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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贻弓电影的风格(悼吴贻弓好人好官)

吴贻弓电影的风格(悼吴贻弓好人好官)他穿着极为普通的衣裤蹲在地上铺塑料地板,架着眼镜的鼻梁上全是汗珠。我第一感觉是这哪像大上海的电影局局长啊,分明是个“劳模”哟!他歉意地笑了:“对不起,张文蓉临时帮朋友的忙,拍戏去了,刚才这塑料地板弄了一半,我就趁上班前赶着给它铺好,家里搞得乱哄哄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吴贻弓是30多年前,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个“家庭主男”。那天中午,我代表南通一家中学生影评组织请他夫人、60年代就在影片《李双双》中有过出色表演的张文蓉参加公益活动,头顶烈日摸到吴兴路246弄2号他的家中,开门的是在报纸杂志上常见的“书生导演”吴贻弓。看看吴贻弓曾有过的官职头衔: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上海市电影局局长、党委书记,上海市文联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导演协会会长,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席。更为显赫的是:吴贻弓是两届全国人大代表、两届中共中央候补委员,还曾是全国政协常委。在电影界人士中,吴贻弓担任过如此之多的重要职务,迄今独

吴贻弓,我的老师,我的人生导师,9月14日在上海瑞金医院去世,享年80岁。

我当了吴贻弓30年的学生,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后生,从导演助理到一级导演,我的背后都有吴导演的敲打。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小子?他说,江平厚道,可用。与其说他用我,不如说是我跟他学。

吴贻弓电影的风格(悼吴贻弓好人好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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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贻弓电影的风格(悼吴贻弓好人好官)(3)

左起吴贻弓、于蓝、秦怡、江平

吴贻弓电影的风格(悼吴贻弓好人好官)(4)

吴贻弓电影的风格(悼吴贻弓好人好官)(5)

我了解恩师吴贻弓,他的作品蜚声海内外,在圈内有很高的地位,可以用德高望重形容他。因为德高望重,吴贻弓在众多艺术家中脱颖而出。可以说,中国电影导演中,吴贻弓官当得最大、最高。

看看吴贻弓曾有过的官职头衔:上海电影制片厂厂长,上海市电影局局长、党委书记,上海市文联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导演协会会长,中国电影家协会主席。更为显赫的是:吴贻弓是两届全国人大代表、两届中共中央候补委员,还曾是全国政协常委。在电影界人士中,吴贻弓担任过如此之多的重要职务,迄今独此一人。

有人说,吴贻弓是个艺术家、书生、学者、教授,做官是因为他的艺术造诣高,使他成了一个界别的代表。也有人说,吴贻弓不会做官,不是做官的料。其实,他们并不十分了解吴贻弓。我跟随吴贻弓多年,可以告诉大家:吴贻弓不但会做官,而且做得很好,很称职,而且绝对是个好官。

一分钱礼都没有送过,就当上了吴贻弓的助手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吴贻弓是30多年前,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个“家庭主男”。那天中午,我代表南通一家中学生影评组织请他夫人、60年代就在影片《李双双》中有过出色表演的张文蓉参加公益活动,头顶烈日摸到吴兴路246弄2号他的家中,开门的是在报纸杂志上常见的“书生导演”吴贻弓。

他穿着极为普通的衣裤蹲在地上铺塑料地板,架着眼镜的鼻梁上全是汗珠。我第一感觉是这哪像大上海的电影局局长啊,分明是个“劳模”哟!他歉意地笑了:“对不起,张文蓉临时帮朋友的忙,拍戏去了,刚才这塑料地板弄了一半,我就趁上班前赶着给它铺好,家里搞得乱哄哄的。”

我当时啥也不是,就一个当副导演的“小跑腿的”。他一点架子都没有,给我倒冷饮,拿扇子(他们家当时没有电扇),使我受宠若惊。一个局级干部,一个名人,如此谦和,让我这个看过无数冷脸的年轻人备受感动。

我说明来意,他表示支持,说参加群众影评义不容辞,不过他让我一定要去一趟“上影”演员剧团、“公事公办”,拿介绍信替张文蓉请个假。说着,他拾起电话给当时的剧团领导严永瑄打了个招呼,并且让我等他一下,一会儿搭他的车去剧团。他的和蔼可亲固然让我印象很深,但作为电影局长,自己夫人到外地参加社会活动要向下属单位的领导请假,足见吴贻弓做官做人都有原则。

后来,跟张文蓉老师熟了,常有来往,逢年过节,贺卡上总有吴贻弓签在她下面的名字。再后来,我和他们的儿子吴天戈成了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的先后同学。再后来,我开始独立导戏,张文蓉老师是我的戏的主演。一部戏下来,对我可以说十分了解。

有一天她由衷地说:“你适合当办公室主任,吴贻弓手下就缺你这么个人。”我以为张老师也就跟我聊天儿说客套话呢,谁知她认真地跟丈夫说了。吴贻弓不置可否。说了几次,吴贻弓照样不表态。张文蓉知道,吴贻弓不表态,就是不同意,吴贻弓在原则问题上是有自己坚定不移的主见的。

因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他不了解我。一次,我导了部片子,请了一帮名人前辈看片提意见,吴贻弓下了班,没吃晚饭就赶来了。讨论时遇上戏剧学院的书记和院长,两位恩师在吴局长面前把我夸了一番,吴贻弓这才真正开始注意我。不久,他的影片《阙里人家》搞巡回首映,他专门喊我担任活动策划和司仪,十几天朝夕相处,分手时吴贻弓跟我说:“寄一份你的个人资料给电影局的党委书记马林发同志。”

两个月后,他来电话让我到电影局报到。一百天后,一纸公文摆在我面前,经报上海市委宣传部同意,我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成了吴贻弓的助手。他出任上海国际电影节执行副主席,我则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那年,我刚三十出头。我一分钱的礼都没给吴贻弓送过,回想起来倒是我在“上戏”读书时,张文蓉老师每年中秋都让我去她家里拿月饼。我那时才晓得,也有当官的给老百姓送东西的。

老门卫逢人便说:吴局长真不像当官的……

有一件事我感激至今歉疚至今。我毕业后到吴贻弓手下工作,他和马林发、张元民两位领导对我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马林发和张元民分别是《红日》和《江姐》的摄影师,在电影届是有影响的人物,老马送我电扇,老张送我床上用品。

一天吴贻弓到我宿舍,见我睡一张旧木床,立即让张文蓉把家里一张德国造的软床找出让人送来。后来我知道,这张床是吴贻弓小时候睡过的,保存得很好,家里亲戚想要他们都没给,唯独送给了我这个非亲非故的部下。可惜的是,1998年我调永乐集团时搬家,寄放在一个剧组的仓库里,几经折腾不见了,想起那张丢失的床,我会疼得心悸。

吴贻弓对部属、对朋友都很宽厚慷慨,但对自己却很吝啬。且不说他没有两件像样的衣服和皮鞋,也不说他的公文包和眼镜一用就是好多年,就说单位用车吧,将近十年里,上海电影局的几位领导是合用一辆普通的桑塔纳。

我那时住在局里大院。每天早晨八点,会准时看见吴贻弓和马林发书记、张元民副局长同乘一辆车进入大院。当他们走下破车走进那座希腊人造的旧楼办公时,我眼前常常出现他们是去“开工”——是导演和摄影率领全体人员开始新的一天的拍摄。

吴贻弓也有不坐车的时候。有一次局里的小车因去接外地客人,他步行到局里上班,不料新来的门卫不认识他,他客客气气地说明自己是“吴贻弓”,可那师傅头天刚报到,局长的名字也没搞清,愣让吴贻弓出示工作证。吴贻弓哪会带那东西?只好站在大门口等别的同事来证明。

事后,老门卫慌了,得罪了一把手,估计饭碗要砸,硬着头皮去找局长赔礼,谁知吴贻弓让局办加了师傅20元奖金。老门卫逢人便说:“吴局长真不像当官的。人太好了!”

吴贻弓的确是个平民局长。1993年我陪他出差赴北京,汇报上海电影节筹备事宜,我俩到早了,也走累了,就坐在广电部门口人行道的花坛边上等。他烟瘾很大,想抽,可看看周围没有垃圾桶,只好掏出香烟闻闻又放进烟盒。

晚上,我们住在“中影”的招待所,两人一个标准间。他当时是中央候补委员,按级别可以住五星级宾馆,可他不同意,说电影节没钱,省一分是一分。语气很淡,很平常。

记得那次在中影的招待所,我一屁股将他放在床上的眼镜腿给坐折了,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第二天一大早我陪他去中宣部,来不及找地方去修,他又是高度近视眼,我就找了一根橡皮筋给缠了一下,他苦笑笑,也就这么戴着它去见了领导。

创办中国人自己的第一个国际电影节,每天一元钱的饭贴,一干就是几个月

为了创办中国人自己的第一个国际电影节,吴贻弓可谓呕心沥血。那时候我们这些手下的人,没一个参加过正式的国际影展,只有吴贻弓既领过奖又当过评委,对世界八大A类电影节了如指掌。他就手把手地教我们,我们依葫芦画瓢地学。每天一元钱的饭贴,一干就是几个月。

终于,10月金秋丹桂飘香时,“93上海国际电影节”隆重举行。嘉宾云集,群星荟萃,索菲娅·罗兰、奥立弗·斯通、大岛渚、罗伯特·怀斯、保罗·考克斯、张艺谋、巩俐、张曼玉、中野良子等全球顶级的明星都来了……当吴贻弓和他的伙伴们累得一屁股坐在明星散去的红地毯时,国际电影节制片人协会主席别雷松正式通知吴贻弓:上海国际电影节继柏林、戛纳、威尼斯、蒙特利尔、东京等之后,正式成为世界第九大A类国际电影节。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吴贻弓有白头发了。

唉,有谁知道,为创建一个电影节,吴贻弓真可是心力交瘁啊!每天,他跟我们一样在地下室的食堂凭饭菜票排队就餐,偶尔到自己管辖的影城三楼餐厅打打“牙祭”,来碗面条或者馄饨,而且从不“签免单”,往碗底下压上十块钱走人。有时候像张瑞芳、孙道临那样的老前辈来了,他会让食堂给加个荷包蛋,然后自己掏钱为老同志买单。

有人说,是吴贻弓的艺术魅力吸引了各国众多名人,此话不假。但是,吴贻弓也不是什么人都邀请的。一位国际大明星,在西藏问题上对中国内政横加指责;一位欧洲导演,在台湾问题上发表错误言论;一位邻国老朋友在该国电影节上表现有损中国电影政策的举动,尽管这几位都“真诚表示”愿意来上海捧场,但吴贻弓却以他特有的睿智机敏和外交才能将这些“不好惹”的“名人”谢绝于国门之外。

吴贻弓是一个有政治头脑的人,是一个敏锐的思想家。他从来不在各种场合说大道理,也不把政治术语挂在嘴边为自己“添彩”。但是,聆听一回他作的国际时局分析报告,参加一次他出席的党小组会议,谁都会觉得吴贻弓的哲学思维和政治敏感是超常的。

他当局党委书记时,给大家上党课,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从商鞅变法到庚子事变,从东欧易帜到苏俄解体,从新中国成立后经验教训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方针政策,吴贻弓由点到面,由浅入深,剖析、分析、透析,准确到位,使人折服。一位新来的大学生说:“吴老师的党课,让我眼前一亮,全是新的。”

1995年秋,上海电影局和广播电视局合并,曾经是吴贻弓助理的叶志康老师出任局长,而吴贻弓则担任该局的艺术总监。从一把手到三把手,吴贻弓表现出常人难有的大度和豁达,在各种场合都谦恭而真诚地夸赞叶志康年轻有能力、有精力、有创新精神。我就不止一次地听他说,这么大的局,这么多的事,我不一定能管好。

和他共过事的人才知道,吴贻弓是很有管理才能的,他的经济运作能力和市场操作的意识都很强。早在30年前,他就大胆提出电影早晚要走产业化道路。在他的主持下,上海各电影单位合并成上海电影总公司,他亲自出任总经理。

在电影的改革上,他也算是吃螃蟹的人。在担任“上影”厂厂长期间,他和班子领导大胆决策,将在闹市商业区的陈旧厂房置换成大出好几倍的郊区土地,启动了中国最早的影视拍摄基地的建设。这就是曾经拍摄过《风月》《摇啊摇,摇到外婆桥》《茉莉花开》《霍元甲》《功夫》《紧急迫降》《一代宗师》等无数影片的上海车墩影视基地。他28年前力主建造的上海影城,至今仍然是中国最好的多厅综合性电影放映娱乐场所。1993年,他积极支持将上海电影发行放映公司改制成中国内地电影业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

他的头衔很多,但他最听得进“导演”这个称谓

吴贻弓为官就像为人,用真诚、正派、有为等词语都无法形容他。我最深的体会是,他是个性情中人,他有情,他爱事业,爱电影,爱朋友,爱家人。每年春节他都要去看望曾经辅导过他的前辈和老师;作为“上影”剧团的家属,每年中秋联谊,他都是跟在夫人张文蓉后面,和大家亲如兄弟姐妹,把老同志当祖宗供着,从不摆局长的派头。

他的头衔很多,叫他什么的都有,局长啦,厂长啦,总监啦,老师啦……但大多数人都叫他“吴导”,他也最听得进这个称谓。他的司机“阿三”从来不叫他局长,一直都喊他“导演”,吴贻弓也不叫司机的大名,永远喊他“阿三”。后来阿三生肝癌,年轻轻的就走了,当时阿三已经换岗不给吴贻弓开车三年了,追悼会上阿三的母亲、姐妹悲恸欲绝时,从外地出差而归的吴贻弓匆匆赶来,满含热泪地在他昔日司机的遗体前深深三鞠躬,在场的无不动容。阿三白发苍苍的老娘拉着吴贻弓的手只说了一句话:“谢谢吴导啊……”

如今,吴导走了。他走得很急,今年6月,上海电影节期间,我们去看他,他还好好的。当然他已经是肺癌病人多年了,可他依然乐观开朗,跟孙辈的年轻演员和导演们在一起有说有笑,还点着要吃红烧狮子头、大包子,还跟我们作怪装鬼脸,说:他们不让我吃甜的,我就偷着吃,哈哈……

我立刻就回老家南通,为他做了包子和狮子头,给他送到病房,他吃得开心极了,像个孩子似的。我说这些年太忙,我回上海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来看您。他笑了:不用看我,心里惦记着就行了,你把那些个爷爷奶奶老艺术家照顾好了,比看我十遍都好。八月十五的时候,寄一盒月饼,足够了,也就是意思意思,我不敢多吃甜的,可又爱吃,人老了,馋……

今年中秋,我给他寄去了特制的无糖月饼,他没有回信。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以往,收到我寄的东西,总是第一时间就会打来电话的。

中秋的那个晚上,我实在憋不住了,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亲爱的吴老师,我给您寄的月饼什么的您收到了吗?没有回复。

第二天一早,吴天戈导演来电:爸爸走了,早晨7点32分……

我失声痛哭!嗟乎!月随人归……

《北京青年报》约稿,让我写吴贻弓。我心如乱麻,无从下笔,找出很多年前写的那篇《好官吴贻弓》,略改几处,奉献给我敬爱的吴贻弓老师。

吴贻弓生前说过,这是写他的文章中他最喜欢的一篇,相信,他在天上能看到。(文/江平 中影集团国家一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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