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最伟大的著作: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俄罗斯文学的深度陀氏诞辰200周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最伟大的著作: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俄罗斯文学的深度陀氏诞辰200周年举个例子,他拍过一部科幻电影叫《索拉里斯》(旧译《飞向太空》),改编自波兰科幻作家莱姆的同名小说。莱姆今年很火,因为他的作品被系统性地译成中文出版了。电影拍出来之后,莱姆一看气得不行,我写的是科幻小说,你倒给我改成《罪与罚》了。多少能从侧面反映出塔可夫斯基创作的精神底色。 举个例子谈谈手稿重新校勘的重要性。我们知道,《白痴》里有句名言:“美拯救世界”。当然,这句话也不是作者直接说出来的,而是通过两位主人公的对话慢慢引出来的。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这个“美”到底是哪种“美”,作者本人是否同意这个观点,小说中其实并没有给出答案。但我们在《群魔》的手稿中发现了这么一句话:Mir stanet krasota Khristova,严格来说这句话语法并不严谨(在手稿中是很常见的),可以理解为“世界将变成基督的美”,也可以理解为“基督的美将变成世界”。从1935年这段手稿第一次公布至今,关于这句话写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第七卷《罪与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第七卷《罪与罚》的注释部分,一共800页,前300页是《罪与罚》的三版创作手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字迹非常潦草,尤其在打草稿时,手稿识别专家会识读这些天书,包括被他划掉的词句,也会在脚注中得到体现。之后100页都是关于版本学的,作家生前出版的各个版本的《罪与罚》中,某个词某句话有过哪些改动,全都会罗列出来。随后的400页就是注释,一开始是题解,交代小说的创作过程,当时思想界、新闻界的热点议题,这些议题和《罪与罚》诸多母题的关系,以及《罪与罚》发表后俄罗斯报刊上的评论,最后是小说的后续影响,不仅包括对俄罗斯文学、世界文学的影响,也包括对影视、戏剧界的影响。题解之后,就是对具体文本的逐行注释。
但是,这么一部包罗万象的皇皇巨著,印数才700册。而1973年第一版的《罪与罚》注释卷印了20万册。现在编这么一套严肃学术书的困难,也就可想而知了——资金非常之少,参与者基本都是在“用爱发电”,资金不到位,好学者流失非常严重。过去普希金之家是苏联陀氏研究毫无疑问的头把交椅,现在很多人未必还这么想了。但大家还是东拼西凑(无论资金还是人员),努力把新版全集编下去。
新版全集,还新在校勘。严格来说,陀氏并非校勘难度很大的作家,因为主要作品在他生前都发表了,也就是说都有定稿。难度较大的主要是手稿、笔记、书信等。当然作家要是泉下有知,可能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本来就不是写给你们看的,你们何必自寻烦恼。
举个例子谈谈手稿重新校勘的重要性。我们知道,《白痴》里有句名言:“美拯救世界”。当然,这句话也不是作者直接说出来的,而是通过两位主人公的对话慢慢引出来的。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这个“美”到底是哪种“美”,作者本人是否同意这个观点,小说中其实并没有给出答案。但我们在《群魔》的手稿中发现了这么一句话:Mir stanet krasota Khristova,严格来说这句话语法并不严谨(在手稿中是很常见的),可以理解为“世界将变成基督的美”,也可以理解为“基督的美将变成世界”。从1935年这段手稿第一次公布至今,关于这句话写了无数研究著作,尤其比如是讨论作家的美学观的“进化”——在《白痴》里还只说美拯救世界,到《群魔》就强调是基督的美,且它还要变成世界云云,甚至还有学者写了一本书,书名就是这句话。结果最近校勘学家发现,这句话一直被读错了,其实这句话是Mir spasaet Krasota Khristova,“基督的美拯救世界”。换句话说,就因为过去的校勘者看走眼了两三个字母,导致一整个错误的学术传统延续了七十多年。
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就文学界而言,要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影响谁,可能还比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影响了谁简单些。即使最痛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高尔基和纳博科夫,若是深究起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他们两个人创作的影响来,他们自己看了也要发抖。比如刘佳林老师就此专门写过一篇论文,叫《纳博科夫与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电影界,比如所有文艺青年心中的神塔可夫斯基。今年年初魏东老师推出了一本《塔可夫斯基父子》,讲导演塔可夫斯基和他诗人父亲的人生经历。书中大量提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对塔可夫斯基父母亲和对他本人的影响。有人说塔可夫斯基是最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导演,虽然他没有拍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想要改编《白痴》,但计划没有实现),但在精神结构上或许是最契合的。
举个例子,他拍过一部科幻电影叫《索拉里斯》(旧译《飞向太空》),改编自波兰科幻作家莱姆的同名小说。莱姆今年很火,因为他的作品被系统性地译成中文出版了。电影拍出来之后,莱姆一看气得不行,我写的是科幻小说,你倒给我改成《罪与罚》了。多少能从侧面反映出塔可夫斯基创作的精神底色。
《塔可夫斯基父子:阿尔谢尼与安德烈》,[俄]马克西姆·古列耶夫著,张晓东译,文学纪念碑丨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1年6月版。
国外导演,改编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也不少,维斯康蒂的《白夜》,布列松的《梦想者四夜》《温柔女子》,黑泽明的《白痴》,大家都耳熟能详。不久前刚在上海办过影展的当代土耳其导演努里·杰兰(通常被误译作锡兰),他的《冬眠》说是改编自契诃夫的两个短篇,但里面也有来自《白痴》的段落;新片《野梨树》里的许多哲学争论,明显也来自陀氏。
最后粗粗谈一下陀氏对中国文学的影响。对中国近代文学影响最大的陀氏作品,主要是《穷人》《死屋手记》《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和《罪与罚》,这种取舍至今仍不乏影响力,比如《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远非他最重要的作品,却往往被收录于各种名著名录中,再版频率远高于《群魔》,甚至《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样更为辉煌的作品。看民国时各位大家对陀的评论,感觉他们读过的一手材料可能也仅限于此,其余更为高深者,往往都是借助勃兰兑斯、昇署梦之类当时流行的二手材料。陀思妥耶夫斯基引起他们重视的,主要是他的革命受难者身份,以及他创作中对“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之同情,至于更为深刻的政治、哲学、宗教主题,通常不是被刻意回避,就是过于沉重,超过了他们的承载阈值。李泽厚先生所云“救亡压倒启蒙”的倾向,也体现在了对陀氏的接受上。
那个时代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理解最深刻的,可能还是夏氏兄弟。今年陆续出版的二人书信集中有许多关于陀氏的零散论述,能看得出他们认真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后期的作品,且有自己的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夏志清衡量中国文学的一个重要准绳,甚至张爱玲这样我们通常以为与陀氏风马牛不相及的作家,他都能拿陀氏来比附。
最近在为新版陀思妥耶夫斯基第十一卷《群魔》的注释部分搜集一些有关《群魔》在中国影响的材料。因为历史的原因,这部小说的中译本出现得相当晚,因此可能大大地减少了它在中国本应有的影响力。但还是能例举一些作品,或许是受了它的直接影响,或许至少与它形成了有趣的呼应,比如阎连科的《坚硬如水》、新生代作家周恺的《苔》。
整理 | 严步耕
编辑 | 走走
校对 | 陈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