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书坛十大风云人物(他曾因写黄书被骂到崩溃)
当代书坛十大风云人物(他曾因写黄书被骂到崩溃)1952年2月21日,贾平凹出生在陕西省一个叫棣花镇的地方。在似水的流年里,他始终以笔尖记录时代,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他笔下的喧嚣,藏着哀伤,热闹的背后,是一片寂寥,或许,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之后,我们所面对的只能是巨大的沉默。”这是14年前,第七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组委会写给贾平凹的颁奖词。如果说岁月会腐蚀一个作家的创造力,那贾平凹大概是个特例。
文 | 犬儒 砍柴书院专栏作者
编辑 | 柳叶叨叨
“以精微的叙事,绵密的细节,成功地仿写了一种日常生活的本真状态,并对变化中的乡土中国所面临的矛盾、迷茫,做了充满赤子情怀的记述和解读。
他笔下的喧嚣,藏着哀伤,热闹的背后,是一片寂寥,或许,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之后,我们所面对的只能是巨大的沉默。”
这是14年前,第七届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组委会写给贾平凹的颁奖词。
如果说岁月会腐蚀一个作家的创造力,那贾平凹大概是个特例。
在似水的流年里,他始终以笔尖记录时代,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
1952年2月21日,贾平凹出生在陕西省一个叫棣花镇的地方。
他的原名叫“贾平娃”,后来改成凹凸不平的“凹”但仍然沿用了原来“wa”的读音。
这个名字在很多年之后,被贴上了“中国现代最著名作家之一”、“文坛鬼才”、“中国作协副主席”等一系列标签。
不过在此之前,贾平凹的童年几乎充斥着饥饿的记忆。
三年饥荒,贾平凹小时候几乎没吃过几顿饱饭,偶尔能喝点很稀的玉米粥已经算“了不得”的事情。
田地里的玉米和麦子,还没成熟就被匆匆割下来充当食物。
很稀的玉米粥和永远填不饱的肚子,成了贾平凹童年最深刻的回忆。
由于生在资源贫瘠的农村,贾平凹从小就是矮瘦个子,没啥力气,在计工分的岁月里,他的工分是惨不忍睹的“3”,甚至比不上村里的那些女孩子。
那会儿,他一家人的生计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全靠猪”。
一只猪能抵30斤粮食,够一家人吃上几个月的时间。
可是不知为何,别人家养的猪都脑满肠肥又大又圆,偏偏贾平凹家的猪却瘦得感人。
“我们家的猪那脊背,摸起来像刀子一样。”
等到卖猪的那一天,贾平凹父子三人步行赶了几十里路,愣是没把这头猪卖出去。
日暮黄昏,他们父子三人只好“灰溜溜”地把猪赶回家,这个过程,说多辛酸都不为过。
后来有人根据贾平凹的这段经历制作了一部动画,名字就叫《卖猪》。
这位后来被三毛称作 “最有感应文笔”的作家,其一生对农村的感情和挚爱,力透纸背的洞察力,浓郁的乡土气息,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童年时候对艰辛生活深刻的体验。
数十年后,贾平凹出版的自传名字就叫《我是农民》。
贫穷和饥饿给了他矮矮的个子和苦涩的童年,却也赋予了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和素材。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这辈子很多文都是要给农村写的,想想,这可能是我的命,或许是农村选择了我。”
自遥远的岁月走来,在那片崎岖的关中平原上,人和时代的脉搏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贾平凹长到8岁时,10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算不好。
那会儿生长的农村在孩子从小在田地里打滚,有点钱的长大了读几年书,没有钱的很早就出来干农活了。
从小时候的资质来看,贾平凹似乎也摆脱不了同样的命运。
但既定的剧本,在1964年的那个夏天被彻底改写。
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12岁的贾平凹从县城的考场走出来。
等在门口的是步行走了40多里地陪着他来考试的父亲。
父亲问及贾平凹考得如何。
贾平凹说,数学有道计算题因为紧张算错了答案。
父亲登时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贾平凹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
父亲又问,那作文写得如何?
贾平凹将自己文章的起承转合都跟父亲详细地说完,父亲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久后,成绩放榜,贾平凹以第3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里的初中。
闻讯,一家人放鞭炮庆祝,父亲高兴得送给了他一支钢笔。
一个农村孩子的命运,也就在此刻悄然发生了改变。
“吃瞎穿瞎不要紧,肚子没文化才是真可怜。”
多年后贾平凹在自己的散文中写道。
其实如果不是那“丁点儿”文化,那贾平凹或许真就只是个生于田头终于田头的农民。
上初中,贾平凹成了班里的好学生。
上课用心听讲,不做小动作;虽然个子矮经常被同学们戏谑,却从来不恼火,成绩算是顶不错的。
但就在他沉溺于书山学海的时候,十年文革爆发。
当时社会一片混乱,贾平凹当老师的父亲也被错打成了“反革命分子”。
一家人陡遭晴天霹雳。
不久,学校停学,工厂停工,全社会都在搞革命。
没有学上的日子,贾平凹就一个人猫在家里,不停地望着家里的门栏,期盼被抓去批斗的父亲能早点回家。
有一天,他的3个小伙伴突然造访,贾平凹一开始还以为他们要拉着自己去“搞革命”,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通知自己去领毕业证书。
“你还想着读书?咱们要毕业了!通知去学校领毕业证呢!”
听完贾平凹一头雾水。
明明自己还完全没到毕业的年纪,很多功课还没学,怎么转眼就到了离开学校的时候?
对于他的疑惑,老师只无奈地说:
“我哪里想让你们这样走出校门呢。”
贾平凹听完后,眼泪立马就流下来了。
那会儿没人知道明天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从学校回家,拿着手中的硬皮毕业证书,贾平凹百感交集。
不久,贾平凹回到了村里,他重新当起了一个农民。
走了一圈,他似乎还是没能摆脱农民的命运。
其实很多时候,人的无奈,多半是时代使然,我们常常无法跳脱时代,只能被推着前行。
在起起伏伏的岁月里,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回乡后,贾平凹被安排去生产队刷革命标语。
同事和长辈都喜欢他,因为他踏实肯干,字也写得漂亮。
那会他每天刷完标语后,就跑到附近的水库边游上两圈。
生活似乎也是平静而惬意。
不过,已经喝过墨水的贾平凹,心里却总是隐约埋着一份遗憾和不甘。
后来知青下乡,许多城镇青年来到了农村。这一比对,贾平凹心里的那份落差感更明显了。
“就好比是瓦片,有的贴到灶台上,有的贴到厕所里,把灶台上的拿着贴往厕所,灶台上的呼天抢地,但谁又能听见厕所里的哭泣?”
看着知识青年们干些轻松的活儿,泡走了村里的漂亮姑娘,贾平凹这个“土著知青”心里不平衡得很。
有一次,在给猪“摘蛋”的时候,恰好一个知青路过,那人喝得醉醺醺的,操着慵懒的语调跟贾平凹说:
“听说你在你们班学习最好?你就准备在村里窝一辈子啊?”
听完后,贾平凹按捺住愤怒,陪着笑脸说:“我学阉猪呢。”
后来他说,当时心里想的是,等学会了我第一个阉了你。
不过总憋着气纯窝囊而已解决不了问题,想要击碎这份落差感,还是要实打实地争取到城市去。
可当时他的父亲已经被打成“历史反革命”,招工招兵都轮不上贾平凹,民办教师也不肯要他。
走到命运十字路口,该当何如?
最终贾平凹再一次寄望文化能来改变他的命运,他想上大学。
1972年,当时高考还没有恢复。
贾平凹找到了村里支队书记,郑重其事地跟他说:“我想上大学。”
大学在那个时候的农村,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书记听完不以为意地说:“大学啊?你能上你就上!”
当时听完后贾平凹心里立马乐开了花。
当时的那个少年,还不知道,这个应允会对他后来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
贾平凹就这样幸运地被推荐进入了西北大学,开始了人生中的另一段征程。
1972年4月28日,汽车将19岁的贾平凹拉进西大校内。
从此远离故土,远离了曾经遍撒喜怒哀乐的乡村。
在西大的三年,农村孩子进城带来的新鲜感和自卑感,始终萦绕在贾平凹的心头。
“他数过,从宿舍到教室是524步,从教室到图书馆是303步。因为他老是低着头,他发现学校的蚂蚁很多。
当眼前有了各类鞋脚时,他就踽踽地走了。
他走的样子很滑稽,一只极大的书包,沉重使他的一个肩膀低下去,一个肩膀高上来。”
在这里,他当过宿舍长,打乒乓球输给过女生,撕过阅览室报纸里的文章。
更重要的是,也正是在这里,他开始了自己的创作生涯。
说起贾平凹喜欢读写的习惯,其实早在他孩提时代就已经显现出来。
13岁时他就喜欢读书,每每读到开心处,便兴奋地翻着跟头打滚,读到伤心处他便哽咽落泪,连身旁的妹妹也被他感染跟着哭泣。
有一次,他到自己的姨母家做客,看到书架上四本厚厚的精美硬皮书。兴奋下的贾平凹立马偷偷地把其中两本揣到了怀里带回了家中。
所以中国文人里,窃过书的不止有孔乙己,贾平凹也干过。
而这套精装版的书,就是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
当年在水库刷标语时,贾平凹就喜欢给身边人写东西,今天给张三写一段,明天给李四写一段,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把大伙儿逗得哈哈大笑。
“人他有时候要不停地鼓动的,你说他写得好,他就给你写开了。”
那两年的时间,贾平凹写下了厚厚一个本子。
后来上大学,贾平凹经常窝在图书馆看书看报,几乎中国近现代作家像鲁迅等人的书,他都一一阅毕。
有一次他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有偿献血活动,一次性捐了300cc的血,钱全用来买了书。
也正是那个时候,阅读了很多书籍报刊的贾平凹渐渐开始有了自己创作的念头。
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当年贾平凹租了一个小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光线昏暗,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贾平凹就是在那个地方开始了自己的文学之路。
每天一篇稿子,写好初稿修改完必须工工整整抄在稿纸上,再装进信封塞进邮筒。一个一个地给报社投稿。
有时,仅仅1分钱一只的信封他也买不起,只好步行几个小时,走个10多公里路,亲自把稿件塞到各个编辑手中。
很多时候,这一麻袋一麻袋的稿件编辑根本看都不会看就拒绝了。
据统计,他被退稿的信件足足有197封。
后来他把这些信件全都贴在了墙上。
但正如梁文道所说,陕派作家骨子里就是有股“狠劲儿。
什么事想干,想办,就非得把它办成了不可。
既然还没投中,那就玩命写。
也正是这种咬定青山的态度,让他看到了曙光。
就在他投稿屡屡不中的时候,西安晚报突然通知他带上证件去领稿费。
收到消息后,贾平凹不敢相信,渴望了这么久的事儿给咱办成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到沉甸甸的1元稿费放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才敢相信。
发版后,他拿着报纸,在校园中的小树林里读了一遍又一遍。
从此之后,贾平凹在文学这条道上“一发不可收拾”。
往后几年,随着《兵娃》、《姊妹本纪》、《山地笔记》、《商州》、《浮躁》一系列长中短篇小说的发表,他的知名度迅速攀升。
从一个写文的人,再到一个作者,再到一个作家。
贾平凹的狠劲韧劲在他创作过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多时候,做人,就是得能“熬”,熬不过去,那便戛然而止,熬过去了,就可以看到新的世界。
在80年代,那段充满理想主义的岁月,贾平凹沉浸在他的文字王国里,驰骋纵横。
但就在1993年,已经出版了多部小说的贾平凹却因为一部书,跌入了谷底。
这部书就是后来获得美国飞马文学奖的——《废都》。
《废都》以大量的性描写来刻画知识分子庄之蝶空虚的内心。
大胆的写法,给那个时代的读者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这本书1993年出版50万册,很快便被抢购一空,市面上更是盗版横行。
厂商运书的时候都得警务人员荷枪实弹保护,怕的就是有人来“劫书”。
很多人一边津津有味地把这本书当“小黄书”来看,一边又装道德卫士把贾平凹骂得狗血喷头。
说他是“文化流氓”。
这让贾平凹茫然不知所措,明明这些人昨天才说自己写的东西干净高尚,怎么转眼骂自己“流氓”了?
当时,舆论开始对贾平凹口诛笔伐,铺天盖地的批判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时他心脏病住院,给自己化名叫“龙安”,想的就是能安生一点,安静一点。
结果躺在病床上,猛然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讨论他的“黄书”。
看来医院也不是什么安生之处。
没办法,他约上朋友“逃难”到四川绵阳,结果在四川师范大学的专楼楼下,他发现连一个小报亭上面也是大把大把批评他的报纸。
有一次他到河堤散步,风吹来一张报纸,里面依旧还是批判他的内容。
好像怎么跑都跑不掉。
不久,小说被列为禁书。
这让原本已经身心俱疲的贾平凹濒临崩溃。
其实早在这本书出版的时候,贾平凹就罹患了严重的肝病,父亲病逝,婚姻支离破碎。
生活变成一团乱麻,那份空洞和痛苦,像极了《废都》的主人公庄之蝶。
那会儿贾平凹带着食物,蜗居在水库上的一个租房里,那个地方偏僻,没有报纸,没有广播,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贾平凹每天就手写上10个钟头。
40天之后了,他带着已经完成了八九成的初稿跑到一个朋友家里。
用他自己的话说:“只要谁管饭,我就接着写。”
后来谈及《废都》的成功,贾平凹说:
“是因为我的个人命运和时代命运结合在了一起。”
“现在人写作品,尤其年龄大的写作品,不光看你的故事,不光看你里面的思考,还会看其中你对生活的智慧问题,生命的智慧问题,你要把那些东西写进去,作品才能产生一种厚实感、丰富感。”
时代的风云,生命的撕扯,人生的智慧。
其实一个作家的作品之所以能打动人,就在于他跟时代相对抗,彰显个性和禀赋。
贾平凹幽默大尺度的文字底下,始终有山一般的厚度、深度和广度,他也始终是叛逆的。
2005年,贾平凹的小说《秦腔》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多年来他笔耕不辍,去年他才刚刚出版了自己的第16部长篇小说——《山本》。
45年写作生涯,1500万字作品。
评论家潘凯雄看完《山本》后盛赞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
“作为一个作家来说,贾平凹能够在这样一个将近四十年左右的创作长度里面,一方面保持一个水准之上的创作活力,另外一方面每一部作品都有它自己特定的识别度,能够具备这两个,对他来说是共性的,非常不容易。”
曾经有人问贾平凹为什么写那么多文章?
贾平凹说:“不写无聊得很。”
40多年的坚持,创作早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漫长岁月里,他看着这个时代,看着他的乡村,看着沧桑变幻,看着人来人往。
以笔尖记录时代的人,也注定被时代所铭记。
其实:
岁月不饶人,我们又何曾饶过岁月?
时代不等人,我们又何曾袖手旁观?
用贾平凹的话来说:
“人生或得、或失、或喜、或悲,要紧的是心中的一泓清泉不能没有月辉。”
人既然如蚂蚁一样来到世上,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里,该自在就自在吧,该潇洒就潇洒吧,各自完满自己的一段生命,这就是生存的全部意义。
于起伏错落的时代风云里,生而为人,不如静观白云苍狗,坐看潮起潮落,或许数十年后,猛然忆起,当年的往事皆成岁月珍藏。
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