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搜索:  汽车  科技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抱歉,我知道今天有工作,之前有准备的,结果昨晚上一拿吉他,完了,早上五点钟还在那弹琴。」许巍用没有很重的力道去握曾拍过很多明星人物肖像的摄影师的手,再双手合十。他已经化完妆,头发里有亮粉,然后,他要把自己交给镜头,短暂成为「明星」许巍。透过工作室门前没有什么别枝的盆栽,可以看到许巍来了,走得匆匆。相比以前,他的身上开始有了肌肉的线条,皮肤少了暗色的斑点,头上的抬头纹也逆向地被时间抚平。这次拍摄的服装是他自己挑选的,这两年他开始研究潮牌「臭美」,买了一圈,也交了不少「学费」。造型|孔宇背景音见面那天,许巍迟到了。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1)

许巍的音乐里总有一种脆弱的力量感,它不愤怒,也一点都不激昂,最后一个字的唱腔总是向下滑,悲观的生活和旺盛的希望,他同时承认。

文|马拉拉

编辑|萧祷

摄影|王文

造型|孔宇

背景音

见面那天,许巍迟到了。

透过工作室门前没有什么别枝的盆栽,可以看到许巍来了,走得匆匆。相比以前,他的身上开始有了肌肉的线条,皮肤少了暗色的斑点,头上的抬头纹也逆向地被时间抚平。这次拍摄的服装是他自己挑选的,这两年他开始研究潮牌「臭美」,买了一圈,也交了不少「学费」。

「抱歉,我知道今天有工作,之前有准备的,结果昨晚上一拿吉他,完了,早上五点钟还在那弹琴。」许巍用没有很重的力道去握曾拍过很多明星人物肖像的摄影师的手,再双手合十。他已经化完妆,头发里有亮粉,然后,他要把自己交给镜头,短暂成为「明星」许巍。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2)

想要获得许巍的消息没有那么容易,他没有微博,没有个人平台,从2008年开始,他拒绝综艺,拒绝颁奖,拒绝宣传通告,接受很少的采访。网上搜索他的资讯,14页到底,整整齐齐。有粉丝实在想知道他在做什么,跑去曾合作的键盘手臧鸿飞微博上问,在吉他手李延亮的微博下蹲。

他现在的工作室,在北京四、五环之间的文化园区内,两层小楼里最大的空间给了录音室。那里还有阳光可以通过落地窗洒满房间的书房,和书房平行的楼梯间种了很多植物,颜色沉绿。这栋原木色的建筑和他给人们的感觉有点类似,并不光鲜,具备一种被藏起来的温柔感。

录音室里,「明星」许巍要完成3组拍摄。第一组是拿着吉他弹琴,他能一边应付镜头一边和旁边的乐器老师聊天。第三组是清场之后「自己玩」,完成度更高。只有在第二组,手摆在吉他上不能随意拨弄的时候,拍摄卡了一下,他找不到合适的目光落点。那是仅维持了三两分钟的沉默,摄影师按着快门没有说「好」,旁边一直给他信号的工作人员没有抬头……许巍像小孩子哪里做得不好一样,抱歉地笑了,「是有点僵哈?」

他还是很敏感,不管是被别人对待,还是去对待别人。新专辑《无尽光芒》的巡回演唱会上,每场总会有一些怀有身孕的准妈妈在台下观众席中,许巍有些担心,「6、7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我都害怕紧张,害怕谁把她挤一下。」所以大家有了一个不成文默契,如果准妈妈的座位是靠前的,就帮忙协调往后面坐,如果还是想靠舞台近一点,那她们会得到一堆用来盖住肚子的毛巾。舞台前面有返听的低音音箱,许巍觉得太震了。

有一些粉丝会追着演出跑,所以这些年里许巍跑商演,从来不会周六和周日连续,更不会一天接好几场,「赶路的时候,心态是很奔波的,不管台上台下都很难很踏实投入到现场的演出。」工作人员向《人物》透露了原因。

「听他的歌,觉得他像是你小时候背着你的那个大哥哥。」一个听众在许巍的歌曲评论区这么写。

不少人听许巍的歌会被感动。2012年《此时此刻》之后,他带着自己的团队去了一趟英国,在甲壳虫乐队演出过的洞窟酒吧,他表演了几首歌,下面一个男生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哭了。他和许巍一样是西安人,从15岁开始在曼联参加青训,后来膝盖受伤了,非常严重的伤病,停顿的两年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蓝莲花》和《故乡》陪着他走出抑郁。那天他坐了6小时的车去见许巍,路上弄丢了自己的钱包和护照。许巍抱了他,把常穿的蓝色卫衣脱下来当礼物,在上面很工整地写:「祝你以后越来越好。」

现在也是这样,不管粉丝要求写在最普通的本子上还是自己的专辑上,他都一笔一划地写。同样,听众也很认真地在歌曲下面写自己的故事,「活了36年,庆幸自己还活着,感恩自己有好多人爱着。直到8天前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很幸运地找到了亲生母亲。」像是一个树洞。他总是在人们踽踽独行的时候被想起,曾经随意和路上一个司机聊过他,是经历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摇滚鼎盛时期的北京人,他说自己以后可能不会去听那时候其他歌手的演唱会,但还是想去看一看许巍,「听他的歌你不会觉得他唱得好不好,你会想起一些自己的事情。」

就算没有新闻,许巍这两个字也曾经和明星联系在一起。2003年,陈奕迅和孙燕姿正当红的时候,许巍凭借《时光·漫步》拿到了音乐风云榜那年除了「最佳新人」和「最佳女歌手」的所有提名。设置摇滚单元的元年,5个奖项里,他拿了3个。后来崔健,窦唯,郑钧和汪峰陆续拿奖。那年《蓝莲花》是「内地十大金曲」,对这个名词最简单的一种解释是,许巍把摇滚唱出圈儿了。

有媒体曾总结许巍的粉丝主要是都市小资白领,但实际上远比这个范围更大。打开QQ邮箱,《蓝莲花》的歌词被张小龙买断版权放在页首,已经很多年,企业家李宁曾经邀请他帮忙录制广告曲,王菲被发现去听他的演唱会,演员夏雨靠听许巍的音乐度过了低潮的日子。王朔复出后写的第一本小说《和我们的女儿谈话》里提到「许人家高」的《蓝莲花》,他写道:「《一无所有》以后多少年没再碰上一首歌,一下就把你心揪起来,顶到嗓子眼噎着你。」

最近直播平台上有一个视频的点击率很高,是许巍《曾经的你》多人演唱的合辑。视频的背景有时是有昂贵乐器的商品房,有时是在卡车停顿的路上,在油菜花农田,或者在更远处的大自然,树木的茎一束束地翻出地面。一个棕黑皮肤的男生抱着吉他,皱着眉头坐在山前,身后有晒在地上的苞谷、红色油漆的女士摩托车、没有贴上瓷砖的低矮民房。他唱着唱着,公鸡发出了打鸣的声音。里面有看起来很专业的音乐人,有满脸皱纹的老汉,不论平时听得更多的是摇滚传奇平克·弗洛伊德,还是网络歌手冷漠,大家都能唱一句:「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听众庞大复杂,但很少看到许巍被狂热追逐的报道,他的被偏爱好像都是安静的。一个喜欢摇滚的女生在网上购买唱片,对方问她平时听谁的歌,她说了许巍,得到了被赠送的另外几张CD。存在感不强,但又从来没有被忘记,许巍的音乐类似一种生活的背景音。

但作为最早站在流行和摇滚分界线上的那批人之一,他的音乐并非没有争议。许巍总是穿着普通短袖和牛仔裤站在台上,唱又「温暖」又「出世」的摇滚,没有强烈的愤怒感,这不符合人们对摇滚的已有认知。于是在很长时间里,他既是边缘人的「叛徒」,又是主流的「异类」,一直背负,却鲜有解释。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3)

寻找

吉他手李延亮是在90年代中后期认识许巍的。「我去红星帮人录专辑,许巍当时就住在那儿,穿一大趿拉板,一秋裤,长头发扎着,刚睡醒,窝窝囊囊的,老躲在那外头,透过玻璃看我们排练。……第一次见面是这样的,反正那个阶段他都是那种特邋遢。跟他当时喜欢的音乐也有关,(涅槃乐队的)科特·柯本什么的也是邋里邋遢的,老穿一大秋裤就出来了。」

1995年,许巍来到北京,签约了陈健添的红星音乐生产社——他曾一手捧红过Beyond。第一次去公司的时候,许巍听到公司里放着自己最喜欢的涅槃。在当时的中国,摇滚是音乐里一个很小众的分支,而以涅槃为代表的「邋遢摇滚」听众更是不多。它是那种如果痛苦让人想要嘶吼却无法嘶吼的时候,能够在耳朵里帮忙释放的音乐。

从中学拿到吉他的那一瞬间开始,许巍已经为音乐漂泊了太久。摇滚席卷个性青年的时候,改革开放带来了以洋垃圾形式进入中国内地的「打口带」和港台资本,第一波的冲击催生了崔健这样的本土摇滚明星。他正当红的时候,许巍在西安的一次吉他比赛里拿到了第一名,他开始在各地走穴演出。选择梦想好像是选择了一种困窘,第一场演出他拿了一块钱,饿的时候一天吃一顿,但那年他18岁,不觉得怎么痛苦。「我们到一个地方演出就跑到剧场最高的地方写『天涯浪子』,还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来的「西北鼓王」赵牧阳是当年和他一起的跑场走穴人,他在接受汪涵采访的时候回忆了那时候的生活。

一年之后,许巍回到西安,当了文艺兵,得到了被保送进军医大的机会,他可能成为一名牙医。但看完崔健的西安演唱会之后,他接下来的一月脑子里都是崔健,「那时候他是我的偶像,也不能拿偶像来说,就是一下打开我,(是那个)让我觉得『原来我要干这个,我想干这个』的人。」

他决定带着用全家的积蓄购买的电吉他去南方的歌厅里闯荡,赚回钱,成为西安最牛的吉他手。相比于音乐,歌厅的日子好像和涌动的金钱关系更大,有钱的人花重金买洋酒来摔,给歌手送花篮,最贵的500块一个,有人会送10个,「这边一听送了10个,那边就要送20个。」在歌厅演出是很多摇滚歌手都用过的维生手段,但不是他想要的。1992年,黑豹乐队推出了同名专辑,他又被推了一下,春节回家之后,他没有再出来,终于下定决心要自己写歌。

在西安,他和朋友组建了自己的乐队。许巍擅长写旋律,在当地很快有了一些名气,一度有人用摩托车的大灯照着找他要签名,乐队还受邀去参加了银川的「西北摇滚节」。但摇滚没有办法解决生活,乐队形式好像和他最初想要的还是有差别。回来之后乐队「悄悄解散」了,许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个消失的乐队名字叫「飞」,是一个很自由的字,来来回回地轴转,他还没有飞起来。

他把希望放在了北京。和红星生产社的五年合约里,许巍推出《在别处》和《那一年》两张被摇滚青年青睐的专辑,是非常正宗的地下摇滚。早期的MV里,他留着一头及肩长发,穿黑色的皮夹克,镜头扫到的时候除了手在弹吉他,身体和表情几乎是静止的,感觉又颓又酷。

高晓松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许巍,他、窦唯和一帮北京朋友站在红星生产社后面的「旅游棚」听他录音。「他唱了一首叫《两天》,一首叫《执着》,那两首歌好听得我们当时所有人都惊了。」乐评人郝舫在90年代开了一家书店,兼卖唱片,在那里他认识了许巍,听完那两张专辑,他也很兴奋,「我认为在当时,没有任何其他人能玩成这样的。」

虽然得到了圈内人的认可,但许巍比以前更痛苦了。他住在一个不到8平方米的房子里,靠预支版税过日子,他当时的歌不适合KTV,也不被商演偏爱。而屋子外面的唱片行业来到盗版时代,按照媒体报道,当时大热的任贤齐《心太软》,正版和盗版的比例是1:10,只做唱片很难赚钱。

「《在别处》发行之后成就了三个乐手,包括我在内。一晚上,乐手不变,主唱变,都是许巍、张楚、高旗那种。一晚上我都在弹,挣四份钱,我们收入都比老许好。」李延亮告诉《人物》。

那时候独立音乐人都很穷,换着地方蹭饭,有一些人能安于窘迫,一个知名乐队的歌手,他把能够蹭饭的地方排上号,按照顺序去蹭,这样再见面的时候还能说句「好久不见」。许巍不是这样的性格,他逐渐把自己关闭起来。

郝舫被邀请去过很多歌手的住处,但没有去过许巍的,他不想开口,因为怕许巍不会拒绝,却自尊心受伤,他不想自己的亲近带来的是伤害而不是关心。

有一件事让郝舫记忆特别深刻,一次许巍到他的店里,看到几张美国最新乐队的专辑,问是什么风格。「我知道他想听,但是CD一张130块钱左右,比我当时一个月收入高,我就说,『你拿回去听,听完以后包装弄好,我再卖给别人就完了。』我也不只是对他一个人这样啊,但他来还唱片的时候,又给了我一张唱片,是张亚东的第一张专辑,上面应该还签着名。他说,『这是亚东的唱片,我觉得挺好的,你留着听吧。』」

那时候,许巍有很多的问题,但他几乎不向外表达。社会学家涂尔干给过「痛苦」一个描述,说这种感受来自于神经系统受到的过分强烈的震动,越是敏感的神经、越是强烈的震动,越是容易造成痛苦。两个条件,当时的许巍占全了,在录制第二张专辑结束后,他身无分文地回到了西安。

追逐别人的这条路,他执着地走了太久,但好像就是走不通了。这一年,他没有办法再像走穴时那样潇洒地写上「天涯浪子」了,他已经30岁,也有了家庭。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说当时的心愿很小——「我每次见父母,想给他们买点礼物,每个月给钱养活他们。」

写给田震的另一首歌《自由自在》里面,填词人顺着他的曲写:「我没有选择,一片空白,我没有选择,坠落尘埃。」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4)

受访者供图

奔跑

回到西安,许巍不太好意思见人,「传说我都挣了好几千万了,我都傻了听着。」住的地方附近有一个湖,他跑步,一开始跑三四圈就累得不行。有的时候他坐在街头看别人的生活。挺好的,哪怕开个小卖部也挺好的,至少能够理直气壮地活着。

他找到以前部队里认识、后来复员经商的一个朋友,说自己想要做生意。朋友拒绝了,他是见过许巍一天弹10小时琴的人,这让他印象太深刻了,许巍还是得做音乐。

后来在湖边能跑上更多圈的时候,他能重新捡起音乐,之前的音乐拯救不了他,但在甲壳虫乐队和U2这种以前被他认为太过流行的音乐里,许巍感受到了别的东西。他后来和郝舫聊过,「他那时候提到的一些人的音乐,我认为是属于那种有人的爱,也有一种大爱。比如说像约翰·列侬的《Imagine》,听起来是恨天恨地,谁都不服……但是他有一种真的是对人的那种爱,就是你谁都不相信,也要相信人类,相信自己,相信爱。」

在这之前,他热爱的涅槃乐队的灵魂人物柯本用一把能瞬间射出很多弹片的霰弹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离开的那天晚上,上万人的追悼会里,3个人选择开枪自杀。这件事情给许巍带来了震撼。「这让我开始思考音乐为什么会对人的影响这么大?我不太喜欢那样,至少我不希望听我的歌儿的人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里,许巍一直在往前走,走到穷途的时候,他不想成为摇滚明星了。「以前我想唱给能懂的人或者说小众的,我觉得年轻这样是没有错的,但现在我更愿意为所有普通人唱歌。一个工人回到家,当他觉得生活有很多不快乐的事情,如果听我的歌我能温暖到他,我就觉得特别高兴。」在回到北京之前,许巍已经逐渐地做了这个决定。

在他已经能围着湖跑十三、四圈的时候,朋友帮忙牵线找了百代公司下面的步升唱片(也就是后来的「金牌大风」)。许巍搬回北京,换了个地方跑步。在北海公园,他看到了很多以前被忽略的东西,比如外来的人、带着孩子的人、买菜的人、开小店的人,晚上公园里还有老年合唱团。「这些普通人,我就特想了解他们过得快不快乐、生存是不是很不容易。……他们可能没有那么时尚、没听过那么多时尚的电子乐、摇滚乐,可是他们跟你一样是一个人,有情感。我开始关注这个,这是我最大的一个转变。」

许巍不经常听自己的专辑,只有《那一年》这张专辑他偶尔翻出来听。它里面有浓缩的痛苦,让人不得不清醒过来。「你知道你是一个普通人了,从艰辛的状态为了生活挣扎奋斗,你没有那么顺利,你才能去关心周围最普通的人。」走过近乎崩溃的底点,他才切身明白什么才是他要做的音乐。几乎一无所有的他,抱着吉他在阳台上写了给父母的歌,里面他唱:「希望自己是你,生命中的礼物……」后来许巍的音乐里总有一种脆弱的力量感,它不愤怒,也一点都不激昂,最后一个字的唱腔总是向下滑,悲观的生活和旺盛的希望,他同时承认。

跑回到北京,许巍没有穿以前的皮夹克,过肩的长发也早就被剪掉了。但跑着跑着,离开了摇滚明星的梦之后,许巍出名了,很多首摇滚歌曲具备了流行歌曲的收听量,他成了流行歌手。有一次他回西安见到发小,她恭喜许巍终于得到了小时候想要的,但他反应很淡,「我一直在等,我都架好了一直在等,还总没等来,所以就放下了。哎呦,又来了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这是许巍对公司的安排最配合的一段时间。明星这份工作不仅仅关乎创作,出一张专辑,公司会有传统的三个月宣传期,每天通告排满,从早上6点开始,最早的电台、电视台节目,再到晚上的歌友会,许巍都是懵的。他并没有拒绝,再痛苦都会坚持下来,身边的那些专业团队都很敬业,不是他能够说出口不要的时候。

逐渐在街头能被认出来,他离真实的生活越来越远。2005年他的第一场演唱会,许巍是坐地铁过去的。他喜欢选择公共交通,但有一次坐公交他被一帮初中生认出来,他们哄闹着让他唱歌,车上年纪大一些的人并没听过许巍,他就被架在那儿,为自己影响了别人的生活感到抱歉。这种状况遇到的次数多了,他不得不换了出行方式。

他不是那种常规的创作者,经历了后来《此时此刻》专辑制作的臧鸿飞说:「咱们大多数作者写作是方法论,方法论的人高产,但是他的作品都保持在一个相对不错但没办法到那种(直击人心的)感觉。有些人是相对低产,像许巍,他就没有什么方法。」如果非要说许巍的音乐有什么捷径,那只有他对生活足够重视,有时能够兜住普通人经历了却说不出口的感受,但成为一个流行歌手,越红便越注定无法拥有真实的生活。

他做不好这份工作,面对镜头太过紧绷,衣着不讲究,出租车司机都要给他提意见。当时公司安排许巍在湖南卫视上一档娱乐节目,晚上吃饭的时候导演直接对他说,你是真的不适合综艺。「人不适合,你就不喜欢,受不了,因为你说服不了自己了。」许巍说。

2002到2008年,许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最频繁的几年,他却过的是一种出世的生活,天天练八段锦,爬山、喝茶,读「圣贤书」……经纪人总找不到他,因为他不开手机,三五天看一次,看到了回一下。「当时公司所有的人管他叫老爷。同在一家公司旗下的陶喆只比他小一岁,外号却是公子。」

一开始是郝舫给许巍推荐了《Beat Generation》这本书,写美国「垮掉的一代」,这个文化分支影响了很多许巍喜欢的音乐人。他发现源头那些人竟然都研究过东方文化,转了一圈,他一头扎进了中国传统文化里。那时候许巍最喜欢王维的诗,类似的景色,杜甫写:「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李白写:「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但是王维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具备一种绝对出世的辽阔感。这些,也潜移默化地进入了他的音乐。

2008年之后,他开始拒绝外界几乎所有对他音乐之外的关注,他又跑掉了。「你对自己一定要诚实,对自己不诚实就完了,就真完蛋了。」

许巍做了《此时此刻》,这张专辑除了公司给的80万,他还自己掏了140万请了国内最优秀的一批音乐人来参与制作。封面是他们在云南一个自然保护区里露天演出,没有观众。

李延亮是封面小人头里面的一个,他回忆说:「当我们把一堆乐器放在大山里的时候,你自己是可以放空的,你融入到那个山水里,它让你真正回归真我。我们在山谷里录了三天,录音拿回来,发现很多大自然里的声音,特别美妙——嗷嗷两声鸟叫,小河潺潺的河水『哧』,一艘船的桨在旁边划,它们都很静静地在走着自己的路。」

这是许巍和郝舫说过的,人生最大的享受。一路跑到这里,他平静了。

许巍难过的时候:许巍 融化在人群中(5)

猜您喜欢: