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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说话间,我们到了大口子。口子约有二、三百米的宽度,两侧挺立着如刀削斧劈般的山壁,谷底是满河床的鹅卵石。向里走约二、三公里,远远就见一块纺锤形巨石挺立在山谷中间,呈中流砥柱之势。走近巨石,我和同事都不禁啧啧称奇,果然见高约二、三米,围近五、六米的巨石之上,布满了各类动物的蹄痕,有鸟类的,有兽类的,密密麻麻,清晰可见。这块巨石是怎么来到峡谷中间的?上面的印迹又是如何形成的?我们争论了半天,都没有一个令对方信服的说法。倒是那位老人,朝着巨石默默三鞠躬,然后满含敬畏和虔诚地注视着,让我们陷入了长久的缄默。我们沿312国道到了东乐岔道口。向北仰望大口子,只见大口子前面的冲积扇上布满了数条弯弯曲曲的路,不知道哪一条才是通向大口子的路。正巧岔道口有我的一个亲戚在开饭馆,他的老父亲在这山中放了一辈子羊,对这些羊肠小道了如指掌,就请他做我们的向导。一路上,老人家又给我们讲了许多关于大口子的传说,不过好多都和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1)

东乐大口子散记

文 | 张 乐

横亘在河西走廊中段北部的龙首山脉如一条天然的屏障,阻挡了巴丹吉林沙漠南侵的脚步,从而为张掖、武威一带成为富饶的河西粮仓创造了有利条件。巍巍龙首山,阻挡的不仅是荒漠的侵袭,在自汉至清初的千余年间,这座山脉还是农耕汉族与游牧少数民族之间天然的分界线——沿山顶蜿蜒匍匐、至今还赫然在目的汉代堑壕和沿山脚巍然屹立的明长城,便是最好的明证。与此同时,绵延二百多公里的龙首山,沟壑遍布,峡谷纵横,许多峡谷山口成为联通塞外和走廊的天然通道,也成为游牧民族的铁骑侵扰农耕村镇的必经之地。站在我的家乡山丹县东乐镇向北眺望,巍巍龙首山脚下,就有这样一个巨大的山口赫然在目,这就是东乐大口子。

家乡人把自312国道至龙首山脚下的大片戈壁地带称之为山坡或北坡,这其实是从龙首山倾斜而下的山洪冲刷形成的冲积扇。在这片广袤而贫瘠的山坡上,顽强地生长着各种耐旱植物,如沙柴、麻黄、猫儿刺等,在这些“高大”的植物之间,还生长着一丛丛野菜——沙葱和羊胡子。除此之外,在这些植物根部或石块周围,还生长着一些更为微小的苔藓植物——地衣和头发菜。在我的学生时代的每个假期,这片山坡是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光顾的地方。夏天顶着炎炎烈日赶着牲口去放牧,冬天则是冒着呼啸的风雪去打沙柴或拾头发菜——现在的孩子们,怕是都听不懂这些活计了。

做这些活计的时候,我们一般是不到大口子那么远的地方去的。有时候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直直腰,就望着远处的大口子发发呆。在大人们的口中,大口子是个充满传说的地方。说大口子里面的黄羊非常多,成群成群的;说大口子里面有块巨石,上面布满了各类蹄印;说大口子直通内蒙,生产队的放羊人还和蒙古人做成了干亲家……

多年后的一天,我终于去了一次大口子。那已是我参加工作以后了。偶尔和一位玩奇石的同事谈起传说中大口子中的那块巨石,同事听后兴趣大发,立刻开了他那辆破吉普拉我去了一趟。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2)

大口子卫星图(陈淮 制)

我们沿312国道到了东乐岔道口。向北仰望大口子,只见大口子前面的冲积扇上布满了数条弯弯曲曲的路,不知道哪一条才是通向大口子的路。正巧岔道口有我的一个亲戚在开饭馆,他的老父亲在这山中放了一辈子羊,对这些羊肠小道了如指掌,就请他做我们的向导。一路上,老人家又给我们讲了许多关于大口子的传说,不过好多都和我小时候听过的大同小异。

说话间,我们到了大口子。口子约有二、三百米的宽度,两侧挺立着如刀削斧劈般的山壁,谷底是满河床的鹅卵石。向里走约二、三公里,远远就见一块纺锤形巨石挺立在山谷中间,呈中流砥柱之势。走近巨石,我和同事都不禁啧啧称奇,果然见高约二、三米,围近五、六米的巨石之上,布满了各类动物的蹄痕,有鸟类的,有兽类的,密密麻麻,清晰可见。这块巨石是怎么来到峡谷中间的?上面的印迹又是如何形成的?我们争论了半天,都没有一个令对方信服的说法。倒是那位老人,朝着巨石默默三鞠躬,然后满含敬畏和虔诚地注视着,让我们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我们本打算继续沿着峡谷向里走,老人阻拦了我们,说天已经不早了,里面还深得很,怕是天黑了不好回。我们只好退出来。出了山口,夕阳下的走廊绿洲一览无余地匍匐在脚下,对面的祁连山的雪峰也仿佛触手可及。只有站在这里,才能真正体会何为走廊——祁连山和龙首山坦荡如地的冲积扇相对下倾,中间是早已干涸的古弱水河道和河道两岸星罗棋布的村镇……

后来同事再没有提及大口子,说好的再次探访也就不了了之。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3)

多年后我又来到大口子(普晓年摄)

再一次去大口子,已是十多年后的一个夏天。朋友老周生意受挫后百无聊赖,整日喜欢在山野间漫游,就和他相约去了一趟大口子。一路上我不停地说起那块巨石,他也是听得兴致盎然,恨不能立刻就赶到眼前。从东乐岔道口北拐进入北山坡,这十多年间,由于山坡禁牧,也没有人砍伐沙柴和拾头发菜,山坡上的植被保护得很好。满坡的沙柴开着紫色白色的小花,郁郁葱葱,淡雅精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只是不时碰见迎面而来拉砂石的大货车,激起阵阵的沙尘,有点煞风景。进了山口,我们就直奔那块巨石而去,但走了很久,还是不见巨石的踪影。老周疑惑地看着我,仿佛是我在欺骗他。我正向他赌咒巨石的存在,一辆红色摩托车突突地踩着山谷间的砂石艰难地向我们驶来。忙将他拦下来询问,原来他是一名牧羊人,要赶往山顶的羊圈。问起巨石,牧羊汉子长叹一声。说你们也看见了,现在大口子承包给了一名开砂石矿的老板,在峡谷里炸山取石,老板嫌位于峡谷中间的巨石碍路,竟用炸药将巨石炸毁了……我和老周闻听此言,只能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牧羊汉子又说,这块巨石是这一带牧羊人崇拜的圣物,见巨石被毁,就报了案,警察和镇政府的人来过几次,喝了几场酒罚了老板的款之后,这事就算了了……

有风自峡谷深处吹来,竟有些微微的寒意。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4)

峡谷里的牧羊人家(陈淮 摄)

我们跟在牧羊人的摩托后面,向山谷的里面继续前进。坡度在逐渐上升,宽度在逐渐收缩,路越来越难走。拐过一个大弯之后,摩托早已攀上了远处的一个小山岗之上,成为一个慢慢移动的红点。河床的右岸,有几间歪歪扭扭的平房和一个用石块垒起的羊圈,一只凶猛的大黑狗冲我们不停地狂吠着,一个顶着蓝头巾的女子走出门在向我们张望。房屋背后,如茵的草地铺满整个山坡。

继续里走。七、八公里后,河床已经窄到仅容一车穿过。终于拐出河床,迎面是一条弯曲漫长的砂石陡坡,陡坡下面是数十米深的悬崖,我的手紧紧抓住把手,紧张地气不敢出。

终于,汽车喘息着停在半山腰的一个缓坡上,我悬着的心才安放下来。

下了车,面前的风景令我们都不禁大叫起来。

碧绿的山岗一座座箭峰般拥簇向远方,柔软的草地上,各色小花在迎风径自怒放。头顶是纤尘不染的蓝天和一块块棉絮般洁白的云朵,远处的山谷里,也有缕缕的白云绕着山峰在悄无声息地流淌。风,静静地吹;云,悄悄地走。此情此景,恍如置身仙界。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5)

山顶的风光(陈淮 摄) 山顶的风光(陈淮 摄)

我们背了水壶 缘着密布山坡的嶙峋巉岩攀上山顶。回首脚下,云海在山谷间忽聚忽散,更远处是影影倬倬的小县城在云层中忽隐忽现,恍若海市蜃楼。山顶之上是平坦、辽阔的牧场,一群群白色的羊群散落在草地上,不远处的牧羊房旁,炊烟袅袅,门口停放着一辆红色摩托车。

向北望去,在视线所及的更远处,苍苍茫茫荒凉褐色的巴丹吉林大沙漠铺天盖地,直达天际。

在山脊上,我们还发现了一条宽约两米的堑壕遗迹,断断续续,清晰可见,一路沿着山脊蜿蜒着伸向无尽的远方,远处的山岗上,矗立着一座早已坍塌的半截烽燧。这是山顶上的古长城,尽管青草覆盖了它本来的面目,但千百年来,它默默坚守在西部的大山之上,从未退缩过半步。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6)

山上的烽燧及壕堑(陈淮 摄)

下山回来的时候,在经过原先巨石矗立的地方,我们下车在谷底仔细地寻觅着,希望找到几块有蹄印的巨石残块,却终是徒劳。空空荡荡的大口子,静谧,幽深,仿佛从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家翻阅史书,才知晓这个我几十年里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从不显山露水的大口子,竟有着骄人厚重的历史。

五凉时期也许是河西走廊历史上最为缤彩纷呈的一段时光,在那个百余年战乱频仍、群雄逐鹿、各路英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年代,河西大地上演绎了无数惊心动魄的征战杀伐和阴算阳谋。东乐大口子雄踞甘凉咽喉,扼守南北交通要塞,就曾亲眼目睹了不同势力间的东征西讨和勾心斗角。

那时的大口子,被称之为三门关。

神玺三年(公元399年)四月,后凉主吕光派遣自己的两个儿子吕绍、吕篡率军自武威前来张掖,攻打业已背叛自立的北凉段业。彼时的北凉还非常弱小,忙向鲜卑南凉秃发乌孤求救,心存他图的秃发乌孤派了弟弟秃发利鹿孤和大将杨轨前来救援。三军对垒于东乐大口子前的这片冲积扇上,大战一触即发。作战经验尚欠的吕绍见对方搬来救兵,实力强于己,准备自大口子沿山势向东布兵,便于撤退。久经沙场的吕篡制止道:“依靠山势,自己军队的弱势就容易显示给对方,这是自取失败的做法。不如我们作出结阵向前冲击样子,对方就一定恐惧,不敢轻易出兵。”于是,吕绍就率军居高临下向南开进。儒生出身的段业准备开打,此时还是段业手下一名部将的一代枭雄沮渠蒙逊劝谏道:“南凉军队凭恃着骑兵强悍,有乘机而动之心。吕绍、吕篡兵在死地,他们一定为了求生存而死战。不打,咱们现在就有泰山一般的稳固,出战,就危若累卵。”段业听从了沮渠蒙逊的意见,遂按兵观望。三军相持半日,谁都不敢有所动作,最终各自引兵而还。这之后,就是沮渠蒙逊的崛起和他雄心勃勃的一统河西、诸吕的自相残杀和其最终亡于后秦的一团乱纷纷征战时期。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7)

时间到了元中统元年(1260年),历史又一次将东乐大口子推上了舞台中央。此时的大口子,被称之为耀碑谷。1259年秋,蒙古大汗蒙哥在强攻南宋四川合州钓鱼城时突然身中流矢,不久不治身亡。于是,黄金家族内的大汗争夺大战开始上演。随军南征的忽必烈匆匆北返开平并宣布即位,遭到留守漠北的弟弟阿里不哥的强烈反对,派遣丞相阿蓝答儿率军欲自河西出兵讨伐,镇守六盘山的蒙古大将浑都海也率军西来,与之汇合。1260年9月,忽必烈调遣大将汪良臣、哈丹、阿歇马等前来迎击,双方大军对阵大口子前。时年已六十有六、镇守删丹州(今山丹县)的大将按竺迩也强烈要求参战,并慷慨激昂地说:“今内难方殷,浸乱关陇,岂臣子安卧之时耶?吾虽老,尚能破贼。”战斗呈胶着状态,一直持续至下午四、五点钟,互有胜负,惨烈异常。这时,忽然一场沙尘暴突如其来,大口子前的战场上瞬间飞沙走石、惨无天日。汪良臣令军卒下马,手持短刀从敌人左翼杀入,绕出阵后又击溃其右翼,大败敌军,阿蓝答儿和浑都海二人也被俘杀。这就是元史上著名的耀碑谷大战。

此役之后,忽必烈的军队势如破竹,历时四年,平息了汗位之争并最终建立元朝。某种程度上说,七百多年前发生在东乐大口子的这场战役,决定了蒙古帝国甚至是中国历史的发展走向。

明代时,王朝疆域缩至漠南一线,龙首山成为防御蒙古骑兵的最前线,东乐大口子的军事位置更显重要。明《甘镇志》载:“……右寇路凡三十二,惟自东乐大口子迤北至破山等口一十三处,虏骑出没无常,尤为要害。”也许正因为此,明时将大口子称之为铁门关。万历年间,蒙古酋首青把都儿及永邵卜等常来犯边,为患一时。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时任甘州巡抚田乐经过精心准备,命甘州、凉州、庄浪三卫及归附的番部各部汇合于龙首山,兵分四路,合围青把都儿,斩首七百余级,青把都儿单骑逃遁。这就是著名的甘山之捷。

如今,历史的刀光剑影早已远去。每次驱车往返于312国道途径东乐镇时,我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龙首山下的大口子。它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默默注视着脚下丝绸古道的风流云散。

作者简介:

东乐日记(东乐大口子散记)(8)

张乐,70后,甘肃省山丹县人,现工作于县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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