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奏类似的日剧(四重奏是神作吗)
四重奏类似的日剧(四重奏是神作吗)遗憾的是,这些经得起仔细琢磨的细节不过是障住人双目的那枚树叶,这座名为“四重奏”的泰山早就崩塌了,贪恋落在细节上的亮点,容易被细节编织出的表象所蒙蔽,对整部剧的问题视而不见。这个场景中的背景音乐选择的不是李斯特的《爱之梦》也不是小雀最中意的《叹息》,而是别府喜欢的《安慰曲·第三首》。在《安慰曲》的抚慰下,小雀在梦境中与别府约会,这个甜美而浪漫的梦境表达的不再是对爱情的向往,而是失意者对情感空白进行的一种填补,梦的底色是苦涩。实事求是地讲,《四重奏》在留白和细节处理方面确有过人之处。作为道具出场的花束都借助附会其上的花语为观众提供一种解读场景的可能,香豌豆暗示着离别、橘色大丽花暗含着不安……这些花花草草好比是秦可卿房里的镜子、金盘、木瓜和床,不是没有故事的简单摆设。同理,这部聚焦提琴演奏者生活的电视剧在音乐选择上也从未脱离音乐本身所具有的故事性。在关于卷氏夫妇婚姻生活的片段中,《乡村骑士间奏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刚刚完结的《四重奏》好比是当代日本电视剧中的《红楼梦》。
《红楼梦》常年雄踞“读不下去的古典名著”前列,真正的读者并不多,但它孕育了一门学问,养活了众多“红学家”。人人都喜欢讨论《红楼梦》,书中的人物被单拎出来,成为分析、品评的标本。大观园成了一个大型人性展览馆,人人都可以走马观花地逛上一逛,挖掘其中的细节,并赋予之以无限的引申义和无比深邃的寓意。
《四重奏》也是如此。这部电视剧在日本的收视率并不高,但却在社交网络上引发了极大的讨论热情,吃日式炸鸡的时候要不要加柠檬汁、异性同事拖延到末班车时间是否附加了性暗示、回复的字面义是否等同于真正的含义……这些生活的琐屑每一个都可以脱离原作背景,被无限放大,成为映射人性的哲学问题。加之演员瑛太实时跟进发表感想、主演之一的松田龙平因妻子离家出走遭遇女主角同款婚姻危机,电视剧的话题感进一步发酵。但自始自终,热闹起来的也只是细枝末节的话题而已。
电视剧第六集第七集出现的部分花束,这些花的花语都紧扣剧情发展。
实事求是地讲,《四重奏》在留白和细节处理方面确有过人之处。作为道具出场的花束都借助附会其上的花语为观众提供一种解读场景的可能,香豌豆暗示着离别、橘色大丽花暗含着不安……这些花花草草好比是秦可卿房里的镜子、金盘、木瓜和床,不是没有故事的简单摆设。
同理,这部聚焦提琴演奏者生活的电视剧在音乐选择上也从未脱离音乐本身所具有的故事性。在关于卷氏夫妇婚姻生活的片段中,《乡村骑士间奏曲》反复响起。这首间奏曲是来自马斯卡尼创作的意大利歌剧《乡村骑士》,《教父》、《阳光灿烂的日子》等电影中也曾使用这段曲调优美、深情而舒缓的音乐。在歌剧中,《乡村骑士间奏曲》既是对过去故事的重温,又是对后续悲剧故事的预告,卷氏夫妇的两次离别(出走和离婚)皆以《乡村骑士间奏曲》为序曲。
赋予花和音乐以表意功能,使得《四重奏》里的留白场景变得似有千言万语。单恋别府(松田龙平饰)的小雀(满岛光饰)谎称加班促成别府与真纪(松隆子饰)约会的场景中,背景中的白色蝴蝶兰花语为“珍贵的友情、纯洁的爱情”,可以被解读成为主动退出的小雀对别府纯洁的爱,以及对与真纪友谊的珍惜。
这个场景中的背景音乐选择的不是李斯特的《爱之梦》也不是小雀最中意的《叹息》,而是别府喜欢的《安慰曲·第三首》。在《安慰曲》的抚慰下,小雀在梦境中与别府约会,这个甜美而浪漫的梦境表达的不再是对爱情的向往,而是失意者对情感空白进行的一种填补,梦的底色是苦涩。
遗憾的是,这些经得起仔细琢磨的细节不过是障住人双目的那枚树叶,这座名为“四重奏”的泰山早就崩塌了,贪恋落在细节上的亮点,容易被细节编织出的表象所蒙蔽,对整部剧的问题视而不见。
《四重奏》先是跑题接着是崩溃。全剧一开始铺设了两条情节线索,一条是四个人之间衔尾蛇似的单恋循环,一条是自称卷真纪的女性杀夫的嫌疑。但随着剧情的展开,故事的重心完全导向了卷氏夫妇的纠葛,双轨的故事变成了单轨。
在海顿早期的四重奏音乐中,第一小提琴手是整个组曲中的核心,直到中后期,第一小提琴才逐渐和第二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形成对话关系。坂元裕二的这曲四重奏在形式上太过复古,自始自终以第一小提琴(松隆子)为核心,一开始就埋下了结构失衡的隐患。
夫妇之间的故事成了全剧唯一的悬念。宣传语中的“全员撒谎”不过是不大不小、不痛不痒的自我掩饰和隐瞒,宣传语中的“全员单恋”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动心。
插播三集揭晓四重奏成员各自身份的故事之后,名编剧坂元裕二爽快地在第七集解决了悬念。卷真纪变成早乙女真纪再被揭发出来是买户口的“山本彰子”,这部分故事完全是在搪塞。编剧借卷干生(宫藤官九郎饰)之口表示山本彰子对平凡生活的向往,用干生的眼泪表现对离婚的悔恨,与干生对婚姻的回忆呼应,既偏离重点,又自相矛盾。
坂元裕二对婚姻的理解仍未超越四年前的《最完美的离婚》。《四重奏》的婚姻观念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换一种角度的自我重复。
中提琴手家森谕高(高桥一生饰)谈及婚姻生活时发的那段牢骚,“老婆是食人鱼、结婚申请是施咒的死亡笔记”不过是《最完美的离婚》中光生(瑛太饰)在牙科诊所里的延续。(光生语:婚姻生活是每天都上演的滑稽剧,用婚丧嫁娶形容的话就是“葬”,用季节形容的话就是“梅雨季”。)
类似的场景再现包括但不限于夜幕下的章鱼小丸子、关于何为家人的讨论以及漏掉了中卷的《罪与罚》和用来垫锅子的诗集,支撑场景的情感观念延续着人文社科男的普遍性幼稚:既想要神秘美丽不可方物的女神,又想要打点柴米油盐可触及肉身的妻子。无论是光生还是干生,追求的都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自我投射,妻子不过是投影,幻想非常容易破灭,而男方的反应大多像发现胡茵梦大便时也会散发臭气的李敖,爆发一种小男孩式的不满。
卷氏夫妇婚姻失败的真正根源并不在于双方情感需求的矛盾,而在于双方对于沟通及其结果的绝望。长期秉持着凡事都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实在不行就写封信隔空对谈的坂元,这一次选择让夫妇双方欲言又止,始终没能抵达彻底的“懂得”。
《四重奏》在坂元的笔下变成了一个甜甜圈,它的中心是个空洞,所有的组成部分都围绕着这个空洞转圈圈。冲着单恋循环观看,揭晓的谜面和谜底却是婚姻;四个人明明是一个表演音乐的团队,却习惯性输出价值观,感慨万千,金句不断。
构成日本电视剧金句核心的并不是哲学,而是一种玄学。日剧经常抛出一些无解的问题,然后给出暧昧的答案,日剧编剧的拿手伎俩就是写出一些看上去很有道理的长句,这些不断向生活妥协的长句本身似是而非,一旦脱离成就它的场景,就会变得像普世价值观一样放之四海皆准。
这些玄而又玄的金句是又一个甜甜圈,它之所以被推崇就在于它的无用——日剧金句是去功利化的,它将这个过分追求“有用”的世界所忽视的无用的东西坦荡地端到台面上来,以无用给无用之人以宽慰。
多数日剧金句的潜台词都是在教人认命。认命是个技术活,并不简单。认不认、何时认、怎么认都大有讲究,做不认命的蟋蟀倔强地坚持梦想,而梦想不是累计代价就能实现的,不安于社会评定的三流职称,就会沦落为四流。
开篇跑题、中途崩坏的《四重奏》是部二流日本电视剧,而坂元裕二是一流的金句写手。坂元裕二的得意技是写作贴合人心的长句台词、堆砌细节营造氛围,长台词抒情、细节煽情,双管齐下,无往不胜。
《四重奏》的四位演员都能够驾驭富有层次的情绪表达,这个阵容配置给坂元留下了变化的空间。开篇时,剧中的长台词并不多,将着力点倾注在细节上,通过物品、小动作、对话的弦外之音传递信息。随着故事毫无章法地展开,建立在细节之上的松散结构已经无力支撑前期所营造的氛围,坂元随即甩出长句的必杀技,越是接近尾声,《四重奏》的长句越多,多到发腻,多到令人发指。
依日剧惯例祭出了一记“日剧跑”
作为“坂元裕二抒情长句选集”的《四重奏》,文字优美、意蕴隽永,但作为一部电视剧,它被严重“高估”了。细节的可解构性为之附会了太多本不存在的东西,制片人佐野亚裕美承认时间线错乱实属失职而非故意就是对社交网络上泛滥的过度解读最好的反证,这些附会上去的东西无法掩盖整体结构上一盘散沙的事实。
黄山的美不在于迎客松而在于整体,山崩之后,焉有全松,电视剧亦然。因为添附之物而给予本物以较高评价,是本末倒置。《四重奏》是一部好看的电视剧,但“神作”的标签,还是不要轻易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