嫂听说了晌午的事,特地把淑妍叫过去了解情况,然后又要关我禁闭吧?”
年纪大概只比元安大两三岁的碧桃探头看了看离开荣安宫的队伍,笑着安慰道:“或许只是皇后娘娘想见淑妍公主了而已,长公主别想太多。”
“是吗?可是我这心里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安呢?”
元安收回视线,坐在窗下的软垫上,手肘支着矮桌,稚嫩精致的眉眼间略有几分愁思。
碧桃跪坐在一旁扒了一个橘子递给元安道:“这是最新进贡的柑橘,听说味甘多汁,十分美味,您也尝尝。”
“没胃口,你吃吧。”
“奴婢不敢。”
“让你吃你就吃吧,有什么敢不敢的。”
“是。”
碧桃拘谨的吃了一瓣橘子,点头道:“长公主,这柑橘确实好吃,皮薄多汁,您也尝尝吧!”
元安本就喜欢吃柑橘,听见碧桃如此赞不绝口,不由也来了兴趣,接过碧桃递过来的橘瓣,刚递到唇边,就见碧桃脸色难看的捂住了肚子。
“长公主,我肚子疼,唔!”
元安将手中的橘瓣扔在桌子上,连忙扶住碧桃急道:“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呢?”
“不知道呜,好疼啊!”
元安手足无措地喊起了太医。
守卫闻声推门而入问:“长公主,怎么了?”
“快!快去太医院请太医,碧桃生病了。”
“是。”
元安微微颤抖着抱着碧桃安慰道:“碧桃别怕,已经有人去请太医了,太医过来就能治好你了。”
“长公主,好冷!”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元安只觉得怀里的人躯体逐渐冰凉,一低头就见碧桃七窍流出血来,吓得脸色惨白,不住的收紧胳膊,声音发颤地轻声喊道:“碧桃,碧桃?”
只是任由她喊了半天,怀里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太医过来时,见碧桃脸色青黑就知道人已经没救了。
可元安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喊道:“太医来了,碧桃,太医来了,你有救了。”
两个太医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接过碧桃,另一个扶起元安。
元安抓住太医的袖子道:“太医,碧桃生病了,流血了,你们一定要治好她!”
太医一脸为难地道:“长公主,实在并非臣不愿救治,只是……只是太高明的医术,也没办法起死回生啊!”
“什么?!”
两个太医一起下跪磕头道:“还请长公主节哀。”
“死?什么是死?”元安低喃。
第一次直面死亡令她有点反应不及。
太医沉默不语。
元安惶惶不安地问:“碧桃是去了我母妃和哥哥们去的地方了吗,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医点头。
“……”
元安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死?”
“回禀长公主,乃是中毒所致。”
“……”
元安瞬间沉默了下来,眼眶无声地红了一圈。
她心里清楚,碧桃是替她死的。
与此同时,淑妍公主元嫣刚到凤仪殿。
一身华贵的苏皇后端庄的坐在榻上,正阖着眼养神。
“母后。”
元嫣怯怯地行礼唤了一声。
虽然能在荣安宫里硬气的嚷嚷,可是当苏皇后真的在眼前时,她却硬气不起来。
“跪下。”
苏皇后睁开眼睛冷冷的道。
元嫣毫不迟疑的下跪,低下头认罚。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嫣儿不该纵容宫婢冒犯皇姑母。”
“这是其一。”
元嫣咬了咬下唇,红着眼睛道:“嫣儿不知还有何处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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